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之后,我27岁,居住在南京,打算结婚了呵呵,平时在学校教教书,看看球赛,偶尔写写剧本,生活没什么追求,所以比较滋润。某天,我正在制定我婚礼的《防抢亲预案》的时候,电话响起,所有的故事也就伴随而至。
是陌生号码,最近大学刚考完试,找我“求过”的学生不在少数,我一向很乐呵这种事情的,手操生杀大权,然后广布仁爱,留下无数美名,是的,我从来不挂学生。
可是我想错了,来电的是我的高中同学小秦,我另一个同学高衔的老婆。我想着我和她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和高衔也好久没联系上了。
“楚楚,我是小秦,我知道这样突然打扰你很冒昧,可是,高衔他出事了。”
“啊?怎么回事?”
小秦给我说了事情的经过。高衔军校毕业以后,一直留在郑州工作,最近终于调回我们家乡宝鸡,离家近,小日子过得美满的。入夏以来,宝鸡多雨,几场暴雨下来,石鼓山的部分山体有轻微的滑坡,意外的露出了一座古墓,规模宏大,年代久远,尚未被盗。专家勘察了几天,确定其中有大量的文物,消息震动全国,一时间考古工作开展地如火如荼。因为文物众多,出动了当地的驻军负责安全,不过高衔他们不负责看守,他们连负责运送文物。
7月22号半夜,滚滚的雷声把小秦从睡梦中惊醒,想到高衔在部队值班,她打个电话过去提醒他不要着凉什么的。
高衔说他们接到了临时的任务,要赶在下雨前把新出土尚未来得及处理的一批文物运走,连夜出任务,他是连长得亲自押车。
“那你小心点,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他那边人来人往地很吵杂,还伴随着嗡嗡的声音。
“你那边什么声音这么奇怪啊,嗡嗡的?”
“哦,我在车里,车门开着,风吹到挂着的刀了,晃了下。”
也没再多说什么,匆匆收线。
雷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有两名军官找到小秦,告诉她高衔要押送文物去北京的消息。可是高衔的电话再没打通过,连同他们指导员,还有一个连的几个战友的电话也处在关机状态。
“或许是纪律要求关机啊。”押送文物上京,这本来是武警的活,我稍稍奇怪了下,不过,这年头,PLA什么都干。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有几天空闲,我就回了躺娘家。”她继续讲述。
小秦的娘家在石鼓山附近,开发古墓的工程让这里变的异常热闹。饭桌上,秦伯父给她讲了一条小道消息。
“最近山上在开发古墓,每天都有车上山下山的运送。不过就前几天,下雨的那天,有一批连夜运送文物的车队没有下来,或者说失踪了?”
小秦筷子掉到地上,她顿了片刻,问道:“这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什么报到……”
“你还记得张叔叔吧,小时候还抱过你的,他最近在现场值班,负责放行往来的车辆,那天夜里,深夜了,两点多,雷声很大,风也很大,他值夜班,放行了一批军车通过,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会回来。”
大约等到三点半,雷声依旧,却不下雨。老张看到远处盘山路上有车灯,心想着快来了。这是风突然停了,雷声也停了,四下突然变得寂静,连乌鸦猫头鹰,甚至是虫子的叫声都没有。老张心里有点不安,他只得把注意力放到那些移动的车灯上,毕竟这是此下除他之外唯一有生气的事物了。然而很快,他发现在车队不远处,飘来一阵模模糊糊的似乎是大雾的东西,夜间光线昏暗,但是那团灰白的迷雾却很清楚。
老张眼见着车队开进了迷雾,然后,再也没有灯出来。大几分钟之后,迷雾和原本应该明亮的车灯,一起消失了。
暴雨瞬间冲刷着大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件事情被人遗忘了似的,考古工作继续进行,运送物资和文物的车队依旧上山下山。
“What the hell was that?”知道高衔出事的一瞬间我想到各种可能,不过我发誓绝对不是这种,“难道你说,高衔他……”
“高衔他在家,他回来了?”
“啊?这什么情况,都回来了,那就是没出事……”不得不说,小秦小姐的叙述越来越有戏剧性了,I like it .
