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胎暗结》BY陈照寒 珠胎暗结

(一)

深夜。

天空泛着幽暗的蓝光。

荒原冷寂的有些恐怖,不知从何地刮起阵阵阴风。咆哮的风控诉着荒原的凄凉。

不远处的天空,隐约的透着深红色的光芒。

往近处一瞧。

土丘上流淌着一条血色的鸿沟,不知通向何方。似是衔接到夜空的桥梁,又像是通往地狱的彼岸。

血色鸿沟旁。

软坐着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若不是她宛如白瓷般透明的肌肤透着钻石般的光亮,如同海藻般飘逸柔和的长发拂动。是绝不可能从这一片血色中找出她的芳踪。

女子轻闭着双眼。碧玉般的脸庞透着莹莹微光,好似一触碰便会破碎一般。藻色的长发慵懒的披在身后,一直长到腰间。深红的吊带长裙,将肩膀手臂曝露在外。

她,有一种渗人的美丽。

土丘上。

传来血色液体从鸿沟里流淌着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女子缓缓的睁开双眸。瞳孔深暗幽绿的不见一丝亮光。

她慵懒的站起身子。妩媚的藻发,破碎的深红长裙随着阴风飘逸。

血色的红唇,与她白瓷般的肌容十分对比。

妩媚诱人的血唇缓缓颤动。

红色的血啊,红色的血啊

洗涮哀愁,洗刷忧愁

将我们带去彼岸那头

······

···

··

我愿为你死去

我愿为你死去

·····

···

··

安详的披上红装

为你歌唱,为你祈祷

将我带走

带去你那天堂

·····

···

红衣女子拥着慵懒娇媚的音色反复的唱着,反复的吟着。

迎面而来的阴风将她的歌声脱显的格外诡异。

唱着,哼着。

赤裸的玉足,提起步伐,顺着血色鸿沟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

两岸长满了红色的曼陀罗。

只有花,没有叶的曼陀罗。

她不去理睬与她一样娇艳的花朵。

只是哼着歌曲,向前走着。

天空渐渐明亮了起来。

人间,到处都洋溢着暖和的气息。

明媚的骄阳,鸟语花香。

红衣女子站在悬崖上,望向和平的人间。

一瞬间,眼眸中似乎泛起了透明的光亮。

美的彻骨。

乌云一瞬间笼罩了大地。

闪电带着轰鸣的雷声袭来。

“啊——!”随着一声长空破逝的哀嚎。

刹那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血色缓缓侵袭着大地。

“不——!!!”红衣女子撕心裂肺的吼叫道。

但一切都太迟了。

女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任凭晶莹的泪珠割破自己绝世的面容。

她被乌云笼罩着,被孤独笼罩着。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

桌台上的檀香飘散着袅袅的白雾,带着沁人的香气。

房间内,传来阵阵的悲伤的抽泣。

仿佛无助,仿佛孤独。仿佛是面对死亡的彷徨。

床沿旁。

坐着一位白衣男子。他身着飘逸白衣,深黑的长发随意的束起一般披于身后。

男子温柔的唤着睡梦中抽泣的女子。

“芸胎,芸胎。”温柔的声音似乎要将冰雪全部融化。

被唤做芸胎女子被声音叫醒,猛的坐起身子。

她彷徨的栽进白衣男子的怀中。

“白哥哥,白哥哥···”她无助的唤道。

男子将她轻搂在怀中,眼眸中泛起无数的怜惜。

他轻抚着她的背脊,尝试着让她安心下来。

桌台上的檀香散发着安神的香气。

芸胎冷静了下来。

眼角还挂着透明的泪珠。

白衣男子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又做那个梦了?”他问道。

芸胎不语,怔怔点头。

“傻丫头,有慕白哥哥在这里。谁也不会伤害芸胎的。”他怜惜着,又将芸胎轻搂进怀里。

芸胎靠在他得怀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白哥哥,我好多了。谢谢白哥哥。”芸胎放开慕白,说道。

慕白会心一笑,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弹。

芸胎调皮的缩了缩脑袋,抚摸着额头。

“你啊。就是平常想太多了。”慕白又道。

芸胎微皱眉头,嘟起俏唇。

“我哪有!”

