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经过三十年的对抗之后，斯里兰卡政府军终于在2009年5月打败了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LTTE)，简称“泰米尔猛虎组织”。本文讲述平叛作战的经验和教训。作者：尼尔•A•史密斯；编译：知远/沐俭。
在最后几年的冲突中，双方使用的暴力和野蛮行为引起了全球军界和民间的广泛关注，尤其是，斯里兰卡将它的成功建立在广大平民伤亡的基础上。泰米尔猛虎组织的失败在美国引起了关于平叛理论和平叛部队作用的辩论。有人主张美国考虑采用这种战术来实施有效的平叛作战，并以斯里兰卡和车臣的案例来支持他们的观点。
2009年10月，《印度防务评论》作者V•K•沙希库玛尔对斯里兰卡平叛总结出八条原则，即所谓“拉贾帕克萨模式”。斯军方和地方领导人都认为斯政府遵循了这些原则才获得了胜利。这八条原则是：政治意愿、让国内外批评见鬼去、不谈判、媒体管制、不停火、完全的作战自由、重用年轻军官和让邻国了解情况。
这些刺耳的原则与美军条令中以人为本的做法形成鲜明对照。美军《野战手册3-24，平息叛乱》中规定的做法是，通过影响和说服来使民众自愿支持平叛，而不是选择暴乱。这一策略的重要概念在于，不让民众受到暴乱思想的影响，避免平民受到误伤。这两种做法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对于今后阿富汗作战和未来平叛行动的辩论是个冲击。
斯里兰卡的八条基本原则真的能打败泰米尔猛虎组织、成为无情平叛策略的有效措施吗？如果是，那么美国平叛作战应从中学到些什么？
一、从兴起到灭亡
泰米尔猛虎组织是代表斯里兰卡泰米尔少数民族的主要反叛组织。十八世纪，英国人从印度南部引进了一些印度泰米尔人作为殖民地种植园的劳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泰米尔人的数量不断增加并占斯里兰卡总人口数量的13%。斯里兰卡的大多数人口是信奉佛教的僧伽罗人，由于占有人数优势，这部分人自从1948年斯里兰卡独立以来就控制着国内绝大部分的社会职能机构。僧伽罗人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规来对泰米尔少数民族灌输他们的文化思想，独立他们并使他们成为事实上的下等阶层。经过多年的政治抗争，泰米尔人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发动了多个合法和非法的抵抗运动，从小规模的反政府对抗发展到八十年代初的大规模暴动。
从1983年开始，这种动乱在泰米尔人聚集区，即斯里兰卡北部和东部，发展成了全面的游击战。这些反叛组织最终联合组成了“泰米尔猛虎组织”，并开始企图通过暴力行动来推翻政府，建立泰米尔自治区。在既有才能、又残忍的韦卢皮莱•普拉巴卡兰（VelupillaiPrabhakaran）的领导下，该组织除了开展标准的游击战外，也广泛采用恐怖战术。美国联邦调查局将泰米尔猛虎组织定为采用自杀式手段在全球实施恐怖活动的组织。在冲突中，该组织常常采取自杀式手段来对付军事和民用目标，造成了成百上千人的伤亡。
泰米尔猛虎组织在居住在印度和西方的泰米尔人的资助下，使冲突不断升级。由于采用了超常的战术，加之普拉巴卡兰的才能，猛虎组织控制了斯里兰卡的很大一部分地区，训练不良的政府军只能节节败退。
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双方一直发生着血腥的冲突，双方都称对方对平民实施暴行，并导致了二十多万人的背井离乡。泰米尔猛虎组织继续使用自杀式爆炸手段来动摇政府和制造不安。该组织还违背国际规则，招募童子军来对抗政府。尽管国际社会在不断呼吁，但泰米尔猛虎组织还是通过其有组织的国外网络、军火走私和其它非法途径获得了资金和后勤支援。
这场战争引起了多个地区和国际社会的关注，并向双方施压以促成和谈，结束冲突。1988年，在印度的干预下双方达成了短暂的停火，印度还向斯里兰卡派出了维和部队。但印度军队很快发现，他们既要和泰米尔猛虎组织发生激烈冲突，又得到不到大多数僧伽罗人的信任。由于信心受挫、获胜无望，1990年印度军队在伤亡人数超过1200人的情况下撤回了印度。
作为对印度干预的报复，泰米尔猛虎组织于1991年刺杀了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这一错误的做法使该组织失去了印度泰米尔人对他们的支持，刺杀行为和野蛮的恐怖主义使该组织变得更为寡助。但泰米尔猛虎组织仍一意孤行，继续推行暴力战略，拒绝放弃恐怖主义。