“我知道这次发生的事情超出正常的理解范围……”
“我理解我理解,相信我,在南京住了4年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那你们找我是想让我回去……”
“高衔说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没想到再次回家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没通知父母,到了宝鸡就直接去了高衔他们家。小秦接的我,样子很憔悴,我们一路无话。
到他们家,直奔书房,高衔就在里面。我看见他坐在书桌后面,一直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桌上横放着一把唐刀,当初我送他的新婚礼物。唐刀没有剑格,刀柄和刀鞘结合得非常紧密,周身阳刻着南京城的镇城神兽貔貅,这东西在北方,也叫辟邪。
多少年的朋友了,客套全免,直奔正题。
那天出发之前,高衔坐在车里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嗡嗡声,他对小秦说是风吹的。其实不然,是那把唐刀自己震动发出的声音。这唐刀是他的结婚礼物,他觉得好看,就挂在车里。
他听楚楚说过,兵器自鸣是一种预警,提醒主人即将到来的危险。说实话这天气确实有点不正常,隆隆的雷声,乌云密布,却没有闪电,大雨也迟迟不来,风太大了,高衔让旁边的驾驶员把窗子关上。
一共七辆车的车队,指导员打头,他压尾,半夜山路难行,大风卷着沙尘树叶什么的视线也不好,车灯明亮,车速缓慢,指导员一再强调安全第一。高衔时不时看看那把刀,它只是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晃动。
高衔低笑了,然而他的嘴角展到一半,那种令人不安的嗡嗡声又再次响起。
“该死!”高衔一把扯下唐刀,紧紧攥在手里,这下它总算是不响了。
不只是刀不响了,周围一切都没了动静。车队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通话器失灵,手机没有信号,雷声,风声一时间全无,伴随着,车灯忽然熄灭。
“这他妈什么情况?” 高衔看向旁边的副驾驶,年轻的战士手握方向盘,平视前方,没有回答他。
“小孙?孙杨!”高衔大声喊他,“你他妈到底在看什么?”
高衔顺着孙杨的方向看去,车灯灭了,竟然看不清楚前车的影子,取代的是一片灰白色的迷雾,慢慢吞没了前车,向他们飘来。
手里的唐刀第三次嗡嗡作响,声音尖锐更胜先前,高衔的手给震得麻了,但是没有松开。这绝对有问题,是人都能嗅到危险的信号,可是应该怎么办,电子通讯中断,要不要下车看看。
高衔是在场军衔职务都最高的指挥官,临场激变容不得他退缩。下车看看到底怎么了,他打定注意,刚要伸手开门的时候,忽然一股电流从握刀的手流遍全身,身体顿时麻痹瘫倒在座椅里,索性神智还是清醒的。
看着手里的刀,辟邪图案似乎微微泛着青光,高衔忽然有种感觉,这把刀,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先前的几次自鸣其实是警告,现在竟然神奇地释放电流阻止自己出去,看来此行的确有危险,而且,现在某种威胁就在外面。
就刚才这回功夫,高衔的车也给迷雾吞噬了。身边的孙杨还是木头一般保持着开车姿势,高衔咬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是每个军人都十分熟悉的行军声,整齐有力的步伐,匀速前进着。
难不成,这时候,还有军队在附近?高衔挣扎了一下,还是动不了,倒是孙杨有了反应。他竟然慢慢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车门合上的瞬间,孙杨也隐没在迷雾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就在自己跟前,可是怎么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刚刚出去的孙杨没没再回来,周围只有脚步声和衣服的摩擦声。
高衔把脸贴近窗户,想看清楚外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看到孙杨就站在车旁边不远处,军姿笔挺,一动不动。只是头微微转头,像在目送着什么,高衔用力看,终于看清楚了。
孙杨的前方,有一队“人”在行进,看走路的样子,像是军队。可是,看不清他们的面孔,隐约看到他们的服饰非常奇怪,宽袖宽裤,用腰带束着,似乎还扎着发髻。
高衔忽然意识到,这支军队,并非是现代军队。
“阴兵借道,你遇到了阴兵借道!”我不禁喊出来。
“什么阴兵借道?”高衔不解。
我给他解释道:阴兵借道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指古代或者近代的军队败亡之后,因其怨气不散再加上当时的天时以及地理环境所造成的。这种阴兵思维停留在死前的状态,他们都认为自己还没死还要继续战斗维护自己的那份军人荣誉。第二种往往出现在大灾难死了很多人之后,这种阴兵类似地府派来拘魂的鬼差鬼将。从古到今,一些地方发生瘟疫等灾害死掉很多人之后都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也有点类似日本的百鬼夜行。
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北京故宫旧时宫人影像,云南陆良县山谷里的蜀孟交兵的战斗声音,还有最著名的唐山地震后的阴兵借道。
此处我不得不针对唐山地震后的阴兵借道多说两句。当时的情况和这里有相似之处。都是部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的。不过唐山当时有位团长提前发现了这一情况,命令全体士兵弃车躲在阴影里因此逃过一劫,这次的事情似乎只有高衔一人存活下来。
“你那些战友呢,那个孙杨不是在外面吗,他们什么情况?”
