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茶友说,这几年冰岛茶火起来了。为之高兴之余,在心里舒一口气,冰岛茶被人追捧自然是名至实归。说起中国的好茶,数不胜数,要想评出个高下,恐怕连茶圣陆鸿渐再世,都没办法明断,何况如今是商业市场,除了茶品质的好坏,还有加工,制作、包装,诸多环节,任你使尽十八般武艺,谁知道哪个品种,啥个时候能独领风骚?然而冰岛茶,的确有它的与众不同之处,可比烟中“雪茄”或酒中“烧刀子”。当然,只是以茶的力道来比喻一下,茶的意蕴自然与烟与酒不可同日而语。
我有幸,享受冰岛茶已经八年头了。从它还未被世人也认识的时候,我就是冰岛茶的热爱者。
冰岛在哪里?当然不是北极圈边上那个北欧国家,而是我国云南临沧市双江县勐库镇冰岛村,之所以把地名写这么全,是因为只有一站站走到过冰岛,才能了解冰岛茶之与众不同。
现在临沧通飞机了,八年前我去那时的时候,从昆明乘长途车到临沧就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从临沧还要乘车走上大半天,才能到双江县。勐库镇倒是离县城不远,从勐库上山,那时可以乘拖拉机,颠上三个钟头,就到冰岛村了。当时的村主任叫周顺兵,一个24岁的初中毕业生,也是村里仅有的两个初中毕业生之一。记得周顺兵带我走在山里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带领村里的百姓富起来。
当时曾问过周顺兵这里为什么叫冰岛,他也不知道,大约就是这里海拔高,气温低,交通不便的缘故吧。
村子所在地正是勐库大雪山,山间亦是半林半田,并不见什么茶园,村头地头随处可见都是茶树,从树干的粗细可以看出茶叶的树龄不同,高度却全是四、五米高。这是便于当地民农采茶的高度。冰岛人采茶往往是在树丫上架个木板,无论是青年小伙,还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顺着木板一口气就跑上树叉之间,就开始采茶了。
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采摘季节,全村的茶树全在山间地头,冰岛村最高的地方有三千多米,最低的地方仅一千米,冰岛村最高和最低的地方,温度差着十几度呢,哪棵茶树叶子长到可以采摘的大小了,就采哪棵。冰岛茶与大多数云南茶一样,属于大叶种,成叶比一个人的手掌还长,冰岛茶一般长到成叶的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采摘,所以泡在杯子里几片叶子就占满了杯子。
冰岛茶以前不叫冰岛茶,叫勐库茶,冰岛只是勐库最偏远的自然村而矣。据说是前些年韩国人发现了冰岛这地方,把当地所有的茶全部收走了,导致冰岛茶料极为稀缺,物以希为贵,倒成就了冰岛茶之名,亦如大红袍成了武夷岩茶的代名称一样。
所幸我在八年前不光访问了冰岛村,也访问了冰岛所属的勐库大雪山。大雪山又名叫临沧大雪山,是临沧市内澜沧江、怒江两大水系的分水岭,海拔3429.6米。
上大雪山的主峰可以不用从冰岛走,从冰岛南面的公弄村上山,路更容易走些。公弄村当时的村主任叫李自成,他组织了一个多民族的小分队,陪我一起上山拜访古茶树王。两位向导一个是佤族,一个是拉祜族,而陪我上山的双江县志办主任俸春华老师是布朗族,(双江县的全称是双江布朗族、佤族、拉祜族、傣族自治县),再加上李自成、村医生和我是汉族,李自成他们背着锅,背着米和肉,沿路采着蘑菇和野菜,我们在亚热带的原始森林里走上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就到了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我们点起篝火露营。当地人认为篝火旁有烟的位置是最温暖的,便执意把我这个北京记者放在了烟熏最重的方向,一边享受篝火的温暖,一边录各民族歌手的对歌,我被烟熏加感动得涕泪长流。
枕着大榕树粗壮的树根入睡,被清晨清脆的鸟儿叫醒,我们再次享受野蘑菇的美味,拔营再走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那棵被专家认定为两千七百年树龄的茶树王。其实从早上的路途中,我已经多次看到了那些闪着晶莹色彩的古茶树。一路上,李自成还告诉我一些中草药,这地方最多的是田七和党参,奇怪的是,这些中草药和茶树一样,即使你不认识它们的样子,但你能感受到它们与众不同的气质。所有有灵性的植物无疑比其他普通的植物要绿得多,亮得多。
茶树王正是这样的,还没到它的跟前,我就已经感受到它的精气了,就是觉得这片林子比其他的林子亮,积翠欲滴地闪着光彩,据说西双版纳的茶树王树龄是一千七百岁,可树干比这棵两千七百岁的才粗。那里毕竟纬度和海拔都比大雪山低许多,树长得更快。大雪山这棵茶树王长得是不太快,却积累了更久的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
以冰岛为代表的勐库茶亦是如此,生茶力道十足,熟茶绵里藏针。02年离开勐库的时候,身上带了许多李自成送我的茶,也曾经跑到马连道找熟识的茶界朋友品饮,希望能帮勐库茶在北京找到更好的销路,尽管大家都说茶好,可看着它粗犷得如同山野村夫的外形,茶商们无一例外地摇了头。毕竟我不是茶人也不是商人,此事便作罢了。
唯李自成的家人知我喜欢勐库茶,每年还为我寄来一些,我都极珍爱,平时独饮为多,只有遇到特别懂茶的朋友,才拿出来与之分享一二。
武夷岩茶被称为“七泡有余香”,在我这茶虫看来,生于高寒之地的大叶种冰岛茶更耐泡,十几泡亦不失其味。
前些日子章平到北京来开会,特意为我带来冰岛茶,认识他的时候,章平还是双江一中的教师,如今已是分管教育、文化的副县长了,大家相对而坐,一柱开水中向杯中的冰岛茶,那来自亚热带原始森林的浓郁芳香扑鼻而来,那最浓烈的、最原始的生命力也随之升腾。
用茶友的话说,“真正的冰岛茶,力道过于强劲,并不适于平常人饮用,身体差点的,喝了立即顶不住。需边饮边吃些东西,缓解一下。”大约我常年在茶汤中浸润,倒并不觉得“顶不住”,不过与朋友共饮,总有几位因冰岛茶而“茶醉”,遂轻易不敢泡给人喝。
谁能想到,这最自然,最质朴,最纯粹的冰岛茶,会成为真正嗜茶者独享的佳品。之所以被我奉为佳品,不用缀述,卢仝所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的境界,品饮冰岛茶最易体味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