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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社会生态论浅议
安希孟
凄风哭雨话孤哲
安希孟
人不孤寂，焉知其可。
绝代妙文，出乎独者。
官场酬酢，心机莫测。
推杯换盏，不解平仄。
商旅惆怅，竞以豪奢。
学官文霸，烟气酒色。
唯我思虑，人莫奈何。
咬定青山，穷究是乐。
心灵巧慧，反形木讷。
华章佳什，戒之在得。
亲戚或悲，他人已歌。
死何所道，托体山阿。
来兹江浙，安步当车。
风景一绝，孤山梅鹤。（2007，2，作于杭州）
安生列传
自嘲诗
安夫子希孟，三尺台打工。
桑梓在晋南，翼城南常冲。
一九四五年，生于破窑孔。
当时秋月朗，喟然对苍穹。
祖上乃胡裔，太行山流动。
自幼智力鲁，少时一顽童。
后入北师大，绿园留芳踪。
足迹至塞外，原草历枯荣。
今仍思故友，旧巷曰尚勇。
金陵冬青下，读书亦用功。
勤于刀笔耕，书卷气味浓。
浪得教授职，混迹学人中。
平素无他愿，唯能得宽宏。
学术憎命达，猎异苦吟诵。
非逐燕雀利，不患生计穷。
来去赤条条，最忌邀帝宠。
安子格言录
最喜欢的活动：思绪飞天；
最丰富的宝库：琳琅的书藏；
个人独享的资源：奔腾的思想潮水；
最敬仰的人物：树人兄老周鲁迅；
最爱去的处所：书肆；
最亲近的动物：儿童；
最讨厌的块体物质：鞋帮帽檐；
最难以容忍的虐待：受表扬；
最自豪的战果：一次大胆发言而被通报；
最鲁莽的行动：苛评时务；
最沉重的负担：肉身为金钱所累；
学派隶属：子虚、乌有，亡是公
一安子自叙生平
我于一九四五年农历九月十五日新谷登场的日子生于山西翼城县东南一隅一破窑洞中，生下来的第一声啼哭并不是一首旋律动人的好诗，生肖乃一会报晓但将来要挨一刀的雄鸡！祖上是农民世家,可能来自波斯，或北疆胡人，并非异禀之人。父母唯知油、盐、酱、醋、茶。父亲安受祜是乡村小学教员、乡政府文书、生产大队会计，精于珠算，为人谦和有礼，处事机智周到。母亲黄桂兰乃一朴实、敏捷、勤劳、聪慧、善良的农家妇女。母亲为文盲，又善酿醋，但懂得“敬惜字纸”的道理，亦鼓励子女向学。父母均于60年代过早去世。父母宵衣旰食，哺育子女。幼年时，一日暴雨如注，窑洞坍塌，被埋在棉花堆下，被父亲拽拉双脚救出。后来山西大学哲学系才多了一位文士说客刀笔吏笔杆子书呆子。
余幼时智力发展迟缓，大概很长时间仍把“吃饭”说成“次饭”，不知除乳名“玉槐”外还有官名“安希孟”。幼时记忆至今的一件事是：随父在自家田里打棉丫，忽闻村塾读书声遥传，于是歆羡上学：“我要读书”。结果于1965年入北京师大外语系学习。小学一年级升二年级考试默写“二喜的爸爸是个农民，他种菜又种稻子”，但不会写，差点留级。我的家在太行山麓。儿时听说磨盘山驻扎陈子文部队。陈子文率部每到鄙乡，都毕恭毕敬拜访乡塾名师秦孔思，却执弟子礼甚恭。秦孔思先生也每每送至门外揖别而还。这时知道师道尊严。1960患肠梗阻，经县人民医院医生救治，与死神告别。70年代在银川市从事中学教学，1982年南京大学哲学硕士毕业。后来不幸成为山西大学哲学系教授书痴文士刀笔吏。我自幼智力鲁钝，一贯不是好学生，才思中庸，成绩平平，上课爱提刁钻古怪问题且常有违规情事发生，额头上没有异人之相。深秋红叶，暮归牛羊，翔山松涛，滦池碧水，浍河沃野，双塔夕照，见证我成长经历。
1965年初秋，喜鹊登枝，农舍欢腾，我被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录取，这使我有机会弥补学识欠缺，学会观察人世与各种主义学说。然而，英语的26个字母，我还刚刚学了24个，文化革命就开始了。“文化革命”中，刘宝英老师带我们学习英语毛著和两报一刊社论英文译本。这浅浅的英语对我后来的影响和用途何其大也乃尔！这英语的国际地位真的使我开阔了眼界。我在北师大最喜欢夤夜看大字报，清风徐来，蚊虫尽散，同学少年，挥斥方遒。这种文字争论语言诡辩修辞章法的熏染，使我喜欢在用“字”上下功夫，讨厌不通顺，不优雅，自造术语的断烂朝报，也学会了讲死理动真格。大字报和大辩论也使我得到不少理论争辩的乐趣。须知北师大学生的大字报的知识含量和理论学养可谓高矣。派性斗争也使我可能逃逸到北师大图书馆阅读西方文明史。文革后期，工军宣队罚我到后勤部门劳动，我竟从北师大“革委会”作战部惊喜地觅到查抄的苏联学者敦尼克的《欧洲哲学史》，遂对西洋哲学感兴趣。“文革”中又与中国社科院宗教研究所的兄长们一道参加“运动”，方知佛教、基督教乃人生学问之宝典。
歌咏师大校史
抚今追昔，天地霄壤；中外之异，颇费思量。
普世价值，行之炎黄；市制往矣，不再斤两。
初民草莽，独立土邦；率土之滨，称臣纳粮。
受命于天，皇恩浩荡；群臣匍伏，君权至上。
世外桃源，肇于成汤；圣朝降旨，悠悠岁长。
在昔唯知，进贡颁赏；狄戎是膺，土地城隍。
走向瀛寰，门户开放；近代洋务，书契约章。
进步始焉，撤除铜墙；皇权式微，气吐眉扬。
欧风西雨，莺飞草长；爰有同文，理藩通商。
夷务始设，贸易货畅；平等自由，礼遇万邦。
欧文报刊，珠玑琳琅；广播电视，北调南腔。
民主风靡，法制和畅；不数十年，庶众变样。
歌舞轻盈，京师学堂；博爱是求，教学相长。
乐育菁莪，瓜果飘香；木铎金声，飘飘悠扬。
现代大学，北平滥觞；辅仁旧址，恭王府旁。
北海止水，微澜细浪；关隘倾圯，铁龙轰响。
外资涌入，洋货钱庄；西学为体，岂止开矿！
任公启超，源廉裕光；陈垣今吾，新命周邦。
ABCD，口念朗朗；托福雅思，步瀛留洋。
一九六五，高考上榜；汽笛长鸣，北太平庄。
文史楼前，歌声嘹亮；挥泪而别，终日惶惶。
感恩老师，细心培养；百一十年，心驰神往。
1972暮春，我被分配到宁夏银川。汽笛一声长鸣，从此天涯孤旅。列车行进在茫茫戈壁滩上，风沙击打，衰草萋萋。在银川度过十几个春秋。同事芳邻，弟子故旧，今已全非昨日，有的或已退伍休养，个别凋零。学子后生，已成少壮，诚可谓别梦依稀、韶华不再。故人往迹、弟子笑魇，挥之难去。在银川从事中文英语教学数年，阅读过但根本弄不懂休谟和贝克莱以及罗素、梯利的西方哲学。每次政治学习，佯作读书，实为逃逸，不经意间，长了点儒者之风。处女作“真理是在斗争中发展的”，刊于《宁夏日报》理论版。最为出奇的一页是：恢复高考，我曾经为学生写过“达芬奇画鸡蛋”的文章，贴在教室墙报上。始料不及的是，宁夏语文高考作文命题竟然就是这个题目。为了学完未竟的26个英语字母，常常在银川市中山公园念英语，浅吟低唱，留下衣香鬓影在湖光波色中。这少许英语对于我后来的学术竟起了重要作用。“文革”结束，在友人、宗教学家牟钟鉴先生鼓励下，考取南京大学研究生，钻研基督教哲学。1986年承山西大学哲学系主持工作的武高寿先生不弃，投奔晋阳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哲学门任教，讲授现代西方哲学。近年患心肌梗塞、脑中风、高血压、糖尿病，知此不死之猫命乃异数也，故主张善待生命，敬畏生命。
我希望说别人没有说过的错话，吃别人没嚼过的新馍，不爱说那些经常听到的永远正确无误的大话。真理让人家去重复，我专门犯新错误。我走荆棘丛历险境。思想是激活出来的，不激便不活。原子弹和炮弹要激发。
余平素交游甚少，社交范围狭小，电话铃声稀缺，门庭冷落车少，往来无官人，谈笑有小儒。爱读书、爱思考、爱写作、爱论争。藏书盈室、满屋生辉，人觉杂乱，我心无愧。“安氏定理”云：一个人进书店的次数和他购买书籍成正比例，一个人购买书籍和他阅读书籍成正比例，一个人的阅读书籍的数量和他的学识成正比例，一个人大腹便便的学识和他读书成正比，一个人的写作或曰论文数量和他腹中学识成正比。一个不常逛书店的人很难自诩有知识。论文肯定不是五星级宾馆的产物。大学教授也者，没有满屋书香而只有烟熏酒气，有些误人。教授不读书乃是误尽天下苍生，误导士人学子。不读书不知道天高地阔。不读书乃是浪得教授之名。不读书就是只有秀外（比如绣花鞋）而没有慧中。我感到，“了悟”的乐趣是至高的乐趣。从生存活动到思想活动，从思想活动到语言表述，从语言表述到文字表述，形诸文字，这不仅仅是量变，还可能是质的根本变化。