“不只孙杨,其他的人也都在。”
意识到这些不是现世存在的人之后,高衔自己先是出了一身冷汗。一队古代的人,从他面前走过,这颠覆了接受了几十年的教育和世界观。隔着玻璃,他大致能看到这些“人”不仅仅是单纯的走过,他们手里还捧着东西,铠甲,战袍,头盔就和电视里演的古代将士一样的衣着,还不仅仅如此,这些东西,正是他们这次任务要运送的文物。
打劫?高衔脑子里冒出这么两个词,他们的出现难道就是冲着这批文物来的?他知道这很荒诞,不过今晚的事情没有意见不荒诞的。车子忽然震动起来,那些东西竟然爬上了自己车子的后舱,他们在搬运文物?高衔不解,他们就算不是人,那和以前听说的那些东西的行为也大为迥异。
没等他想清楚,他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队伍的最后,竟然跟着他的战友们。指导员,一排长,二排长还有今次出任务的战士们,他们默默得跟在队伍后面,尽管穿着作训服,却和前面的东西没有两样。等他们走过,孙杨径自加入,跟在最后,留给高衔的只剩脚步声,渐行渐远。
迷雾渐渐淡了,雷声风声甚至大雨结伴而来,他刚才就想阴差阳错地到了另一个世界,现在他回来了吗?车里的电子通话有了信号,电子表也重新显示,高衔看看时间,左不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他都经历了什么!都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可以行动了,挣扎着跑下车,他一辆一辆的检查,果然,车里的文物,他所有带出来的战友,全都不见了。只剩自己孤身站在雨中,他大喊着,希望这只是个误会,他的战友会在下一秒出现。然而没有,他颓然低着头,手里依旧握着那把唐刀,刀鞘上的貔貅用空灵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当时根本分不清楚是他们不见了还是只是我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回忆这一切,高衔显得非常疲劳和惊恐,“我其实也没待多久,自己抄近路跑下山,回到驻地报告了这一切,接下来的几年我接受了各种询问和测试,然后他们就让我回家休养,停职。”
桌上放着三杯水,没人去动。这世界上的确存在很多超自然的事情,我能接受,但并不意味着我有兴趣和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传言并不可信,却不无道理。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们。当时已是深夜了,大家都显出疲态,特别是高衔,估计就没好好睡过,小秦给我收拾了客房,我需要消化这件事。我告诉他明天早晨给他答复后,关上了门。
我虽然很累,却不着急睡觉,发生这样的事没人有心情睡觉。我给南京打了个电话,黄浦路的大院里我仍有一些关系可用,同时连上电脑,我也需要有人帮忙。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我躺着假寐,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有了回信。
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就继续开始了昨天的讨论,不过这次发言的主角是我。昨天解释了阴兵借道的现象,相信现在没人会怀疑。高衔的情况有点特殊,不完全属于那两种情况之一。
“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些阴兵并非是附近的,或者说就算是鬼魂,他们也不是在石鼓山周围死亡的。根据高衔的描述,他们的衣着和发髻,很像明朝的禁军。朱棣迁都北京以后,京城有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相当于御林军。他们当时没有穿铠甲,高衔看到的他们应该是穿着里袍。证明他们很可能是在睡梦中就死去了。这只能联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明代禁军,睡梦中死去,大规模的队伍,朱棣迁都北京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京城的暴动,历史上这个时间段只有一件事情足以引起这么大规模的死亡,就是1626年的北京城西南王恭厂大爆炸事件。”
