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隍城郊区一个已经废弃的破旧厂房内,四个彪悍跟在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子身后,那男子浓眉厚唇,身材魁梧,一双黑色的眼眸里埋藏着无法言语的感情,一只手按住手枪的拉条向上拉动,食指扣在枪臂里,对准前面一对趴在地上男女。
这时女人立刻挡在前面,身后的男人已经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浑身都是刚才打斗的伤痕,手指虚弱地拉住那女人衣服想让她到自己后面来,撒满一地的红色钞票像一张张狰狞的脸,无比凶恶的看着这些个自相残杀的人,无比欢腾。
“夏殊娆,你给我让开!”
“放了他,要不让子弹先穿过我的身体。”女人缓缓地站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
女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抓住那男人手中的枪向下移去,直到停留在那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得有些苍白,“开枪吧,杀死肚子里的孩子和我。”
“让开。”男人脸上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口气明显地降低了,眼眸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表复杂的情愫。
“不。”女人手轻轻地抓住男人握着枪的手,然后抬起头望着他:“放了他好吗?我和你回去,我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过幸福的生活。”
“你说过,你想有一个家,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家对吗?”女人盯着他继续说道,“我不需要很多钱,只要安稳就好,去公安局自首吧,我等你回来。”
身后的四个男人向前靠了靠。
“呵。”男人突然嘴角凛冽地笑出来,大声地喊道“家?你和他生出来的孩子,要和我组成家?夏殊娆,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然后举起枪。
“不要!”地上趴着的男人大声地喊道。
只听“砰砰砰砰”四声枪响,身后的四个彪悍相继倒。远处突然传来警车的声音,由远至近。
男人拿起枪转过身,嘴角拉出一丝暖暖的笑容,“殊娆,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女人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脸,和8岁那年的一样。
“我的梦想是,有林沛的地方,夏殊娆就是快乐的。”铁门“哐啷”一声被撞开,男人举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砰!”
鲜血奔流而下。
“不要!林沛!”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道,像是濒临垂死的大地,被一整电闪雷鸣划过,成了永恒的诀别。
“以后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就叫‘殊沛’好不好?”男孩歪着头笑道。
“呸,谁要和你有孩子啊!”
“你和别人结婚会被欺负的,只有我能保护你。”男孩继续说道。
“就你小胳膊小腿的还想保护我啊!”女孩不屑道。
“我会吃好多好多饭,然后长得很强壮的。”
“我夏殊娆只嫁有出息的人。”
“那我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因为我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殊娆,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女孩转过头就走了。
“我的梦想是,有林沛的地方,夏殊娆就是快乐的!”男孩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微笑着对自己说道。
第一章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他居然回来了!所有的陈年旧事都被一页页翻开,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她的心。
窗外的天空下晴空万里,似乎一点微风都没有,被烈日晒得已经看不出一点颜色的柏油路像是一位被虐待的小伙子,任他多么宽大都已经没有了生气。
现在正值中午,放眼望去,整条马路旁的杨树都无精打采。极少的行人撑着遮阳伞迅速想要走完这一条闷热的街道,都是刚从空调室内走出去,显然和外面的高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雷阵雨,可是看这样死一般憋气的街头和景色,谁还会觉得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呢。
“快点快点,都站好了,莫总监马上就要来了。”领队的欧巴桑又开始吆喝了,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今天一上午都不知道说这句话多少遍了,可是那个大门里现在连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
“陈姐,都站了一上午了,莫总监什么时候来呀,你看我妆都快没了。”旁边穿紫色衣服的美女眨着眼睛撒娇地说道,可惜这招对付男人还差不多,对付像陈姐更年期的妇女似乎只会火上浇油。
“哟,我说小林,你如果不想进这间公司,那就赶紧走吧,没人拦着你。”陈姐瞄了一眼那个叫小林的紫衣女孩,硬是让她憋得脸通红却什么也不敢说了。
也是,这年头谁不想进这家莹光影视公司,这家公司在娱乐圈享有盛誉,听前辈们说,只要进来这家公司,几乎就等于半只脚已经踏上了走红的道路,对于她们这些艺校的女孩们说,这是最好的出路。
而至于她们在等的这个莫总监,虽然只是个总监,但是由于他是集团董事长的外孙,所以他其实才是这里真正的一把手。据说他今年刚从法国留学回来,长得英俊非凡,不过却是一个冷面帅哥,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可以牵动他。
陈姐上午的一番陈诉让这些女孩们个个都满怀期待等着这位神秘的总监到来,或者还会有心机的想要借此机会接近他,小林应该就是其中一个,被陈姐说了之后也乖乖望眼欲穿地等着。
站在窗台边的女孩看着不停眺望门口的陈姐,突然觉得像极了古时候的老鸨,想到这儿觉得有些想笑,心头像是浇了一管清泉,一点也不觉得烦闷了。
女孩今天一大清早就接到陈姐的电话,说这间公司通知她面试,那口气像是中了特等奖似得,“小夏啊,人家好像是钦点你的。你是不是认识这家公司的领导啊?”