不过，我的文章，许多并非严肃紧张有余而活泼生动不足的学术论文，而是闲云野鹤，涉笔成趣。但我似乎认为，非学术专论性的文章可能经常包含对人生、对社会、对宇宙的有价值的察知。思想着是美丽的，就是说，长久的思想会在瞬间放出火花。片刻的灵感、刹那的顿悟、执着的玄览、稍纵即逝的闪念，有时竟能产生对人生或对宇宙的洞见。零星的思虑、刀光石火、独语或独白、随想与随感，比系统的论著未必缺乏卓见。这当然不是说我有如此神功魔力，而是说，我们应当学会这种“思”。思想随笔往往同生活切近，能以犀利的刀片割出血来。鲁迅少鸿篇巨著，即今视之，恐难评为“教授”，但他的短篇佳什却使人在冷嘲中得到一些教益。
我自认为学者应当两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两耳要闻窗外事，一心略读圣贤书。他不应当沐猴而冠，追求权势。哲学乃是林中之路。林中路不是宽阔的马路和热闹的街市。热闹的大街不长草。聪明的脑袋才有毛。“文章且须放胆”，是我思考与写作的信条。我深知，“文章憎命达”，高官显爵会堵塞文思。古人又云：辞达而已矣。故我的文章力求顺达流畅可观赏，不求华丽，常于浅显章句中显现自己。我不大赞成中国学者轻易谈论自己的研究有“突破性”贡献或“独创性”见解——一个人一生很难有惊世骇俗的“发现”。
我自号为“六未斋主”（未获奖、未带研、未有政府项目、未出国、未出专著、未做官），可惜未遵守。这里确有高级“牢骚”的味道。但屈原放逐，乃赋“离骚”，“离骚”不也是一种牢骚吗？《圣经》“约伯纪”中约伯的牢骚被上帝听到，约伯的苦难便结束了。《共产党宣言》是对当时社会的“牢骚”。唯有牢骚才有思想。肥衣轻裘宝马雕车者著作等身，但无思想，无牢骚，无情绪。中国的《诗经》便是劳动者在田间的牢骚，传至千古。诗可以愤，可以悱，可以怨。杜诗乃是集民间疮痍于笔底。志得意满者没有牢骚，但也没有思想之美。应当说，牢骚乃是碰壁之后的产物。“愤怒出诗人”，牢骚出哲学。我希望学者多碰壁，多蒙羞，多受挫折，多出作品。平步青云的人无“牢骚”，但亦无思想——牢骚乃是思想的别名。不过这不等于说有权势者可以给学者“穿小鞋”。走窄门的人少，走宽门的人多，但是通往天国的门是窄门。哲学的林中路可能通向失败或灭亡，但也是绝处逢生。林中路通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不是通往繁华闹市或宫殿，但也可能是曲径通幽、禅房花木。哲学的林中路很难走到目的地或尽头，也许它的意义就是走或思。通向皇家的大道才是笔直的。然而据说在科学上，并没有通往皇家的宽阔道路。我们应该在崎岖逶迤弯路上盘旋周转。
安希孟严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第一，一切行动听自己大脑的指挥，思想由自己，做事有目的，第二不让他人代笔反以剽窃为美丽，硕果满枝都是弟子的，第三说话不许有官气因为官气很晦气。八项注意：不在娃娃文章上署名字，不拿公款自我表扬好像就是大院士，不领取双份奖项和工资，不拿国家货币出文集一文不值，不给自己立牌坊又作妓女，不贪得无厌当小吏处处把别人欺，不谋虚名作教学指导委员拉着大旗唬无知，不得走路挺肚皮两眼望穿云和霓。不得贤人七十弟子八千论文日产万篇，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课时三千奖金包干。
我希望说别人没有说过的错话，吃别人没嚼过的新馍，不爱说那些经常听到的永远正确无误的大话。真理让人家去重复，我专门表现新错误。我走荆棘丛历险境。思想是激活出来的，不激便不活。原子弹和炮弹要激发。上帝让思想者进入地狱，以便根绝他的一切犹豫和怯懦。置诸死而后生，说的就是置诸死地而后思。死而后思是面对死亡的无惧。上帝邀我吃糖果，我说达官的酒宴窒息心灵。我于是径往地狱。知识和智慧不在豪华阔绰的办公间，而在思维的苦役里，思想者是美丽的，也是沉重的。世界上最沉重的不是物质，而是思想。因此，会思想的大脑才要由两肩和整个身躯支撑。哲学的掮客以光环和名誉为最重，可他们毕竟是花脸。
安希孟笃信：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细心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定成为俗学。古云：曾三颜四，陶寸禹分；百度水沸，廿一雏鸡，铁杵成针，质量互变。知识不能短促突击，早产必失调，破格有赝品。润物无声，传道授业，反复揣摩，十年功夫，师生互动，答疑解惑。昔科哲研生选修我之西哲课。有研生自觉与本科生同进度屈才明珠投暗。每周一次，有些儿慢步履蹒跚，心烦意乱，天天点卯，老牛破车，无如速成（如50年代扫盲识字速成班或58跃进钢铁元帅升帐土高炉冒烟亩产万斤粮地里红薯积累成山包），每晚两节课时，八天结案，成绩归档，从此高枕无忧，完事大吉。我坚决拒绝彼等之要求。盖因其哲学人文功底基础素养未必胜于本科。知识也者，循序渐进，温故知新，潜移默化，一口吃不成胖子。如牛羊食草，夙兴夜寐，新陈代谢，吐故纳新，须假以时日，日积月累。亦如疗病，注射液剂，一次不能超标，须满一疗程：过程哲学也！试玉三日，辨才七年。哲学本是人生积淀，须循序渐进，反思咀嚼可也。西人创修读学分制，课时进度制，不是一蹴而就，不是速酵粉瘦内精肥猪粉洁厕灵。中医之云南白药一贴灵，立见奇效，灵丹妙药，短促突击，手到病除。今之素质教育者，重在悟性。素质潜质，质地之涵养也。推荐免试上学，实为一教训耳。漠视客观规律，反受惩罚。
有一年岁暮圣诞节安希孟给研究生的上书言事理，云，直躬，以直道立身，《论语．子路》：“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宋史》：“必须公正之人典掌衡轴，直躬敢言，以辨得失”。典掌衡轴，直躬放言。郭齐勇却说“父为子隐”是吾中华传统。学者不应该是江湖术士，电影名星，歌妓流萤。现代法制，反对徇情包庇，反对钻法律空子。人类不同于兽类亲情相隐，不能互隐其恶。导师和学生，也不能互隐。我们现今有一个习惯，喜欢把自己的研究生论文评为优等留校。不过说到底还是认为自己优秀。
研究生培养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培养研究生驾驭、使用、整合资源的能力。我之所以不惮烦地要求研究生广泛占有资料，是希望学会筛选、淘汰、整合、利用资源。这也是将来迈向一流学术的条件。广泛搜求整合取舍资料，徜徉书海，文山淘金，去粗除芜，由表及里，取精用宏，由博返约，以简驭繁，是后天习得的技术。当然，查阅、检索之技巧也是在实际操作中培养的。广泛占有资讯，这和军事首长利用侦察手段潜入敌后掌握军事情报一个样。
犹太人说，抄一本书是文抄公，抄20本书就是大学者。犹太人除书以外，一无所有，却出了许多才俊之士。别人筑长城，盖建金銮宝殿，戎马关山，征讨杀伐，犹太人却在写书；别人建琼楼玉宇，犹太人却在读书。此乃书山的民族而非马背上的民族。此邦读书比别邦多，销售纸笔和书最多，彼辈读书，是为与读者斗智争论，而不是科举取士，金榜题名，封妻荫子。他们和总理争论，会被请去吃糖果。争论与怀疑，是其本色、精髓。孩子喜欢与老师辩论。研究生可以批评老师。彼等喜欢异议，嘲笑自己民族的病态和弱点。700万人皆总理、先知、学者、救主，而非全民皆兵万人武斗举国经商。彼辈甚至和上帝争论如Job!
