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何莫修的“炼狱”与张译的“困境”(三)
(注:昨日贴出《何莫修的“炼狱”与张译的“困境”(二)》之后,看到有好几位网友对此加以评论,除了对本人表示鼓励以外,其中一位还给本人前日贴出的文章“挑”了一根“刺”:由于笔者的笔误,错把扮演欧阳山川演员廖凡的姓氏写成了“聂”(已改正),在此,特向廖凡本人致歉并向网友们致谢。本人身为教授中国语言文学的老师,虽然一直以捍卫老祖宗仓颉创造的语言文字的纯洁性为己任,对于台湾作家余光中先生在宝岛台湾发起“拯救国文”运动表示极大支持,可是百密终究还是难免一疏,尤其是电脑打出来的文字,有时它跟不上思维速度,就难免出错。真的很感谢网友的“挑刺”,我以后会更加注意,尽量仔细校对后再贴出去。——笔者)
战地1938·何莫修:“我是小丑”?(2)
前面提到“战争版F4”的人员构成,我觉得它像足了一个小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国、共、民(无党派)+知(识分子),但在这个组合中,本来作为统战对象的何莫修,面临着欧阳山川、四道风、龙文章这三位强盛无比的气旋的挟裹与夹击(只要看看第一部中F1欧阳山川在发现日军伪装老百姓进城时有多么机警和果断;F2老四与大的、二的、三的在一起吃烧鸡时兄弟情谊有多么深厚和热乎;F3龙文章在满江楼招兵买马、准备抵抗日军进犯时大吼“谁来救沽宁”有多么激愤和阳刚),稍稍一比较就不难看出此时“F4”何莫修在表演空间上已经几无立锥之地,他被逼到了几乎要窒息的角落里。
有人说何莫修在这部戏里是“先抑后扬”,在前面的戏比较单薄。我觉得,从一开始,剧本提供给他的身份就是模糊不清的,我甚至怀疑编剧是否参照已故作家徐迟1978年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中的数学天才陈景润作为原型来写何莫修的(如他的不谙世事、在外人眼里他呆头傻脑等等)。所以,我觉得剧本给演员提供的表演素材和资源有着先天的缺陷。但张译是个很有头脑、用心演戏的演员,这绝不是我的恭维,我可以援引一位网友对他的评价(以下文字摘自“生死线吧”,非本人原创):
1,张译是个好演员,且还是一个非常用功的演员。但,他不是天才型演员。
2,剧本中,何莫修——解释下,中文何莫修的意思,应该是“什么东西不能修”?这个角色有些致命的先天缺失在。
我对这位网友评价张译扮演的何莫修这一角色的观点是基本认同的。但对第二条关于“何莫修”的解释则不敢苟同,我以为并不能只从“什么东西不能修”去理解(本人的具体阐释见于下一节《1941·何莫修:“废物鸡”?》)。
好,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张译如何在那几位“F3”的重压之下“突出重围”,显示自己所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特征来?在剧本先天有所缺失的情形之下,本来戏份就少,还弄得身份含糊不清。当何莫修在沽宁沦陷前夜来到这个父辈的“原乡”(他在此生活过4年)时,我脑子里首先跳出来的就是现代派文学大师、法国存在主义代表作家之一加缪的小说《局外人》中那个无法融入现实存在的局外人,那个局外人形象在瞬间与这个何莫修重叠在了一起。我觉得,何莫修在“战地1938”中就是沽宁的一个“局外人”,与沽宁即将沦陷之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一个“异数”:
