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中很早就有演绎老包铡陈世美的故事,这出戏老的叫法是《铡美案》,三个字简单明了,概括了全剧剧情,现在京剧、秦腔等剧种还沿用这种叫法。而现在有人觉得一个“铡”字太恐怖,于是豫剧改为《秦香莲》或《包青天》了。我最早看这出戏,戏报上是用《铡美案》冠名的,可能“先入为主”的缘故,本文我仍用老叫法,叫《铡美案》。
剧情就不用介绍了,一个贫苦书生高中状元,却因富贵而抛弃糟糠之妻,对这种负心汉,至今仍受到老百姓的批判,说明这出戏当今仍有其现实意义。
借用一张京剧《铡美案》“韩琦杀庙”剧照
陈世美忘恩负义,抛弃前妻,在宋朝遭到包拯的“铡”,处以极刑合情合法。但拿今天法律来判定该不该“铡”,恐怕会有异议。且从唱词里,看包拯给他罗列的三宗罪:头宗罪“双亲亡故不戴孝,身在朝中穿红衣”,是道德层面的,还不足以定罪;二宗罪“已婚男子重婚配,在宫中招亲把君欺”,犯了重婚罪,应该量刑但不会太重;另一宗“罪贪图富贵起恶意,差定韩琦杀前妻”,关键是他派韩琦去杀秦香莲母子,当知道真相后,韩琦出于义气,要放秦氏逃生,但想到要“刀见血”方可交差,没办法,被逼得自杀了,这不管怎么说,是陈世美逼死了人命,这是应该重判。按中国人“杀人抵命”的信念,逼死了人非同小可,但陈世美只是幕后策划,该不该铡?按今天的法律衡量,我不是学法律的,就不好说了。
(一)《杀庙》一场环环相扣,精彩绝伦
《铡美案》中的《韩琦杀庙》是戏中重要一场,少了这一场,就无法铺垫包拯要铡陈世美的原因,无疑会极大消弱《铡美案》剧情的可信度,也从根本上降低了整出戏的感染力。
同时《杀庙》这场戏,编剧煞费苦心,几次使用了“突转”手法,使这场戏环环相扣,险象迭生。何谓“突转”(也叫“逆转”)?简言之,是剧作家为了加强戏剧冲突,常用的一种技法。结合《杀庙》一场来说,韩琦奉陈世美指使,要去追杀秦香莲母子三人,当韩琦听到秦香莲的诉说后,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要杀”转为“不杀”,“她母子流尽了伤心泪,叫我韩琦我无话回。”“我韩琦不愿把良心昧,恁母子远逃生远走高飞。”明确表明了要放秦香莲母子三人逃命,这是一“转”;当韩琦想到陈世美交给他任务时,有“钢刀之上要验血红”的嘱咐,于是又唤她回来时,观众又为秦氏母子的性命担忧,此为二“转”;当秦香莲看出他内心苦楚时,唱出了“你要杀,把我一人来杀死吧,留下我一双儿女逃性命”后,又来了一“转”,韩琦为秦的身世所感染,使这条刚烈汉子竟自刎而亡。
如此之三“转”,使《杀庙》一场环环相扣,精彩绝伦,戏剧矛盾很有层次地展开,引人入胜,让观众有兴趣地继续看下去。这场戏虽然只有十几分钟,但把秦香莲的慌与惊,愤与恨表现得格外酣畅。同时呈现出“一石三鸟”的功能:一则反映了秦香莲的命运多灾多难;二则塑造了韩琦舍己救人,杀身成义的崇高品格;三则反衬出陈世美的杀妻灭子的恶毒手段。
戏中让耿直汉子韩琦拔剑自刎了,有人认为这是宣扬“愚忠”思想,即便不说“愚忠”(因为陈世美与韩琦只是主仆关系,尚谈不到要效忠主子),要为一个陌生人去死,也不值得,变换一种方式帮助秦香莲母子更好。这是一个“我等人”说不清的问题,姑且先搁置下来,继续说戏吧!