她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说:“怎么可能,我是贫民窟出生的。”
自从姚伯父和妈妈去了美国后,她倔强地从那个不能称之家的地方搬了出来,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不大却最起码是属于自己的地盘,不需要被别人指指点点寄人篱下。除了一个姚慕池,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还认识的比较有钱的人。
“小夏,在想什么呢,快站好,莫总的车都到了。”陈姐一路跑过来把女孩喊回了现实。
其余的那些女孩们听到莫总的车已经到了,立刻提臀收胸站好,搞得像选古时选秀女一样。
放眼望去,白色宝马前的接待人员打开车门,隐约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戴墨镜的男人,锃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而有节奏的踏步声,身后跟着抱着一堆资料的公关经理,陈姐则依旧老鸨一样在旁边点头哈腰。
女孩由于站在最后一个,她看到的几乎都是前面女孩们一个个努力伸出去的头,便索性微低着头不看了。
“林晓丽,20岁。”
“付馨,19岁。”
“梁嘉莹,20岁。”
……
“夏殊娆,20岁。”当公关报道她的名字时,那双皮鞋便停在眼底,一种明显的压迫感逼来。
抬起头的一刹那,她以为是种错觉,眼前再次呈现那张熟悉的脸,长睫毛,丹凤眼,琥珀色的眼瞳已经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轮廓鲜明的脸庞,鹰钩鼻,和从前没有一点变化,只是越来越让人感觉寒冷逼近。
突然夏殊娆觉得鼻子一酸,心里像是打翻了埋藏已久的酿酒,就这样闷在胸口,透不过气,她再次低垂下头不敢再看。
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一点都没有变,他的笑永远可以让人不知所措,
他回来了,他居然回来了!
所有的陈年旧事都被一页页翻开,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她的心,脑海中当年他说过的话再次响起,一字一句地刻在心里。
“夏殊娆,等下一次见面,我们就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夏,殊,娆……”眼前的男人饶有兴趣的故意拖长字眼,“抬起头来。”
女孩的头已经低到尘埃里,再也抬不起来,陈姐赶紧跑过来,猛地将她的头抬起,一双眼正好跌入他琥珀色的眼眸中。
“小夏,不要不识抬举,这是莫子谦莫总监。”陈姐低着头在她耳边干着急地嘀咕。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叫莫子谦,她怎么会认不出这样一张熟悉的脸,她怎么会瞧不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埋藏着的深仇大恨。
是她夏殊娆,一手毁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毁了他们之间曾经浓深似海的友谊。
这么多年她以为只要自己埋得足够深,装作从未发生就可以逃避所有的过去,可是她想这次又错了,她差点忘记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双倍奉还的!
“你们几个都留下。”莫子谦转过身,瞧向其他女孩,让公关一一点了所有女孩的名字,唯独没有夏殊娆。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进了会议厅,所有女孩按照公关的指示眉飞色舞地跟在他的身后,徒留下夏殊娆像是成为一尊石化的雕像般愣在原地。
她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向谦和冷漠的他曾经咬牙切齿掐住她的脖子,手指在慢慢的缩紧,可以听见骨头在发狠的声音,他说:“夏殊娆,如果不是因为林沛,我现在就想掐死你。”
“你怎么放她走了?”史佳云望着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道。
12层的玻璃窗前,莫子谦双手插在口袋里,挺拔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修长,他眯起双眼望着正快速逃离的夏殊娆,刚才她哭了吧。林沛说过,夏殊娆一旦要哭,绝对会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所有人的视线,她是一个那么要强的女孩。
“我会让她回来求我的。”莫子谦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然后转过身望着眼前那个穿着一身西服的史佳云,“语薇知道我们回来了么?”
“表姐还不知道,我打算给她个惊喜。”她笑着答道,那双脸真的和语薇长得有几分相似。
以后她就是莫子谦的助理,不过他好像并不是很愿意搭理她,每次说话都冷冰冰的,话题永远只有江语薇。
史佳云瞅了一眼楼下已经空荡的马路又说道:“夏殊娆好像没有认出我?”
