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所宣扬的抽象的个人、自我意识、自由选择、绝对自由是超时代、超历史和超社会生活条件的;而“行动哲学” 和无政府主义则是他的绝对自由理论的孪生子。萨特存在主义哲学是他文学作品的思想支柱、灵魂, 而他的文学作品则是其哲学的形象化、具体化,二者互相补充, 互相生发。萨特存在主义作为资本主义世界的一种世界观和人生观, 是资本主义世界精神危机的一种特殊形式和概括。
萨特认为, 文学创作的使命是, 探索人的具体的“ 自我” , “作家的主要题材是人” , “ 人的概念是新戏剧的动力” 。如果说, 在哲学上,萨特所宣扬的是“ 存在主义的人道主义” 即哲学的人学;那么, 在文学上,萨特所宣扬的同样是存在主义的人学文学。萨特要求一切文学作品要服从于再现“ 人的本质” , 揭示人的“真正现实”——“ 真实的人” , 作家应把人的心灵和躯壳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 使“ 真实的人” 赤裸裸地再现在作品中, 这就是存在主义者所说的“ 现代艺术不是宣传而是揭示,它显示出我们存在的现实的本来面目。它并不把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现实掩盖起来” (《当代美国资产阶级哲学资料》第2集, 第108页)。萨特是这种暴露文学的鼓吹者, 又是它的体现者。不过, 萨特是位“双重” 身份的作家:存在主义哲学家和文学家, 因此, 他在完成揭露文学的使命时, 其作品无不在存在主义的哲理支配下来勾画他的所谓“ 真实的人” 。
萨特文学作品所反映的思想是极为混杂和矛盾的。这种矛盾思想还集中体现在他的文学理论上。1947年, 萨特发表了《什么是文学》、《争取倾向性文学》等文论, 阐明文学的性质和目的, 提出要揭露现实、为时代而写作的口号。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彻底实行他的口号。而由于他的存在主义世界观的局限也不可能彻底实行这些口号。应当看到, 萨特的文论、口号有其特定的存在主义的意图, 即用文学来探讨和反映哲学、道德和社会观点, 探求一种所谓手段与目的的关系。他认为, 作家的 “基本任务是不倦地、一贯地、不断地反映目的和手段问题或者道德与政治的关系问题” 。
在萨特那里, 如同在法国其他存在主义作家那里一样,强调要从具体方面去理解抽象, 他们的小说和剧本是个内容和形式的内在统一物。萨特的文学作品, 有如他的哲学作品一样, 孤独、绝望、恐惧与荒谬被描写成人生的基本经验, 人的生活的一切方面都溶化在这个基本经验中, 并通过它来达到一般抽象概念难以完成的使命,这样,他的作品的基调,不能不是苦闷,仿徨、悲观和颓废的,不能不给人以消极的影响。可以说,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是他的文学作品的思想支柱、灵魂, 而他的文学作品则是其哲学的形象化、具体化, 二者互为补充、相互生发、正因为这样, 离开萨特的文学作品研究他的哲学思想, 或者离开他的哲学思想来研究他的文学思想都很难切中其存在主义的要旨, 也势必割断它们固有的内在的统一性, 从而陷入盲目性。
存在主义的非理性主义是萨特的文学和哲学的基石,它突出反映了危机意识和悲观情绪;反映了资产阶级的腐朽、没落以及寓于这种意识的萨特本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复杂矛盾以及寓于这种复杂矛盾的萨特本人的思想矛盾。之所以如此,这是同萨特所受的传统教育、阶级地位分不开的。正如他自己在《什么是文学》一文中所承认的:“我们是在资产阶级中诞生的,我们接受的是资产阶级的种种特征——政治自由和人身保护权利——的价值教育;我们永远是我们文化、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时代的舆论所造就的公民。然而同时, 历史又迫使我们去参加无产阶级的行列, 去建造一个无阶级的社会„„。 尽管如此,我们却处在„„中间人的地位, 摇摆于两个阶级之间, 因此,不得不象受难的耶稣一样去满足两方面的要求,这既是我们个人的问题, 也是我们时代的戏剧”。
在法国这个特定的土壤上酿制而成的萨特文学作品具有两面性:它既适应了战后法国那些苦于仿徨、遭受精神创伤的人们的精神需要, 又能成为那些享有纸醉金迷的资产阶级的精神支柱, 从而引起两方面的共鸣。这样, 对萨特的文学作品和理论就不能盲目地吸取, 而必须从全体上, 从本质上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加以分析, 给予实事求是的评价, 以避免那种只抓住只言片语而作出萨特是“人类二十世纪思想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高耸的里程碑”等轻率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