圣诞前夜，我要求研究生一体到教堂体会西方文化和人类一家的观念。我们要了解西域文化哲学，全方位多角度全息整合思考，而非了解一鳞半爪。西哲与夫西人之生活样态、风俗习惯、日常情趣，密切相关。尔等不可小觑。西人宗教仪规、典章诰谟，从中可以窥见荦荦大端。法律条款、教育理念、逻辑思维、历史观念、政党制度、世态万家，“郁郁乎文哉，吾从西（方）”。一切西化。节日：洋节泽沛，土节衰微。世间人情，万国公理，吾人当知晓。勿学歪理谬论，在国际社会胡搅蛮缠斗蛐蛐。哲学思虑，吾以西学视界反观中华。鸟语花香，只有精通西国鸟语，吾国花园才能姹紫嫣红。
太原市婚礼放炮酿惨剧，煤气泄露，剧烈爆炸，死伤狼籍。现在还有人宣传美国撤消对于华人社区“禁止燃放鞭炮令”是中国人民又一次伟大胜利。燃放炮竹，万国公害，华人最甚。我不知道中国人取得了什么胜利。违规——吾中华帝国在世界上的顽疾。法规明令禁止燃放鞭炮，你偏要按游击理论学本拉丹格瓦拉上井冈搞恐怖梁山好汉聚义群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人自为战，麻雀战，地道战，三打祝家庄，趁黑摸岗楼，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人肉包子店，武松杀寡嫂，血溅鸳鸯楼，醉打蒋门神，拳打镇关西，离现代文明十二万八千里之遥。咱中华帝国不能与联国周旋唱反调打游击违反现代文明。列国公法，联国章程，吾人必须遵循。不可懈怠。
我最近向研究生推荐：朱九思，何谓九思？？《论语》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明辨是非），听思聪（非礼勿听），色思温（和颜悦色），貌思恭（谦谦君子），言思忠（诚信），事思敬（敬业），疑思问，忿思难（考虑不良后果），见得思义（临财勿苟得）。咱们研究生可得人人谨遵。
不过，试比较基督教的八福，就知道纪念圣诞节有非比寻常的意义。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伟大的训诫。“耶稣看见这许多人，就上了山，既已坐下，门徒到跟前来”。他就开口教训他们说：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
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神的儿子。
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新约马太福音山上宝训。
若按照有些理论，孔子的九思，就可以代替基督教的八福。一幅滑稽相。然而大学生听了八福，就有些瞧不起九思。安希孟感言：“凡吾生徒，皆得关心世界人群大众的事务，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卫星绕月飞行，人类能源有望解决。国内捣乱分子读经复古。马克思主义不也曾经被看作幽灵野火！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大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雨秋冬”，这是鲁迅的讽刺诗句。
从来书虫化大师，
妙手采集百花蜜。
一册难敷终身用，
书破万卷始下笔。
诸生须知文章事，
非离先贤凭恣意。
读之万遍义自见，
始有胸中藏杼机。
犹太人民爱读书，
数倍华人纸与笔。
有一只猫很会捉鼠。有一天这猫被提升为灭鼠部部长或捉鼠指导委员会委员，开始带捉鼠研究生。没过多久，听说这猫已不会捉老鼠——但捉鼠的科研论文仍居榜首：这都是猫的弟子们替它捉鼠而在鼠尾巴上署上它的大名。我引用这个故事是想说明，身为学者，应当学习、读书、写作和思考。学问是动态的流水。如果放弃读书、写作，由弟子们写宏论，而自己署名其上，这教授只能逐渐蜕化。我自己仍读书、写作，无人为我代笔，可能思维仍活跃，捉鼠的爪子还尖锐。龙应台说，进入政府就不再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使命是思想。我这只猫的最大优点是没有被任命为捉鼠部长或科长，仍旧是捉鼠的知识分子，因而生命不息，呼吸不停，心脏不眠，思绪不宁，笔耕不休，捉鼠不止。我很喜欢我的捉鼠职业。好像我感到自己是只好猫。我现在开始指导捉鼠弟子，这对我未必好。思想者一旦脱离思想变成为官僚，那是他自己的不幸。
一位知音看了我的“捉鼠宣言”，说“好”：“我赞成知识分子应以读书、写作、思考为业为荣，方不失知识分子‘边缘人’的角色。海德格尔的许多著作都和‘道路’有关，比如《林中路》、《路标》、《通向语言的途中》。我想，在海德格尔看来，知识分子只有处在思想的途中，才能保持独立和自由。他很孤独，但也很自我，能以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去捕捉和聆听人世间的沧桑冷暖。惟有此，才能守住人类思想的天空，而不至于使人‘异化’、变成‘单向度的人’（马尔库塞）。有的人认为说真话的知识分子很傻，不食人间烟火，一副穷相。鲁迅先生却不这样看。他认为中国十足味的知识分子不是太多，而是少得可怜。他肯定知识分子的‘傻’。看似‘傻’，可是，其实那股‘傻劲’才是知识分子的良知所在，才会有屈原的《天问》。”
古人认为，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一下笔就是雄文鸿篇，忧国忧民。这坑害了知识分子，使得他们关心风风雨雨。不过我认为；
学人也者，一如凡俗。饮食起居，并非仙姑。
傲然挺立，爱恨情笃。嬉笑嗔怒，眼空无物。
天低吴楚，皆是风流。油盐酱醋，生死病苦。
酒楼茶肆，病中残烛。笔触疾苦，劳形案牍。
除夕祭祖，供品岁暮。礼教吃人，祥嫂诉苦。
诗言情愫，有感乃书。贵如迅哥，百草书屋。
日用开销，吴妈农妇。咸亨茴香，蚕豆闷酒。
兄弟猜妒，朋友反目。幼雏妻孥，病榻遗嘱。
孺牛千夫，涉笔成书。鞭笞嘲讽，咿呀嗨呼。
个人遭际，租房赁屋。酒杯块垒，醉卧沙丘。
知音难觅，吾生也苦。涉笔成趣，民生荼毒。
并非攻城，四海五湖。红旗劲舞，威风锣鼓。
二关爱自然，关爱生命
自然者，天然也。我对于基督教关于生态文明的学习和研究，使我峰回路转，别有洞天。西方基督教对于人与自然环境的洞见，诚然有助于我们这些自诩为天人合一的东方文明的传承人。天人合一又不是尊重自然，而是以天象比附人事，拿自然与天象说人事，自比为天之骄子。天子也者，自以为执掌天命，“天之所与，先赐福瑞”，“治各有宜，符应若兹”。圣经和基督教传统一直就因其对自然祛除神化（de-divinising）与亵渎（de-sacralising）自然，既受到赞扬也受到谴责。”（见RichardBauckham，TheBibleandecology:rediscoveringthecommunityofcreation.）“我们可以从实用角度把神圣的（divine）和圣礼的（sacred）区分开来。二者不是同义词。圣礼圣洁不意味着神圣，而意蕴着奉献给神圣，或与神圣有关。在圣经中，自然当然被“非神圣化”，被“祛神化”，被“祓除神圣”（de-divinized），但不可以被亵渎（de-sacralised）。”
基督教认为，王权，地上政权之为正当，非因其采纳人间正义标准，乃因其处置国王治权时，与上帝永恒普遍正义一致。以赛亚书11：1一9对“再创世”（re-creation）的洞察源于那建立全球环境协调的普遍正义之政府。圣经资源证明（见证）：地球具有解释性价值。（对圣经的解读和诠释，要以地球的价值为转移。对70一90年代美国新教对环境问题的回应作一番全面审视，就会看到，在新教内部，尤其是在新教思想内部，有一个向环保关切的巨大转折。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为整合环保、正义和基教信仰而进们的热切斗争，处处表明，这是基督教思想与实践始终如一的一部分。
有人似乎认为，圣经信仰适宜于对于世界的工业压迫（theindustrialoppressionofthenaturalworld）。但其实这是误解！一方面，这个宗教显然使世界——上帝的美好创造——成为圣爱(agape)的对象；,另一方面，这个宗教似乎又使贪婪的人类有理由把上帝创造的美好所在变为猪圈。神学家致力于调和这个矛盾。
