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的《 燕歌行》赏析
文/光云
摘要:高适的《燕歌行》是唐朝边塞诗的代表作,诗中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形成鲜明的对比。反映了古代战争中将士的不平等生活。
关键词:边塞诗将士不平等生活
高适(700-765),字达夫,渤海蓨(今河北景县南)人。高适是盛唐重要的诗人之一。早年家贫,长期落拓失意。二十岁时,曾西游长安,他原以为凭借才华,可以一举获取功名,结果失望而归。天宝四载(745),他和李白、杜甫邂逅于汴、宋之地,一起登临怀古,把酒论文,传为文学史上的佳话。年近50始入仕。安史之乱发生,高适跟随玄宗至蜀,拜谏议大夫,此后官运亨通,最后官封左散骑常侍,进封渤海县侯。
盛极一时的边塞诗是构成盛唐之音的一个基本内容,它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是前无古人的。初盛唐以来,由于国势强大,军事力量雄厚,经济基础牢固,同域外少数民族政权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方面的交往密切,文人们有很多出塞的机会,或是从军、或是游历,遥远陌生的边塞不但不使人们感到荒凉可怕,反而刺激了他们的好奇心。一种为国立功的荣誉感和浪漫主义精神猕漫在初盛唐社会,不少著名的诗人都亲历过兵马弓刀、铁马秋风塞北的军旅生活,如陈子昂、高适、岑参等人。充满英雄传奇色彩的塞外军旅生活、雄奇壮伟的域外风物,都足以引起诗人们的创作兴趣,于是边塞诗在盛唐出现了高峰,其中成就最突出的,当推高适、岑参、王昌龄等。高适前期的边塞诗多是来自他亲身的经历,是经过冷静的观察之后的有感而发,因此有较强的针对性,在反映现实方面比其他同时代的边塞诗人远为深刻,既表现了追求功名的昂扬意气,又能够抒发因直视冷峻的现实而产生的悲慨之心,所以在盛唐诗坛他被推为边塞诗的代表。
开元十五年(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
高适边塞诗中最负盛名的《燕歌行》,是他开元二十六年(738),第一次北上蓟门归来以后的作品:这首诗前有作者自序,明确表示此诗是为“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
第一段八句写出师: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
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
第三段写被围,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
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適、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
高适自己也有过边塞生活的体验,所以诗中的思想感情是多方面的。既有对守边士兵浴血苦斗、死节不顾勋的高尚品格、英雄主义精神的歌颂,又有对军中苦乐不均、边将不得其人的讽刺;既肯定男儿当建功立业,横行天下,又同情战争给征人思妇造成的痛苦。作者以高度的艺术技巧概括当时边塞战斗生活的广阔场景以及各种矛盾。尤其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两句,批判将帅骄奢荒纵,不恤士卒,是全诗的中心所在。
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此诗语言多用七言偶对,几乎每四句一转韵,平仄相间,音调铿锵,表达了诗人时而沈郁、时而激昂、时而悲壮的心情,但给人的感觉不是形式的华美,而是沈至、浑厚、质实、雄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