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笔记》之八百七十五
风之子原创
随着我讨论贾珍贾蓉和秦可卿的关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浮上水面,不得不说。今天说说秦可卿爱贾珍吗?
我的答案当然是不爱。原因我待会再说。我只是惊讶于在我博文的后面,居然有那么多评论认为秦可卿是爱贾珍的,这让我很无语。我不知道这些朋友是怎么读《红楼梦》的,怎么理解这部小说的,但是读出这样的结果确实让我很无语。
好吧,我们就来说说这个貌似很八卦,但却是盲区一片,误读无数,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吧。对了,再次申明一下,本人精力有限,不会专门拿出时间来回复所有的评论,但是,我认为值得回的,总会有文章提到的,谢谢。
我以为,秦可卿断乎不会爱贾珍的。论据如下:
首先,小说通篇,写贾珍爱极、在乎极秦可卿,但从未写秦可卿对此有何回应,这种情感对应的“缺席”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当然,有人会说,有证据呀。第十一回,秦可卿亲自说的:“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如果你把这句话理解为秦可卿对贾珍的好的回应,那我要哑然失笑了。这不是回应,这是掩饰,在王熙凤面前,掩饰贾珍对她的疼爱异常,给个说得过去能够信服的理由。这根本就是应付,不是回应。
其次,如果秦可卿真的是爱贾珍而情不自禁陷入儿媳妇与公公的不伦之恋的话,她就是和鲍二家的、灯姑娘处于同一个道德水平线上了,她也得不到曹雪芹如此高的肯定的,也进入不了金陵十二钗正册了。说穿了,如果这场扒灰事件,如果起源于秦可卿对于贾珍的爱,那秦可卿就等同于猪狗而不入流了。但是,很明显,秦可卿不是那样的人。
第三,即使开放如现代者,恐怕也不会赞同爬灰之恋吧?何况那个时代?在那个时代受纲常伦理教育出来的秦可卿,就算是她的恋爱观再大胆再开放,也不至于如此吧?要知道,除了白痴,几乎都知道,发生这种恋情是禁忌,是要祸及满门,不仅贾府,而且秦家的,秦可卿不至于那么白痴吧?
第四,贾珍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魅力?会让秦可卿如此倾心?竟至于情不自禁的爱上这个四十上下的老东西,你们给我说说?
第五,但是,我知道,事实就是,秦可卿确实与贾珍私通了很多年而不被人察觉,这又是为什么呢?我告诉大家吧。秦可卿之所以接受贾珍,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是一种担当、一种承受和一种保全。
贾珍是贾氏族长、宁国府当家的,是贾蓉的爹,是秦可卿的公公,说一不二,敢于胡作非为的人,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若秦可卿反抗,闹起来是什么结果?
贾珍硬说秦可卿勾引他,他不答应,试问,这话,即使贾府有些人不相信,即使尤氏贾蓉不相信,他们表面会支持谁?会支持秦可卿?肯定不会。就算是贾府全体都知道贾珍在说谎,但他们都会说相信贾珍说的是真的,是秦可卿勾引贾珍,贾珍是无辜的,秦可卿就是个淫妇。为什么?因为贾珍和秦可卿相比,是贾府的利益共同体,贾珍废了,贾府也就废了,秦可卿废了,没事,贾珍可以命令贾蓉休了秦可卿,再娶一个贤妻就是了。但是这样一来,秦家就惨了,被人耻笑不说,还和贾府结了仇,以秦业秦钟不过是和智能儿偷个情尚且被气死的性格,如果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还了得!秦家灭门矣,秦业、秦钟和秦可卿,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正是基于这样的生存考虑和利弊权衡,可以说,在这场贾珍霸占秦可卿的的丑恶事件中,贾珍和秦可卿的势力太过于悬殊,从开始就注定了秦可卿必须缴械投降,必须默默承受,不承受,就是死路一条,不止秦可卿,还有秦家。承受了,也许还有一条生路,或者至少可以保全老父弱弟。秦可卿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会不得不接受贾珍。
而这种接受,其实就是生存的考量,和爱无关。
