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今天晨讲的题目是,《春秋兄弟》。说的是前段时间读春秋时期历史,其中一个深深打动我的一段故事。
这也是一个我给一部电影起的名字,这部电影呢,等我有钱了一定会拍。剧情说的是春秋时期一对争着去死的亲兄弟,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卫国国君卫宣公的两个儿子,公子伋和公子寿。最终,两个兄弟都死了。都说春秋无信义,但这对兄弟的信和义,的确是很感人。
先跟大家读一段诗,《诗经》中的一篇,叫《国风·邶风·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船在水上飘荡的样子),愿言思子,中心养养(通假字,“漾漾”,心中烦躁不安,担忧、忧不知所定的样子)!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船离去,消失),愿言思子,不暇有害(危险)!
通俗的说,意思就是:
两位公子乘舟行,飘飘荡荡见舟影。思念远行二公子,烦躁担忧心不定。
两位公子乘舟行,飘飘荡荡失舟影。思念远行二公子,莫遇危情与险情。
说的就是这对兄弟互相担心的的内心世界。
好,下面开始说电影的剧情。
第一幕,大人特写。姬晋,姓姬,名晋,卫国国君,卫宣公。就是姬晋好色昏庸,害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故事就从卫宣公说起。他在政治上没有野心。那么,根据守衡定律,人的精力总是一定的,不去搞阴谋,就是去搞阳谋,阴谋阳谋都不搞的人,就会去搞风花雪月。话说卫宣公还在当公子的时候,就对老爸的一个妾,夷姜女士,很钟情。而夷姜女士也看上了这个情种“儿子”,于是,本部电影的主角,伋子就诞生了,伋,是他的名字。先寄养在民间,姬晋先生成为卫宣公之后,才给了这个可怜孩子一个名份。好像是有一个概率,私生子都很优秀。伋子就是,很漂亮,长大后号称春秋最帅的男子;很聪明,号称卫国最有智慧的人;很有修养,号称卫国最受人尊敬的公子;文武双全,号称春秋第一剑客。姑娘们别动心啊,结婚了的也别后悔。因为私生子还有一个概率,就是很悲情,当然,这是后话了。后来,卫宣公为了表示对夷姜女士的宠爱,册立伋子为太子,并派右公子姬职先生负责教导和辅佐他。
时间过得是飞快的,转眼间,公子伋子长到了十六岁,成了天下闻名的翩翩佳公子。这时候,该给他找一个可意的女人了。这里,我们需要注意,这个“可意”可不单是美貌的意,而要理解为可太子做为储君的意。什么意思呢?平民找老婆,找的是情投意合。太子找老婆,找的是靠山。当时,姜太公的后裔们统辖的齐国,国大势强,正是其他侯国的太子们结婚时考虑的第一目标。卫宣公的老爸就曾娶了一个美丽的齐国公主庄姜。(山东除了孔子,还有一个自豪的地方。讲讲姜太公和齐国)当然,除了国强势大,还有一条,就是齐国姜氏出美女。其实我觉得,虽然各国国君看重的是第一条,但可能各国太子为之动心可能却是第二条。“娶妻必齐”的风气,在当时上流社会的社会男子,无不以迎娶齐国姜姓女子为人生乐事。也正因如此,齐国出产绝世佳人,但几乎春秋时期一多半的花花事,都跟齐国的姜姓女子有关。不知道姜太公该高兴还是难过。
卫宣公派人向齐僖公求婚事。齐僖公正是卫宣公老爸娶的那个庄姜的哥哥,早就听说了公子伋子的美名,他的长女姜氏号称天下容貌第一,想着郎才女貌,就同意了。
小人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这个小人,就是奉命去齐国为太子求婚的使者,可惜史书上没有为他留下姓名。这个家伙发现未来的太子妃是仙女下凡,竟然想要是自己把这个仙女送给好色姬老头,肯定能荣华富贵。卫宣公还真就半推半就地应了这茬。操作的办法是,在淇水旁边盖了一座离宫,取名新台,然后以到宋国出差为名,支走了公子伋子,把姜氏径直接到了新台,当天晚上就来了个生米成炊,强令宣姜作自己的后妃。于是,史书就称这个倒霉的美女为宣姜。姜是姓氏,宣是谥号,因为她嫁给了卫宣公,
于是,就是有了《诗经》中的另一首诗,《国风·邶(bèi)风·新台》,这首诗是以宣姜的口吻来写的。
作品原文
新台有泚(cǐ,清澈的水),河水(黄河)弥弥(河很宽,水很大)。燕婉(夫妻和睦,生活美满)之求⑶,蘧篨(qúchú。赖蛤蟆)不鲜(善,好)⑷。
新台有洒(cuǐ高峻)⑸,河水浼浼(měi水很多)⑹。燕婉之求,蘧篨不殄(善,好)⑺。
鱼网之设,鸿(蛤蟆)则离(通假“罹”字,遭受的意思)之⑻。燕婉之求,得此戚施(赖蛤蟆)⑼。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