慕白露出温柔的笑容,抚摸着芸胎的额头。

芸胎微微低头,白瓷般的容颜上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突然。又是念起那个梦。眸子瞬间又黯然了下来,深处散发着墨绿色的幽光。白瓷如雪的脸颊有些苍白,不带一丝血色。

“白哥哥,我好害怕。好害怕会变成那样。从地府到人间,一切都毁了。”芸胎用着哭哑的喉咙颤抖的说着。

“不会的。”慕白声线带着无比的温柔。

外头。

有人敲了敲房门。

“慕白师叔,方才弟子去了你房里寻你,你不在。后才问到,你才芸师妹这儿。九州师尊让你寻他去。”外头的人是这样说的。

芸胎不舍的望着慕白。

慕白微微发笑,道:“丫头,反正你也错过早课了,你就在休息一会儿吧。勿要多念了。”

芸胎展现出笑颜,点了点头应道。

慕白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内只剩她一人。难免又要多想,便下了床,念着去外头逛逛。

她身着一席红色裙装,娇媚动人。海藻色的长发柔和慵懒。与其说是仙人,不如说更像是野山葱岭中外不出的小妖。

呆立于铜镜前,瞧着铜镜中得自己发呆。

白瓷般微微透明的肌肤,红色的双唇和一双清澈的眸子。与那梦中之人一模一样,她梦到的便是她自己。

桌台上的檀香升起袅袅雾气,弥漫在房间内。

硕大肃严的大厅内。

慕白提步而来。

厅内,正中央。摆放着一个诺大的八卦炉。一旁站着一位身着蓝边白底服的少年,银白色的短发。面容俊秀,透着许许英气和威严。

慕白在离少年不远处,停下脚步。恭敬的向着少年行礼。

“师尊。”他道。

白发少年转过身来,面对着慕白。

道:“繁文缛节乃是凡人之举,可免。”他摆了摆微长的衣袖。

“请问师尊唤弟子前来,有何指示。”慕白怔了怔身子道。

白衣少年踌躇了一刻,道:“你长年云游在外,多年前却为一地府鬼魂求于本尊。此事,过去了也罢。只是近日本尊听到弟子私下议论你与那芸胎之事。本尊问你,你可是想那鬼魂前功尽弃。”

慕白怔了怔。

白衣少年又道:“本尊本不想管这些琐事,但你师父云游之前特交代本尊,好好顾你。而三界众生最看不破的便是一‘情’字了。”

慕白顿了顿,又道:“师尊请放心,慕白自有分寸。”

“好。本尊信你。”白衣少年思索片刻,道:“罢了。此种琐事不提了。本尊与你说说近日本尊所作之梦。”

慕白听言,微怔。想起近日芸胎连日所做怪梦之事。

“请师尊明示。”

白衣少年又踌躇一会儿,道:“本尊前些日做一怪梦,所梦之事乃与地府及酆都城有关。后又占卜一卦,卦象显示必有劫难。却始终算不出是何劫难,与甚有关。”

“连师尊都不知是何缘故?”慕白怔言。

白衣少年轻摇头部,叹气。

又道:“所以本尊想让你去地府探探究竟,顺道带上那芸胎,她与地府颇有渊源。说不准可以帮于你。”

慕白微紧眉头,目光中闪烁着黯淡的绿光。

“是。”他轻唤道。

(二)

两日后,启程。

通过酆都城的关卡,进入了阴曹地府。

说起芸胎与地府的渊源,那可算得上是颇为深厚。芸胎本是地府鬼魂,因怨气聚集,导致无法投胎。于是一直在地府作为鬼差来赎清罪孽,之后巧遇慕白,被慕白带入仙道。

熔岩湖畔。

炙热的熔岩汇成河流围绕在阎王殿宫外头,将居民区与阎王殿分割开来。

熔岩泛着火光,将天空和大地烤成混沌的嫣红色。

地府的鬼魂们不怕它带来的热度,不是因为它们是鬼魂而不怕,是它们习惯了这样的热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熔岩湖就一直围绕在它们的家园旁边。

湖畔。

一红衣男子慵懒的侧卧在那里,面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脸庞在这熔岩湖的映照下,微微透着橘色的亮光。那眸子中也透着淡淡的橘光,却深暗、深暗的。透着橘色光芒的中长发凌乱的散漫在肩头。

熔岩湖畔。只得他一人,有些孤单,有些寂寥,还有些悲伤。

身后缓缓走过几个面目狰狞的鬼差。

“喂喂,听说芸胎回来了。”

“哎?!你说真的啊?她不是去修仙了吗?”