这是一件神秘的大爆炸,没有预兆,查不出原因,留给人们的只剩无限的恐怖和谜团。具体不表。
“你是说,几百年前死亡的将士在现代复活了?”高衔已经镇定多了,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是啊,阴兵借道这事需要天时地利,他们在北京城里沉寂了这么多年,北京肯定发生了什么大的灾难刺激了他们的觉醒。”
“你是说大暴雨。”高衔小秦两人均是领悟到了什么。
“对的,高衔出事的时间是7月22号,北京的暴雨在7月21号,整个城市南部遭受重创,洪水造成的伤亡和损失远比我们知道得多,这恰恰符合阴兵出现的条件。”
“那他们为什么会到几千公里外的宝鸡?”小秦问道。
“装备,他们需要装备!”高衔终于想通了,既然这些阴兵死于爆炸,必然没有完整的铠甲和兵器,他们好不容易觉醒,要有所动作没有物资是不行的,最近全国只有宝鸡正在出土文物,而且包括了大量的铠甲战车和兵器,他们一定是冲这些来的。
事情分析到这个地步,已经明了了。北京的水灾唤醒了明朝末期死于意外的禁军,他们又需要宝鸡出土的文物作为装备。因此出现在运送文物的路上,这哪里是阴兵借道,简直是阴兵劫道么。
至于高衔的生还,应该是带着那把唐刀的缘故,这是开过光的刀,自身吸收主人灵气,高衔是军人,油然而生的正气影响了刀的力量,助他逃过一劫。
可是高衔并没有轻松,他为此失去了这么多战友,这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军人之命,与国同殇,他的兵没有折损在战场上,而是死于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自己当时却没有同他们共患难,高衔不能容忍。
见他的表情没有变轻松,我只好说:“有没有可能,你的战友们,还活着。”
高衔的眼里明显有了光彩,连陪在一旁的小秦也为之一振。
“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在南京住的大院,也发生过阴兵借道这回事……”
据说当时一队阴兵,浩浩荡荡前行,原本凶悍的军犬,在它们经过之后也着了魔似的跟在了后面,后来它们来到某座楼前,有位衣着古朴的老将军正面和他们对峙,朗声高喊让他们站住,这些阴兵竟然全部停下,老将军又说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你们要安分守己,不然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打得你们人仰马翻,溃不成军。这时老将军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千军万马,阴兵们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天亮以后人们才发现昨晚阴兵消失的地方是大院里的露天电影场,当晚在放《淮海战役》,人都疏散了电影却没停,而在大荧幕附近,有一座刘伯承将军的塑像。据说刘老将军的骨灰就在这个院,老将军英雄一生,浩然正气不管多少年依旧保卫人民,不可侵犯!
而那晚跟着阴兵的狗,也全都恢复了正常。所以我认为,战士们是可以就回来的,只要阴兵溃散,他们肯定能回来。
“可是,他们已经消失了,到哪里在去找?”
“你忘了吗,他们当时只是带走了盔甲之类,就算要打仗,还需要很关键的一样东西啊。”说罢我把电脑打开转向他们,电脑显示了一条新闻:宝鸡市石鼓山出土大批明朝兵器。
“兵器一般会堆放在现场,统一收缴,而我们需要在石鼓山等待阴兵出现,然后复制刘老将军当年的情境?”高衔说得既犹豫,又坚定。
坚定在于他救回战友的心,犹豫的是这事的可行性实在不高,竟然要去和阴兵作战。首先,战友们已经失踪好几天了,白天他们和阴兵到底藏匿在哪里,只怕是真的歇在阴曹地府,那什么招都没用了。第二,刘老将军的事情有两点是关键,一是老将军的威仪和神通,二是巨大的电影屏幕展示万马千军,后者还好说,到哪里去找个将军的英魂啊!
