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吹评说大解的诗歌是伪诗歌。我从前只对燕山赋有印象。他那么否定,有些不服,统统读了,还是觉得只有燕山赋不错。其他都是类似的,不如这首--感恩的调调多了,如同听教堂的感恩歌感恩诗不为所动了。神性诗歌也便不能化腐朽为神奇了。大老吹的眼光不错。
旧火车站
钟楼上的指针
依然旋转
站前广场上
除了空气
别无他人
多年以前
我曾在广场台阶上
找到一张旧报纸
别人刚刚起身
我就坐在了上面
那时的旅人
如今都在哪里
我这样想时
出站口
涌出一群影子
人们刚刚下车
匆忙
疲倦
我知道这是幻觉
从前的人群
已经消散
旧火车站
旧火车站
我心里默念着
在一个冬日的下午
在黄昏以前
2014.12.4.
边疆
大解
华北平原无限延伸,会到达天外,
于是大海封住了边疆。
神是对的。在荒凉和凄凉之间,应该有个界限,
分开原野和波浪。我是否正在这条线上,
吸引了秋风?
当毛绒绒的太阳忽然飘起来,我顿时感到,
天地厚德,垂怜万物,不弃众生之渺小,
让人心生暖意——
或以身相许,向天堂献祭,
或咽下泪水,老死他乡。
2014.9.20.
自问
大解
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赤子了。
真理已死,你再也无力长成巨人。
你身体,你灵魂,你偏旁似的身影,
都软了,你需要的东西无处可寻。
时间封闭了古道,来者尚远,
你是谁,如此孤独而空虚?
还乡无路,去远何方,
多少人徘徊复徘徊,至死不知所终。
有无边的天空充满了时间,
有旋转的星系一再被大手推动。
你慌了。你无助地活着。
你看不到光的后面,谁在闪烁。
赤子远在他乡,不在此世。
你遇到他也不认识。
你,就是传说中的大解在仰天长叹?
是的。你来到此生,为何一事无成!
2014.9.17.
秋天
在河水北部,几个汉族人在田间劳作。
云片已经飞到了天外,仍被秋风追逐。
平原尽头突然冒出一列山脉,
有什么用啊,能阻挡谁啊。
时间?流水?盗贼?
那出现又消失的,多数是幻影。
汉族人在田间劳作,没有抬头。
几千年前也是如此。
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啊,秋天来了,我不能在此久留。
2014.9.3.
风啊,为什么吹个不停
风总是不停
憧憧的人影 摇晃不定
有那么多人摇晃不定
风吹着人影
恍恍惚惚 像烟缕一样轻
风总是不停 大地上
两种人在走动
男和女
哪一个是幻影?
我记得很久以前 风就在吹
风一直在吹
有多少肺叶张开
又有多少嘴唇封闭风啊
为什么吹个不停?
1993.9.15.
诗集《个人史》选(2014-08-1817:26:23)
西草地
1
总是在日落时分 西草地上的浮光飘起来
向云端聚拢 而从高空里回来的鸟群却在晚风中
失去了身上的晕红 那些小家伙
很难安静下来 仿佛安静是一种耻辱
它们在梦里也要飞行
我和远山都老了 眼看着
活跃的生灵掠过头顶
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不为所动
天已晚了
不要紧的事情我将忽略
不必记忆的 随手散在空气里
大地上有多少活剧在上演和结束 我看过了
很好 很精彩 但此时不是别处 我和西草地
都在风中 融于世间万象 已经忘记了彼此
不知飞鸟散尽 不知黄昏卷着天幕
正在缓缓降临
2
西草地上失散的孩子 将在别处出现
他们疯跑的时候甩掉了身影 甚至超过了风
我是说 西风有时停在草地的外边
或者直接上天 接受云霓的邀请
凭我的年龄 劝阻一群孩子
他们肯定不听
那个做鬼脸的胖小子是老王家的
我几次想抓住他 都没有成功
他们一边喊叫 一边奔跑
他们一个比一个小 最小的
是个跟屁虫
五十年前我也曾这样嬉闹过
那时远山还没有退却离我最近的是白云
我冒着热汗追逐和喊叫 从来不知疲倦
那时西草地上的露珠是扁的
现在圆了 怎么圆了呢 我这样想时
头发向上飘了一下 有什么倏然掠过我的上空
3
把霞光贴在山坡上是最不靠谱的事情
它会顺势溜下来形成一道光瀑
甚至在空中形成彩虹
