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杀 杖二十 目三 鸩杀

幻儿给我讲了关于黑蛋的惊悚故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说到最后时,形容柱儿的眼神时用的是“幽幽”的,这个词很女性化,有点诡异与奇特。

幻儿笑我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精心而出,并非粗枝大叶的浑说。幻儿说“二十来年,堂兄柱儿没有往来,这次他是特意来的。”

我说“他想告诉你真相,找到你幻听的症结,有助于你彻底康复。”

幻儿冷笑道“不,他来找我 是为了再次证明黑蛋的悲剧是因为我,当时年龄小,不会表达。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这样才能心安理得。”

我问“莫非你认为柱儿知道黑蛋被困在那里?一直没有说?”

“我不能确定,但我确信这其中不简单。他还给我讲了瘦猴的故事。”

“瘦猴?就是曾几个被卡在夹道里那个最后得救的孩子吗?”幻儿点点头,接着讲下去。

中学时,柱儿、瘦猴还有其他的伙伴和那村的嘎子他们都在乡中上学。瘦猴长得瘦小枯干、其貌不扬,有点小聪明,爱耍宝逗乐,跟在柱儿后面像个小喽啰,狗头军师。柱儿长得仪表堂堂,英俊耐看,是班里女生喜欢的对象,唯有花儿不买账,只对长得高大粗壮的嘎子眉来眼去。

鸩杀 杖二十 目三 鸩杀

花儿是黑蛋的三姐,也是黑黑的脸庞,但眉眼俊俏,皮肤细腻得如同古铜色的丝缎。比同龄人发育得早,个子高大丰满,走起路来胸脯一抖一颤的,引得一帮青瓜蛋子眼睛发直,浮想联翩。都是那村的,花儿和嘎子一块上学放学,两人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后面瘦猴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他说“看花儿胸脯那么大,屁股那么圆,一定便宜了嘎子那小子,两人不知睡过多少回了呢!”柱儿心中气恼,把瘦猴推了个趔趄,因为他心中喜欢那个饱满如水蜜桃的花儿,但只是远远的看,想起来心里就有恐慌与抖颤。

乡中教学质量,柱儿成绩一般靠上没考上高中,更别说中专师范了。村里人提亲比较早,柱儿爹娘年轻能干,他本人长得又周正好看,所以媒人经常过来踏破门槛。柱儿的爹娘本来相中那村的花儿的,谁知那媒人连忙摇着手说“要不得,要不得。那花儿简直就是祸胎子。上学的时候都认为她和嘎子是一对,两家大人也都这么认为。谁知有一回,嘎子是年轻人动手动脚的想亲热一下。谁知花儿咔嚓把嘎子的舌头咬下来半截。嘎子家哪肯轻饶,要花儿家赔钱。花儿的爹娘老实巴交的不敢应言,那花儿跑上大街又哭又喊又骂,说还要告嘎子强奸呢。这事谁说得清?后来嘎子家自认倒霉,拿着半截舌头把嘎子送到医院,缝了一块儿了。不过现在说话不利落,和半哑巴也差不多。你说这样的泼辣货,是做活过日子的人吗?谁敢娶到家里来呢?”

柱儿去当兵,一下就是六年,等他转业回来,这村的小伙伴大都成家了。瘦猴竟然娶了远近闻名的花儿。柱儿娘说“你这转业回来,上头也给安排的事做的,咱不能再找个土里刨食的种地的吧。你大姨说了一个教书的,比你大两岁,大点大点吧,等有了孩子就是吃商品粮的。”柱儿嗯了一声,说“瘦猴这小子挺有福气,娶了花儿。俺们是老同学,那可是班上的一枝花呢。”

大娘说“哼哼,她现在也是咱全村的一枝花儿呢。那女的可不正经。当姑娘时,和那村的差不多的小伙子们都好过。嘎子被她咬成了哑巴,其他的也为了她打架,狗脑袋打出猪脑子来。有一个瘸了腿的,还有一个砍了胳膊的。这是没人要了,才嫁给瘦猴。你说除了这尖嘴猴腮,姥姥不喜舅舅不爱的瘦猴,别人谁要她呀。”

“哦”柱儿闷声应着说“好歹我和瘦猴从小玩到大的,他结婚我也没在家,好歹去看看,算是个意思。”大娘说“哎,她嫁到这村来也不安分,村里差不多大的都整天长在他们家。瘦猴不在的时候,就留下过夜,就像开大车店的。咱可是正经八百的人家,你去干啥,惹一身骚?”