后工业化社会大多数人的程式化的基督教信仰，被批评为是科技主义的人类对于地球的掠夺。神学家们认为，这对于他们有好处，首先是认真对待他们自己的玩忽职守。“一事既明：对人类生存采取单一技术化态度，是从西方文明中脱颖而出的。西方文明最显著的宗教背景是它自称的基督教宗教背景。”多么富于自我批判！西方人不像某些部族武装文装，常常自我吹嘘早在西周商王朝就解决了环境污染问题。尽管那里是生态天堂，有些人也纷纷移民前往，但还是仇视那个文明的核心价值观。
从深刻反省出发，现代基督教神学认为，人类是上帝所创造的美好世界的有机组成部分，由于有罪人类的不端行为的毁坏，世界无论就其属于人类一面，抑或属于非人类的一面，都应得到救赎，都有待被基督重新创造。他们主张，上帝赋予世界以再生的能力和再生循环的能力，但这一建构并不取消上帝的连续性创造，并不取消人类控制自然力的行动。将生态、正义和基督教信仰整合在一起的努力，始于20世纪60年代。这种努力是构成基督教思想和实践的一个永久的组成部分。（JamesB.Martin-SchrammRobertL.Ativers.ChristianEnvironmentalEthics:acasemethodapproach[M].2003:38.）
肩负着生态正义（Eco-justice）的新约研究大多是注重成果地进行的，其方式异乎希伯来圣经研究中咬文嚼字的（close）文本分析，因而必须在一长串做出显著贡献的名单中包括那些概而言之派（generalists，概括主义者，不是咬文嚼字文本考据派）。在此语境中，并根椐福音书中的管家（stewardship）概念来理解，起源于福音的神的形相也可以作为这种人与自然联合（solidarity）的基础。按照神的形相造人，这不是把人放在被造物之上或之外，而是把人放在与被造之物相同的爱的关系中。
基智教自身常常被认为以人为中心，似乎这种级别差等盛行于基督教传统中，它把人看作创造物的寇冕（apex），统治役使万物。不过须知，基督教支持仆人式上帝观（downstairs，servantGod），而反对贵族式上帝观（upstairs，aristocraticGod.）！“非以役人，乃役于人”，耶稣头戴荆棘冠冕。仆人的概念，公仆的概念，勤务员的概念，同工的概念，公务员的概念，显然来自基督教。长官的概念、首长的概念、青天大老爷的概念，回避肃静的概念、父母官的概念，是咱们的国粹和坚不可摧传家宝。
当我们讨论《新约》对地球关怀的生态信息时，我们会发现《新约》认为“受到威胁的生命、粗暴的帝国主义和种族主义，是引发生态危机的核心”。但上帝对完成这个希望抱有信心。正是这种希望驱使基督徒去关怀地球。《新约》文本将上帝“再创世”（re-creation)的行为视作在地球上建立未来“普遍正义之国”(reignofcosmicjustice)的一项工作。《新约》教义的核心是“全身心地爱上帝”和“像爱自己一样爱我们的邻居”。很显然，在《新约》教义中所发现的“爱上帝”就是“爱上帝所创造的所有被造物”。而且根据上帝给每个人的礼物，我们也必须对上帝的所有被造物表达爱。快乐和成就感的真正来源在于慷慨和仁慈——上帝的根本特征。
《新约》描绘了耶稣与野兽之间的友谊。在马太福音1：13中没有任何暗示说，野兽和撒旦一同诱骗耶稣（人们通常是这样理解的）。在上帝的敌人撒旦和上帝的朋友天使之间，动物似乎处在一个模棱两可的处境中。但是，我们从《旧约》中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期望：在上帝再创造的世界里，正直的人和野兽之间是和谐的。上帝和造物间的和好过程（processofreconciliation)在他的儿子耶稣基督身上已经开始了。与旧约相比，这是新约的新观念。同样，在《约伯记》中，有一种和谐的希望：“因为你必与田间的石头立约，田里的野兽也必与你和好。”（约5：23）。这种和好是一个承诺和邀请（apromiseandoffer)，但明显还没有成为完全的现实。
在上帝再创造的世界中，人类与野兽之间的敌对状态是可以抚平的，而与野兽和平相处的典范就是耶稣。耶稣“与野兽一起生活”为我们提供了一种鲜明的旷野文化——不仅仅将动物和其余受造物看作是为了满足人类需要的存在。如果上帝仅仅关心人类，那么耶稣为什么会在远离人类的旷野传教布道呢？上帝的再创世不仅在旷野和它所代表的万物中起作用。上帝是宇宙的中心。他不仅关心人类，也关心其余受造之物。如果我们不能对上帝的所有被造物抱有同情心的话，那么就很容易误解耶稣和基督教。
现代神学认为，圣经关于赋予人类以支配大地万物的权力的原初意义，丝毫不意味着剥削与滥用职权。如前所述，人类作为上帝代理人所分享的上帝的这种皇室特权，是出于公义与关切的合作创造者（共创者，co-author）的支配权。上帝对待万民，就是在以色列历史上始终治愈疫疾，赐予平安。神的律法规定，按神圣形相被造的人，也应如此行事（疗疾，为人祝福）。它意味着统治者对人民和国家福利的完全的责任被委托给他了。
基督教信仰与环境构成密切关联。美国历史学家利恩.怀特说，对于环境污染，“基督教应当承担巨大的罪责”。怀特认为，对生态危机的回应，必须要有一个宗教的理由，因为其根源是宗教的。尽管学术界对怀特论断的合法性存在争议，但对很多观察者来说，怀特的论断似乎在以经验为主的层面上是正确的。在教会对社会议题和逐渐增长的世俗环境关切的声明中，宗教生态的声音是极其微弱的。有些人认为，越是基督教或圣经的，就越不关注环保。为回应丛生态方面对基督教的批评，生态正义支持下述主张：人们彼此之间的良好关系，是人与自然界良好关系之一部分。狄维特扼要总结了基督教管家概念：只有当你要么漠视科学，要么漠视圣经时，你才会碰到这难题，这迷局。一方面。管家模式强调圣经为环境伦理提供圣经依据，并以科学为工具完成此任务，另一方面，创世故事的属灵性也用宗教来理解宇宙进化故事所形成的科学启示的意义。宗教回应在世俗化的现代社会中出乎意料地突显，因为它们能把当前实践回应与神圣的意识形态的结构联结在一起。
一部传统文化，很难说是和谐，更遑论爱护自然环境。
互相格斗，我活你死；烧杀掳掠，贯穿历史。
卖儿鬻女，甘做奴婢；三从四德，男尊女低。
纲常不紊，宗法体系，上智下愚，劳心劳力。
占山为王，面南为帝；武装暴动，动辄聚义。
烧杀掳掠，造反有理；打家劫舍，王冠落地。
诸侯争战，兄弟墙阋；合纵连横，列邦斗智。
阴谋权术，宫廷秘史；烛影斧声，三十六计。
袖拢江山，天下为私；绿林赤眉，豪杰并起。
刀叉剑戟，黄钺奋起；坑灰未冷，刘项盗跖。
又诗
读史追昔，人禽天壤；华夷之辨，颇费思量。
局促狭隘，标举炎黄；环境责任，怯于担当。
普世价值，推诿拒攘；自标度量，市制斤两。
人皆诧异，我自不慌；原始初民，独立土邦。
四海之内，皆属吾王；率土之滨，称臣纳粮。
受命于天，皇恩浩荡；群臣匍伏，君权至上。
在昔唯有，朝贡钦赏；狄戎是膺，谈何来往！
世外桃源，肇于夏商；上国天朝，悠悠岁长。
海国瀛寰，睁眼向洋；明理诚信，密契约章。
进步始焉，对外开放；皇权衰微，民眉乃扬。
闭塞帝国，门户开张；始有夷务，外交互访。
海关始设，贸易货畅；平等待人，礼宾万邦。
圣歌天籁，宏伟教堂；商旅辐辏，西来番邦。
晋阳汾水，特省开张，关隘倾圯，高铁轰响。
外资涌入，开办银行；西学为体，岂止开矿！
欧文报刊，珠玑琳琅；广播电视，洋妞异腔。
民主风靡，法制和畅；不数十年，庶众变样。
三别一种爱国——“五四”感言
历史讴歌
天子一统，官师御驾；将帅三军，丰亨豫大。
席卷吞并，兼有天下；四海臣服，咸曰王化。
帑庾盈溢，先军后家；人自取侮，国必自伐。
吾皇万岁，千秋雄霸；赴汤蹈火，旄麾征伐。
焚书坑儒，百卉封杀；河清海晏，称孤道寡。
谁与为偶，独我中夏；懔乎腐索，以御奔马。
公听并观，心胸毋狭；锋颖自成，钩爪锯牙。
爱国，是中国学者、记者、医生、学生的优良传统和风格。爱国，得和红海洋像章一样，弄出点新花样，比如亩产万斤粮，弄个小孩在麦浪里游泳，碗口大的像章别在肉胸前。
用部族文化对抗世界文化，是某些人的顽疾。以“中西夷夏”对举，这玩意儿很新鲜。世界文明古国计有埃及、巴比伦、印度，可不止咱们一家。为嘛别人不搞埃西、阿西、柬西？最近报道，韩国高考论文题目爱用《庄子》《论语》，则是以此表明中国文化流入世界。中国研究生是否有人以莎士比亚、海德格尔、康德、亚里士多德为题？外国或西方、欧洲的报刊如何兴高采烈，我就不知缅西、印西？希腊人很少靠炒作使自己光大。在中国，外国学术著作和中国学术性著作数量齐平，这不用忧愁。
吾于“五四”，情有独钟，乃因五四倡科学与民主，拒绝传统。“五四”发明了他、它、她，代替了“彼”。这是在学西方He,She,It,They。但是有人当时就反对，理由是，我，是否也该有男“俄”,女“娥”和物“我”之分？现在，汉语“PVC管”，可能大家懂得。用了几个洋字母，未见当亡国奴。近来，国学沉滓泛起。继中国节日风、读经复古风、中医压倒西医风、尊孔尊关岳风之后，中国开始在报上宣传中国菜肴美好传统。可是这还用宣传吗？大小官员早知道什么是十全大补,什么能够壮阳滋阴！