(二)豫剧崔派《杀庙》唱词整理
豫剧崔派《铡美案》是最好的。原来网上有崔兰田大师《杀庙》一折唱词,后来拍电影时,又经过了改编。下面视频片段是我从电影《包青天》中截取出来的,并且在此基础上,一句一句听唱段,一句一句做修 改,整理出来的唱词。原本打算只给唱词,对白省略,后考虑到,对白在这场戏中显得十分重要,能把主要角色(秦香莲与韩琦)的神态及心理活动,表现的十分到位,于是我就把对白添加了进去。因它不占据主导地位,我使用了小号字标出。
【崔派《杀庙》主要唱词】
秦香莲:
(唱)派人查小店,将俺母子赶外边。
陈州沿途把冤喊——
韩琦:(白)民妇,哪里走?
秦香莲:
(唱)想必是强盗把路拦。
手拉儿女进庙院,求神灵保佑俺母子平安。
韩琦:
(唱)紧追慢赶人不见,莫非插翅飞上天。
路边现有一庙院,想必她藏在庙里边。
一足踢开门两扇——
秦香莲:
(唱)好汉爷你把俺母子可怜,
俺举家三口来讨饭,身边并无银两。
(白)好汉爷爷,你你你,饶命吧!
韩琦:(白)我并非强人,哪个要你的银两?
秦香莲:(白)你不要银两,为何害俺母子一死?
韩琦:(白)我来问你,你是何人?
秦香莲:(白)秦香莲。
韩琦:(白)啊!果然是你,看刀。
秦香莲:(白)军爷啊,俺母子与你有仇?
韩琦:(白)无仇。
秦香莲:(白)有恨?
韩琦:(白)无恨。
秦香莲:(白)既然无仇无恨,又不是强人行劫,民妇人身犯何罪,要污你三尺宝刀。
韩琦:(白)这个,你有何罪,我乃不知,我是奉了驸马之命。
儿女:(白)妈!
秦香莲:(白)哦,这么说你,你是奉了驸马所差。
韩琦:(白)正是。
秦香莲:(白)你是何人?
韩琦:(白)校尉韩琦。
秦香莲:(白)军爷啊,请你且息雷庭之怒,听俺母子诉一诉冤情。就是碎尸万段,我也死而瞑目了。
(唱)满腹恨压得我有话难讲,你听我诉一诉天大冤枉。
俺母子并未犯人命大状,只怪我不该是你驸马的妻房。
韩琦:
(唱)韩琦我做事太莽撞,她原是陈驸马原配妻房。
陈驸马害人为的富贵,我韩琦杀无罪丧失天良。
我有心开生路把她来放,当差人怎能够自做主张。
狠狠心我叫他刀下命丧,见此情不由我软了心肠。
秦香莲:
(唱)常言道,杀一命不如救一命,求军爷你放俺远逃生。
有朝一日冤情报,不忘军爷大恩情。
韩琦:
(唱)她母子流尽了伤心泪,叫我韩琦我无话回。
钢刀怎能杀无罪,有道是人亏理不亏。
我韩琦不愿把良心昧,恁母子远逃生远走高飞。
秦香莲:(唱)谢过军爷去逃命——
韩琦:(白)夫人请回!
秦香莲:(唱)军爷唤我为何情?
韩琦:(唱)驸马要验刀上血,我无有凭证难回宫。
秦香莲:
(唱)你要杀,把我一人来杀死吧,留下我一双儿女逃性命。
儿女:(白)妈妈!(有几句恳求韩琦的话,略去)
韩琦:
(唱)可怜她满腹冤仇深似海,陈驸马杀妻灭子大不该,
刀上无血怎交待,不由我心头热血涌上来。
也罢!人生自古谁无死,宁死也要留清白!
(白)门外有人来了——(遂拔刀自刎)
秦香莲:(白)哎呀,不好!