高衔表达了他的见解,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问题。
我听后,问了他一句话:“你愿意为你的兄弟冒这个险吗?”
他拉着小秦的手,很坚定地说:“不仅仅是我的兄弟,这批阴兵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不论他们整装待发要去哪里,都是对社会和国家巨大的威胁,军人之命,与国同殇,只要尽我所能,什么我都愿意!”
我着实被感动了一把,以前只想着好好生活,尽早转业过太平日子的高衔在这种关头竟然如此无畏,这不是常人可以肩负的责任,我相信他的勇气和信念不仅仅来自他的军装,还有那颗温和却强大的内心。
“你不怕?”
“头顶国徽,怕什么!”
我很欣慰,现在这样的体制,这样的社会,勇敢的人并没有被埋没,他们只是认真地生活,在后,在某个关键的当口,站出来!
“我说我有个办法。”
我找了张白纸,写了个名字给高衔。
“这,她?”
“是啊,靠咱们三个人的力量可不够。我得回躺南京。”
“你去干什么?”
“拿点东西,希望有用。”
我们分头行动。我回到南京,下了飞机直接奔向机场旁边的咖啡厅。夏季南京湿热,推开门冷气扑面让人清爽凉快。服务生甜美的声音问我有没有定位,然后带我找到了王晓晨。
“晓晨麻烦你了。”我渴死了,连喝了两杯柠檬水。
晓晨把一只大箱子推给我:“昨天大半夜的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你当邮递员,哎,我说你住的地方可真难进去。”
“安全呗。”
“楚楚……”晓晨低头犹犹豫豫地说:“我把配好的药给你一块装上了,还有,你能不能不去了。”
她的样子很累,比我还累,我只能说:“你要是不想工作了,就搬到我那里去吧。”
她摇摇头:“没事,你走吧,他们还在等你争取时间,我在研究所挺好的。”
“好吧,不过你随时来都可以。对了,你见过苏溢了吗,他也在南京,你可以找他玩么。”
“我好久没见他了。”晓晨擦着眼镜。
回去飞机因为大雨晚点,宝鸡也下雨了。我联系到高衔问他人都通知到了没,他让我在胜利桥上等他。
我感觉奇怪,却还是按时到达。雨中打伞在桥上见面,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特务。我到的时候高衔已经到了,他没有打伞,我给他让让位置,他没有动。
“怎么了,不顺利?”
“我问你一个问题。”高衔低头,眼睛充满血丝,怎么回事?
“好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什么?”
“我问你,你告诉我是阴兵借道,分析它们的来历,提出解决的办法,你怎么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我听来的,所以我才说不一定有用。”有不好的预感,我用力抓这手提箱。
“你是自己编的吧,这些都是你根据传说想象出来的情节,”高衔一步步逼近,“你觉得这很好玩,没错,从小你就喜欢这些,你从小就写奇幻小说,现在终于给你遇到了,好,很好,我和我那些战友就是给你创作提供素材的?”
“不是,我真的想帮你,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是喜欢这些,我喜欢创作,但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儿戏,我没拿它当个素材。”我亮亮手里的箱子,“你看,我东西都带来了。”
“你也说可能不成功,你提前就暗示了我,是因为这根本就你杜撰出来的,你费尽心力,你是没想害我,可你从一开始也没想帮我。”高衔摇摇头,挥手打掉了我的箱子。我眼看箱子掉进渭河,在滚滚黄水中消失得彻底。
“哎!你!”我急了,不知道该去管箱子还是和他辩解。
“我真后悔你知道这些,以后我的事和你没关系。”高衔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在原地撑着伞,事情突变。才大半天功夫,高衔的态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他是受了什么影响还是怎么的。我一时完全没有思路。高衔的身影隐没在雨里,我心里涩涩的,连他的背影都感觉有腥腥的味道。
高衔莫名其妙地不相信我,那我给他说的办法他肯定没有采纳了。我一边给他们打电话,一边看我的箱子捞出来了没有。下雨河水暴涨,流量很大,我们沿河床捞了一路都没什么收获,箱子里是很贵重的东西,我不想它不见。电话也打不通。
“咱们再往下游走走看。”打捞队的队长跟我商量着。
我点头同意,前面还有好长的一段呢。这河平时被倾倒的或者掉落的东西不少,捞上来的东西什么都有。前面河段还有只打捞队,也有个雇主似的人站在河岸上,我多看两眼,觉得还有点眼熟。他可比我运气好,没多大功夫,我看他们就收工了。
我不想回家,宝鸡我也没地方可去,箱子也弄丢了,高衔再没理过我的电话。事情对于我而言戛然而止,我想我被驱逐了。我给高衔发了短信,告诉他我的宾馆地址,希望他能来找我谈谈。到底怎么了,谁来解释一下。我趴在床上对着电视屏幕发呆。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我从发呆状态唤回,我鞋也没穿跑去开门。很意外,来找我的不是高衔,而是小秦。
“你怎么来了。”当初是他一个电话把我拉进了这件事情,现在我突然变得和这事没了关系,再次见面真让我无言以对。
“你让我进去说话吧。”
我让她进来,没有倒水之类的招呼,我只想听她怎么说,她也是来怪我的吗?