西方启蒙运动，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凡400年，而“五四”运动才几个月，现在的凑热闹赶浪头的复古狂就说要纠“五四”的偏。奇谈怪论，乌烟瘴气。而且，把“五四”说成救亡图存的爱国事典，并不恰当。从历史上看，中国没有外交部，没有想到和外国平等交往。自大的中国皇帝只知道外方晋见朝贡和仰赖中国。我们关于外部世界的唯一印象是异族入侵。域外之境是不在先人的想象之中的。尤其是当前，全世界范围跨民族的合作正在增长，国家间的相互依赖正在发展，古老的主权国家的观念已经过时。
当今不少人为翻五四案。我们则应该继承五四。“五四”时代还高度弘扬科学精神。然而，当前连科学精神也受到来自复古封建文化的挑战。“五四”骁将陈独秀说：“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士不知科学，故袭阴阳家符瑞五行之说，惑世诬民，地气风水之谈，乞灵朽骨。农不知科学，故无择种去虫之术，既不解人体之构造，复不识药性之分析，菌毒传染，更无闻焉，惟知附会五行生克寒热阴阳之说，袭古方以投药饵。”陈独秀以如椽之笔动摇了传统文化的根基。现在，有人拿中医对抗西医。国之将亡，必兴妖孽，妖孽的表现是“就因为国家这个名，才把全人类互相亲善的心情挖上了一道深沟，张爱张底国，李爱李底国，爱得头破血流，杀人遍地。社会上盲从欢呼的爱国，都不能作为我们行为之动机。”看来说“五四”是个爱国运动，有些儿不对劲。陈独秀说，这盲从的爱国，如果再和符瑞迷信结合在一起，危害可就大了。他在《我之爱国主义》中说，“好利无耻、老大病夫、不洁如豕、游民乞丐、贿赂送礼，官吏治国、工于诈伪、服权力不服公理，无一而非亡国灭种之资格”。这样的宝贝，现而今我们还保持着。陈独秀指出，“世界上有一种政府，自己不守法，却要压制人民并不违法的言论”。他批评社会上盲从欢呼的爱国以及做官的下令要我们爱国。他反对政府利用人民的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反对要人民为国家作牺牲的国家。他反对为国捐躯。（“我们究竟应当不应当爱国”，“我之爱国主义”，《独秀文存》第一卷，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年）我们如今国民素质亟待提高。有的地方黑心老板视工人如牛马，限制人身自由，砖场煤窑工人根本不如当年黑奴劳工，但文人们却高唱恢复古旧文化的高调，胡说人权在我们这里没有问题。陈独秀说，全人类吃饭穿衣哭哭笑笑买卖交友本来一样，没有什么天然界限。只是因为国家这个词儿，才给人类划了个鸿沟。可中国有的人却说，咱们的民主人权选举制度应该和别人不同，不能照搬外国而应该照搬孔夫子周天子和私塾。对这些人，陈独秀会打板子的。陈独秀先生还有百字短文云：世界文明的发源地有二：书房和监狱。知识分子的去处就这两个地地方。大会堂、豪华办私室、歌厅，是达官贵人校长博导去的地方。文化人的天然场所是监狱。
有些人从民族主义出发，对中国文化传统的失落感到难堪。他们偏激地以阶级斗争、民族革命、反抗侵略的势不两立心态观察国际文化交流互渗，或者把经济贸易商品竞争观念移用到文化语言问题上，提出“中国对外文化交流严重入超”，在学术文化方面存在“逆差状态”，说国家“文化安全”受到敌对势力威胁，并希望文化输出。其实，他们忽视了外国文化的积极推动作用。思想文化完全不同于商品生产和商业竞争，根本不可以用“贸易逆差”、“入超”等经济指标来思考。近代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国外先进思想以及学说的输入有重大关系。这种输入，部分地是外国人主动输入（比如传教士和外商），更多的则是中国学人自己引进：陈望道翻译《共产党宣言》、五四运动提倡“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等等。百年来的西学东渐，对中国文化有百利而无一害。追溯历史，没有一个国家纯粹因为吸收他国文化而走向衰弱，也没有一个国家靠拒绝异邦文化而步入富强。美国长期领先于世界，很重要的原因是其文化大熔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鲁迅所提倡的“拿来主义”更有利于我们。
在犹太教和基督教之间，始终存在着民族主义（即国家主义）和世界主义（即普遍主义）的张力。《新约》圣经比《旧约》圣经包括的地域广袤——从耶路撒冷起以迄罗马，具有广阔的世界性，并且吸纳了当时各类思潮。当然，《旧约》里也有世界主义，例如雅赫维不仅是以色列民族的神，他让亚述兴起惩罚以色列，显然超越了民族范围。上帝是唯一的、绝对的，这和中国杂乱众多的家族行业饮食神灵不同。这当然不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的观念，也没有什么祭祖扫墓焚香燃烛引燃山火的事。全人类共同起源的观念现今被科学证明是对的。但国人宁愿接受自己华夏一族“独立起源论”。《旧约》的《马拉基书》看上去是民族主义，但也包含了世界主义：“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我的名在外邦中必尊为大。”但是拉比犹太教的确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新约》则不像犹太人那样和罗马对立，反而把自己的思想渗透到罗马：拯救全人类！（这分明就是解放全人类）。公元66年，犹太人开始推行民族主义，这使它和基督教对立。上帝的概念不仅属于以色列，而且属于全世界。《但以理书》也是以世界为舞台，《新约》与此一脉相承。《新约》的世界，从埃塞俄比亚到波斯，比中华九州的概念要广，不仅仅是四海之内的王土王臣。这里没有“严夷夏之防”的概念。
爱国主义不是文化概念。所谓“文化侵略”，乃是社撰。“文化主权”、“学术主权”、“文化强国”、“打好排球振兴中华”、“体育大国”、“文化软实力”，虚而不实。“文化入超”，就是唐吉诃德斗风车。有人提倡“语言爱国论”，认为“麦当劳”、“布拉吉”、WTO进入国语，就是文化侵略。其实，“语言文化爱国民族主义”乃是有害情绪。五四的运动可贵之处在于它广泛引进各种西方学说，包括实用主义、生命哲学、意志主义、无政府主义、马克思主义。如果没有文化开放，则不可能有先进学说的传入。第四，爱国主义是个复合多重概念。有狭隘民族主义的爱国主义，因为某些民族主义者事实上也的确很爱国。有国家崇拜式的爱国主义者，因为的确有人不论政府如何恶劣，也要维护这个国家的一切决策。我们认为，好的爱国主义应当同“世界观念”及“环球一家”、“全球化”、“共同体”联系在一起。我们要做清醒而不是盲目的爱国者。爱国不能像文化革命时代红海洋忠字舞那样出奇招，搞攀比，刮旋风，层层加码，比如制作直径一米的像章。最近，山西省临汾市出奇招，造了个凯旋门，比法国凯旋门还要高几公分。接待法国客人的东道主说，我们的门比你们的门还高2公分。这种人为攀比、人造文物、虚假古董，没有价值。文物是自然形成的，承载历史风霜和岁月刀痕，是无心插柳。人们参观法国古迹，甚至穿越星空去遥远天界，这都不算不爱国。一个文物必须有厚重历史积淀。当初凯旋门的建造者们的脑海里没有想到日后这门会成为文物古迹。我们如果人造古迹，那么也可以造一个更高的门楼了。不过若说爱国，这就有些步人后尘、拾人牙慧、东施效颦了，可能还有误国之嫌。
“五四”倡科学与民主的精神现在已被忘却，汉字汉语天下扬，中国节日走四方，私塾读经公然行，中医招摇走上堂。民主人权弃一旁，独拜孔子和炎黄。但“五四”运动输入的西方民主观念包含着尊重基本人权的精神。民主的国家必须保障公民可以自由从事某些活动。民主要求公民必须有宪法保障的自由，参与社会决策，并从事这种参与所需要的一切事情。可以这样说，没有个人的合法自由与尊严，民主不过是空谈，科学也无由造成。科学的精神是怀疑、究诘与探索，它以人的生命、财产、平等、自由等权利为前提。民主与科学有赖于知识精英的前驱性工作。
目前民族沙文主义甚嚣尘上：尊孔读经，开办私塾，鼓吹汉语统一天下，反对西历纪元，反对学习英语，鼓吹农历自然经济节日。有人连马克思主义关于民族主义的论述也抛弃批判。有人说，民族主义具有天经地义的合理性。但我不认为有什么天经地义。近代中国的民族主义是以排外和无法治闻名于世的，烧杀抢掠，对外界一无所知。这不是什么自我觉醒，而乃自我麻痹。大概我们这些不属于基督教信仰圈子的人应当从基督教中学习一点什么。这些话可能是我多年文化研究的心得之谈。我感谢研究生学习期间基督教文化哲学给我的深重启示——可是这些其实也是我个人用心良苦的产物。我赞成鲁迅反对“合群的自大”与“成群的人共写一文”，反对师生结党、弟子梯队、同寅互携，同学联盟。难道我们的哲学文化艺术科学研究不会由此得到启迪吗？我的语言、节日、文化研究可能得自于我的学术探讨不少。
