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和四姐妹——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 男人的痛你永远不会懂

张兆和:生活允许她做泼妇怨妇,她却选择做自己

台湾导演侯孝贤最想拍张兆和四姐妹的故事,但这计划一直搁置,因为“绝不可能找到演员”。

现如今,年轻的女演员们连演古装都舍不得放弃戴美瞳,唯有磨腮削骨时肯对自己心狠手辣。与其期待她们潜下心来,还不如幻想演艺圈不存在潜规则来得比较现实。

更何况,贵族气场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是靠练一练学一学就能养成的。1906年,张兆和四姐妹的妈妈陆英嫁给了她们的爸爸张武龄时,光是抬嫁妆的队伍便足足排了十条街,而男方家不但轻松的 装下了排满十条街的嫁妆,还原封不动的将这些值钱的嫁妆保存了十几年,直到陆英去世后将它们退给陆家。

张武龄的爷爷张树生是李鸿章的左膀右臂,淮军二号人物,当过直隶总督、两江总督、两广总督,张家的地多到无法用“亩”来计算……

张武龄热爱读书,为了让女儿们得到更好的教育,他们一家先是从合肥迁往上海,而后在苏州定居,1921年,张武龄在苏州自费创办“乐益”女校,有心学习家境贫困的女孩们,可以不交学费。

乐益女校的老师堪称一流明星阵容:叶圣陶,张闻天,柳亚子,匡亚明……这些名字每个都直接影响了中国历史。

无疑,张兆和姐妹满足了人类对于完美出身的所有幻想,然而,生活不会停留在投胎那一刻。

对于爱情,沈从文说: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人。

假如故事凝固在这一刻,张兆和无疑是人生最大的嬴家。出身好,有才气,健康高挑,穿男装剪短发,却是中国公学的万人迷。沈从文在操场上见过这位边走边吹口琴,不时潇洒把头发一甩的女学生,瞬间沦陷。

沈从文追张兆和追到发疯,狂写情书,跑到她的室友面前嚎啕大哭。当校园纷纷传言沈先生再追不到张兆和就要自杀时,张兆和冲进胡适办公室投诉,无厘头的校长笑眯眯的说:“社会上有这样的天才,你应该帮助他。”

半年后,张兆和接受了沈从文——当校长、家人甚至全世界都认可的男人出现,而且看上去如此专一不可动摇,她简直只需要俯下身去随便捡捡,终身幸福就到手了。她没有理由不接受。

可是当时间推移到三年后,当初追求她追到发狂的男人,遇到了女作家高青子。高青子长得也很美,关键是她崇拜沈从文。而张兆和则因为沈从文清高的推掉了家里的嫁妆,一门心思学起了如何摆平柴米油盐酱醋茶。

沈从文回湘西探亲,途中给张兆和写信“三三啊,上次我说到山中的花事,这次,我跟你说说行船的美妙”,张兆和回复家里的米能吃到几时。沈从文当了她的首饰买各种收藏,她说是打肿脸充胖子。

在并不怎么爱他的妻子和崇拜者之间,沈从文一徘徊就是8年。抗战时,他甚至同时把两个女人都带去了昆明。

与轰轰烈烈的开局相去万里的婚姻,是许多著名爱情故事最吊诡的转折。

但张兆和是沉默的。一个被背叛的妻子,她的沉默可能是难堪,也可能是仇恨。但是,当高青子为沈从文耗掉了八年的宝贵青春后,最后却是张兆和为她找到了归宿。她给高青子介绍了一个性情相投的好对象,一个翻译家。

解放后,沈从文被北大学生贴大字报,被批斗,被老友疏离,他想不开,数度自杀。张兆和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收入微薄,但她用微薄的收入资助了25个失学儿童。外面风大雨大,她只管悠闲的待弄花草,并按“品格”给它们排名。