柱儿不顾大娘的唠叨,出了门。他的心有点火急火燎的,他想象不出花儿现在的模样。瘦猴见了柱儿跑过来就抱住,那瘦小的身子真像猴爬树。两人对饮,花儿浓密的头发高高的挽着,又有一缕歪歪的垂下来。紧身的低领秋衣,勾勒出更加丰满的曲线。她笑着说“老同学,真是出息了。看到你俺的肠子都悔青了。俺多等两年,就能和你这样的人物在一道了,哪怕一天,也强过和这猴子过一辈子。”

柱儿的脸红到脖根,瘦猴说“她就爱开玩笑。都说小叔子和嫂子没大大小。你这当弟媳妇的怎么和柱子哥这样没有把门的呢。”花儿眼如秋水,顾盼流转的说“你看人家柱儿哥,长得就像笔直壮实的大树,像武松,你就像,就像武大郎。哈哈哈哈。”花儿笑得花枝乱颤。

瘦猴说“柱儿哥像武松那倒无妨,别是西门庆就行。”柱儿沉着脸说“瘦猴,你说这话,俺就不能待了,咱们这朋友也没得做了。”他起身要走。瘦猴又攀到他身上打着坠溜,打着自己的嘴说“柱儿哥,从小玩到大的,俺这张破嘴和屁股也差不多,你还不知道?”花儿咬着筷子面如桃花吃吃的笑着,眼睛盯着柱儿。柱儿的目光躲闪,只好坐了下来。

瘦猴又说“俺就这样了,从上学的时候你就知道。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属于瘦肉型,吃多少就胖不了。柱儿哥还记得不?小时候藏马虎(捉迷藏),你们都躲在桌子底下,柜子里,瓮后头,一找就找到了。就我藏在你们家的夹道里。那夹道呀,猫儿呀狗的能过去,一般人根本不行。我的身量小呀,就侧着身子往里面蹩,想往里面藏藏。他们找不到我就不找了,天擦黑了,我着急呀,谁知进去容易出来难,卡在里面动不了,越着急越不行,像,像他妈的狗熊钻烟筒了。哈哈。”

花儿问“那你怎么出来的。”“我就扯着嗓子嚎呗。爹、娘,爷爷、奶奶、姥姥,大爷、大妈,哥哥、姐姐,想得到的都叫一遍。后来柱儿娘他们从地里回来,才应把我拽出来,把我的前胸后背都蹭破皮了。亏了我矬人高声,使劲叫喊。要是你哑巴兄弟黑蛋卡在里面,只会呀呀,呀呀的,别人寻思是鸭子叫呢,一准干屁着凉了。哈哈。”

花儿咬着一根鸡骨头,使劲的细细的嚼着,说“是呀,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柱儿告辞,出门时,花儿搭着柱儿的肩膀,眼里闪着奇异的光。高耸的胸脯蹭过柱儿的后背说“老同学,以后来玩呀。让他这死猴子再胡说八道,咱就真让他当回武大郎。”

柱儿从退伍转业被分配到一家暖气厂开车,有时出差,厂里有宿舍,一星期回来一趟。与瘦猴和花儿他们很少见面。

那天回来,他听说瘦猴喝药死了,死在他们家老宅后边。大娘他们在新要的宅基地盖了新房子,奶奶住在老宅。奶奶去世后,老宅就闲置下来。东边大爷也相继去世,所以这一排成了荒废的院落,不知怎么瘦猴死在那边。

大娘说“这还用问?瘦猴再没囊没气,没血性,也是个男人吧。有这么媳妇儿破烂货,和一块长大的弟兄们都搞过一遍。听说后来两人经常干架,受不了就喝药死了呗。哎,看吧,前脚瘦猴死,后脚她就抬腿走人。结婚好几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她能守得住?”

花儿哭得昏天黑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嚎叫着“兄弟呀,兄弟”。村里人都好笑,这是猫哭耗子做样儿看。都当个笑话,即便瘦猴比她小一两岁,她也犯不着这样哭法,怪不得她和人胡搞,原来没把瘦猴当丈夫男人,这几年是在她兄弟家住着呢。

瘦猴死后三个月,花儿去县城打工,学理发。现在县城开了一家美容院。

柱儿讲完这个故事和幻儿告辞,她送柱儿到楼下,看见车内有一个衣着时尚,打扮妖艳的女子。古铜色的皮肤,大眼睛顾盼流转。幻儿脱口而出“花儿”。柱儿点点头,钻进车里,摇下车窗,眼带忧伤和决绝。车子开动,幻儿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看见了花儿那双冷飕飕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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