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喜读童话,或许是未曾涉世,那童话的城堡便是向成人世界瞭望的一个窗口;青春时代,热爱诗歌、散文,或许喜欢的是那份浪漫、唯美的情怀;工作之后,也读小说,那跌宕起伏的情节使你超越平凡的生活而有了别样的体验。人到中年之后,人淡了,心静了,被束之高阁的古代经典也成了案头之书,当代有深度的随笔也时有涉猎。
结识曲黎敏,是从学校共同组织收看她的健康讲座《从头到脚说健康》,知道她是一位医学专家,从讲解中不难看出,她医学知识丰厚,文化底蕴深厚。很复杂的问题,经她信手一点化,便豁然开朗。后来逛书店时,发现了曲老师的一本随笔《生命沉思录——写给2012的文化焦虑》,毫不犹豫地收入囊中。
在这本书中,曲黎敏面对2012的文化焦虑、社会变革,从人性、饮食男女、婚姻、文化、生死、历史、现实、宗教等方面对生命进行深入地剖析,哲思通透,禅意幽微,诗意弥漫,知识分子的文化使命感、天地情怀令人动容。
在我看来,作者仿佛站在云端,用她极为通透、睿智的内心与读者对话,呈现出的是真实的思想内核。读后,无法不深深地浸润其中,却又跳脱不出来,大有“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慨。一者源于作者思想的深厚、博大,再者由于自身的浅陋,无法将它融会贯通。所以,只好偷个懒,索性按作者编写的体例,择其妙言佳句与博友共享。
一、灵、诗、乐
在关于灵魂、人性的探讨中,作者认为“人的差异性源于灵魂的差异;源于生命能量的差异;源于诗性和艺术性”。一语道破了人之不同。那么如何消弭差异,抵达人生的高境界呢?人生贵在修行,修什么?修行者修的是“尊”,普通百姓求的是“福”。
“这个‘尊’,在佛是大如来之光芒,在耶稣是头上光圈;在毛泽东是‘为人民服务’;在人,是生物场,是影响力。生命能量的大小从此决定。”
大人物必定有大格局,有大格局便会放大光芒。谁说不是呢?
最近看电视剧《蔡府风云》便深有感触。蔡锷与唐宽都曾是袁世凯手下的大将,就其智慧谋略而 言二人不相上下,但为何一个名垂青史,而另一个却身败名裂呢?格局不同。蔡锷起兵是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而唐宽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所以“大格局者有大场和大尊”。
作为普通人,我们时常反观内省,消除“我执”、“断见”,克服欲望,追求心灵的完美,终将完成从小我到大我的扩大与升华。
二、“饮食·男女”
对此,作者亦有许多精辟的论述。
饥来吃饭,本来是最自然的,现在却成了很复杂的事情。作为医者的作者不无担忧地写道“我们最基本的诉求已经被蒙上阴影,被污染的食物正渐渐侵蚀我们的生活,使我们的气、我们的血、我们的精渐渐地走向污浊……如果有一天,我们没有了食物,或我们的食物变成了伤害我们的敌人,我们人类,将何去何从?”
谁说不是呢?注水肉、毒奶粉、毒大米、硫磺馒头、苏丹红辣椒、地沟油等问题食品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扯下中国食品安全的遮羞布。民以食为天,却让人“谈吃色变”,唉,中国到底是怎么了?
没办法,还得活,那就静下心来喝杯茶吧。“来喝茶吧,你内在的一切不平衡,会在茶水的清亮中得到救赎。”让一切的抑郁、焦虑在袅袅的茶香中飘散吧。
或者喝杯酒,酒后的微醺也是一种释然。“每每想到孔老夫子曰‘唯酒无量,不及乱’,每每想到他老人家‘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便宛然而笑,那一定是微醺后的诗意吧,浴乎沂,风乎舞雩,能率性地活,能感慨地活,能觉性地活,多么幸福,多么难得。”
是啊,像李白那样对酒当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多么自由,多么诗意,多么豁达!
现代人对物质的追求无止境,住,只要心安,何必高堂华宅,“住,一定先是心有了歇息的意思,身体才回去寻个住处。”
何况再往大处、深处想一点,“天地之间,就是一个家;宇宙往来,无非你我他。轮论转转,我是你,你是我,他是你,我又是他……如此了悟,人生又何苦,寻寻觅觅,瞻前顾后?!”既如此,又何必在欲海里挣扎而不得脱身?