让人错误地以为 神的拱门已经打开
天国或已降临 或者就在附近
我曾多次劝阻一个老头
不要带着阴影在彩虹下出入
也不要把梦装在气泡里
一旦它们膨胀和放大
就会成为集体的幻景
可是没有人听我的话 人们各做各的事
动作非常缓慢 空气里排除了杂音
还有另外一些人 看在乡情的分上
我不说出他们的名字 但我必须郑重告诫
私藏晚霞是有罪的我知道他们曾经隐秘地
顺着山坡走到天上 然后背着麻袋回来
里面的光 不慎泄露在地上
可是没有人听我的话 人们各做各的事
在西草地 不存在现实 生活就是梦境
4
不要把羊群赶到天上去 它们不肯去
甚至掉头往回跑
它们喜欢山坡和草地 不喜欢白云
认为那些松软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云彩吗?云彩的云 云彩的彩
羊群有自己的想法 应该尊重它们
但是雪白的妇女们不这么想 她们仗着年轻
偶尔也会飘一下 一旦获得翅膀
她们就会结队回来 把白云留给天空
我在西草地上见过她们的脚印
但更多的是羊的小脚 以及孩子们疯跑时
踢翻的石头 吓死的黑甲虫
既然羊群不想到天上去 那就留在地上
我的这个决定 羊群非常感激
它们连声叫我妈妈 叫错喽
但是雪白的妇女们如果听到 就会齐声答应
5
三条小路交织在一起 就会拧成麻绳
要是把它们拆开 你就等着瞧吧
一条钻进草丛 一条爬向山顶
剩下的一条长出叉子 上面布满脚印
沿着小路来回走 人会变老
我见过许多人 最终走入了地下
藏在里面做梦
一条路需要长满根须才能扎进生活的底层
在西草地 人生也是弯曲的就是通往死亡
也没有捷径
我见过无数条小路 慢慢织成了网
每个村庄和坟墓都是死结
就说眼前的这条路吧 要想把它折断
至少需要百年 那时 我已老成了尘土
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
现在我要考虑的是 如何沿着小路
回到自己的起点在那里找到一个孩子
他 或许就是我的童年 在人世启程
6
黄昏有大雾的属性 一旦它围住一个村庄
你就很难逃出去 奔跑再快也没用
山没了 树隐了 小路也融化了
灯 啊灯还在
幸亏我多一个心眼儿 把灯藏在星空里
我认识灯的守护神
但是多数人不知道这个秘密 还以为我
跟上苍没有私交不过是乡里一个凡人
说实话 黄昏来得正好
我已经累了 正想在夜幕里隐身
这时黄昏就来了 阴影中
恍惚有古人纷纷出没 衣服飘着
发出不为人知的声音
黄昏与夜幕只有一墙之隔
当我起身往回走 大地似乎在下沉
我自言自语地说 不要紧 不要紧
内心却企盼着 灯啊 星星啊 时候到了
我心里想着
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2011.12.29—2012.1.11.
有神记
1、
五十年前 西草地上的月亮飘忽不定
一旦云彩的边缘透明而发亮
就会影响到人们的梦境
每到这时 总有亡灵回家探望
而梦游者将趁机溜走 恍恍惚惚不知老之将至
事已至此 我也不必隐瞒了
在一个风清月朗之夜 我曾经看见
西草地上留下了神的脚印
没有一点声息和征兆
风就来了 随后出现了大星
随后整个天空都在飘移
从山坡的背面
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个夜晚注定不同寻常 西草地上
聚集了一群孩子 其中一个将在五十年后
写下慌乱的见证 那时我五岁
流着鼻涕 惊讶地看着
青草歪向了左边 青草歪向了后边
石头静静地趴在地上 一动不动
2、
西草地上的月光越积越厚
最后流动起来 浮力产生了波纹
人们越跑越慢 凡是两尺以下的孩子
都在尖叫 像钢针扎在气泡上
那一夜 时间混杂在月光里
有些淡淡的青草味 我们跑来跑去
已经捉住的流星因烫手而扔掉
已经沉睡的山脉被我们吵醒
在轻轻地翻身
那一夜 谁敢举起小脏手
谁就成为国王 统治并命令我们奔跑
直到累死也不停下 在西草地
允许累死 也允许死后回来
发出空虚的喊声
3、
大约后半夜 河流剩下一个尾巴
小路也萎缩了跑丢鞋子的娃娃在哭泣
挨揍是确定无疑了 但我们仍在努力
帮他找
眼泪已经多于露珠了 鞋啊
你就出来吧 鞋没有出来
我们愁了 不知如何是好
