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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鑫森及其《守望》
安武林
聂鑫森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坊间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
一个文人没有故事，算不得一个真正的文人，或者说算不上一个优秀的文人。
聂鑫森的经历富有传奇色彩，这种传奇指的是人的阅历，历练，人生经历的丰富性。
聂鑫森是四十年代末期出生的人，少年时代就开始发表作品。十七岁就开始工作，做的是一名钳工。
他熟悉工人，熟悉工厂，熟悉工业，所以，他步入文坛是以写“工业诗”而闻名的。
我知道的聂鑫森，是个诗人，写工业诗的诗人。
在八十年代，我就读过他的组诗《热气腾腾的旋律》和组诗《地球深处的旋律》。我被他那些热气腾腾的、充满激情的诗句感动过，但我当时在农村，对于他诗歌中所描述的内容并不能真实地了解，真切地体会。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大海的人，固然能从普希金的《致大海》诗句中感受到大海的浩瀚和大海的激荡，但他和见过大海再阅读此首诗歌的体会总是有很大差别的。毕竟，这是我们从文学艺术中认识大自然，并非真实的大自然。最完美的理解和体验是文学艺术与大自然的深度默契。
九十年代初期，我大学毕业被分配进了大型的机械制造企业，在铸造和机加工的车间里，真实地感受到聂鑫森所抒写的那些场景，我才有了震撼之感。无论是他的《造型》《出钢时刻》，还是他的《进刀之歌》，的确写出了那个时代最真实的情感，写出了那个时代人们昂扬的精神，更重要的是，他写出了工人们的独特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里明亮而又温暖的东西，这些东西用我们现代的话说是很主流的，比如拼搏，比如爱国，比如忧患，但又很切 近生活。
我是一个刀工／我渴望不停息地进刀／刀尖上，匆匆卷过时间的波流／太阳和月亮，沿着刀棱的走向奔跑。／我锋芒毕露，执着而又骄傲／刀的角度／就是我认识世界的角度／就是我生活的角度……
《进刀之歌》（原刊发于 1982年6月15日《人民日报》，本处引用只是开头的两节。）
聂鑫森的这些诗作，我是从中国青年出版社1983年12月出版的《青年诗选1981－1982》书中读到的。
后来，我惊讶地发现，这个以诗歌深得我心的诗人突然在诗坛上销声匿迹了，代之而起的是小说，准确地说，是小小说。以写诗而出名，转而又从事别的文体写作的作家大有人在，不说国外，国内就一大批。比如舒婷写散文，韩东写小说，邱华栋写小说，如此等等。我是个在写作和做人上比较守旧的人，适应不了变化太快的世界。所以，每在文学期刊上看到聂鑫森的名字，总要发几秒钟呆，然后略过。我承认，我并没有读过他的小小说，或者说偶尔读过，印象不深。
再后来，听说他还写点随笔什么的，而且还去作画了。我心里想的是：这个人还挺多才多艺的。就像原始的材料好，可以做不同的产品一样。最起码，证明了一点，这个人素质好，素质高，潜力大。
很多年以后，一个意外的机会，经朋友介绍，他给我写了一封信，送我一本书，一幅画。令我喜出望外。读信内容，觉得他是个很谦和的人，是个豪爽的人，重视友情的人。画是国画，牵牛花，小鸡，构图自然，清新，透露着乡野的情趣。红色的牵牛花，鲜艳夺目，热烈而又充满生命的激情。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喜欢大自然的人。不知怎的，我想起了齐白石的画。想必他正参悟齐白石的艺术技巧吧。
书很精致，小开本，如一个人的手掌那么大。书名：《守望》。
我老老实实拜读了一下《守望》，我喜欢从书中读一个作家，去认识一个作家，如歌德所言，喜欢做第三类读者。去读文字之后的作家。
我不得不说，写诗给聂鑫森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诗歌的激情，语言的锤炼，意境的营造，这些技巧很自然地就被他引入小小说创作之中。聂鑫森的小小说，有的完全可以作为短篇小说――优秀的――故事框架，有的小小说就是绝妙的细节。我惊叹的是，聂鑫森对生活精细的观察，以及知识面的宽泛。也就是说他个人的兴趣十分广泛。小说中所涉及的许多行业，于我是陌生的，是新鲜的。读这样的小说，可以开拓视野，可以增长知识。
以我喜欢武侠小说的角度评论，我感觉这个聂鑫森就像世外的高人一样，江湖的隐士一样。他的小说有江湖之气，有侠气。五花八门，所涉领域让我惊叹。如玉石的鉴定，绘画，书法，戏剧，医学，气功，古玩，工厂，新闻等等，看来小说即生活，小说即大千世界，这种评价用在聂鑫森的小说上非常贴切。
聂鑫森一生就像是个传奇一样，阅历丰富。种种经历，倒成了他写小说的利器。那些荒诞的年代，荒唐的事情，都在他的笔下有所反映。在他的小说中，有两种精神之气在交织，有出世的儒家精神，也有超然的道家精神。这是个典型的文人，血脉中多有传统文化的影子。无论他写什么，都一招一式格外的认真。对文字不仅爱，而且也敬畏。茶余饭后，读他的小说最好。如同乡里乡亲聊天一般亲切。
我原以为，诗人写小说，有天然的缺陷，那就是不擅长构筑故事。但读聂鑫森的小说，这才发现我判断是失误的。他的小说极其讲究故事。每一篇小小说都是一个好故事。
罢了，这样的文人，如他的小说名《守望》一样，他是在坚守。在这个时代，他个人的坚守，也是在替我们许许多多的文人坚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