“不知道,阎罗殿的侍卫是这么说的。”

“芸胎是谁?”

“芸胎还在地府的时候,你还没来。不知道吧···她以前是地府的,后来运气好被仙人看重,带去修仙。”

“真的啊。真好,我也想被仙人看重,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什么呢!就凭你那张吓死一群的脸。”

“那人家上辈子本来就投猪胎么,你叫我张的像人还不成了怪物。”

说着,说着。它们渐渐行去。

又只剩他一人。

它们在说谁?

芸胎?

这个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名字。

红衣男子冷漠的表情有些融化,好像终于被熔岩湖内的熔岩给融化。不,是被芸胎这个名字给融化。眸子中微微泛起了莹莹光亮。

低沉的声音颤动着说道:“芸胎,你为何现在回来?”

很轻,很轻。

阎王殿内。

两边站满了牛头马面。

玄殿正坐上,长须严肃的阎王正端坐其中。

芸胎与慕白缓步踏来。

见熟悉的景象,芸胎展开笑颜。

“阎王爷爷!”她撒娇的唤道。

严肃的阎王也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显得有些慈祥。

“芸胎,许久不见还是一样么。”

芸胎翘起小嘴,不悦道:“哪里。您老人家不觉得人家现在像个仙人么!”

“我看你啊···还是那副小捣蛋模样。”说罢,便笑了几声。

芸胎旁的慕白也止不住笑了笑。

芸胎委屈的嘟起小嘴。四周寻了寻,不见最挂念之人的身影。

赶忙问道:“阎王爷爷,钟馗哥哥呢?怎么不见他。”

听完芸胎的话,阎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还有,也许谁都没有看见。芸胎一旁的慕白,他的双唇有些发白,眸子中透出隐隐的幽绿,带着微微的寂寥。

阎王叹了口长气,道:“那小子不知道做甚。这几日,要么不见人。要么冷淡的很。”

芸胎听闻,有些担心。

慕白挤出笑颜,对着芸胎说道:“丫头,你去找找你的钟馗哥哥。我跟阎王有事要谈。”

芸胎疑惑道:“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傻瓜,不是啊。你不是想见钟馗哥哥么,那你先去找他聊聊。你们也许久不见了,不是吗?”慕白又道。

芸胎露出烂漫的笑容,“好吧。”

熔岩湖旁。

红衣男子依旧慵懒的侧卧着,有些迷茫的神情。

不远处,芸胎见着湖边的红衣男子。

扬起美丽的笑颜,喊道:“钟馗哥哥!”

她甩着手臂,向这边小跑而来。

他怔住,瞳孔缩小。气息开始变得微弱,身子僵硬的不能动弹。

她跑到他的身边,瞧着他惊讶的面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钟馗哥哥被我吓一跳吧···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她如同个小孩儿般的喜悦。

可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有一点难以掩饰的喜悦,又有一点难以遮护的悲伤。

芸胎缓缓的收起笑容。

“钟馗哥哥···?”她唤道。纤细的手指缓缓的伸向钟馗。

他愣了愣。

突然,大喊:“别碰我!”

站起身子,刘海掩住了他得神情,看不清楚。

芸胎有些惊吓,怔住了身子。

熔岩里传来了灼热的燃烧声,空气闷热的让人快要窒息。

“我···你已经是仙了,别触碰我。我的浊气会灼伤你的。”钟馗颤抖着嗓音说道。

是的。钟馗说的是对的。曾经,在芸胎还为鬼差时,她与慕白的接触灼伤了慕白的双掌。也就是说,她再也不能拉着钟馗哥哥的手臂撒娇。躺在钟馗哥哥怀里安心的午睡。

一瞬间,她的眼眸有些悲伤。

他怜惜,却怕自己控制不住去触碰她的脸庞。于是,侧过头不去望她。

“钟馗哥哥。你怎么了?”她问道。因为钟馗的眼眸跟以前的不同,以前是温柔的,现在却带着丝丝的冷漠。

“我没事。”有些冷漠的回应,简短却像刺一样根根扎进芸胎的心中。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鲜红的背影有些孤独,有些冷漠。渐渐消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

“钟馗哥哥变了。”良久,芸胎才艰难的吐出这一句。

残阳带着最后一抹暖光离去。

酆都城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凄冷。没有醉人的星辰,没有皎洁的月光。

街道上空无一人,每每太阳落山酆都就如死城一般。到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浓雾和天空挥之不去的阴霾。

