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严歌苓《白蛇》浅评
每 |
天半夜，她偷摸起床，偷摸地练习舞蹈。这是她从投影上看见舞蹈完全回到她的身上。所有的臃赘已被削去，她的意志如刀一般再次雕刻了她自己。她缓缓起舞，行了几步蛇步。粉墙上一条漫长冬眠的春蛇在苏醒。伸展出新鲜和生命。
孙丽坤是周恩来总理都十分关注和关心的国际舞蹈家，在那个十年文革的动乱时期，这位被称为美女蛇的舞蹈家不可避免的被划为了资产阶级腐朽分子、有国际特务之嫌，反革命的行列之中，同时被关押在省歌舞剧院的一间布景仓库进行审查。被关押的孙丽坤身材臃肿，行为泼辣，几乎与外面那些中年妇女无异，本以为她会连同那灵魂至此堕落，但一个神秘男子的出现，改变了她原本的生活，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拉开了帷幕。
作者严歌苓，是海外华人作家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她对东、西方文化拥有独特的阐释。《白蛇》是严歌苓的中篇小说，小说的结构形式是作者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不过好像读者并不买账，但我个人而言还是非常喜欢的。小说的结构整体来看有三个版本，官方版本、民间版本和不为人知的版本，三种版本交替进行，将故事完整的讲述下来，官方版本，顾名思义是公开承认的，民间版本基本上可以算是主人公周围的人对事情的看法，不为人知的版本就可想而知是秘密进行的了。这三种版本是相互联系，相互补充的。官方版本相当于一个骨架，民间版本向其中填充皮肉，而不为人知的版本是整体的血液与灵魂，三者有机结合，让整个故事看起来更生动更立体，使人物性格的展现更鲜活，不同角度的人物塑造也让人物更加真实饱满。每个版本都拥有属于它自己的灵魂，因为它是以不同的立场来叙述的，所以需要秉持着自身的特点。比如开篇的官方版本便将故事前半段大概的整体做好了铺垫，以一封给周恩来总理的信作为代表官方的一个平台。用符合那一时代的官方的口吻将事件大概叙述清楚，接着又以民间版本更为深入的了解人物，介绍周围人眼中孙丽坤，此时读者各种的疑惑和好奇便被勾起，努力想去了解一个真实的孙丽坤到底是怎样的，不为人知的版本的版本接下来就会向我们揭秘，满足读者的这种心理需求，就像是渴极了的人才会尝出水的甘甜。这种叙述方式是循环的，但情节的发展是逐渐向前推进的。当然在这三种版本中，并不是平分秋色的，作者着墨最多的还是在不为人知的版本上。不为人知的版本中作者又以不同的叙述角度和方式展开，有的直接叙述，有的是以日记的形式，其中的悬念层层铺开，让读者有一个思考的过程，增强了读者的欲望。巧妙的创作结构下所刻画出的人物使我觉得更加真实立体，同时也使人在阅读的时候拥有一个探索发现的过程。
地方方言的渗入也算是《白蛇》的一大亮点，孙丽坤浓重的南方口音与徐群山的京腔不仅是她们身份的象征，也是形成她们鲜明个性的标志。孙丽坤学识不高，不识字，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未受过教育的舞蹈演员，所以在被关期间能和那帮民工互相调侃对骂，这里方言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徐群山是有知识有文化的高干子弟，看的书都是《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当时作为禁书）这一类的拥有先进思想的书籍，当下看来可以算的上是很有思想的先进分子，京腔作为他的标志是再好不过的。这种方言的介入，我们不会觉得突兀，反而有种新鲜感，同时和人物的身份契合，突显人物个性。作者在文中也多次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提到，这使得方言的运用变得不可缺少，让人读后回味无穷，对人物的印象更加深刻。
说到白蛇，我们总会想起《白蛇传》中的那个贤惠的白蛇白素贞，而《白蛇传》中有这样一段，大概是青蛇看上了白蛇要娶白蛇，白蛇不愿意便与青蛇斗法，青蛇输了，便主动提出要以女子身份服侍陪伴白蛇。《白蛇》的故事仿佛与这一段有些相似的地方，但终归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联系。作者作品中不少偏向于描写女性的心理，作品中孙丽坤的心理描写着笔很多而且细腻，相比之下珊珊就较少一些。其实整篇在我感觉都带着些许的朦胧感的，在描写孙丽坤的心理是同样有着朦胧的感觉，似是而非，亦梦亦幻，但无论怎样的月朦胧鸟朦胧，我可以很肯定的是孙丽坤是爱着徐群山的，当然也爱着珊珊。她把她当徐群山那个虚幻来爱，她亦把她当珊珊这个实体来爱。徐群山是带着魔力，超脱世俗的存在，他自身所散发的魅力是当时那个时代所不具有的，这种魅惑的力量吸引着看守孙丽坤的女孩，同样也吸引着孙丽坤，而徐群山的出现，给那是处于困境的孙丽坤带来的希望。对于孙丽坤来说徐群山确实是如梦幻般的存在。当一切秘密被揭开，孙丽坤在面对梦幻的破灭崩溃后，是珊珊给了她阳光，给了她温暖，她怕珊珊像徐群山那样猝然离去，同样怕珊珊照此永久的存活于她的生活中。不难看出孙丽坤是矛盾的，一种感性与理性的矛盾，她一方面害怕失去珊珊，另一方面又明白这种不同寻常的关系长久下去是也可怕的。此时的孙丽坤无奈、矛盾，不爱珊珊她去爱谁?女性总会处于矛盾之中而不能自拔，就像深陷情感一般。孙丽坤在感情方面是单纯的，在刚得知那个秘密的时候，孙丽坤苦思却没有出路，只得疯傻掉了，她的思想霎时被抽成了空白，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吧，珊珊的出现将她再次拯救，旧思想的空白使得新思想趁虚而入，渐渐她也逐渐接受了事实。现实总是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残酷，平反后的孙丽坤也必须回到现实生活，在这个现实生活中她是前舞蹈家，据报道不久后就要结婚，但一个电话响起像是上天要开的玩笑，珊珊要结婚了，孙丽坤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去了，那是一个很适合珊珊的男人，孙丽坤这样想着，在即将离别的时候，彼此的不舍让我们看到一种心酸与无奈，同时伴随着蚀骨的伤痛。离别后留在孙丽坤心理的将仍是那个手插在裤兜里，愣小子那样微扛着肩的徐群山。
《白蛇》无论在结构还是语言上都给人物以精心的塑造，小说的篇幅不长，人物却很丰满。整篇读下来带有神秘的朦胧感，在那样一个非常的时代，叙述这样一个非常的爱情，给了我一个非一般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