“行在人流中,看的是人;行在海边,看的是海;行在山顶,看的是山……你行走的方式,决定了你的眼界,也决定了你的胸怀。”如此,行走便从一种在世间穿行的方式生成为一种境界。
可是,也不要一味的行走而忘了欣赏啊,“人是越走远远,越走越快了,走那么远,那么快,又是为什么呢?!我们的灵魂又该如何跟上趟呢?慢一些吧,停下来,好让灵魂跟上来。”脚步要与心灵同步啊。
“看得多了,‘五色人目盲令’;吃得多了,‘五味令人口爽’;玩得多了,‘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老子就是老子,活得明白。可他老人家最后也西行了,但此行意义重大,在楼观台留了五千言,让人一读就读了两千年。”
做人做事关键在于“度”,尺寸把握好了,就有了场,灵魂就可以飞升。
三、情性浮华
这是一个永远说不清、道不完的话题。
很多人想到婚姻中寻求幸福,结果是“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陷入了永久的困惑。
为什么婚姻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且听曲说:
“婚嫁一开始就错位了——女人嫁的是灵魂,是爱;男人娶的是生活。所以没有痛苦的婚姻是奇迹,不迟钝到一定境界是不会有这个奇迹的。”
所以,找一个平凡的人,温暖地过一辈子,并非易事。
学者周国平则总结说,“性、爱情和婚姻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性是生理学,追寻的是快乐。爱情是理想原则,是美学。婚姻是社会学和经济学,追寻是现实的原则。”所以,将性与爱融合在一起的婚姻必须要好好经营。
“困顿的人、温和的人在婚姻中喜欢相濡以沫,把生活禁锢在狭小的个人空间里,喜欢那种互相取暖、互相救助的感觉。但聪明的、开悟的,玩的是相忘于江湖,把生活当作浩瀚的大海,给自己和他者都足够的空间,自由自在地……游。”
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婚姻的难以完满也取决于男女性别的差异。伍尔夫认为“做个单纯而简单的男人或者女人是不幸的;一个人必须是男人般的女人或者女人般的男人。”她认为单纯以男性或女性身份来思考,将干扰心灵的完整。乌尔夫说得真是好极了。
“确实是这样,我们常常被自己的性别拘束住了。老天降生我们时,就用性别把我们的生命推向了偏执与分裂,然后让我们用终其一生的追寻来圆满我们回家的路。”
不必偏执于性别,做一个性格完整的人是幸福的核心。
四、关于神话、天地、历史
曲黎敏不仅从当下思考人性、人类的生存状态,而且把人放到历史、文化的大背景中去审视,有了更广远的思考。
“最高的神,最高的道是生生不息。”所以,“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舞”。
“为什么这一轮人类没从‘黄金时代’开始呢?为什么我们好像直接进入了‘黑铁时代’呢?是天神已经对人类绝望了,还是人类在恶习的惯性中刹不住车了?我们能否逆流而上,在反省与修习的路上,一路向上,直奔那神仙一样的‘黄金时代’?”
“天象已经太古,人类已经太老,我们已经不断地把他五花、神话、再物化、神化……所以,我们必须给自己的唤醒和觉悟规定个时间,否则我们会继续沉睡。人生短促,那就把2012当作一个风向标吧,在那以后的未来里,不仅要重新唤醒天象,也要唤醒人类的沧桑……”
“这婆娑世界,天道‘无为’,不过春夏秋冬;地道‘无为’,不过生长化收藏。只有人道‘有为’,到处是自以为是,到处是过度干预,到处是劫掠烧杀,到处是焦虑及伪善……所以,一切惩罚,本该由强梁者、造孽者承担,但一个大雷劈下来,不可能不伤及无辜……”
“心是火,最惧怕冷漠。个体冷漠是反抗,而社会集体性冷漠是癌。”
“当一个老人在街上摔倒要不要去扶也成为一个公众话题的时候,,这就是老子所说:大道废,有仁义。一旦仁义成了牺牲般的壮举,如果不能像老子那样西行,我们就只能在窒息中挣扎了。”
从以上论述不难看出,作者那“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情怀,她要大声疾呼,唤醒那冷漠、麻木的人们。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不能让小悦悦事件再上演,觉醒吧,人类的良知!