第六,我们再来看这种关系对于秦可卿的伤害,使得秦可卿饱受折磨,非但没有感受到一点爱的滋润,反而是身心的巨大折磨和摧残,以至于大好青春便走上绝路。这样的境遇,秦可卿会爱贾珍,除非她也变态。所以,我想说的是,秦可卿在整个与贾珍的爬灰事件中,至始至终都是处于被逼和牺牲状态的,在这种状态下的人是不会对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有爱意的。所以,有些人臆测的什么一开始不接受,后来也就半推半就顺从了,接受了,甚至还爱上了贾珍的说法也是极其痴人说梦和可笑的。因为秦可卿是在这种关系中深陷泥潭,越陷越深的,她的生命在耗尽,而不是得到了滋润。换句话说,秦可卿感觉不到爱,感觉到的是威胁和折磨。
第七,当然,我们也要承认,秦可卿这样默默忍受,也是有利益考虑的。这样可以使得自己在贾府、在宁国府的地位急剧提高和极大巩固,可以满足自己那 颗“要强”的心,可以照顾秦家的老父弱弟,可以和王熙凤联手统治贾府,这些,很显然,也是秦可卿屈从能够带来的好处,秦可卿如此聪明,肯定是估计到的。但,这和爱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是冷冰冰的无情的生存考虑。
第八,贾府其他人,包括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甚至李纨,都对秦可卿很好,这点也是秦可卿必须顾虑到的,她不愿意也不想伤害这些人。在她看来,这些人是好人,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她们。所以,即使在她将死的时候,也才会有托梦王熙凤预防贾府未来的的行为。
第九,说说大家言之灼灼的第五回判词和红楼曲。我再说一遍,读书请仔细点,不然害死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先说判词: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什么意思?我翻译一下。秦可卿这个女子,实际就是太虚幻境里的可卿来到凡间。然而,美艳的秦可卿既然遇到了贾珍就必然发生“淫”了。不要说贾府所有的不肖事都出自贾府,错了,其实贾府造孽的开端,其实在宁国府。这里的情,就是指秦可卿。这里的宁国府,实际就是指以贾珍为首的宁国府子孙,包括贾蓉贾蔷。
这样翻译下来,还有人觉得这是在指责秦可卿吗?没有,其实是在指责贾珍,而说出事实的真相,罪孽的头头是贾珍,不是秦可卿,秦可卿不过是贾珍强淫的对象。
好,再说红楼曲:
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我再翻译一下。一切都衰败了,雕梁画栋蒙上尘埃。贾珍这个人是风月老手,喜欢花容月貌的女人,这就是败家的根本。更可悲的是,贾敬早早出家,根本不管教贾珍,贾珍的性格更加是虎狼之性。贾府一切的消亡首先要归罪于宁国府的贾珍。但是,贾珍那逃不掉的宿命的孽缘,还是因为这个美貌无比的儿媳秦可卿呀。
这里是有一点点遗憾和责怪秦可卿的,但是,我们要看到,曹雪芹还是把贾府的衰败和秦可卿的死的责任归咎于贾珍了,批判的对象依然是贾珍,依然是在为秦可卿鸣不平!
所以,拜托,曹雪芹对于可卿其实是有点纠结和矛盾的。他一方面严厉指出贾珍害了贾府害了可卿,另一方面也有点对于可卿的存在导致贾珍的兽性有点郁闷。这就是脂砚斋所谓的褒中贬,贬中褒。但可以肯定,总体来说,曹雪芹是肯定、同情和理解秦可卿的。
第十,在事发后,秦可卿毅然以死承担一切,这比起那个逃跑逃避的贾珍来说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个时候,秦可卿的刚烈表现出来了。她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的毅然赴死和当初她决定默默承受贾珍的霸占是一样的道理,那就是牺牲和担当。现在,她要以死来保全秦家,保全贾府,保全贾母王夫人王熙凤这些她爱的人。这样的女人,品格如此高洁,岂会看上猪狗不如的贾珍?
所以,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我都可以告诉大家,秦可卿其实是一个很有担当和牺牲精神的女子,严格说来也是一个薄命的奇女子,这样的女子是不会爱上猪狗不如禽兽一般的贾珍的,这点,我用脚想想也十分肯定。
据此,我以为,淫丧天香楼中的“遗簪”,绝不可能是秦可卿送给贾珍的定情物,那里来的情?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