“说明你变漂亮了。”
史佳云听见这话低下头,脸立刻有些火辣辣,心里更撒了蜜一样。见莫子谦不再说话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就很自觉地抱着资料美滋滋地出去了。
语薇,她会感觉惊喜吗?
莫子谦抬起头望着史佳云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自己当初一味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夏殊娆头上,在语薇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得不为了担起家族责任的担子出国。
已经五年过去了,她现在愿意开口说话了吗?
皮包里那张照片上,两个女孩伸出秀拳停在两个男孩的脸颊旁,他们都在笑着,语薇的脸有些羞红,她从来都是温婉如水一般,当时如果不是林沛想出这样的馊主意非要照一张的话,可能这样的动作她永远都做不来。
那么像她这样的女孩会恨吗?
窗外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层层乌云从东边缓缓地压了过来,像是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卯足了劲儿在等着谁的一声令下。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刚才还发烫的马路上,两旁的树木随着狂风摇摆,黑暗瞬间笼罩了这里,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办公室里刚才还在发呆的莫子谦想到世界末日这个词,忽然一个激灵儿,拿起刚才史佳云给自己留下的伞便冲了出来。
林沛说过,夏殊娆每一次在打雷下雨的时候都会觉得是世界末日一般恐惧。
雨倾盆而下,街上一瞬间就几乎躲得没有一个人。身边偶尔有飞快行驶的车辆,溅起一地的泥巴沾在夏殊娆白色连衣裙的裙摆上,雨水顺着她的长发一点一点滴落。
夏殊娆怎么想都觉得是上天在折磨她,刚才被太阳晒得火辣的脸现在又被雨淋,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把伞就放在手边,可是出门时系下鞋带居然给忘了。她的嘴角笑得有些凛冽,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马路上。
忽然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她的身边,后车门里面的男人迅速地走出来扶住她。
“夏殊娆你是猪吗?这么大雨都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下!”
“林沛,是你吗?”豆大的雨水打落在她脸上,流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想去触摸男人的脸。
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一个人会关心她,可是那个消失了五年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肯定是幻觉吧。
夏殊娆的眉头皱了一下,抬到一半的手忽然停住,慢慢地整个世界好像都开始变得模糊。
男人拦腰抱起神情恍惚的夏殊娆一把塞进车里,她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白色的连衣裙贴在身上,里面红色的文胸若隐若现。
男人摇头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笔挺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拿出手帕将她脸上的雨水擦干。
“姚总,要不要送夏小姐去医院?”前面的司机问道。
“开回家吧,叫王医生来别墅一趟。”
“好的。”司机看了一眼前面的反射镜答到。
姚慕池伸出手指本想要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刚要触到手指却又缓慢下移到她的眼睛,大拇指轻轻地拭去眼角处正在滑落的泪珠。
“夏殊娆,如果我不曾那样千方百计的伤害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需要用所有的温暖去呵护。”
车窗外,密密麻麻的雨珠一点一点跌落,世界好像都哭了。
莹光影视公司大厦前,莫子谦浑身湿漉漉地走进来,前台小姐赶紧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她有些奇怪,莫总监明明手里拿着雨伞,为什么身上全是湿的。
史佳云气呼呼地从12楼飞奔下来,刚才看见他手里紧握着伞却不撑开,一点点缓慢地走在大马路上,她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莫子谦,你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最起码也要注意公司的形象吧!”
他只是把伞递给她,微笑地拿那块毛巾擦着头发,然后什么也不说等电梯,上楼,再走进办公室,最后关上了门,任由史佳云在外面不停地说着。
“莫子谦,你去追夏殊娆了?你担心她淋雨?你已经兑现了对林沛的承诺,在表姐出事后没有对付她,可是你回来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折磨她吗?她背叛了你们四个人的友情,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去这样做?”