一尺高的孩子 当即长出了皱纹
后来他停止了生长
白须飘飘 在青草间出没
最后遁入土地 成为一个地神
4、
曙光总是出现在山顶 随后顺着山坡
向下滑动 等到西草地上洒满阳光
会有烟霞飘然而起 现出一片迷蒙
这时小懒虫还赖在洞里睡觉
而年老的甲虫已经起身 在洞口探头张望
它们一旦爬出立即奔跑 就像仓皇逃命
我追它们 但不捉住
当它们吓破胆 仰面装死
我就哈哈大笑 扬长而去
我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玩耍
那时我弟弟两岁 跟在我身后
胖乎乎的 像个肉虫
5、
山村的阳光可以当酒喝多了会冒汗
但不醉人 不像花粉那么香艳
一旦粘在衣服上 就会进入体内
迫使雪白的妇女散发出芳馨
我见过一个透明的丫头
在河边洗澡 阳光穿过她的身体
没有阴影
那天我藏在空气里 看见柳丝飘啊飘
柔软极了 怎么就那么柔软呢
在西草地 空气也会发光
我晒得直冒油 感到体内骨头在拔节
头顶上长出了树叶和花环
6、
事实证明 妇女会结果子
她们的果子长在体内 成熟以后落地
发出哭声
在西草地 分不清树林和妇女
哪一个会摇晃 我只能大致区分
这个是桃子 那个是樱桃
正在奔跑和喊叫的 是顽童
有时神也混在我们中间 玩耍到深夜
遇到大雪就踩碎 遇到闪电就抓住
遇到雪白的妇女就脸红
我认识一个姓王的老头
我们叫他王 他有一群孩子
其中一个是苹果树生的
小时候特别圆 后来成了条形
7、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在一条河的岸边
有一个村庄 在村庄的西边有一片草地
在草地的边缘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
后来他老了
他把小鱼种在地里如今都已发芽
他装进瓦罐的喊声 现在还有回音
他走失的伙伴从天上回来 已不见形体
他摔碎的露珠还是露珠 他
做过的事情全部忘记 他
从新人变成了旧人
他一路追赶我 他钻进了我的身体
他替换了我 迫使我交出记忆
他无数次折叠我的履历 加大我的厚度
他把千斤换成四两 把四两换成密码
把密码换成文字 然后
抓住我的心
现在他迫使我沿着重活之路
返回原籍 已经回到了西草地
我恍然记起 这就是我和他
分手出发的地方
现在我们合而为一
成为一个原初的人
2012.10.29.
在河之北
大解
在河之北,并非我一人走在原野上。
去往远方的人已经弯曲,但仍在前行。
消息说,远方有佳音。
拆下肋骨者,已经造出新人。
今夕何夕?万物已老,
主大势者在中央,转动着原始的轴心。
世界归于一。而命运是分散的,
放眼望去,一个人,又一个人,
走在路上。风吹天地,
烈日和阴影在飘移。
在河之北,泥巴和原罪都有归宿。
远方依然存在,我必须前行。
2014.7.29.
绝世佳人
大解
微微翘臀的小女子哼着歌曲走在路上,
恣意展示着身体的曲线和弹性。
她毫不理会汽车、行人和噪音。她的心里,
只有蜜。哦,甜死人了她的脸,
透明性感她的唇。
长有两个身影的人可以飞翔,
而她不是天使。她来自民间,
是脱掉翅膀的小女神。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在和平路上,
当我快步超过了她,我的心啊,
别跳啦!这容易暴露出,
我是一个痴情的人。
我是吗?是。就在我暗自承认时,
小丫头不见了。此后市声嘈嘈淹没了我。
此后行人匆匆往复不息。
此后美女如云,却无绝世佳人。
2014.7.23.
传说
落日像皮球在远方弹跳,孩子们抓不住它,
但是乐于追逐。领头的叫夸父。
他爹是个铁匠,曾在天上打铁,
贬到人间后,与村女结合,生下一群愣小子。
孩子们渐渐长大,有的五丈高,
哦,不能再高了,做衣服太费布。
三年前我路过一个村庄,看见几个长老,
正在抄写神的家谱,其中
有一个氏族,善于狂奔。
2014.7.8.
传说
过世的人总是反复回来,
获得户籍,住老房子,使用旧灵魂。
人们早已习惯了这些,依然慢悠悠地
绕过山脚,不把这当回事。
我说的是夏日,在蒸腾的地气中,
已经融化的人会再现,
重新进入梦境。
这是谁的村庄?
