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你过来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清晨,沿着熟悉的路,一路无言到了那个古朴的小镇。白溪在改造中,一块块白色的石头彻下去,血管与血管,骨头与骨头被整整齐齐地绑在一起。白溪将变成一条景观长廊,进入人的秩序,从此还有没有那份芜杂和荒凉,有没有孤清的溪水和那片凄迷的紫芦花。

车过东屏村,经上角头去大岙坑村时,忽然感觉云低平野阔,风吹草叶闲。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河谷,一堆堆的鹅卵石失血经年,白得瘆人;又杂乱无章,无所企求似的,好像属于它们的世纪已经过去,剩下的是再也没有意义的安闲时光。一丛丛的芦苇长在其间,构成一种绝望的安慰。那一年,我还看到了一株罂粟花独自盛开在此。在这里,凡尘被洗去,时光忽然驻足。我真想跳下车,自逐于此。上角头村外有一棵高大的板栗树,大岙坑村口有一株老桑树,我都记得的。不久的将来,这里可能没入于水底,想起来,心头一扯一扯地痛。

抒情是没有用的,穿过大岙坑村后,就进入了湫水大峡谷。谷口一块牌子上画着湫水山的景区图,密密麻麻标注了很多景点。我们粗略地看一下,一头就没入了峡谷中。下面是溪涧,奇石、碧潭、流水、野花杂于其间;头上是茂密的林木,不时漏下来一米阳光,让峡谷显得分外的清幽宁静。峡谷长约十五公里,我们顺着溪边忽左忽右,一路向西穿行,走了三个半小时,到达最深处的龙潭。一路上碰到了几个摘盾梨的老农。我所期盼的龙潭并不大,水也不深。有特色的是背后的那块岩体,黑色的,一格一格如梯子似的向上。现在水小,尚有水帘流动,水大时该是一个瀑布。我想,湫水山龙,居于此,从这块黑色的岩石上游出,腾空于山顶,然后播云布雨。这是一条黑蛟龙吧。

在此吃过午饭,休整一番,继续上路爬山,真正的考验从此开始。从龙潭绕溪壁上来,是一垛两边壁立,刀锋似的山体,倚着不高的树木和岩石攀援而过。接下来是一段垂直向上的陡坡,天梯似的直上山岗。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体力,能爬。慢慢地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最后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走几步就要驻足一下。终于爬到了一条横路,走到一个山弯里,有一处废弃的老屋。一问,是以前看山人住的。在此休息一下,往上爬到一个小山岗。前面的部队在此休整,后面的还没上来。不管杂草丛生,坐下来喘气。等后面的部队到了,我们沿着山脊继续往上爬皇嬉梁。这个时节,正是————山林盛极转衰,树木该长的都长了,该掉的还没掉的时候。满山青黛,人在灌木丛中,望不到很远的地方,看到的只是一片一片的山峰。

不想让自己掉队,紧跟着前面的三四头强驴。不想,他们像猎犬一样嗖嗖地蹿过,前面草蛇灰线处,非但没有人也没有影,无声无息地让你怀疑自己是否跟错路了。只有几缕细瘦的阳光静默地照在因他们走过而翻转的树叶背面上。我也越跟越快,这时候的腿其实不是自己的了,机械了,不累了。在最后的皇嬉梁山峰下,站一会,仰望一下。然后顺着石头彻成的小路一步一步往上爬,一会儿就到顶了。这就是三门的最高峰——湫水山皇嬉梁。山顶很小,是一个十来平米的近圆形的三角形。上面有一块无限动力团队立的碑。正面写着“皇嬉梁”,背面写着“三门第一峰882。4米”。四面望望,仍然是一朗一朗的山。站在山顶,我想起了凯撒的话:“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征服了。”这里是三门最高峰,我第一次爬到了。一忽儿,山顶上云层翻滚,下起雨来了;而山下的人间仍然是阳光朗照。或是湫水山龙感谢驴友们立碑之功,在这个中秋节,在驴友们再次登临的时候,向大家普降甘露,以示感恩。

从皇嬉梁下来,一路赶往林场,中间走错了路,来到了大茶园。也好,意外地到了这个地方,又有一处破房子,也是以前看山的吧。

湫水山是三门最高峰也是三门绿色之肺。我们这一次从大峡谷一直爬到山顶皇嬉梁,又从林场回。从它的腹地穿越了一次,相当于打通了任督二脉,让我对湫水山有了更深的理解。此山汇潭、瀑、岩、峰、林、泉于一体,集清、幽、秀、雄、奇、险于一山;更有佛教名寺布于山中,有回龙庵(居说当年湫水山的林地全是它的寺产)、湫水寺、大明寺、东山庵(已消失,相传山中宰相陶弘景曾来此)。从山顶往下看,迷雾中有许多条路伴着峡谷通往山下的村庄。这些村庄都有如古镇那样安宁。山中有多处茶园竹园林场等旧址,还有当年深山伐木烧碳留下的踪迹等,但现在已人迹罕至。

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当年带领四十门徒在深山中修行时,有个门徒问他,您能让前面的大山过来吗?穆罕默德说,能!于是他三呼大山——山,你过来!可是巨大的回音过后,大山岿然不动。穆罕默德说,既然山不愿到我这儿来,那就让我到山那里去吧。于是带领门徒,走啊走,果然走到了。老牌的英国人还以此为噱头演绎了一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山中旅舍,小桥流水的回廊上,一男一女各自喝着咖啡享受悠闲时光。相互的目光试探后,男的说:“山,你过来。”女的矜持,不为所动。于是,男的说:“既然山不愿到我这里来,那就让我到她那里去吧”。故事开始了。

湫水山于每一个三门人来说,都是重要的。她不会到我们面前来,只好我们到她那里去。秋冬季节正是藏身深山的好时节。让我们背起背包徒步进山,躺在茶园的土路边或是老屋的断墙下晒晒疏朗明净的阳光,让自己成为山的一部分。上帝或者谁要是想见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寻找山路来。山中要是有青城山上那样的小旅舍就更好了。

山,你过来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山,你过来。

公元2013年9月19日,驴行湫水山。早晨六点半出发,下午四点半回,共走九个多小时。同行者十八人,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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