今夜。

芸胎很难入眠。先前钟馗哥哥的冷漠让她很是心凉,后来慕白哥哥的若有所思让她也很是担心。慕白不知与阎王究竟聊了些什么,回来后就一直摆着一脸凝重的神情。

所有的一切诡异的让她不解。

想着,念着。终是入了梦乡。

那晚。她又做了一个怪梦。

依旧是往常的场景,不过今夜还多了她的钟馗哥哥。

在梦里,温柔的钟馗哥哥冷漠的让人害怕。

她惊醒。眼角挂着温热的泪珠。

依旧是在房内,漆黑阴冷的房内。

外头传来打更人的打更声。

她再也睡不着,不知何时起开始害怕入眠。

所有的一切开始朝芸胎不敢想象的地方蔓延开去。

第二日。

她同慕白又去了地府。得知了一个消息,便是钟馗消失了。

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消失。

就是消失了。从昨夜起就没有人见到过他,他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房内。但就是哪儿都找不到他的半丝踪迹。

芸胎没有开口寻问。

因为她看见阎王和慕白低沉的面容,和黯然的眸子。

他们知道,可他们什么都不会说。

熔岩湖畔。

芸胎孤独的坐着。慕白又神神秘秘的和阎王商谈去了。

她呆呆的独坐,回忆起过去与钟馗哥哥的点滴和昨日钟馗哥哥的冷漠。

她沉着眸子,长长吁气。

如果此刻去瞧她,你会发现她有一种伤感的美丽,就如妖精一般。

不知何时。

后头又行来几位鬼差。

“听说了吗,原来钟馗是修罗界的余孽!”

“哎?!当年那个侵略地府,侵占酆都的族群?”

“是啊,据说他这次不见,就是逃进了修罗界了。”

“可是,修罗界不是被毁了吗?”

“哎,说是原来修罗界在地府下面。有门进去。”

“你从哪儿听来的,别乱说啊!”

“我是在当差时,听见剑仙和阎王爷说得。”

“哦,那恐怕是真的了。真没想到。”

芸胎细细的听着它们的言语。

有些怔惊。

修罗界?!

芸胎以前听过钟馗哥哥提过,那时修罗界与鬼界是同存的。以前并没有熔岩湖的存在,那时候熔岩湖的位置有一棵枯树,那上面长满了桠枝。枯树上头就可以去到修罗界。而那时候酆都和鬼界也没有鬼门关卡的存在,酆都与鬼界还有修罗界是彼此共存的。尔后,不知道为什么。爆发了一场战争,鬼界的地表裂开了。滚烫的熔岩流了进来,许多鬼魂还有酆都的百姓被这熔岩淹没。带着桠枝的枯树也沉进其中,从此修罗界被孤立了起来,再也进不去出不来了。据说,从那以后酆都城的百姓就不愿再与鬼界相连,因此才有鬼门关卡的存在了。不过,这些不知是真是假。因为实在太久了,久到典籍中记载的也只剩下些泛黄残页。

回到酆都。

芸胎只字未提,片句不问。

她呆坐在床沿旁,从敞开的窗户望向外头。

临夜。

金橘色的光芒覆住大地。

院子里的雪松泛着金灿灿的亮光,好似洒满耀眼的钻石一般。

天色沉下。

外头弥漫起浓重的白雾,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芸胎依旧呆坐于床沿边,出神。

回忆起地府鬼差们所说,思索起连日来的怪梦侵袭。好似微微有些头绪。

外头。

漆黑的夜空中,巨大的蓝紫色漩涡悄然无声的降临。拨开浓重的白雾,将整个酆都笼罩在幽蓝的光芒之下。人们被这莫名的蓝光惊醒,窸窸窣窣的,却没有一人敢踏出房门半步。

芸胎望着窗子外头诡异的幽蓝光芒,不暇思索便冲出了房门,来到漩涡之下。

幽蓝色的漩涡下,不断的刮着狂风。将芸胎的发丝、红衣拨乱。周围的灯笼也被吹落熄灭,房檐上的瓦砖掉落了些许。枯叶也乘机随意乱飘。

一会儿,慕白也寻了过来。

见芸胎纤细的身子瑟缩在狂风中,怜惜的将她紧搂于怀中。

芸胎抬头,唤道:“慕白哥哥。”