1969年初冬,张兆和已被下放到湖北挑粪,沈从文也即将下放改造。二姐张允和来探望沈从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三姐的第一封信,第一封”,接着哭了起来,快70岁的老头像一个小孩子哭得又伤心又快乐。在青春美貌散去之后,他重新认识了妻子的美,他说她是“一块乌金墨玉之宝”。

生活的河底涌动着无数暗流,每一个都推着张兆和理直气壮的去做泼妇怨妇。如果说,不动声色的面对情感上的背叛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多么爱沈从文,那么,面对人生的挫折,面对一次次直接攻击到本人的政治冲击她依然心平气和,在男人可称作英雄气概,时穷节乃见,在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张允和:爬过死人堆,心中仍有诗情画意

二姐张允和是风云一时的美女学霸,参加过田汉的南国社,当任光华大学学生会主席,还是杂志的封面女郎。18岁那年,她和同学的哥哥周有光相爱,谈婚论嫁时,周有光担忧的给她写信“我很穷,恐怕不能给你幸福”,她马上回了十几页信,鼓励他“幸福要靠自己去创造”。

只是,人们辛苦创造出来的幸福,常常抵不过时代的不幸。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周有光在国外留学,张允和独自一人带着婆婆和一对儿女逃难到重庆,断水断食,张允和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走遍全城去找一口吃的,路边满是穿肠破肚的死人,腥臭的血肉沾满了白富美的罗绮。

千金小姐不是盖世英雄,无法力挽时代的狂澜起死回生。但她尽最大努力把死亡的恐惧挡在老人和孩子的世界之外,她只讲自己的幸运,话说得像首小诗“炸七星岗的时候我在上清寺,炸上清寺的时候我在枣子岗垭”。

女儿6岁时因阑尾炎无药可医而死,张允和一夜眼泪哭干,此后再不在家人面前提起这件伤心事。“三反”、“五反”运动她被下岗,干脆转投昆曲社,兴致勃勃重拾旧好,不跟别人抢着演才子佳人,演书童丫环照样开心。文革时遭批斗围观,别人骂也好打也好,她只当是在看昆曲中的群丑表演。

等到周有光成为语言大师,成为汉语拼音的创始人之一,生活稳定下来时,张允和已经80余岁。夫妻两人每天上午一道茶,下午一道咖啡,喝时把杯子高举碰一下,举案齐眉,似乎那些惨痛的过去,从没在她心中留下阴霾的伤疤。

张允和93岁去世前一直优雅得体,被媒体称作“中国最后一个闺秀”。

有钱有闲有青春,谁都可以做公主,难的是天塌下来风度不变,走出死人堆依然胸怀诗情画意。

诗意就是当你垂垂老矣,心依然为当初的爱人而悸动。

四姐张充和也是万人迷,诗人卞之琳对她一见倾心,写出著名的《断章》四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张充和35岁高龄嫁给美籍德裔学者傅汉思,在耶鲁大学她教书法,穿旗袍,带女儿学昆曲,带着丈夫成了著名的汉学家。90多岁,张充和依然在院子里种玫瑰,种牡丹,种梅花。

大姐张元和下嫁昆曲明星顾传玠,令人跌破眼镜,一些亲友觉得丢尽脸面,拒不接受小夫妻登门拜访。为了提升社会地位,顾传玠不断投资不断失败。张元和却从不提生活的窘迫,只有一派温馨幸福。

顾传玠去世后,张元和致力于弘扬昆曲,80多岁还客串了李安的电影《喜福会》。

张兆和四姐妹——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 男人的痛你永远不会懂

一次,在扮演《长生殿埋玉》的唐明皇时,张元和突然出戏,潸然泪下“原来我埋的不是杨玉环,而是顾传玠这块玉”。

世间从不缺少铁石心肠、八面玲珑,稀缺的是历尽沧桑依然懂得欣赏一朵春花之美的心情,垂垂老去依然能为爱情悸动的心。那是一个人对这个星球苦难重重却为何依然生生不息最无畏,最热情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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