五、人世间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自己,做好自己。接受不可改变的,改变可以改变的。命,无法改变,比如你的父母,家庭,这是上天的口令,专为你而设;而运,是你自己行走的方式,可以修得。通过受教育、日行一善、个人努力、飒然而悟等方式习得。
正视一切,善待一切,可以“面向大海,穿暖花开”。“不仅人的身体有自愈能力,情感也有自愈能力,生活也有自愈能力,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时光流逝。过度治疗、过度干预、过度解读等等,都会让自己疲于奔命。”
“世界再怎么变化,人,还是离不开阳光、亲人、温暖的夜和孩子。这些,是人生的秘药,可以疗愈我们灵魂深处的伤。”
所以在我们有限的时光里学会爱、宽恕和拒绝,打破自我的围墙,尽可能让生命绽放精彩。
在人世间,贵在坚持自由。“桎梏无所不在,但心灵的自由也无所不在。”“能坚持不被世俗格式化和荼毒,就是爷,就是贵,就是精神豪门。”“坚持自由就是坚持孤独,坚持孤独就是坚持独立的思考和独立的战斗。”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永远的追求。
“即使明天地球就要毁灭,我仍然要种下一棵精神的苹果树。”所以要做一个有思想、永不媚俗的人。
“没有信仰的民族是可怕的,没有信仰,人就没有约束。”“而信仰混乱却多元的民族更是可怕的,因为杂乱的信仰意味着功力和实用,他不是用信仰来提升自我,而是借用各种信仰为自己的贪婪找寻借口。”“信仰不是信‘教’。信仰是在大千世界的面前保持着犀利的痛苦、冷静的爱和激情的对真理的认知。是一种独立的精神,而不是对他人的救赎的依赖。是让自己变大,而不是让自己跪下……”
缺乏信仰,价值混乱,所以,当下社会,怪相丛生。
中国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历史的民族,因为我们有自己的文化传承。“一位美国总统在观赏西安古城后说:中国要在几十年中建成美国那样的城市,是很容易的事,但我们建成西安和北京故宫那样有文化底蕴的城市要花上几千年。而我们中国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是完全忘却传统,追在别人的身后,造就一个没有文化个性的、被‘化’掉的新事物。”真真可悲啊。
第六章现代人物志
“走在人类前面的人,一定是疯子,或傻子。而不是所谓的院士。他们一定欠缺某种灵活性或圆融,喜欢一条道走到黑。或者索性就是黑暗中的炭火,或地壳里的岩浆。我虽没有见过他,但我敬仰他,爱慕他,在科学的层面上,我未必懂他,但在精神和心灵的某个层面,我懂他,我就是他。”像这样有独立思想、自由精神的先驱者致敬!
第七章在路上
人生就是一次旅程,我们就这样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边赶路。等有一天风景都看够,不知有谁能一直陪我们看细水长流。
“男人的渴望是在路上,女人的渴望是一个房屋并且面朝大海。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永远有点无厘头,在呐喊与低语之间,在谵语与冷漠之间,所有人的人生,都被物质的金钱和精神的不懂所耗尽了,消费了……呜呼,哀哉。”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风景越美,心越孤独。”“照片拍不了微风和鸟语和静谧的心情。照片,遗憾的艺术。”
“走着走着,天就黑了,走着走着,就岁末了。走着走着,生命就灿烂了,走着走着,生命就又黯淡了……”生命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像那野草就好了,在灿烂里死去,在灰烬中重生。烈火烧过青草痕,只盼来年春风。
可惜,生命无法轮回,所以愈显珍贵。
第八章言语的盛宴
对于很多语词,作者有独到的意味深长的解读。比如:
【树】
我是荒原上的一棵树,一方面因为爱恋和仰慕,枝杈拼命地伸向天空;一方面因为恐惧和悲怆,根茎深深地犁向大地。除了这两个方向,我别无所去。
这哪是树,分明是一个心怀理想又充满悲怆的现代人的情怀。
【中】
一种不左不右的能力。左很容易,一激动就左了;右也容易,一悲观就右了。不狂妄,不绝望,该生发时生发,该收藏时收藏,才是了不起的人物。
中庸之道,中和之美,左右圆融,妙哉妙哉!
【忧郁】
忧郁是病,是独阴无阳。而忧郁是一种美德——保持着一种疏离,一种抗拒,一种沉思,一种忧伤……凡大艺术家都有骨子里的寂寞和忧郁,和对人生、对世界、对自我的质疑。这种独立的思考、独立的工作,可以拥有特立独行的创造。
我经常大笑,但忧郁是我血液里的东西,它可以使我永不媚俗。
掩卷沉思,我不得不说,曲黎敏《生命沉思录——写给2012的文化焦虑》,是一部解读生命、舒缓现代人焦虑心情的难得的好书。博友不妨一读,定能养心生智。
曲黎敏做客河北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