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成为当代中国文化事件和海派文化符号的海派清口面世,以及它和创始人周立波成为公众话题都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其间,赞扬与贬抑、支持与反对、宽容与苛评纷至沓来,充满了各种媒体。在今天日见开放和多元的氛围中,这当然是健康而正常的现象。
我在全国各地现场观看了十几场海派清口的剧场演出,同时也关注着它在电视媒体上的形态转化。窃以为,如何评价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固然不是很简单,然而,也不至于如此地纷繁复杂。我个人的看法是,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也许不成为一个问题,而如何评价它却成了一个问题。这倒确实是颇有意味的事情。
只要秉承着公正和理性的态度,恐怕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周立波及其海派清口所取得的巨大成功。这起码反映在几个方面。首先是在形式和内容上和谐处理了传统和创新的关系。的确有批评者指出,海派清口和传统的单口相声、独角戏、香港栋笃笑似乎存在着某种继承与借鉴;但是,更多的人认为,海派清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创新。从艺术史的角度看,真正的创新都是由直接或间接、单一和多样的传统中破土而出、自露头角的,和传统割裂的所谓“创新”不仅不会成功,大概也并不存在。海派清口一人一台戏的形式当然有传统的影子,只不过,传统的一人一台戏要么偏重语言,要么偏重表演,而周立波在表演中突破性地融合了大量同样精彩的舞台表演和语言表述。从内容的角度看,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也突破了传统。传统的一人一台戏基本都有固定的脚本,重复演出。虽然有的也会在演出中偶而插进当下语境,但是,都没有周立波实时观察员般的贴近当下。可以说,周立波的海派清口抽象继承了传统的精神,完成了具体的突破和创新。
追求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赢,长期以来一直是横亘在当代中国艺术活动面前的巨大难题。就经济效益而论,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它已经创造了、并且还在连续创造着难以企及的票房奇迹。曾几何时,“一票难求”悄然远离了舞台表演,正是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为舞台重新唤回了梦中的盛况。至于海派清口的社会效益,正是需要我们认真观察和判断的。有人指出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中多少有些“不健康”的东西,焦点集中在一句话“拿伊做脱”和一段表演“打桩模子”。的确,在周立波把它们接引进海派清口的表演中之前,无论是“拿伊做脱”还是“打桩模子”在海派文化里都没有正派、正面的气息。不过,“反讽”和“正反说”乃是周立波得心应手的表演技巧,在海派清口中,幽默使得“拿伊做脱”中性化了,转化成上海方言中或可宣泄情绪、或可一笑会心的一句日常话语了。“打桩模子”赚够了观众的笑泪,让大家回想起改革开放初期上海令人唏嘘的社会实相,体会到这一段辉煌历史进程背后的艰辛,却不会有人认为“打桩模子”还应该重新现身在今天的生活中。
和海派清口初期相比,周立波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电视媒体上,从“达人秀”、“立波一周秀”到辛卯春节“一人一台春晚”,让电视人揪心不已的收视率一路飘红,与票房表现一样,不断创造着奇迹,不断突破着纪录。长久以来,一味追求收视率备受诟病。坦率地说,每一种游戏都必须有规则,而我们注定找不到一种至善至美的、绝对公平的规则,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面对某种最不坏的,甚至相对不那么最坏的规则,毫无疑问,收视率就是这样的规则。收视率也许可以反映节目到达的程度,但是,基本很难反映节目在观众心目中停留与接收的程度。所以,我一直建议,在考核收视率的同时,也不妨考量一下“视收率”。周立波的海派清口越来越多地融化在上海的生活中,这本身就说明,也许“收视率”和“视收率”并不是注定不能兼备的。周立波和海派清口上电视已经成为一个话题,我们一方面看到周立波敢于尝试、勇于突破,另一方面,难道不也应该看到,周立波 海派清口的电视表现已经彰显出来的启示和价值吗?
当然,周立波的海派清口还非常年轻,前面还有很漫长的艺术道路有待探寻,还有更艰巨的挑战有待应对。显然,周立波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如既往地开始多少有些冒险的前行。很多人认为,近期摆在周立波海派清口面前的两道题目是,一如何更大幅度地缩减普通话表演和上海话表演的笑点和感染力距离,二如何更理想地配置舞台演出和电视表演的比例。我相信,周立波完全能够解开这两道难题,而这,或许正是作为海派文化符号的海派清口更广大的空间、更强大的生命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