第五回写十二正钗簿册上“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这是秦可卿的判词。据脂砚斋批语,小说第十三回原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画面所画当指此。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情”乃“秦”的谐音,寓秦可卿。情天情海:与“太虚幻境”的匾额“孽海情天”义同,喻风月情多。“幻情身”:幻变的情的化身,意谓秦可卿天生风流多情。“情既相逢必主淫”是指秦可卿与贾珍都是滥情之人,相遇在一起,必然会发生淫乱之类的事情。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荣”指荣国府,“宁”指宁国府。贾家后来发生变故的直接导火线在荣国府,获罪而被羁押在狱神庙的宝玉、凤姐都是荣国府的人。宝玉的罪状不外乎“不肖种种承笞挞”时传的那种口舌,宝玉固然有沾花惹草的贵族公子习气,但决不至于象贾珍父子那样无耻和胡作非为,成为累及整个家族的罪状。导致荣国府获罪的滥情行为可能是贾琏偷娶尤二姐。王熙凤逼死尤二姐并指使旺儿杀害尤二姐的未婚夫张华,但旺儿因天良发现没有杀死张华,而张华可能成为导致王熙凤等人获罪的原告或重要证人。贾琏在国孝、家孝期间偷娶尤二姐本身就错,王熙凤指使人杀人灭口罪行更大,自然免不了被羁押和抄家的下场。秦可卿之死和贾琏偷娶尤二姐都是因贾珍、贾蓉父子乱伦引起的,故言“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第五回中仙女们弹唱的十四首《红楼梦曲》中有一首叫《好事终》,这首北曲也是说秦可卿的。仙女们唱道:“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曲名意谓情事终了。意思是说,风月之事虽好,却导致家破人亡,故称“好事终”,有讽刺意味在里面。
“画梁春尽落香尘”:暗指秦可卿在天香楼悬梁自尽。据脂砚斋批语,小说第十三回原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意思是说秦可卿自恃容貌美丽,喜欢卖弄风情,而这些就是导致后来贾府败亡的根源。
“箕裘颓堕皆从敬”: 此处有一甲戌侧批:“深意他人不解”。敬:当指贾敬。箕裘指簸箕和皮袍。《礼记·学记》:“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意思是善于冶补之家的子弟,必先学会补皮衣为冶接作准备;善于造弓之家的子弟,必先学会做簸箕为造弓做准备。后人遂用“箕裘”来比喻祖先的事业。贾氏宗祠设在宁国府,贾敬作为族长,理应担当起管理家族和教育子弟的责任,但他却热衷修仙访道,置家事于不顾,成天与道士们“胡羼”,对其子贾珍缺乏管束,致使贾珍带领家族子弟胡作非为,最终犯下大罪,导致家族败亡。如果贾敬不与道士们“胡羼”,而是担负起族长和家长的责任,对家族子弟和贾珍贾蓉父子加强教育和管束,后者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重大恶行,并最终导致家族衰亡,故言“箕裘颓堕皆从敬”。
“家事消亡首罪宁”:与秦可卿判词中的“造衅开端实在宁”一句意思相同。在作者看来,荣国府获罪被查抄,直接原因之一可能是张华告王熙凤杀人灭口,但这些却是起因于贾琏偷娶尤二姐,而贾琏偷娶尤二姐又是因贾珍贾蓉父子乱伦淫乱引起的,因此说“家事消亡首罪宁”。
“宿孽总因情”: 宿孽是指罪恶的渊源。这里的“情”,当是指贾珍与秦可卿之间的畸情畸恋。这句旁边有一甲戌双行夹批:“是作者具菩萨之心,秉刀斧之笔,撰成此书,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少”。本来贾珍与秦可卿的畸情是不光彩的,应当为之隐,但贾珍因为纵欲而荒废家业,是家族衰亡的根源,因此不得不说。
从判词和判曲上看,作者认为贾府败亡的根源是贾珍父子乱伦淫乱,而最终根源则是秦可卿的美丽和风流。
我则认为,这对秦可卿是不公正的。在以男人为主导的封建社会里,女人始终是处于从属和被动地位,贾珍贾蓉父子乱伦淫乱是他们自己道德沦丧,责任不在秦可卿身上。小说中描写秦可卿美丽、善良、和婉且具有远见卓识,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