在地图上,它只是一个黑点,一个传说。
而在大地上,它真实而顽固,
像个大蚁穴,出入不绝,已历千年。
2014.7.9.
传说
把月亮摘掉并非难事,但在天空悬挂一条河流,
至少需要三个钩子,和五个大力士。
我的村庄有可能干成这件事。哼唷哼唷哼唷,看,
他们在干什么?我喝干了一碗烈酒,然后把碗摔碎,加入其中。
三天以后,天降大雨,旱情缓解了。
但由于劳累过度,传说累死了一条真龙。
2014.7.10.
传说
在天空的边缘,有一片云彩,
接受了村长的邀请。我真不知道,
他要这软绵绵的东西有什么用。
这个老家伙,从树林的后面走来,
摇晃着身子,好像在做梦。
村长的胡子白而且长,
是从体内抽出的丝。
那年我四岁,看见一片云彩,
飘飘忽忽,来到我的村庄。
村长坐在云彩上走了。
传说他回来时,带来了上苍的公文。
2014.7.11.
2013年自选短诗10首
望星空星光虽小也有温度
我怕的是阴云密布没有星星
我怕仰望时有人在天空里大喊
我怕垂直而下的风带着圣旨
迫使我交出灵魂
苍天啊那么多灯盏在人间闪烁
为何只要我心里的火种?
我是这样卑微而短暂
不配担负重任也不可能
带着肉体回到天庭
今夜我只想一个人望着星空发呆
今夜我孤单而空虚对大地的失望
全部转换成对天空的敬畏
我静静地站着倾听和领受
这就够了
我不企望恒久
在众人缺席的世界上
没有人能够永存
当时间从我体内溜走
星空里传出隐秘的回声
我似乎找到了生命的出口
却因回头和滞留而一再蒙尘
2013.1.17.
原野
从太行山滑下的西风顺着斜坡和山口
疏散在华北平原上走出麦田的人
在傍晚镀上一身金光
他已摘下草帽甚至松开了绳子
让白云自己滑翔
原野太空旷了我不由地
张开双臂看到自己的身影
越拉越长像伸出体外的十字架
倒在地上
传说这是一个路口
可以通往故乡
此时夕阳西下一个大于自我的人
正在融入这个世界并展开了翅膀
当我认出他说出他的身世
语言褪去了花纹像波浪起于麦田一角
遇到泥土后回复了平静
2013.5.29.
等待
局外人隐藏在夕阳后面,不与我对视。
这使我的登顶失去了意义。一个人把自己从人群中拔出,
置于孤峰,还要面临内心的险境。你啊!
应该在现场。甚至
在运转的轴心。
但你没有出现。我一个人站在山顶,
等了很久。直到身影在风中飘起来,像一件披风。
2013.6.17.
缺席者
我来过了。我可以离开,但你不能缺席。
生命是一场盛宴,来者都是亲戚。
万物各从其类,都在吃。血淋淋地吃。
我也如此。我还需要另一个胃,存放和消化
来自内部的空虚。
我是个路人,终将要离开。而你必须结账。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缺席,不能永远缺席。
2013.6.18.
假理
有人送给我一个真理。我打开包裹一看,
是个假理。而且已经掉皮,露出了里面的败絮。
这时颂歌已经飘向远方,迎面而来的
是纷纷入世的人群。
没有退路了。没有时间了。我大喊一声:上帝啊!
由于用力过猛,我吐出了自己的心。
2013.6.19.
仿佛创世之初
我很少倒立起来,把地球举过头顶。
现在我做了,却突然感到两脚踏空。天啊,
我竟然以虚无为支点,找到了通往上苍的捷径。
我看到颠倒的世界上,
践踏大地的人们带着原罪,徘徊又徘徊,不知所以。
而我举着地球,仿佛创世之初,为上帝搬运。
放在这里。放在那里。
到了第七日,我和上帝一起休息。
2013.6.19.
秘密
天空越来越薄,快要升到世界的外面了。
我坐在石头上,慢慢地合上书卷。心想,
再过一百年,我就能走到那里,且不必隐身。
我有这个力量,我有来自内部的支撑。
而这些藏在心里的秘密,
只有三个女神知晓,
其中最小的是女儿,最尊贵的是我年迈的母亲。
2013.8.6
他来了
我不喜欢走路蛮横的人。当他
在街道上向右拐,绕过一座大楼,
与人群迎面相逢,我看出他胸脯里面的肋骨,
全部是钢筋。
啊。一个有硬度的人终于出现,在混凝土建筑之间,
他显出了自在和从容。他迫使我承认
肉体的局限性。
他走着,浑身蓄积着力量,大摇大摆地
穿过一道水泥墙,和三个警察的缝隙,
走进了市政府。报纸上说,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我见过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2013.8.6.