你看,沽宁沦陷前夜,几乎所有的沽宁人都在为鬼子的入侵感到惴惴不安(鬼子已在窦村杀人如麻),何莫修此刻来到沽宁首富高家干什么?是为了与素未谋面却又从小结下“娃娃亲”的高家大小姐见面修好(用剧中的原话为“指腹为婚”)。当他西装革履,手捧一束鲜花,操着一口怪异的“美普”,形体与动作显得过度夸张地出现在高家时,我似乎看出了演员张译的良苦用心:用类似“小丑”的喜剧表演方式来为这个角色尽量争取戏份,尽量给观众留下一个较深的印象。这是一种超出常规表演的十分另类的冒险“突击”(有可能加分,也可能失分)。现在看来,不仅导演、编剧以及大部分观众对此“小丑”式的喜剧表演方式表示了认可,而且使得何莫修这个在前半部中本来几乎无“戏”可演的角色反而变得十分讨巧了。但这样一来,又跟原来编剧赋予该角色的“核物理学家”的特定身份的距离越拉越远了。换句话说,小何的“小丑”式的喜剧色彩越是浓厚,他就越发不像那个具有超高智商、具有欧洲浓厚的人文背景(在那儿受教育并生活了20年)的“核物理学家”何莫修。
这里就显出了演员的年龄、阅历、生活积累及其艺术功力在把握这个具有特殊指代意义的角色——上世纪30年代的归国华人科学家之间的不足,我的意思是:剧本先天不足是个原因,但演员的“小丑”式的表演使得这个角色最最重要的文化教育背景以及心灵和灵魂的澄净高洁变得脆弱无比。所以,“战地1938”剧本的先天缺失并未在演员身上得到完全的弥补。
我始终认为何莫修是全剧所有人物中最有教养、最值得尊重的文明人,所以,对于编剧所设计的本来是他“未婚妻”的高大小姐竟然会向那个缺少文化和教养、粗鲁无礼的老四主动示爱更加感到不可思议,即使他是个“抗日英雄”也不合乎情理啊!男女之间的爱情除了英雄崇拜情结外,多少总还得讲点儿文化背景、教育程度、智力因素以及共同语言吧(你听听,老四叫小何一口一个“何二鬼子”,还有比这更侮辱人格、更不会说人话的吗?每每听他这么叫小何,我就怒不可遏地想:他如果是我的学生的话,我非让他向小何道歉不可,他不肯道歉我决不让他走出教室的大门!)。难不成编剧之所以这样设计人物关系就是为了让小何在全剧结尾处到高昕墓前去说上那一段“我是傻子”、“我是小丑”的经典表白?!
最后,再谈点儿张译在“战地1938”中所独创的那一口滑稽怪异的“美普”。据他自己透露,是从《团长》中演美军顾问麦克卢汉的外籍演员那里悟出来的。我认为这是演员对于华人与洋人在汉语发音方面的差异并不了解所致,倘若他知道这方面的原因的话,我估计他绝不会说“美普”,并且后来还在几个电视台《生死线》开播仪式上加以炫耀。
本人与国外很多华人、华裔作家保持着密切联系,也曾经教过外国留学生学习汉语(其中既有洋人,也有在外国土生土长的华裔)。我发现,洋人与华裔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差异主要表现在对于汉语声调的发音方面。汉语的声调(即普通话中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粤语则有九声之别,所以它更加委婉动听),是以拼音文字为主 的外语所不具备的(外语只有重音与非重音之别),所以外国人学汉语最难的就是掌握普通话的四声,因为他们熟悉的外语中没有这种声调的区别(汉语中的声调区别会显示不同的词义,如“妈”、“麻”、“马”、“骂”)。而一般的华裔留学生在这方面往往并不存在太大的困难,他们尽管不识一个中国字,尽管出生在异国他乡,甚至没到过中国,在汉语的四声发音方面却很少会出现“洋腔洋调”。
所以,再回到何莫修身上,一个4岁后出国的中国孩子,4岁之前他说的一定是母语,这种母语声调方面的印记难道20年后就荡然无存了吗?我想不会。不错,剧中是交代过:他在国外是一个人对着墙说中国话,但母语的声调他应该还是不会忘记的,不应该把“她的观点”念成“塔的观点”。所以,我认为,何莫修不应该说一口麦克卢汉式的“洋腔洋调”,而是带有闽粤(或江浙)一带口音的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那才符合他的华人身份和特征。
至于他的科学家的身份,在“战地1938”中是明显缺失的,那么,到“战地1941”中,他的这一身份及其特征能够显现出来吗?我们拭目以待。(下节标题:“战地1941·何莫修:‘废物鸡’?”)
巴黎卢浮宫入口(2009·1摄于法国巴黎)
塞纳河边的奥赛博物馆,原先是个废弃的火车站,
现为收藏印象派画作的大本营(2009·1摄于塞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