是的,她背叛了四个人的友情。
当年若不是她,语薇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林沛不会入狱,自己不会出国。
全部都是因为她的懦弱,任由姚慕池摆布。
可是一向聪明的自己,有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夏殊娆这样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林沛那么爱她吧,所以不知如何对林沛深爱的她下手。
想到林沛,莫子谦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姚慕池抱起夏殊娆时心疼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害怕,害怕夏殊娆会爱上姚慕池,那么林沛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允许。
他的手慢慢地收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鼓起,琥珀色眼眸里闪出比刀光还犀利的光。
“过几天去看表姐吧,我和姨妈说好了。”史佳云见里面一直没有回应,自觉没意思便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语薇……”史佳云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莫子谦的头重重地倚在沙发上。
香橼别墅区。下过雨后,在喷水池旁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小彩虹。
雨过天晴后的别墅区有一种大自然的芳香,院子里种着的那几种娇艳花种,在经过雨水的冲洗下,又有了另一种新的姿态。
黑色奥迪停靠的喷水池旁,一个女人撅着嘴时不时地向二楼开着窗户那间房看去,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死狐狸精,自己答应搬出去了却故意去淋雨,而且还让慕池抱着回来,手还一直攥着他的衣服,搞什么,装可怜?真贱!”
夏日快近黄昏的阳光是温和的,透过二楼窗户照在还躺在床上冒汗的女孩眼睛上,她全然不知自己此刻正被另外一个女孩咒骂着。她的睫毛动了几下,眉头有点皱,似乎对这样的阳光不满。
姚慕池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把帘子拉上,房间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夏殊娆的眉毛也慢慢地舒缓,呼吸也逐渐均匀。
其实夏殊娆应该算是美女一类的,精致的小脸搭配上红润的嘴唇,鼻梁是一种秀美的挺拔,睫毛纤长微微翘起,明明是一份柔软的长相,可惜骨子里却有一种几近于固执的要强。
这个在姚家生存了五年的女孩,长相上越发得灵动,但是骨子里却还和当年来时一样,宁可死都不肯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夏殊娆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很沉很沉,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又一次出现林沛的模样,努力地睁开眼让光撒进心底。
“夏小姐醒啦,太好了。”她疲惫地睁开眼,看见林嫂在面前手舞足蹈地笑,也弱弱地报了一个微笑,但是微笑过后突然蹭地坐起来,脑海里闪过那张脸。
姚慕池就端着药站在门口,看见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突然间居然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出去。她还是恨自己的吧。
夏殊娆低头看了看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居然是件男式T恤嘛,一闻上面还有尼古拉香水的味道。天呐,这是姚慕池的衣服。
“你的衣服全部带走了,我就随意找了件T恤给你换上。”姚慕池还是走了进来,把药递给林嫂,然后扫了一眼她异样的眼光说道:“林嫂给你换的。”
“谢谢林嫂。”她马上像变脸似的给林嫂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端起药来没有犹豫一口喝了下去。
“我该走了。”她一边说一边从床上下来,她觉得只要生活在姚慕池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会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可急坏了林嫂,她赶紧扶住夏殊娆焦急地说:“夏小姐,你这感冒还没好,还是先在这儿住吧,好歹也有大家照应着,你自己回去住多不方便啊。”
“没事,林嫂,自己住多自在,免得又有人说三道四。”夏殊娆推开林嫂的手,走了一步却腿一软跌在地上。
姚慕池上前走了一步却收回了手,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说:“走路都不稳,下雨也不带伞,一打雷就喊林沛,我说夏殊娆,你能别这么拧吗?”
他想着下雨时她一口一个林沛,自己一个下午忙着照顾她,到头来一句谢谢没有还被这样冷嘲热讽,心里就觉得憋气。
“你的房子我已经退了,东西已经叫李叔搬过来了,如果你力气比较多余还是要再搬回去,我不阻拦你。”姚慕池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出了房间,狠狠用力将门撞上。
“喂,姚慕池,你是谁啊,不就是钱多点嘛,谁让你把我东西……咳咳…….搬……过来的!”夏殊娆一边说一边咳嗽,喉咙被烧得火热。
林嫂赶紧过来拍拍她的后背,然后心疼地说道:“夏小姐,慕池少爷今天一下午就忙乎你了,又是给你测温度又是熬药的,还把郭小姐给骂了一顿。你们就好好处着多好,老爷看了也开心啊。”