“我相信你楚楚。”小秦关掉电视,坐下后的第一句话。
我沉默。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高衔找过你了吧,可是他不是故意的。”
小秦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我。
在我离开高衔家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拜访了他。是苏溢,我们共同的同学,我的发小。他说他正好回宝鸡了,接到了我的电话就赶来的。高衔告诉他我回了南京。
“楚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确实需要帮助,不过这挺危险的,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玩。”
“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保证不怪她?”苏溢递给高衔一罐啤酒,“喝点东西静下心。”
高衔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苏溢打了个响指,开始讲述。
苏溢告诉高衔说其实南京近期也发生了阴兵借道,不是我说的大院的事,是一个月前发生的。当时影响不大,苏溢恰好成为了目击者,就给我讲述了事情的经历。这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此时又正值暑假,我就打算好好写一部。机会从天而降,我知道了高衔的事情。
小秦在厨房忙,但是全听到了。等她从厨房出来,高衔睡倒在沙发上,苏溢说他太累了,心理负担突然加重就先睡一下。
“我当时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突然就睡着了,还当着客人的面睡在沙发上。后来的两个小时,苏溢在一旁用电脑,高衔在沉睡。高衔醒来之后,和苏溢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高衔明显不是很相信,苏溢最后很无奈地把电脑转向高衔,我也凑过去看了,是一份电子版文档,里面记录了这次的事件起因,其中的细节和高衔遇到的一模一样,之后的分析和方案竟然就如楚楚你说的那样。”
“我没有打电话告诉苏溢什么,我更没有写这些,这些不是我写的!”我辩解。
“你是说苏溢在说谎?”
“不完全。”事到如今我只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苏溢没说错,之前南京确实经历了阴兵借道,不是一场,是很多场。苏溢在仙林区有家古玩店,就被血洗一空。消息封锁得很好,但是我住的地方特殊还是知道了。南京的人都听过大院刘老将军退散阴兵的事情,故技重施。不过没有效果,以致伤亡惨重。后来有人分析,阴兵的中枢神经系统虽然完好,却处于极不活跃的状态,对于外界事物的主管感受非常轻微。而当时他们在大院里行进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时正桂花飘香,桂花具有活跃神经的作用。因此有人提出是桂花使得阴兵恢复了部分的感知能力,才会被外界影响最终被消灭。这给这次事件增加了科学性。于是生物药理研究所受令配制类似药品,并且亲自带到现场测试。失败了几次之后,终于由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的配方起了作用。没错,这个年轻的研究员就是王晓晨,但同时她目睹了前辈们的失败和牺牲,其中包括自己的男朋友。
我去南京王晓晨给了我她的配药,桂花和利他林(一种中枢神经活跃药品,作用轻微)的结合衍生物。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小秦,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些的原因。这件事情影响宽泛,事后我们每个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可是苏溢不仅轻易说出了这些,还编造了我不良的动机。
“苏溢是不是不想高衔再次涉险,才说谎的吧。”
“可是他们已经上山了。”小秦焦急地说,“苏溢说他经历过,并且有十足的把握。他给了高衔一副铠甲,银色的,还刻着某种动物,说很管用。”
“是不是正面刻着麒麟,背面阴文着某种文字?”我意识到了什么,大声问她。
小秦显然被吓到了,忙点头。
“没说用大荧幕什么的?”
