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的观影,很流畅很吸引很波澜壮阔。本来以为黑泽明擅于用三两角色就把象征意向讲的意味深长,想不到他还可以摆弄那么壮阔的场面,后面打斗的场面基本可以说照顾到了每一个武士,从后山守卫口到村口,再跨越到村内村民的表情,面面俱到。
最意味深长的是七武士,七这个数字,我不禁想到了竹林七贤,也是七。七这个数字很奇特,首先是单数,单,孤单也,然武士是一个族群,在日本武士的地位可以说很高贵。当村民带着粮食到街上想要雇佣武士的时候,头一次就被一个武士打得满地找牙,而且放话说是侮辱其作为武士的尊严。武士在中国也是有渊源的,孟尝信陵养士,墨子弟子,再到游侠,一直到后来的七侠五义,侠义精神或者武侠情结。在百姓受苦的时候,侠客会站出来,劫富济贫。但某些时候,侠客却成为统治的附庸,压迫百姓,成为其走狗。说明了武士有一种游离性,他们游离于贵族与贫民之间,左右摇摆。从《七武士》中我们也可以在故事中得出,武士是可以被雇佣的。黑泽明有一种人道主义理想,就是想游离的阶层关心被受害大众,至少是偏向受害大众,社会能有普遍的人文关怀,不仅仅由上而下。同理想到竹林七贤,我们可以扩大到知识分子阶层,同样知识分子阶层是游离的,非常的游离性格体现,夹层在贫民与统治阶级之间。
每一个武士都能分析出非常详细的个性与指代,因为形象的鲜明让整个剧鲜活不已。头一个出场的是勘兵卫解救人质一段剧情,在解救之前,非常安静,他请和尚人剃光头(佛的意义是剃度)穿袈裟,解救一个婴儿。如果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个普通的武士解救贫民的画面,有感动的画面,但深层次上这是阶层的一种人道主义,以及善,智慧仁慈勇敢伟大道德之体现。旁观的人簇拥他的时候,里面藏着胜四郎以及菊千代,还有那几个农民,所有的偶然都碰撞在一起,勘兵卫作为道德的中心,领导中心,而胜四郎和菊千代是仰望着他,胜四郎追着他要拜师,而菊千代这个冒牌武士则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神情动作极为尴尬。
简略说一下七武士个人所象征,有这样一种说法,七个武士形象代表了武士精神的七个方面,他们的总和就是武士道。其中,勘兵卫是武士的领袖,他是武士精神的一个标志,五郎兵卫代表了智慧,七郎次代表了友谊和忠诚,久藏代表了武功,平八代表了乐观,胜四郎是未来的象征。而菊千代的出现则是黑泽明给世人的一个问题:武士最实质的是什么?剑道、精神、传统,还是其他?
菊千代是本部电影塑造的最为吸引人的一个角色,在竹林七贤中是刘伶式的人物,但意味更加深沉。他是连接农民与武士的一个桥梁。在带领农民杀落魄武士抢来装备那一幕剧,在周围武士面色变冷,责问甚至逼问他的时候,曾经作为农民的他,声声泪,几近嚎叫的声音把曾经武士迫害农民的行为一一道来,这时作为武士的这些个,霎时呆滞以及内心涌出羞耻感,无声接受了这个结果。菊千代有来自本身的自卑,他希望得到别的武士的承认,要说他的剑道,并不会是这七个人中最差的,但他迫切需要承认,拿假家谱、驯马、深入敌后骗取火枪、装模作样训斥农民,闹出不少笑话。我们可以看到他想脱离农民这个身份,在一个长期被剥削的一个现实中,每个 农民都试图往上爬,包括志乃绝望献身于胜四郎,她父亲几近悲愤地说一个农民怎么可以和武士结合?菊千代的伪装正是出自这样的心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掩盖自己的身世乃至过去,伪装成一个贵族一个武士,然而过去的习性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于是在别人笑他的时候,他的暴躁几乎是一种屈辱以及矛盾的体现。但是如果没有这个人物出现,这个剧基本没有没有了亮点。
最后决战中,久藏被火枪射杀,菊千代依靠他的信念,完成了他成为武士的最后洗礼,然而也倒下了。勘兵卫在农民一片欢歌中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还是被打败了。”背后树立的一个个坟头,最上面是四个大坟头各插一把剑,萧杀与肃穆,镜头拉到志乃插秧的画面,她只不过擦擦脸,然后插秧,唱歌比谁都大声。历史是容易遗忘的,尤其在秧歌面前,农民的劣根除了被菊千代字字句句的吼声中话出,其他你很难想象这是历史。最后我们永远不知道走出村子的是三个武士还是两个武士,我们不知道胜四郎的未来,他作为未来的象征,黑泽明给了太多的留白,也许是回去做武士,也许是留在村庄和志乃呆在一起,也许是以后由于愧疚一蹶不振,也许还有许多也许……
(大部分观点来自蒋勋——经典电影讲座之七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