把郭琳美骂了一顿?夏殊娆心里忽然颤抖了一下,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在妈妈离开后不住这里是因为那女人说的那些话。
按了按太阳穴经过刚才一吼,头又开始疼了,她瞅了一眼楼下,那个叫郭琳美的女人正在对着一只狗发脾气。
夏殊娆心想,既然她看自己不顺眼,那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先住着吧,就当气气她。于是乖乖地躺回了床上,然后对林嫂笑着说:“林嫂,我想吃你做的鱼豆腐。”
“不生气了就好,想你现在也该饿了。我这就去做,有什么事叫我。”林嫂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好,谢谢林嫂。”夏殊娆微笑的目光随着林嫂的离去而变得无所适从。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改变,让她忽然有了家的感觉。
可是,姚慕池曾经做过的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那些恨就像长在了骨头里,让她一想起从前就会咬牙切齿般恨他。
记忆中,夏殊娆出生的地方很贫穷也很富饶,他们生活的土地下有数之不尽的矿产,有很多人因为这个发家致富了,但同样有很多人埋在里面再没有出来。
7岁那年,她清楚地记得那个不管在外有多辛苦都会对她笑的爸爸就这样没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电闪雷鸣,大地仿佛都在颤抖,不给人任何喘息的余地。从那以后,她就总是觉得每一次下雨都有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次咆哮。
后来,由于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妈妈李秀娟终于决定带着夏殊娆离开这里去往比较繁华的县城。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妈妈用一把大锁将门锁住,同时也锁住了这里所有不堪的回忆,她们咬着牙决定要忘了这里所有的一切。
离开村子的时候,和小殊娆玩得比较好的“狗尾巴”站在村子门口等她,憨笑着送她一张狗尾巴草标本。
“狗尾巴”郑重地说:“虽然狗尾巴草很贫贱,别人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出了这大山,外面的城市再繁华也见不到这狗尾巴草了,很多东西将来只能留在记忆里。因为拥有共同的回忆,所以请你要记得我。等我有钱了一定娶你,给你买大房子。”
夏殊娆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毫不客气地把标本夹在笔记本里:“那你记得要好好加油哦,我夏殊娆将来不嫁没出息的人。”
或许年少时,总是因为有了一句承诺便有了留恋,便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勇气。虽然当走了很远,走了很久,都会忘了最初所要留恋的究竟是为何物。可是总归有人记得你,就会让习惯自恋的人类有了生活兴趣。
经过几天的颠簸,李秀娟安排好的地方终于到了。
这是一座比较老式的城镇,街面上是一块块大石头,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淋,那些石阶早已经光滑如玉。
街道两旁是两三层的旧居民楼,在居民楼的后面还有一些长着水藻的池塘,大鸭子带着小鸭子在水面划过一道淡淡的涟漪。
李秀娟拿出钥匙带她走上一座三层挺破旧的居民楼,过道很窄,而且还有人在外面占用了不少地方堆砌杂物,转了几个弯在一处比较潮湿的房门前停住了。
房子里由于常年没有人居住而让人感觉阴森,但至少这是比起从前住的小黑屋子好多了。
趁着妈妈在一旁收拾行李,小殊娆便放在书包溜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随阳光一同照射进来的还有一个双手举着一大脸盆水的男孩,因为小城很小,所以每栋楼房和每栋之间几乎没有多少间隔,她就那样眨巴着一双眼打量阳台对面已经一脸羞红的男孩。
他眉毛很粗狂,单眼皮,厚唇,虽然还是个小屁孩,却似乎可以在阳光的勾勒下预见他将来的高大魁梧。
那时的他似乎被小殊娆看毛了,于是动用这个脸部器官来警告她,却又不敢说话,被炎热的太阳晒得满脸通红,一看就是犯了错误被罚。
于是小殊娆的童趣心便开始作怪,开始故意挑逗他,做鬼脸,把舌头伸得老长,然后翻白眼学二郎神,随着他脸部越来越红,她的搞怪动作也越来越升级,最后直接来了个猴子捞月。
只听“哗”的一声,男孩双手举着的脸盆翻了,一脸盆水就这样顺着他的头发流下,粘在睫毛上,淌湿了背心,如同一只战败的公鸡,不,是落汤鸡。
看到这样难得一见的景观,小殊娆捂着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8岁的她第一次觉得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有趣的事情,有这么有趣的人,大山里的老人常说,厚唇的男孩子重情义,或许也是吧,因为她的爸爸也是厚唇。
可惜她却一出生就是薄唇,小耳,外人还一个劲儿摇头望着她的手相说:“这孩子的命硬会克人还是早点送人吧。”
爸爸说什么也不舍得,而他居然是小殊娆生命中第一个被克的男性。
“小丫头片子!”一声忍了许久的吼声终于将小殊娆拉回了现实,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望着阳台那头已经怒发冲冠的男孩,可惜他没有机会怒多久就被他爸爸拧住耳朵拉进了屋里,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爸爸说:“小兔崽子,让你老老实实罚个站还会吼!又欺负人是不是!”
“爸,不是,是她欺负我。”
“她长翅膀了不成,阳台那头还能碍着你什么事!”
“爸,不是,她……哎哟!”他的又一声尖叫,估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