虽然在冲突中双方各有成败，但在九十年代末双方形成了短暂的僵持阶段。从2001年到2006年，经过多次谈判后双方达成了停火协议。
2005年，拉贾帕克萨总统上台后发誓要打垮猛虎组织。2006年末，双方又恢复了大规模冲突。经过加强的政府军对猛虎组织发动了无情的打击，要不惜任何代价消灭该组织。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斯政府军在多次战斗中频频获胜，并解放了许多由叛军控制的地区。
普拉巴卡兰终于无力抵抗政府军向其中心地带发起的攻击，并于2009年3月被击毙。孤立无援的叛军被逼到了岛国一角，然后在政府军最后的攻击中土崩瓦解。2009年3月17日，泰米尔猛虎组织的代表承认失败，从而结束了长达二十六年的公开战争。
二、国际社会对猛虎组织失败的反应
一些媒体在报道泰米尔猛虎组织的失败时认为，斯里兰卡政府的胜利应归结为对残酷手段的使用。《洛杉矶时报》记者将斯政府的胜利说成是“政府平叛作战中少有的成功案例”。曾参与过斯里兰卡维和部队的一名印度退役军官则说这场胜利推翻了常规平叛作战理论。一些评论和博客要么对这些观点加以附和，要么以此来批评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平叛做法。如何在平叛作战中使用致命力量一直是近期许多博客和文章议论的话题。
斯里兰卡高层也将打败猛虎组织的原因归结于致命战术。无论国际社会如何为平民伤亡而大声疾呼，斯政府和军方都义无反顾义地要消灭猛虎组织。斯里兰卡国防部长哥达巴雅•拉贾帕克萨（GotabayaRajapaksa）在接受采访时对英国广播公司说，“我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泰米尔猛虎组织”。据联合国估计，从2009年1月到3月这一最后的攻击阶段，造成了7000平民死亡，16700人受伤。除了巨大的伤亡外，最后的打击还导致了20多万人背井离乡和由此产生的其它问题。
一些人权组织指责斯里兰卡说其士兵不关心平民的死活，对一些被怀疑是猛虎组织同情者的人也没有公正对待。虽然平民的实际死亡数量还有待证实，但斯里兰卡政府在发动攻击时确实没有采取必要的措施来避免伤及无辜。
另一方面，泰米尔猛虎组织也不顾自己人民的死活，利用平民来做挡箭牌，处决那些想要逃跑或投靠政府的人。还需要对斯里兰卡政府军速战速的决攻击战术和最后的一击作进一步的分析以确定这种粗野的平叛作战能产生什么效果。
三、决定性的2004-2009年
有迹象表明，斯里兰卡政府军的胜利远不只是改变一下战术和不顾平民的死活那么简单。从2001年到2006年，地区和全球战略环境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变化，使斯里兰卡的力量平衡倒向了政府军一边。
归纳起来，这些重大变化伤了猛虎组织的元气，促成了政府军的胜利。其中的关键因素包括猛虎组织重要人物的变节、外部资助的极大减少以及在2004年海啸后、在中国的援助下斯里兰卡陆、海军得到了加强。所有这些都极大地削弱了叛军的作战能力。
泰米尔猛虎组织失去了赖以支撑作战行动的经济来源对于这次战争的结果很重要。由于采取恐怖手段而早就被国际社会遗弃的泰米尔猛虎组织主要依靠其国外侨民资助和走私来维持战争和占领区的管理。为了他们的事业，猛虎组织在很多西方国家发展了大量侨民资助网，每年为他们提供数百万美元的援助。但在九十年代发生拉•甘地刺杀事件后，这一赞助网络开始解体。由于搞刺杀并攻击平民，1997年美国泰米尔猛虎组织定为“外国恐怖组织”，并在2001年“9•11”事件后将提升为“特别指定的全球恐怖组织”，因为该组织向全球输出恐怖主义。
影响最大的是，2005年加拿大将泰米尔猛虎组织的资助网定性为非法行为。失去国外资助对于该组织来说是个灾难性打击。单是在加拿大的资助网每年就可为泰米尔猛虎组织提供约1200万美元援助。2006年欧盟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来防止资金流入泰米尔猛虎组织手中。在极短的时间内，该组织几乎失去了所有来自西方侨民的财政支援，而此时斯里兰卡政府军的实力则在不断加强。
2004年双方的力量平衡发生了重大变化。当时猛虎组织高级指挥官卡鲁纳（Karuna）上校，在和普拉巴卡兰发生争执后背叛了猛虎组织。卡鲁纳的分裂使猛虎组织失去了几百名有经验战士。作为对政府特赦的回报，卡鲁纳为斯政府军提出了关于如何打败猛虎组织的建议。卡鲁纳的变节使泰米尔人的内部矛盾更加激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卡鲁纳在政府的批准下成立了泰米尔政党，猛虎组织对斯里兰卡东部的控制受到削弱。泰米尔政党与政府的合作在一些地区也降低了对猛虎组织的支持，为那些厌倦了战争的人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和在未来提高他们在斯里兰卡政治界地位的可能性。