“苏溢说只需要这副铠甲就够了。”
“那铠甲是我的啊,是我结婚准备的镇宅之物。这不是普通的铠甲,是印度运来的藏银,阳文神兽麒麟,阴文孔雀大明王咒,我打算让高衔穿上他以假乱真造成古代将军的样子,再用投影仪。消灭阴兵两者缺一不可,现在苏溢只让他穿铠甲,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想阻止阴兵。”
我知道在我打捞的时候,前方那个眼熟的另一伙打捞者一定是苏溢了。可是我不懂他的动机,也不懂他为什么要拖高衔下水。
此时我的电话响起,是袁琳。心中大喜,她正是我当初让高衔找的帮手。我和小秦迅速和她汇合。袁琳是园林设计师,对于布景和风水很是精通,原本想让她来主持当时布景的。可是高衔他们已经动身了,我们失去先机,已经迫在眉睫。这么短的时间,要整大屏幕和投影仪发电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袁琳带了投影仪,发电机和音箱可以租,可是大屏幕怎么办。而且如何把大屏幕挂起来也是个难题。
“对了,”小秦突然开口,“石鼓山的青铜器博物馆最高处是个巨大的日晷,你们回忆一下,是不是可以用作屏幕。”
“我看看,”袁琳在纸上画起来,“日晷是倾斜的,它的斜面的方向,嗯,我看看,”袁琳拿着笔飞快地画着,“正是阴兵必经之路的西北方向,西北正是鬼门,因此阴兵一定会朝这里来,好的,我们就用这日晷!”
问题骤然解决,小秦和袁琳实在是太兴奋了,我们三个激动地抱在一起,这次换我们三个姑娘行动啦。
我们傍晚到达山上,开始布置发电机,调整投影仪,我选的是有恢弘战争场面的电影《赤壁》。布置好以后,我们累得靠在一起。
我给了我们每人一条藏银手链,戴着辟邪。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趁着空档,我给袁琳详细讲述了事情的始末,听到高衔和我的争吵还有苏溢出现的那段,袁琳让我停下。我和小秦仔细回忆了所有的细节之后,袁琳得出结论,高衔当时是被催眠了,据我回忆当时有那种腥腥的味道并非是感觉,而是一种催眠药河豚酚的味道,而苏溢让高衔喝酒和打响指就是下药和催眠的过程,他听高衔讲述了事件,让高衔沉睡,期间编造了一段小说嫁祸给我。影响了高衔的潜意识,随后再次催眠让他和我决裂,打掉我的箱子据为己有。
他应该是早就监视着我们了。可是为什么?
我们完全沉浸在思考里,以至于被人偷袭毫无防备。眼前一黑,再睁开的时候我们三个都被绑了起来。果然是苏溢!