季羡林老先生说，有一次他和沈从文吃饭，要解开一个用麻绳捆得很紧的东西。沈先生用牙咬，不知道用巧劲剪短。他由此生发议论说，高等华人非常可鄙，沈先生土包子“土得好”。（《季羡林谈师友》，当代中国出版社。）我觉得这问题和爱国卖国扯不上边。爱国就得土！?这和洋包子八竿子打不着。他又批评留洋移民就是侮辱自己的国家。可我就不明白，许国璋为什么要留洋西方？他自己为什么要研究印度而不研究种棉花！
我国现在有两种节日，一种是基于农耕自然文化的家族饮食传统民俗节日，即，传统农历节气，带有迷信落后性质，给铁路交通带来压力。文人们正在大力鼓吹，把它上升到爱国的政治高度。一种是先进的世界文化节日，代表进步，如当今的6月5日世界环境日。今年环境日的口号是“莫使旱地沙漠化”。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欧盟总部大楼上的口号是“你控制着天气！”在毛里求斯，人们在沙丘上植草；在澳大利亚，人们回收废弃的电脑零件；印度环保人士组织植树。中国文人却鼓吹节日吃月饼包粽子喝腊八粥。简直就是几千年没喂饱肚子的民族，所以才不停造反起义打家劫舍——文化革命就是因为生活粗劣，力必多受到压抑才扯旗造反。
我们现下的爱国调门特别高涨。反对学英语，过节日要过中国节。不过我们不应当排除外国的语言、哲学、医学、教育和人权思想。我们应当在各种语言和文化之间流浪穿行漫步。拒绝流浪就是拒绝思想。我们时代流浪者的通行证是英语。“生活在别处”，在心灵中办理移民。现在英语是准世界语。国内有些人诋毁和反对英语，但是我估计海外巍峨的孔子学院大概得用英语教学。中国有英文电视频道，有英文《中国日报》等报刊，各类英语社会哲学原版书籍纷至沓来。人类语言发展的趋势是从象形文字发展到拼音文字。汉字至今仍然是世界语言大家庭中的小语种。科学技术和社会科学文献大多数至今仍然是以英语为主。英语在外交场合及学术交流中，在世界救灾活动与商贸旅游、出版印刷和大众传媒新闻事业中，是主要交际语言。语言是存在的家园，也许英语是人类共同存在的可爱家园。离开英语，也许我们的生存不可思议。目前世界上大多数场合，英语承担着国际通用语言的角色。它起着“让世界充满爱”的作用。有些外国人学习汉语，这件事在某些人眼中成了弘扬汉语优越论的理由。但其实，他们的目的具有来华商业性质，不能说明在文化和国际外交场合汉语会占统治地位。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文献，英语占主导地位。美国军人人手一册孙子兵法的新闻，已被证明是假消息。美国军人学汉语，被说成是汉语风行天下。但是最近的报道是，他们的目的具有战略性。他们正学习各种东亚语言。中国老一代学者不赞成汉语征服世界。
赫尔岑在《往事与回想》中说：“在尼古拉的统治下，爱国主义成了皮鞭和警棍”，这好比在一些人那里，爱国主义成了花环和时装一样。董桥引用美国报业大亨的话说：“政客为了保全权位，可以无所不干，甚至变成爱国主义者”。美国这个国家，是中国爱国的愤怒的青年们厌恶但却乐于移居的国家，他们的法律却规定教科书中不得有爱国主义和宗教的内容。爱国是应该自觉的。爱国应当是一个人具有的正常情感。你没有必要时常激发人们的这种朴素情感。我们不能够用朴素的感情当饭吃。
社会文化诗：史实与世事。
荆笔杨骏诏板
私相授受梯队，荆笔杨骏诏板；
围师弗知必阙，穷寇岂晓勿掩。
笃信风行草低，簋簋不饬贪婪；
回黄转绿无定，世事苍茫复反。
昔闻大学殿堂，起敬仰慕肃然。
教授清高孤芳，文质彬彬体面。
治校乃由鸿儒，军阀政客靠边。
不可无知当道，小人扶摇上天！
结党用心良苦，乌云遮日昏惨！
权力若属私产，公廨变为黑店。
一行决议指宽，扬长制裁法办。
蒸卖人肉馒头，宰客绑架巧算。
凡过老子地界，留下买路银钱。
俨然垄亩毒蛇，此乃爷我主管。
今朝有酒好醉，哪管身后地陷！
黄巢绿林梁山，无惧因乏恒产。
故尔勇猛劫掠，冲锋杀戮奋先。
胸无远大目光，自私狭隘凶蛮。
要命就有一条，砍头只此痂斑。
赤膊上阵肉团，狠斗地主财团。
汪洋不靠舢板，鞋帮难登帽檐！
践踏伦理纲常，藐视普遍一般！
知识多则反动，就俺老魏忠贤。
流氓痞子二敢，文明输于野蛮。
智慧道德遭戕，愚陋天昏地暗。
含垢蒙尘劫难，遭嫉明珠投暗。
名家晨星寥落，狗肉羊头腥膻！
四网上悠游
最近几年我不幸卷入网上关于中医学的讨论：因为我吃了不少中药材的亏。网络是一种现代文明，得服从法制。我们有网络文学、网恋、网婚、网民、网骗、网购，网读、网上通缉。现在有网骂，不留行迹，骂完开溜，逃之夭夭，不负法律和道德责任。这些爱国者民族主义者拿什么奉献于社会民众！孔子没能使用网络教学或网上报名，否则无须周游华北。电视电话会议，也叫网会，同样是文山会海，弄文入文网。
对于网上不负责任的恶意谩骂，有人置之不理，认为是群小行径。一览众山小嘛！但我认为，现代文明法制社会，每个人皆应当为自己的言论行为负责。中国人讲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中国人的号，字，不是隐姓埋名。笔名是西方来的，但不是可以不负法律责任地胡说。爱国愤青，绝非真正保卫中医。中医是为人的。人能宏道，非道宏人。
中西文化的冲突和对立开始于近代传教士带来西方先进医学的时代。然而当今中西文化经历经济、哲学、政治、文化、人权、外交冲突之后，二者冲突的最后一波又回到200年前的医学的领域。中国人曾经以为自己和外国洋人的生理构造不一样。外国医学曾被国人认为是挖眼剖心勾魂夺魄。保守人士的封建孑遗至今对先进西方医学心存芥蒂，必欲报昔日一箭之仇而后快。猴体解剖对于人体解剖是一把钥匙。在高等动物身上表现的征象，反而只有从低等动物身上找到。中西文化在哲学人权民主法律高级领域的冲突的原因，反而要从医学这最直观最实际最有明显证据最不应该有争议的领域找到。
网上攻击西医，向世界强加中医鼓吹中医压倒西医西药东风压倒西风的行径多端，举其荦荦大端，计有：
一、“古老论”。中医有几千年的历史，我的祖上比你阔。中医卫道士不同于科学西医保卫者之处，在于，他们不做任何说理论证，不讲事实根据，不允许对方说话，剥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意见的发言权，对来自西方的自由民主博爱观念了无所知。有些人不指出对方观点和西医西药的具体错误，只说中医有几千年历史，或者只是因为中医是国货、国宝、国学、国粹遗产，祖宗所留，先人创造，就谁也反对不得，批评不得。谁若批评，就一定该诛伐。可是他们忘记了，背谬的是，凡所不允许反对批评的，可能正好表明自己无前途、无仁爱、无出路、无信心，无科学，无真理，算不得富有阔气。
5000年古老文明，成为沉重包袱，不提也罢！中医充其量可以列为世界一级保护物种或濒稀物种。申遗，就是中医的唯一前途！然而我们祖先猴国的历史有几十万年，就怎么说“猿猴国”就比“人类国”悠久，因而就先进呢！列国在古老猿猴时代穴居野处茹毛饮血时皆有过自己的“中”医医疗手段，在没有科学西医的时代解决生存苦难，不然人类早已灭绝。然而前科学时代不是科学时代。近代医学是科学，需要试验验证和科学理论。中医缺少科学实验手段和观察数据，没有化学生物学基础。
二、爱国论。反对西医西药的人，最喜欢扣的帽子是“汉奸”“卖国贼”。可是这一来中国的汉奸就多得不得了。西医院大夫、院长、病人、卫生部门，这下子统统成为汉奸。我们的英语教学、电脑、楼房、马路、火箭、卫星、飞船、即将入役的航母、沥青、草坪、高速公路、学校教育、硕士博士、选举制度、民主共和国、政党，就统统成为卖国贼。
中医卫道士不同于西医保卫者之处，在于，反对西医的人认为，中医不该被国人冷落，爱国就应当看中医、国医，以示爱国。中医，就因为是中国的，因而就只能说好，不能说坏。但当科学的欧洲医学传来我华时，中土士农工商，咸来归附，靡不接纳，何以现如今唯独我华夏儿女把自己前科学的医疗称作国粹？中医可以与科学医学对立乎！爱国爱族的观念比起全人类一体的观念，毋乃太陈旧乎！爱国也无不可，但不能过分。爱国不能够爱自己的秽物。爱国也可以表现为近代向西方学习的严复孙中山梁启超谭嗣同等伟丈夫那样认真学习西医治病救人。爱国就非得学中医、念唐诗、反科学、进私塾、拒绝英语、反对过洋节？爱国，被作为讨论中西医的大前提或出发点或根据，不是以人为本，不是把人看作目的本身，就有些不妥。我是中国人，就不能学ABCD?