(唱)一见韩琦丧了命,怎不叫人痛伤情。
韩将军为俺实为俺,连累无辜丧残生。
韩将军九泉之下等一等,包大人面前我把冤鸣。
(三)崔派《杀庙》视频选
请欣赏崔派《杀庙》视频。小宝选用了三个片段:张宝英的电影版,宋子根的专场版,及范静的舞台版。前两个都是按电影版唱词走的,请注意,范静的本子是按崔大师原来的版本排演的,有其独特的保存价值,因为现在崔派弟子中,演出《杀庙》一场,还没有原封不动地按大师的本子唱的。
1、豫剧 电影 《包青天》 杀庙一折 (张宝英许颖演唱)
链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RYoiN97TlcY
2、河南戏曲网 宋子根 赵娟《包青天· 杀庙》 一折 挚友制作
链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1yI4QkgG84U/
3、豫剧《铡美案》“杀庙”一场 范静主演(该视频最接近崔大师的原版)
链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B3FpPx69Q
与上面视频相匹配的唱词,可参看崔兰田《杀庙》唱词,链接:http://www.chinaqupu.com.cn/html/changci/yuju/20071029/36044.html
(四)围绕拍摄电影《包青天》而引起的一场风波
1979年,豫剧电影《包青天》开始筹拍了。这出戏是豫剧各个院团,各位名家都会演的戏,当初挑选演员时,曾引起一场风波。我这里用了“风波”二字不慎妥帖,或者用“竞争”二字更好。拍一部电影,谁不想在影片中担任个角色?
当初准备拍电影的时候,安阳、开封、商丘三市(包括主演及市领导)都跃跃欲试。安阳是崔兰田的大本营,自不必说;开封是《铡美案》的发生地,竞争上也占优势;当年包公一角,豫剧李斯忠、曲剧谢禄都很想演,结果因种种原因,包公一角被商丘的吴新平拔得头筹,使二位无缘银幕。
在宋桂玲回忆录之25《艺海钩沉》(链接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d9a3840100kfmw.html)中,清楚的记录了那段梨园轶事。
当年宋桂玲觉得这是崔兰田的拿手戏,也是开封王秀兰的得意之作,但崔兰田、王秀兰二位因身体原因失去了机会。她找到二张(崔派弟子张宝英和常派弟子张月荣)都擅演这出戏,又正值当年,就无意争电影中的这个角色。可当时的开封市政府觉得这是发生在开封的故事,为了想给开封人争面子,争资源,硬把宋桂玲、关灵凤、陈慧秋等名老艺人集合起来赶排,把她们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结果这场安阳、开封和商丘三家的竞争,电影制作方运用了聪明与才智,让三家联合拍制,三家都有演员担当主要角色,实际上安阳与商丘成为竞争的赢家,安阳是张宝英(饰秦香莲)、崔少奎(饰王延龄),商丘的吴新平《饰包拯)、张素贞(饰公主)、阮靖(饰陈世美),许颖(已故,饰韩琦),而开封只有王少兰饰演国太,不过把这个戏的底包演员全部给了开封。
上面宋桂玲这篇回忆录给了一个连接,如果你想了解更多,不妨打开看看。
(五)豫剧其他流派《杀庙》视频
下面我选用的三个《杀庙》视频片段,首先想到的张月荣的《秦香莲》。当年商丘版的豫剧《秦香莲》(张月荣、吴心平、阮静主演)很不容易找到。
1、张月荣《杀庙》一场
找是找到了,也不能下载,只能给你个链接:
http://hi.baidu.com/jutanyimincui/item/3de328631d68ea1c7ddeccf6
你打开后,看到“菊潭一民---------崔铁军”的网页,分上下两部,下部中前十三分钟便是《杀庙》一场。
2、张惠 豫剧《秦香莲》杀庙
链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XcRrYeEjrE/
3、河南大河剧团陈亚飞主演的《杀庙》
链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s1S01SquUuU/
【最后附上】方素珍、康传相夫妇演唱的曲剧《杀庙》片段
曲剧《秦香莲·杀庙》选段_方素珍、康传相
链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mSEn9DZEk1w/
(2014年8月18日唐小宝初稿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