这时。

幽蓝色的漩涡中央,泛起深红色的光芒。

随之,三位红色华服的男子从天而降。

两旁的男子身着红色服装,银色盔甲,还带着古怪的白色面具。中间的那位,在熟悉不过。他深红的长袍,半长的黑发慵懒的甩在肩头。眉心盛开出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

他们降临,狂风骤然而止。

“钟馗哥哥。”芸胎低声唤道,眼眸泛起了阵阵涟漪。

慕白将她搂的更紧,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的如秋海棠一样美丽,眼眸墨绿的很深、很深。

红色长袍的男人带着妩媚的妖邪气息。

他唇角一边微微扬起,露出嘲弄的意味。红色的瞳仁中倒映的是那最美的白色身躯,纯洁的仿佛冬日里飘落下来的白雪模样的身躯。他嘲笑着他,因为他此刻的表情不该是仙人该有的神情。

“芸胎,到钟馗哥哥这边来!”钟馗扬起妩媚的笑容,伸出右掌迎接她的到来。

芸胎怔了怔,有些错乱。

她不知道,此刻搂着她的人有着多么苦涩的表情。

她挣脱开慕白的怀抱,带着幽暗的眸子走向钟馗,将柔软的手掌放于钟馗的手心。

钟馗扬起邪魅的笑容。

又是一道红光。

钟馗等人消失在红光之中。

只剩下幽蓝的诡异漩涡和苍白的如同白纸般的慕白。

(三)

那晚。

芸胎又做了相同的梦。

她穿着血色的吊带红裙,如同幽魂一般跟着血色鸿沟向前。

渐渐的,渐渐的。

仿佛穿越的时光,穿越了千年。

她看见修罗界长满了黑色的怪草,只有须根没有花叶。

天空中飘着一条很长的荧光河流,是它孕育着修罗界的一切。

酆都城主集结起所有的武力。在鬼界背叛者的帮助下,通过带着桠枝的枯树来到了神秘的修罗地狱。人们和鬼怪开始疯狂的抢夺起来,为了抢夺黑色的怪草,杀光了无辜的修罗界百姓。顿时,修罗界变成了恐怖的炼狱。房屋草地全都被踏平,到处都成了荒野,只有零星几株黑色怪草。从此修罗界只剩下抽泣,活下来的人们活在悲惨的过去里。天上的荧光河流在一瞬间被染成了红色,然后渐渐的暗去,直到消失殆尽。

原以为,一切的恐惧在修罗界被掠夺后就会消失。

原来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修罗界幸存下来的人们,服食了黑色怪草,走上了一条复仇之路。

从此,酆都以及鬼界开始了漫长的炼狱生活。火浸染着污浊的大地,雨洗刷着过去的悲痛。人们在复仇中疯狂,在杀戮中绝望。

所有人都开始悔恨,但一切都来的太快。

大地为了化解纷争。

用熔岩覆灭枯树,隔绝修罗界。用熔岩惩罚鬼界,永世灼热。用洪水湮染酆都,洗净污浊。用关卡永远阻隔地狱与人间。

芸胎梗咽的抽泣。

猛的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眼角处挂着痛彻心扉的泪珠。

“你现在知道了。”

冰寒彻骨的声音在芸胎的身边响起。

她愕然。

侧头,只见钟馗苍白的面容,冷漠的目光。眉心的朱砂通红、通红。

她有些害怕。

微哑的喉咙,缓缓开口道:“那你想怎么样?”

钟馗冷漠的坐起身子,手掌触碰到了芸胎的手臂,寒冷的让芸胎不禁打颤。

“你想继续复仇吗?”她平躺着,望着天花板静静的问道。

钟馗撇过一抹余光,将芸胎纤细的身影望在眼中。疲累的躺了下来,靠近芸胎,将面容埋进芸胎的颈间。用冰冷的双唇去亲吻她白瓷般的颈部。

芸胎微微移开身子,冰冷的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钟馗道:“如今我可以自由的触碰你,不会将你灼伤。不是很好吗?”然后将芸胎的手腕死死的按在床榻上。冰冷的双唇骤然而下,欺凌于芸胎的双唇之上。