河上的新台被阳光映照得那么明亮,一旁的河水又满又平。以为嫁了个称心的郎君,可是一见面却吓了一跳——这缩着脖子的人长得弯腰驼背,真恶心。
新台高高的矗立在黄河岸边,黄河水直接连到天际。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没想到却是个让人恶心的癞蛤蟆。(注:淇水早于黄河,古淇水是直接入海的,后来成了流入黄河,其后汇入卫水流入黄河)
撒网下河捞鱼,却什么也没有捞到,只落了个蛤蟆在网中。以为嫁了个称心的人,没想到却是嫁了个又老又丑的缩脖老公。
可见,宣姜对伋子的企盼。宣姜其实也非常聪明,知道在后宫要想长期存活,得和其他妃子处好关系,于是,她经常找夷姜,就是伋子的母亲。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想有一天见到伋子。但是,伋子是个孝顺的孩子,想着既然是父亲的妃子了,就认了,他就有意避开宣姜。于是,过了很久,宣姜一直没有见到过伋子,也知道伋子是在躲自己,很伤心,现在的词叫郁闷。但是,就在她决定认命,迫使自己忘记伋子时候,出现了一个突发事件。
有一天,她照例去看望夷姜,碰巧夷姜不在,便在夷姜的花园里赏花。猛然听到远处有声音,以为夷姜来了,赶紧转身准备问好,就在这个时候,大家注意,就在这个时候,时间停滞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旷世美男子,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伋子,心里将灭的火星像浇了汽油一样,燃烧了整个人。当然伋子也看到了她,也意识到了是她,于是准备转身离去。宣姜一声呼喊:站住!拦在伋子的面前说,难道你就准备让我一直跟着那个死老头,你的声望这么高,为什么不自己做国君,让我回到你的身边?!这个时候,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抬起头,对着宣姜微微一笑,嘿嘿。然后转身就走。可以伋子没有这么做,他抬起头,痛苦地看了宣姜一眼,黯然离去。这让宣姜感觉到了伋子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对方是美男子,自己是美女子,可自己却得不到他。于是,由爱生恨。
下面,真正的悲剧开始了。
失望之后,宣姜真的认自己的桃花命,但却在意了富贵命。宣姜为卫宣公连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寿和公子朔。公子寿为人诚实正义,长大后和公子伋子关系很好。而公子朔则居心叵测,想得到太子之位,就和母亲宣姜一起陷害公子汲。有了两个儿子,宣姜也开始考虑到未来,感觉到她的前任未婚夫卫伋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他的存在,是阻拦自己富贵命的大石头,必须排除。
当然,卫宣公就把夷姜丢到一边,后来,夷姜被逼上吊而死。夷姜就是伋子的母亲,深爱伋子的母亲。伋子很孝顺,很难过,经常暗中流泪。宣姜女士更害怕了,加紧源源不断地向卫宣公进谗谄。卫宣公听信谗言,也怕公子伋子报复,便决定杀掉公子伋子。但公子伋子温柔敬慎,没有失德之处。所以,卫宣公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更换太子。
正在这个时候,机会来了。齐僖公派人送过信来,要征伐纪国,请卫国出兵相助。卫宣公和宣姜商定,假装要和齐国订立出兵的时间,派太子做为国家的代表前去。其实,是抓住这个机会暗中派出武士,化装做强盗,中途截杀。既然是代表国家的,就要打着一柄象征节杖的白色牛尾(此处说明,春秋时期,太子这一级别出使外国,是最高规格的外事任务,要在仪仗中插上一个白色牛尾)。卫国到齐国,要坐船,于是,插着白色牛尾的船,就成了杀手的目标。《东周列国志》上说:此去辜野,是往齐的要路,舟行至此,必然登陆,在彼安排急子,他必不作准备。卫宣公说,杀手们杀死之后,凭牛尾领赏。
不巧的是,这件事情让公子寿知道了。急忙去告诉伋子。伋子知道内情后,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就算死,我也认了。公子寿很无奈,很苦闷,跑去向自己老师诉说。老师知道后,说:你不告诉他,他肯定死不了,你说了,他肯定会死的。公子寿不解。老师说,公子伋子是天下第一剑客,他不知道内情,遇到杀手,必然会奋起抵抗,那些杀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知道了是父亲要杀他,肯定不会抵抗,必然会死。注意,这个时候,这部电影真正的高潮来了。因为公子寿听了师父的话,认为是自己害了哥,于是做了一个决定,哥哥是全国爱戴的太子,以后要做个好国君,为发谋福祉。他,要替哥哥去死。算是全了兄弟之义,也算是用自己的死亡唤醒执迷不悟的父亲。