万物
构成我身体的元素来自万物。
通过我,万物归于一。万物来自何处?
我从自己的体内一次次脱身,走到如今,
仍不知上帝所指。
太远了,太大了,太空虚了。
我在人生的中途,望着茫茫宇宙,唏嘘不已。
万物来自何处?这是个问题。我还是要追问。
2013.9.7.
下午
太阳陪在我的右边,
但我还是觉得孤独。
风也来了,
群山静静地移动着阴影。
似乎可以听到消逝已久的口信,
和陌生的乡音。
但我还是觉得孤独。是啊,
史诗已经离开我的身体,
我还有什么用。
一个老家伙,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体内的人群也走到了远方,
只留下空虚的回声。
整个下午,
无人知晓我在山巅静坐和沉思。
那理解我的独霸天空的太阳,
一直在横行。
2013.10.17.
大洼
大解
许多年前,我来过大洼,那时也是深秋,
雷霆已经远去,在临海的滩涂上砸下深坑。
芦花渐渐地白了,北风带来了乌云。
那时也是一群人,兴奋地呼喊,拍照,
然后颤抖。只有颤抖才能抵御寒冷。
在晴天,毛茸茸的大洼,
会有落日在上面翻滚。
如果运气好,云彩中将露出翅膀,
你会看见天使和众神。
我的运气不好,赶上阴天,
北风来到大洼,带着它们的打手,
抓住芦花的细脖子,使劲往下按。
是的,是时候了,
荒蛮原始的大洼,应该显露它的野性。
应该有死者起身,哈哈大笑,
应该有强盗出没于历史,在夕光中豪饮。
应该允许胆小鬼发出尖叫,而其他人
继续拍照,在烟盒上写诗,
或者通过手机传递幻影。
那时我拍下照片,发送给莫须有的人,
都得到了回音。那时我坚持认为,
芦荡可能无边,而亲历者,
将在北风里发生弯曲。
那时芦花白茫茫,我看见一个瘦高个,
夹杂在人群中,正在快步走着,
他就是我,经过数不清的岁月,
来到了今天。两个我合在一起,
成为一个人。
今天也是深秋,啊,这么多深秋,
这么多熟悉的风。
风啊,要刮就刮到天上去,
要吹就往死里吹。
天空越来越薄,已经透明,
几乎可以听见上面的脚步声。
正在这时,水鸟轰然而起,
芦荡掀起波涛,天边出现了火烧云。
有人惊呼,天啊!
他喊了之后,人们一齐仰望,
随后惊呆在那里。我在我的体外,
发现了自己的灵魂。
2013.10.23.
请求
请把多余的时间给我,我有用。
请把废弃的翅膀、谎言、真理的下角料,
把用过的身体灵魂泥土,都给我,
我在忏悔和重生的时候都有用。
我叫大解,生活在共和国里,
非常需要这些。而你为什么一声不吭?
2013.11.21.
你,为什么这么好?
感谢。非常感谢。你送给我一个地球,
还送给我亲人,让我结交无数个朋友,
享用和糟蹋这个世界。
烟火向天空散开,被星星勾引的人们
往来不息,而我哪儿也不想去。
人间好死了。
亲人好。朋友好。死者好。来者好。
敌人好。孬种好。动物们好。国家好。外国好。
你好。你,为什么这么好?
没有我,这个星球照常运转,
而没有你,就没有这个世界。
你是主,只需倾听,不必回答我的提问。*(我以为只是假装的神性)
2013.11.21.
冬天来了
大解
冬天来了,太阳脱掉身上的刺,
小鸟们添置了新毛衣。
冬天来了,青蛙因失眠而苦恼,
学者在一夜间变成秃顶。
半个国家已经冰凉,而南方,
依然处在青春期。
冬天正在到来,我低下了头,
承认时间漫长,却不理解上帝。
20 13.11.15
哀书
——悼韩作荣先生*(许久不关注,竟然不知道韩先生突然心脏病发作2013年11月初离世)
多年以来,你一直面带倦容,
现在终于释然了,你从尘世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