“西医洋医”之称谓，乃我华夏中国古国所独有专擅。世界各国没有“西医”，只说医学，因为医学就是医疗科学，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医学只有一个。二元论，中西医两分，乃中华土特产。
三、谩骂制胜论。手段的卑劣证明目的的可鄙。初级阶段即原始社会的社会，文明程度较差。中医是治病救人的，可是网上反对西医夸大中医的几乎全是口吐脏话恶语伤人。这其实最软弱无力，表明中医难乎长久，自身没有生命力。王顾左右而言它。遁词知其穷。讲不出道理就骂人。中医卫道士不同于西医保卫者之处，在于，中医卫道士喜欢搞人身攻击诬蔑谩骂缺乏人道关切。“洋奴、买办、汉奸、卖国贼”是这些人骂人的脏话。其实他们也看西医，也并不认为西医西药就这么坏！他们口喊爱国，可他们使用的电脑手机，上的中医“学院”，就是西洋来的尤物。他们进行人格侮辱，口吐脏话秽语，就对方的身份、年龄、职业、长相加以恶攻。你阶级出身如何，学历如何，和你的观点正确与否没有因果关系。中医卫道士不懂得尊重任何人权。作为中西医讨论的起点，尊重人的权利是起码要义。医学是治病的，治病先得有人心。
我可以一百个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我不能剥夺你说话的权利。可是中医是为人服务的，被服务者有权评议中医的得失功过。当然若就医学知识和发言资格而言，卫道士们自己也不是中医专家，如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论，则可以说，你不是西医专家，何以有资格谈论西医，进行中西对比呢！大多数人是以外行，即以患者身份发表观点。西医允许别人批评或反对，甚至苛责酷评。西医，西方文化的一部分，和西方的首相总统一样，无权对别人的批评加以嘲讽谩骂，做出人格侮辱。食客不会烹饪，但有权对菜肴做出评价，家长不是教师，但有为其子女择校的权利。中医不允许批评老虎屁股摸不得。一遇批评就如坐针毡。
四、漠视事实。中医卫道士不同于西医保卫者之处，在于，他们缺乏科学的实事求是的态度和方法。事实具有强大说服力。我们讨论中医，不是就中医的具体细节讨论，而是就其哲学根据治疗原理讨论，在我们的知识生活范围内讨论。这不是讨论某个天体宇宙的知识，而是完全可以证实或者证伪的实证理论学说。
事实也就连着价值。中国人有病求西医，乃因希望医道可以做到：一、要求生存，二、要温加饱，三、要谋发展。谁能治病，谁就是良医，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骄傲。国粹派不顾事实，单单从愿望或想象出发，不顾中国西医医院占多数的事实，罔顾西医门诊门庭若市是主流的事实，胡说西医治标，中医治本，以西学为用，以中学为本。
中医卫道士们不顾及国内国际医疗卫生界的基本事实，也就是西医承担着全世界绝大部分的救死扶伤任务——急救救护车绝对是西医医院大夫。有病看中医郎中的是极少数人。看中医郎中的有下列情形：1，其实不是病人，小病大养预防保健。中医卫道士把解决非根本性的头疼脑热酸软麻木蒸醋发汗预防治疗感冒当作医道！2，身患不治之绝症，权且吃中药心理安慰。3，作为西医治疗疗效的后续治疗巩固疗效的辅助手段。4，缺医少药的农村人口。有些享受公费医疗的人听任政府不作为行为，鼓吹农民活该吃一把中。
五、非逻辑性。有一则网贴说，“我有好几年睡觉经常幻影幻像，常常吓得坐起来。有时还有梦游，曾经有一次从床上站起来，径自从床上走下去，摔坏了腿。我很苦恼，找西医看过很多次，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找到一个老中医，他让我吃烟台产“归脾丸”，我吃了几丸，就好了。中国人很幸运，有方块字，有中医。我坚信随着中国的富强，汉字和中医必将走向世界。”
这则贴子自身就是中医致幻的幻觉！灵丹妙药，包治百病，手到病除，神功绝技，一丸定乾坤，说不上病理原因和药理知识，瞎碰瞎撞，素朴经验论。科学的普遍原理应该放之五海而皆准。从定心丸就演绎出方块汉字引领中国富强，太定心丸了！其实这定心丸就是安眠药，催眠药。中医药其实只是安神定心。中医药的模糊思维非逻辑性表现为缺乏分工，眉毛胡子一把抓瞎。
有人说，你看过《黄帝内经》吗!我们自然也可以反问他，你看过《黄帝内经》吗！不过我觉得不能这样无休止地对每一位病人或求医者问下去，因为人群大众无须人人看古今中外《黄帝内经》却可以有自己的医疗选择。我坦率地告诉诸位，我是以一个消费者或病人的资格参加评论的。《黄帝内经》“没有”现代科技，要从中发现这个“没有（虚无）”，有些叫人难为情。虚无，不会有根据，就是不存在。虚无，自身不存在。要从中医里找到一星半点现代科学，也许是可能的。从西医西药中找点纰漏，也许可能，但是，鹰有时比麻雀飞得低些，但麻雀永远飞不到鹰飞的最高度。
哲学不是实事求是。从实事，不能求出“是”，也就是不能求出存在。“是”的形而上学，无疑来自西洋。汉语中没有表示存在的系词“是”。伟大的中国象形文字汉字，未能发展为拼音字母，令多少志士扼腕！西方那么多人为此叹息。（登勃斯基《理智设计论》，卢风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年。）方块汉字之不利于数学和哲学，人们早已有洞见。算术中的进位制和零的概念，解决了古代罗马数字解决不了的问题。汉语不可能达到西方算术的高度。赫胥黎第一次听到自然选择的概念，惊讶地说，“我真傻，怎么就没有想到！？”有人永远不觉得自己傻，没有惊讶，总也在夸奖自己。我们什么时候能感到自己不如人呢！（2007年2月，杭城，青山识奸，白铁铸佞，梅妻含苞，鹤子凌霄。）
窗体底端
远方的一位西哲朋友来信说：“可惜现在谨守学者情操的人越来越少了，一个个都是官员学者,一个个气宇轩昂，昂首挺胸典肚，却常常言之无物，甚至胡言乱语。官本位在学界的盛行，让人有窒息之感。”他说，“生活在未来”，这话说得多棒！生活在掌声和鲜花丛中，就是生活在过去。我给这位先生的回复是：“我们是不得已而守节操。守节，是因为没有嫖客盈门。官员学者出卖贞操，乃因为制度使他可以赚外汇。如果耍猴的官人敲打锣鼓镗镗镗，给我们几粒花生米，我们也会和猴子一样地骑山羊钻火圈。有人以院士自况，自以为按照量化指标，他就相当于院士，给自己做宣传广告，做活着的烈士，树贞节牌坊，乐呀！猴子！！”
本系2003级社会学系的一位同学在给武高寿老师的期末论文中说：“第一次接触‘文化输入’和‘文化输出’的观念是在安老师的讲座上。记得当时气氛很紧张（我在太原几次讲座，都碰到青年学子的义愤填膺的严峻挑战，因为我的观点很是匪夷所思——安注），面对台下激烈的批评和质问，很怕安老师招架不住。作为在传统教育模式下成长起来的我们，似乎很难接受他那一套“激进”言辞。课堂之后，查阅安老师《文化输出和文化输入》，发觉文章比讲座更理性、更客观。文章批评当今一些文化学者惊呼中国在对外文化交往中存在着‘文化逆差’和‘文化赤字’的现象。安老师批评说这是不加分析地把经济贸易词汇挪用到文化问题上。文章并用古今中外丰富翔实的事例论证了这一观点的谬误所在，证明了近代中国社会每一次进步都和向西方学习分不开。文章还批评中国在海外举办孔子学院。”
我这里撮录我系一位大三学生在给另外一位教师的期末论文结尾处的话：“学院里有一位安姓教授，身体状况不太佳，然而来去仍风风火火。与此保持统一风格的是其平日的治学与授课。该师上课向来言词犀利，敢怒敢言，说到可笑或愤激之处，一头白发的60老汉脸上现出三岁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表情，往往令底下的我们暗笑不已。最令人倾倒的是，该师向来主张言论自由或曰学术自由，在大厅广众之下“大放厥词”。他不改变作风于丝毫。而是继续以社会问题为主进行深刻分析与批评。这样的师者，不仅可以是授业者，也只有这样的师者，才可以称得上是传道者，也敢为他人解惑。这样的人，是社会的良心，在献身专业工作以外，同时深切关怀国家、社会、以至全世界一切有关公共利益之事。（一个人的良心可能是身体上最受煎熬的一部分，良心往往得不到安宁。——安翁自注）而且这种关怀是超越于个人（包括个人所属的团体）的私利之上的。这样的人，是智慧的化身，是人类基本的价值（如理性、自由、平等，等）的维护者。”
远方一位友人看了上面的话这样回复我：“您真是很有个性！这位学生的描述很生动，从中很能感觉到您的个性特征。他的赞美之辞并非空洞无物，字里行间透出对知识和道义的理解和推崇。这就更加自然真切，代表他的心声。其实，学生的赞扬是最重要的，比任何奖项都真实和贵重！我也是很在乎学生的评价的，往往可以从中获得一种力量和敬业精神！我相信您一定是爱学生的。只有爱学生，才能尊重学生、理解学生，也才能为他们付出自己的知识和才华，才能教书育人。是吧？老师的人格魅力，有时候对学生的影响是终身的！”
某学子给安子的短信云：“安希孟先生，社会良心学者，常申发聩高论，撰醒世妙文，崇人权自由，憎愚昧奴役，憎跟风，时贤目为侔天畸人，逆潮流，弟子认作启蒙良师。学贯中外，视通古今，才调无伦，文思汪洋，下笔似斫轮高手，缀篇如妙曼神得。”安某不才，唯愿奋蹄，敢不日夕勤勉乎!