芸胎有些惊愕!猛的推开钟馗,抚着手腕传来的微痛。

“你从来不会推开我。可现在···你喜欢慕白?”钟馗带着微微冰冷的怒意问道。

芸胎不语,散乱的发丝挡住了她微微晕红的脸颊。

房间内,再无其他声响。

良久。钟馗将顺滑的丝绸缎子小心的披在芸胎的肩膀上。

芸胎微微怔惊。

“别着凉了,早点休息。”言语中好似恢复了过去的温柔。说罢,钟馗便离开了房间。

芸胎愣愣的瞧着身上披着的粉色丝绸缎子,轻轻叹气。

站起身子,任凭缎子从肩上轻轻滑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走于铜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

鲜红色的吊带长裙,赤裸的双足。还有妩媚的红唇。

她心中一惊。疯狂的跑到窗户旁,向外探看。

血色的鸿沟不知通向何方,两旁开着鲜艳如血的彼岸花。

只有花没有叶的彼岸花。

心中一凉。

与她的梦境一模一样。

她疯狂般的冲出房门,疯了般赤足奔跑着,寻找着。

连守卫都拦不住她。

海藻般的长发,幽暗的双眸夹杂着无限的恐惧,苍白的面容与她的红唇成了明显的对比。

她打开一扇扇房门,寻找他的身影。

终于,她打开那扇房门,见到那个身影。

钟馗正慵懒的侧卧在床榻上,有着诡异的妩媚。

他见她,微微惊讶!

她见他,不语。扑进钟馗的怀抱。

冰冷的泪水将钟馗的胸膛打湿。

她漆黑幽暗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苍白的身躯不断的颤抖。

“不要···不要复仇了。”她颤抖着双唇说道。

钟馗疼惜的将她拥在怀里。

“不行。”对着她,他的拒绝都说的那么温柔。

“我···我···梦见···我朝着血色鸿沟走去,所有人都死了···我···我也死了。”她用着沙哑的喉咙,略带抽泣的说道。

钟馗怔惊!瞳仁缩小,散发出恐惧的目光。

闭眼。思索片刻。

“对不起,芸胎。但我绝对会护你周全!”钟馗道。

芸胎从钟馗的怀中离开,苍白的面容上挂满泪痕。她摇头,向后奔去。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一路狂奔,直至摔去。

身体狠狠的跌落在地,全身各处都传来痛楚。

三天。

酆都没有了昼,没有了夜。

有的只是上空幽蓝色的巨大漩涡。

所有的百姓都不敢出门,靠着家中仅有的粮食度日。酆都仿佛真的如同死城一般。

巨大漩涡下。

慕白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苍白的面容像浩瀚的冰雪,冷清的仿佛要冻结一切。微微发白的双唇带着无尽的哀伤。但是他不会哭,他哭不出来,因为这个仙实在做得太久了。

蓝色清风拂过 。

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何故要弄得如斯地步。”白衣少年惋惜道。

“师尊。弟子从未认为自己错了,但弟子真不知如何是好。”慕白幽深的眸子不见低处,还带着分空洞。

“如今你能做的还有很多。当初你既能阻止芸胎复仇,那如今你也一样可以阻止钟馗。”白衣少年沉声道。

他微微摇头,“弟子不行,弟子···”

白衣少年又道:“为何不行?你恨他?”

“不是,弟子只是···”

还为等他话完,白衣少年便怒意摆了摆衣袖,“别跟那些凡人一样,为自己找寻堂而皇之的理由。”

慕白微怔。回过神来。

“本尊本大可将其漩涡封印,可封住一时,又何能封住一世。若始终抱着执念,将来的结局还不是同今日一样。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白衣少年道,“···如今要不就放任钟馗,要不就劝解钟馗。”

慕白的眸子闪过微微光亮,似乎已然有了答案。

“多谢师尊。”慕白谢过,化作一道白光,进入漩涡之中。

(四)

芸胎有些憔悴。

她拭去鲜艳的红唇,白瓷般的肌肤有些煞白,双唇也带着苦涩的苍白,隐隐透着血的气味。

站在窗口发呆,那是她一天的生活。

钟馗偶尔会来看看她,她却冷漠对待他。因为她认为,这个人不是她的钟馗哥哥。

想着,想着。

窗外。隐约着一白色身影。

“芸胎。”他轻声唤道。

芸胎倒吸凉气,望去。

慕白美的如同秋海棠似得面容,带着浅浅的笑容。似冰雪般透着隐约的亮光。

她见他。

恍如隔世。

她扑进他的怀中,祈求一丝的安心。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的靠在慕白的怀里。

芸胎的房门被人用力的踹开。

血色长衣的钟馗带着怒意而来,赤色的瞳仁散发出可怕的怒意。黑色的中长发飘起,全身被红色微光包围。

“钟馗哥哥。”芸胎轻声唤道,略带悲伤。

慕白面容镇静,嘴角扬起淡淡笑容。

“好久不见。”

钟馗微眯双眼,眸子冷漠的可怕。

他握着赤血剑,冷漠的指向慕白。

“滚开。轮不到你说话。”他的言语冷漠的刺穿人骨。

慕白瞧了瞧身边纤细的身躯,浅浅一笑。

“我不会让芸胎跟你堕落,这不是她该呆得地方,她还不是完全的仙身。你想害她坠落吗?”