正当猛虎组织为内部矛盾和资源短缺而焦头烂额之时，斯里兰卡则在为打击反叛组织而加加紧提高其军事和经济实力。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中国为斯里兰卡提供了巨大的经济和军事援助。在过去，为斯里兰卡政府提供军事援助的主要国家是美国、欧盟、日本和加拿大。但从2005年开始，中国也加入进来，每年向斯政府额外提供10亿美元的军事和经济援助。作为交换，中国在斯里兰卡获得了港口和其它项目的开发权，从而使中国得以在南亚提高影响力来对抗其地区对手印度和保证中国南部的稳定。
中国的援助使斯里兰卡政府获得了打败猛虎组织所必需的军事能力。斯里兰卡的军事预算在2005-2008年间上升了40%，陆军规模扩大了70%，平均每个月增加了近3000兵力。经过十年的军事职业化教育，斯里兰卡军队的职业化水平得到了提高。随着军费的增加、作战能力的加强和强硬派领导人的上任，斯里兰卡建成了精锐的反游击战部队来对付猛虎组织。这些部队在2007-2009年间的攻击作战中频频显示出了他们不凡的战斗力。
除了加强陆军外，斯里兰卡海军在2002-2006年间也在阻止猛虎组织的走私活动中发挥出了重要作用。斯海军着重加强小型舰艇力量的做法是很有用的。在这期间，斯海军引进了数百艘14米和17米舰艇以加强现有的以色列造“超级德沃拉”（SuperDvora）快艇力量。在2006年停火协议被打破后，斯海军就得以用新的装备和训练良好的军官来实施攻击。斯海军装备了轻型武器的快艇在各方面都对猛虎组织有限的海军占有绝对优势。经过一系列交战，斯海军在2007年控制了斯里兰卡北部海岸，打击了猛虎组织的小型舰队，消除了猛虎组织用以支援走私活动的海上据点。这些海上行动有效地切断了猛虎组织的非法军火交易途径，进上步恶化了该组织的经济状况。
中国不仅是为斯里兰卡提供财政支援，而且还与其它国家一道在联合国为其提供重要的政治支持。长期以来，西方国家都以尊重人权和避免平民伤亡作为向斯里兰卡提供援助的条件。但斯政府则主为这些条件妨碍了打击猛虎组织能力。由于在军事援助方面中国取代了西方，因此斯政府可以忽视西方关于人权的关注，并无限制地打它的消耗战。中国在联合国阻止了关于批评斯里兰卡重新发动进攻的决议，使斯里兰卡得以不顾人权组织和西方国家的反对而放手发动攻击。没有这种外交的上支持，斯里兰卡在扩军和打击猛虎组织时将会更加艰难。作为交换，中国在斯里兰卡获得了多项发展合同并在南亚提升了影响力以对付印度。
2004年12月的海啸也促成猛虎组织的倒台。这场海啸对猛虎组织控制的东北地区造成了严重破坏。出于政治原因，国际社会提供的救灾援助没有惠及猛虎组织控制的地区，从而使泰米尔群体陷入孤立和经济崩溃困境。斯里兰卡最高法院冻结了2005年6月签署的关于让猛虎组织分享海啸援助的暂行协议。即便猛虎组织得到了一点点援助，腐败传言也毁掉了人们对猛虎组织领导人的信任感。此后不久，原本脆弱的停火协议也被打破，猛虎组织也因此无法得到更多援助。在巨大压力下，联合国和其它发展机构终于屈从于斯政府的要求。经济下滑和泰米尔地区的灾难极大影响了人们支持猛虎组织的积极性。
一份关于斯里兰卡胜利的分析报告表明，猛虎组织的失败是内外多个因素的结果，而不仅仅是政府军采用了新的残忍战术。的确，西方一直在批评斯里兰卡，说自从2005年以来其平叛战术已成为世界上最野蛮的战术。内部叛变、失去外部资助、“9•11”后出现的全球反恐情绪以及2004年海啸的影响，所有这些因素的合力压垮猛虎组织。与此同时，国外援助、国内政治和中国的外交支持等使得斯里兰卡政府具备了一个有利的反叛环境，从而导致了猛虎组织的失败。
那些想通过猛虎组织的失败来批评美国平暴理论的人把猛虎组织的失败看得太简单了。他们忽略了发生在斯里兰卡的大背景。毫无疑问，在伊拉克战争中，除了战略战术外还有许多内外因素的动态变化加速了伊拉克的失败。
同样，由于内忧外患，到2009年猛虎组织已大不如从前。没有经费、受到孤立、不合法、内部分裂等这一切都使其无法与充满活力的政府军对抗。在“9•11”事件后全球环境已发生了根本变化，但猛虎组织还是坚持错误战略，使用恐怖主义战术。由于没有认清形势，普拉巴卡兰选择了错误的战略战术，使其在政府军发动最后的攻势前早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