安希孟尝虚拟自传，模仿公费的宣传广告，嘲讽自我炒作云云：“安XX，XX省XX县XX村X家大院院长、院士，祖上是炎黄贵胄，龙子龙孙，不是猿猴演化而来。X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3000年“跨千禧年”人才，“全国最早”的“三所国立太学”之一的猕猴太学总监理，土皇独立王国自我表扬学院博士厚黑学博导，雅鲁藏布江乌苏里江尼罗河可可西里学者，享受独立王国国府津贴教授，多次自封“优秀模范教师”，“廉洁奉公的领导干部”；XX省社科奖终身评委和获得者，XX省级特级优秀科研成果专业户，学术帮派或团伙势力（美其名曰“学派”）总兵，相当于联合国科学院院士。弟子八千，闲人七十，已经储备留足自己一大院兵马若干。自我提拔为国际特殊贡献人才。唯一的缺点：没有缺点。因为自己贵为领导，所以祖宗也沾我的余荫，天然地是贵族。”这里可见安希孟秉性不移。
一位先生对我专栏文章的回复：“基督教的基本精神是一大二公，对其基本精神没有研究过，不好下结论，不过从火烧布鲁诺，迫害新教，十字军东征等事实看，除了看到血腥迫害的事实，没有看出什么一大二公、世界大同的迹象。”安子希孟的回答。“知识浅薄者，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得多阅读书籍。您说的这些都不是对于基督教的评价依据。中国古代酷刑，车裂，刖足，膑足，烧杀掳掠，虎头铡，来俊臣，魏忠贤，文化革命，逼供信，牛棚，土改斗地主，刘少奇惨死，但这不是讨论中国人的的依据。我们不替古人负责。全中国人民不是都有罪。世界主义理论很好，至于基督教徒神学家牧师自己有污垢，不能据此下无边无际的结论。我讨论的是北京大学教授中国人赵紫宸先生，人格高尚，他又没有火烧布鲁诺。耶稣没有迫害人。这就结了。学子可怜，没看文章就瞎说，不知道赵紫宸这个人个人魅力与人格高尚。”
一位先生对我专栏文章的评论：“耶稣下凡，不合常识。”我作答云：“这里不是讨论真实与否的地界。“本体论”、“存在”、“凡存在的就合理”、“物质第一性”“否定之否定”“规律”“逻各斯”“实体”“单子”“属性”“本质”“规律”“本源”“质变”“原因”“绝对精神”，农民伯伯不懂，也无须懂，但我们可以谈论。这些都可以争论。你不懂，但无知不是理由。你不知道，但不能作为反对的根据。那么多学着文化人大学教授讨论基督教神学，你一定要谩骂侮辱他们，就不好哦。人活着，不是动物，不是凳子，就有这种探求或信仰。人家信仰自由，你尽可以不相信就是了。佛陀，观音，太上老君，你不信就不信，不用谩骂侮辱。他至少有这么一点自由，这就是现代文明！”
我回复董建林牧师云：“赞成董建林。我们时代尊重基本人权，尊重基督教信仰，尊重宗教徒，尊重宗教徒人格。但是竟然还有人侮辱谩骂基督徒，对于赵紫宸一无所知，理由竟然是荒唐到无端把他们和烧死布鲁诺联系在一起。可是耶稣是群众，是穷人，耶稣的门徒是渔夫木匠无产者。当今精神贵族才藐视耶稣基督。就算耶稣是富农，我们也不该侮辱污蔑他。千千万万基督徒不该遭受侮辱谩骂。不了解基督教知识，这是当代部分青年的羞耻。多学习，勤读书，不做铁生，这才是为国争光，否则丢人，还狂谈爱国！！”
中国民间宗教至今仍旧停留在杂乱多神乱伦崇拜中，物质的饕餮的不道德的神灵弥漫中国。无神主义绝非国家的福祉。我们缺少纯正的宗教向量dimension.单正平说，如今，黄帝故里、伏羲故里、老子故里，西门庆故里，花果山故里，猪八戒故里，等等，都是文化底蕴。这样的底蕴和我们今天的生活有关系吗？法国汉学家埃尔维．圣．德尼说，“在（中国）这个统一的民族文学中，一切都相互联系，没有个性，前后相续，前仆后继，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传统在起作用，就像在其风俗习惯中（上坟祭祖饕餮月饼）表现出的那样。”沉闷空气中死一样的沉寂，腐尸在糜烂溃败。中国风水文化仰赖自然金木水火。自然循环、坟山贯气、祖宗荫庇、十二生肖，决定人情世道。猪羊骡马，鸡狗牛羊、动植飞潜、狮虎豺豹、虫豸草木，自然诸物，暴殄恣肆，取之无尽。这仍停留在前现代原初巫术魔法鬼魅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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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转载自网上。这些文章未必高深，但有朴素之美。
附录一疑以为始，终于确然
网友
回顾自已的校园生活，最大的收获不是最后能发几篇文章，英语过了六级，而是思维方式的转变。兰大图书馆是我最爱的地方，这学期利用业余时间看了一些非专业的书，有弗·卡约里的《物理学史》，爱德华·格兰特著《中世纪的物理科学思想》，《黑洞》，《数学-确定性的丧失》《魔鬼出没的世界》，今晨仍在读安希孟著的《思想着是美丽的》，有几篇写得太好了，令我茅塞顿开。
那是关于知识与智慧、关于人是什么、关于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关于哲学的目的的书。作者告诉我们，我们不是为了什么而活着，而是为了活着而“是”什么。动物为人活着，因为皮毛肉有用。动物靠草木鸟兽或活着，人靠思想活着。人为了成为自己而活着。
历经了辛苦和磨难，舍弃了丰裕的待遇与舒适的家庭，再次走入象牙塔内，我想我终于知道我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追求智慧----她既不能为我带来金钱，名利，也不能带来名车，房子，但是她令我愉悦和快乐，令我感到幸福与满足。
正如书中所说：“智慧不是一种能力，而是精神的一种状态、一种关联、是精神同精神，精神同自然、人与神的关系状态。她是一种圆满和谐状态。但这种状态不是努力的结果，而是原初本然状态。我们由于种种知识，暴行和制度，失去原初公义状态。我们可以揭示，重新寻回或回归这种状态，但无法靠自力创造和拥有智慧。”
“知识使人过幸福和富足的生活，哲学使人过痛苦然而有意义的生活。知识实用，智慧无用。知识导致奴役和统治万物；智慧使人谦卑，平等对待万物。”只有墙上芦苇才头重脚轻。
“追求智慧的人未必有渊博的知识。不仅如此，知识反倒可能蒙蔽人的双眼。智慧也可能使人变得愚拙。”韬略、计谋、才智、机灵、巧慧不等于智慧。鞋帮不是帽檐。智慧不是小聪明，不是算计，不是心计，不是伶牙俐齿。
我希望我永远是个愚笨之人。因为，如果一个人以确定性开始，他就会以怀疑告终。我希望我以怀疑开始。
二一个孤独的思想者
——谨以此诗献给著名宗教哲学学者安希孟教授
（我的一位学生）
那花白的一头
是你刚直的短发
疾风之中也能坚强挺立
倾倒的则是我
倾倒于你那锦绣华章
字字卓荦
羞杀了无数风流学者
如果勤奋是缺点，如果耿介是孤傲
你便是那匹不合时宜的骆驼
别人占有了喧嚣
你却偏向荒冷和落寞
一方斗室足矣
可以包容自由的言说
你喜欢那边缘
扮演不为人知的角色
你说思想着是美丽的
而哲学就是那孤独的舟蓑
夜，其实并不可怕
因为有笔，也就有了火
千古寸心其实也辽阔
激湍着的
是澎湃的心窝
你燃烧着自己
把黑暗点亮
你始终面向未来
循着那坚毅的目光
敦促人们去找寻诗意的生活
2006年8月26日
2012年8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