“很遗憾你们还是来了,这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和你也没关系。”我瞪他。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苏溢坐在我旁边,就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你以为只有你对阴兵有研究,知道他们的来历。我也知道,而且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取古墓里的一样东西。”苏溢把头枕在胳膊上,对着天空也像在自言自语。
“这是座明朝古墓,唐宋元明清,明朝的建立是以颠覆元朝为基础。当年元朝灭亡,所有宝物尽数归明。其中有一把刀,是成吉思汗的佩刀,叫做斩影。刀如其名,斩影即挥刀斩向影子,本体就会受伤,成吉思汗马上功夫无敌大半因为这把刀。明朝建立后定都南京,这把刀也失踪了。但是这种利器一直是所有人心中的瑰宝。阴兵复活后,首先就去了南京,一无所获,铩羽而归,而现在阴兵在宝鸡出现,那么这把刀很有肯能就在此。”
“你要这刀做什么,你想把高衔怎么样?”小秦着急问道。
“就知道你问题多,咱俩做同桌的时候我就知道,只会问,自己不想。”
苏溢叹口气,“这是国宝啊,不知道多少人会竞相收藏。”
“你是为了钱……”
我话没说完,苏溢让我们噤声,我们同时注意到,那片传说中的迷雾,又升起来了。接着,脚步声如期而至。我们都看到了一队人马徐徐朝我们而来。
此时我们的位置在路旁边的山坡上,可以清楚得看到阴兵的行迹。如此浩大的队伍,勿怪鸟兽噤声,着实让人胆寒。
“看着,高衔马上就要出来了。”话音刚落,我们就看到高衔穿着铠甲站在了我们正下方的路上,背后的博物馆清晰可见,那正式阴兵前进的方向。高衔的样子应该是被催眠了,不知道苏溢想让他干些什么。
阴兵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完全掩盖了一切。我注意到苏溢带上了喉头送话器,正在按着说些什么,高衔脖子上肯定也绑了一个。我又转头看我们的投影仪,已经和电脑连好了,可是我们被绑着,稍有动作苏溢就能发现。
小秦和袁琳和我眼神交流,也意识到了这点。
另一边,阴兵已经距离高衔不远,四周早已经撒了苏溢从我手里弄走的神经刺激药物。高衔抬手,周身铠甲放出银光,阴兵停了下来。四周又恢复了沉寂。这下高衔的声音我们听清楚了。
他正对着阴兵,朗声说:“我是京城神机营千户将军,你等速将兵器取出,斩影刀交予我……”
原来苏溢想借高衔扮演明朝将军,让高衔取得斩影刀再操纵高衔把刀给自己,他全然不管高衔的安危。
阴兵们停顿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在思考,终于,打头的将军单膝跪下向高衔行行礼,之后整只队伍徐徐前行。
“成功了,他们行动了。”苏溢兴奋的说道。
可是伴随着他的话语,几乎同时,他们身后的日晷上显示出了清晰的影响,很快,就看到数万军队冲锋嘶吼的画面,深夜里音箱释放的嘶吼声被山野放大,瞬间的效果让所有人觉得惊叹甚至是惊悚。
路中,阴兵顿时停止,高衔被巨大的声音一震也恢复了甚至。我对高衔喊道:“快说啊,说让他们离开!”而我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他什么也没听到。
高衔看我们一眼,深吸口气,对着阴兵做了个进攻的手势,与身后千军万马的冲锋竟然神奇的配合上了。下方立刻大乱,只看到阴兵们乱作一团,从边缘开始破灭一样的消失,不消片刻,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们抢来的盔甲掉落一地,还有,几十个倒在地上的战士。
“赶快关了!”我看向小秦和袁琳,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打开的。
投影仪被关掉,声音也消失了。袁琳把手里的蓝牙控制器扔到了一边。真好真好,她早有准备。
苏溢颓然地坐在一边,我们三个相互解开绳子。小秦第一个冲下去看高衔。高衔把头盔摘下来,瘫坐在地上,全身大汗。小秦扶他起来,他们走近看他的战友,用手探鼻息,探颈动脉。
“活着,都活着!”高衔慢慢对小秦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太好了,太好了。我和袁琳均送了口气,靠着坐在地上。
后记:高衔救回了他的战友,找回了失踪的文物。当然这些事情就像当初事发时PLA连夜开走了那些空车一样不会对外公开。
古墓开发已经结束,并没有出土特殊的名贵兵器。苏溢的猜想落了空,那天等我们想起他时他已经失踪了,希望他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
经过几个月的隔离审查,高衔恢复了工作,还升了职,终于赶上了过年。我也放了寒假,没挂一个学生,带着无数贺礼还有走出阴影的王晓晨一起回到宝鸡。高衔开车接我们,还有小秦,袁琳还有我们其他的好同学好朋友,大家也是好久没见了。我们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大家过年聚会的第一站,就是去青铜器博物馆看新出土的文物!
后记又后记:这次写得有点长,一万两千多字。我深深的觉得好多事情展开来写会很没完没了。这当然是件很荒诞的事情。但是它有积极的一面,我们这伙人不妨就以此当做我们一起经历的一次探险吧。我想说,不论是出现的还是没出现的朋友,我都记得你们,并且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