钟馗发出冷漠的笑声。

“跟着我在这里逍遥快活不好吗?难道跟你去,随你堕落就好?”

慕白不语,微蹙眉头。

“你不是钟馗哥哥,你不是我的钟馗哥哥!!!”芸胎咆哮着大喊,抽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钟馗怔住!

慕白瞧着芸胎微微苍白的面容。

“我杀了你,有人要为你杀我。杀了我后,明天又有人来为我报仇。这样的日子会不断的循环下去,永远都没有结局。我知道当年的酆都、鬼界还有修罗界的仇怨结的很深。但是···但是难道你忘记阎王爷爷了吗?他对你很好,很好。”芸胎的说着,“我不知道该这么说,可是以前的我不是也想着要为父母报仇。是钟馗哥哥阻止了我啊!是钟馗把我从漆黑的地狱中唤了回来。是你——!”

钟馗紧缩着瞳仁。望着芸胎娇美如雾的面容。

是啊。

从以前开始,她就美丽的如同薄雾一般。

那时候,他就害怕她会消失。

如同白雾一般散去。

后来。

她要去修仙。

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想要复仇,多么可笑谎言。他知道他只是为了想要再次触碰她。

那日,在冥府的熔岩湖畔他就下定决心。

他生气。

气芸胎的心里只有慕白,容不下他。

他妒忌。

明知道妒忌会让他永劫不复。

他想让慕白尝尝他所受的痛苦,想让芸胎回到自己的身旁。

“你放心。我保证我只会帮助芸胎修仙。但是,我会和芸胎一起保护酆都和冥府。你不要行差踏错。”慕白苍白的双唇缓缓颤动。

慕白的双眸透明的仿佛山间清澈的山泉。

而他觉得他的双眼浸染着污浊的气息。

他沉下眸子,略带苍凉的神情。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胸口传来那种窒息的痛楚。

芸胎提步走进钟馗,带着疼惜的双眸。

说道:“钟馗哥哥。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钟馗赤墨色的瞳仁泛过一丝透明。

原来,他还是她的钟馗哥哥。

他扬起苦涩的笑容,“这里是我的家。”

芸胎脸色沉了下来,略带悲伤。

他笑了,抚摸着她的额头。

“傻丫头,钟馗哥哥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了。全忘了吧!你跟慕白走吧,漩涡一会儿就要消失了。”

芸胎望着钟馗如同红宝石般的双眸。

“芸胎永远、永远都记得钟馗哥哥。所以下次钟馗哥哥一定要来找我。”

钟馗没有回应,只道:“走吧。”

回到酆都。

巨大的幽蓝色漩涡渐渐淡去,然后消失殆尽。

又是深夜。慕白陪着芸胎在那漩涡的下方静静的站着。

漩涡消逝处。

点点晶亮碎片漂浮在天空中。

如同,萤火虫般的闪耀。

芸胎伸出手掌,晶莹的碎片掉落其中。

她忆起,那一段遗忘的回忆。

曾经,在湖畔旁。

他们坐于草地之中。

那湖水是那么的美丽,微微泛着绿色的波光。

“钟馗哥哥,芸胎长大后当你的新娘好吗?”

钟馗一惊,微微侧头。

“芸胎为什么想当我的新娘?”

她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愁眉思索了半天。

“因为长老说穿着红衣服的话就是新娘新郎了,所以芸胎是钟馗哥哥的新娘了!”

钟馗浅浅笑了笑,抚摸了她娇小的额头。

“若是··长大后芸胎还是记得这个承诺的话···就当我的新娘吧!”

小小的芸胎拍手嬉笑,天真烂漫。

那一刻。

芸胎晶莹的眼泪骤然而下。

“对不起,钟馗哥哥···对不起···”

陈照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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