最精彩的部分,我们就听听《东周列国志》上的原话。
公子寿以一舟载酒,亟往河下,请伋子饯别。伋子辞以:“君命在身,不敢逗遛。”公子寿乃移槽过舟,满斟以进。未及开言,不觉泪珠堕于杯中。伋子忙接而饮之。公子寿曰:“酒已污矣!”急子曰:“正欲饮吾弟之情也。”公子寿拭泪言曰:“今日此酒,乃吾弟兄永决之酒。哥哥若鉴小弟之情,多饮几杯。”急子曰:“敢不尽量!”两人泪眼相对,彼此劝酬。公子寿有心留量,伋子到手便吞,不觉尽醉,倒于席上,鼾鼾睡去。公子寿谓从人曰:“君命不可迟也,我当代往。即取伋子手中白旄(就是白色牛尾),故意建于舟首,用自己仆从相随。属咐伋子随行人众,好生守候。袖中出一简,付之曰:“俟世子酒醒后,可呈看也。”即命发舟。行近莘野,方欲整车登岸,死士望见河中行涟飘飓,认得白旄,定是伋子到来,一声呼哨,如蜂而集。公子寿挺然出喝曰:“吾乃本国卫侯长子,奉使往齐。汝等何人,敢来邀截?”众贼齐声曰:“吾等奉卫侯密旨,来取汝首!”挺刀便砍。从者见势头凶猛,不知来历,一时惊散。可怜寿子引颈受刀,贼党取头,盛于木匣,一齐下船,偃旄而归。
再说急子酒量原浅,一时便醒,不见了公子寿,从人将简缄呈上,急子拆而看之,简上只有八个字云:“弟已代行,兄宜速避。”急子不觉堕泪曰:“弟为我犯难,吾当速往。不然,恐误杀吾弟也!”喜得仆从俱在,就乘了公子寿之舟,催趱舟人速行。真个是似电流光绝,鸟逝超群。其夜月明如水,急子心念其弟,目不交睫。注视渴首之前,望见公子寿之舟,喜曰:“天幸吾弟尚在!”从人察曰:“此来舟,非去舟也!”急子心疑,教拢船上去。两船相近,楼槽俱明。只见舟中一班贼党,并不见公子寿之面。急子愈疑,乃佯问曰:“主公所命,曾了事否?”众贼听得说出秘密,却认为公于朔差来接应的,乃捧函以对曰:“事已了矣。”急子取函启视,见是公子寿之首,仰天大哭曰:“天乎冤哉!”众贼骇然,问曰:“父杀其子,何故称冤?”伋子曰:“我乃真急子也。得罪于父,父命杀我。此吾弟寿也。何罪而杀之?可速断我头,归献父亲,可赎误杀之罪。”贼党中有认得二公子者,于月下细认之曰:“真误矣!”众贼遂将急子斩首,并纳函中。从人亦皆四散。《卫凤》有《乘舟》之诗,正咏兄弟争死之事。
现在,悲壮音乐响起,歌词是本文开头读的那首诗改写成的。
屏幕上出了演职人员表。
【结尾】
如果说公子寿代死是高义,那么伋子还是有点对不起死去的弟弟,因为他辜负了弟弟的心意。不过,伋子如果不不死,逃到别国也未必过得好,像晋国的公子重耳流亡十九年,生活得相当艰苦。但这个故事的续集让人心里好受点。宣公跟宣姜生的另一个儿子叫朔,伋子死了半月之后,公子朔谋杀了卫宣公,自己做了卫慧公,并让伋子的子孙在后来得享天年。
公子伋子和公子寿,真是一对感人的兄弟。其实当时的卫国君混臣乱,是非常的冰冷的国家,但这段故事的确是温暖了我的心。我当时读这段文字的时候,真的是哭了。
这段故事,在中国历史上很有名气,京剧有个名段,就叫《二子乘舟》。
大家有时间看看春秋关于书吧,春秋是个神奇的世界。我给大家读一段网上摘录的文字:
如果没有春秋,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因为中国一半以上的姓氏都在春秋形成。赵钱孙李,周武郑王,没有春秋,就没有百家姓。
如果没有春秋,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祖师爷是谁,因为中国一半以上行业的祖师爷来自春秋。
如果没有春秋,我们不知道几千年来该读什么书,我们也不知道礼义廉耻是什么意思,因为孔子来自春秋。
如果没有春秋,我们就不知道道教是什么意思,同样也没有《道德经》,因为老子是春秋人。
如果没有春秋,我们也不知道法治是什么意思,因为法家的始祖管子是春秋人。
如果没有春秋,我们就不知道怎样打胜仗,因为《孙子兵法》的作者孙武就是春秋人。
如果没有春秋,我们写文章就不会生动,因为一半以上的成语典故来自春秋故事。
好了,今天的晨讲说完了,但这是个引子,因为这个故事让我对春秋时期的信和义感兴趣了,这部电影的第二部叫《春秋信义》,是穿越类的电影,说得是信和义在春秋和现代的不同处境。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