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建安十四年,也就是赤壁之战的第二年。刘琦去世了。
关于刘琦之死,《三国志·先主传》中的记载三个字:“琦病死”。《资治通鉴》中的记载也有只有三个字“刘琦卒”。刘琦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可能需要破破案。
根据《三国志·先主传》的记载,刘琦应当是死在荆州南部四郡归降以后。我们在前面说过,刘备南征四郡之所以进行得很顺利,这多半是刘琦的功劳。虽说刘表将荆州牧的位子给了小儿子刘琮,但刘琮已经投降的中央朝廷,而代表中央朝廷的曹操势力也已经退出荆州北部,现在荆州地面上沾亲带故的只剩下了刘表的大公子刘琦;如果南部四郡的郡太守没有异样的野心或者执拗的政治观的话,他们的顺利归降多半是看在刘琦的政治地位上。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新东家,而且这个新主人也不陌生,前东家的大公子。《三国志》上虽然只是记载了刘备南征四郡,但是,我认为,刘琦肯定是一起去了的。所以,在荆南四郡归降后,这四郡的归属于刘琦与刘备,仍然是以刘琦为主、刘备为辅。
但是不久后,刘琦居然就死了。
二
我们再看《资治通鉴》记载,很有意思。“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会刘琦卒,权以备领荆州牧,周瑜分南岸地以给备。”“表”这个字的“装模作样”,我们在上一篇已经说过了。也就是说,刘备、孙权双方面共同承认孙权是车骑将军,领徐州牧。而这个时候,正好刘琦又死了,孙权也就投桃报李,和刘备双方面承认刘备是荆州牧。毫无疑问,刘琦要是不死,领荆州牧的就是刘琦了。南征四郡之前,刘琦已经被刘备“表”为荆州刺史了么!
也就是说,对于某些人而言,刘琦死得可真是时候。
《资治通鉴》中 ,司马光将南征四郡这件事情写进了建安十三年,正确与否且不论,因为赤壁之战的时间就已经是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了。但是根据司马光的写法,司马光显然是认为南征四郡发生在周瑜打赢南郡之战之前。所以我们就可以发现一个细节,南郡之战胜利后,孙权让副帅程普领江夏太守。原先的江夏太守不是刘琦么?怎么因为孙权一句话,程普做这个江夏太守去了?原因很简单:第一,江夏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孙权打下来了,刘琦这个江夏太守,本来就是孙权为了建立孙刘联盟,“借”给他的。第二,既然现在刘琦已经打下了南部四郡,有了新地盘,那么原本属于孙权的江夏郡就要还回来了。
在南征四郡与南郡之战后,南阳郡仍然在曹操手上。而在孙权手里的只有南郡和江夏郡,在刘琦手里的有武陵郡、长沙郡、桂阳郡、零陵郡这四个郡。
这种现状让孙权心里怎么想?让刘备心里又怎么想?
刘琦真是病死的吗?
我本不想做一个阴谋论者。但是因为陈寿对刘琦之死的记载实在太少,这就使得我不得不想太多。
此时,刘琦的老部下诸葛亮乖乖地在零陵郡、桂阳郡、长沙郡干起了后勤工作,此时的诸葛亮对刘琦之死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不知道。根据《三国志·诸葛亮传》,诸葛亮在此后的两年一直沉默寡言。
是的,我本不想做一个阴谋论者。
三
我起初以为,刘表死了,刘备就活了。因为在刘表死前,刘备一直寄人篱下,而刘表死后,刘备就脱胎换骨,俨然立即上升为荆州的一号人物。但是,我错了。因为刘表死后、刘琮投降后,荆州还有拥有显赫政治身份的刘琦。
我后来以为,刘琦死了,刘备就活了。因为刘琦死后,刘备就占据了南部四郡这么大的地盘。也就是说,荆州七个郡,刘备就占据了四个郡的地盘。但是,我又错了。因为就在刘琦死后,刘备其实有些以个人身份加入江东集团的意思了,孙权刘备之间的关系立即进入了蜜月期。孙权做了两件事情:第一,将妹妹嫁给了刘备,这意味着刘备是自家人了。第二,孙权同意刘备,将周瑜的南郡一半地盘割给了刘备。但是,此时的刘备仍是寄人篱下。
刘备投靠过的人有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当然,还有一个人被忽略了,这就是刘备最后一个主人:孙权。刘备是个无比聪明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去寄人篱下,他也知道什么时候弃人而去。刘备大半辈子都是处在寄人篱下的状态;同时,刘备大半辈子也都是处在不甘于寄人篱下的状态。
根据裴松之注《三国志·先主传》引《魏略》的记载:“备数反复难养。”
当孙权刘备卿卿我我的时候,刘琦莫名其妙的去世,最大的收益者既是刘备,也是孙权;因为我刘备的就是你孙权的。当孙权刘备反目成仇的时候,刘琦莫名奇妙的去世,就意味着荆州这几个郡的所有权搞不清楚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四
在此期间,江东方面,唯一对刘备有警惕心的就只剩下了周瑜。据《三国志·周瑜传》的记载,当刘备拿到周瑜南郡的一半地盘,当起了荆州牧之后,周瑜去见孙权,对孙权说,刘备是一代枭雄,并且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辅佐,肯定不会长时间屈服于我们为我们所用。周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提出了两点意见:第一,应该将刘备迁来江东,在吴郡为他大兴土木,多给他美女与其他玩乐的东西,让他迷恋此地。第二,分离关羽和张飞,派他们都各自驻守一地,让我们能统帅他们。但是孙权还是缺乏安全感,说北方还有曹操虎视眈眈,我们应该广纳英雄,不能得罪刘备啊。
但是,不久之后,周瑜也去世了。
周瑜的死,我们在上一篇中说过,很有可能是因为南郡之战中的那一箭。但是,周瑜像他的哥哥孙策一样,是带着忧虑的心情离开这个人世的。就在十一年前,孙策对托孤老臣张昭说:“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第!”对接班人孙权说:“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如今,周瑜奄奄一息,临终前给孙权写了一封信,他说:“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使耳。方今曹操在北,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傥所言可采,瑜死不朽矣!”
十一年的时间,当年的弟弟也已经成长为一个英明雄武的地方诸侯,江东的事业也已经蓬勃发展起来了,从孙策临终时以扬州地区为主的江东,扩大周瑜临终时的扬州与荆州地区。此时,我们恐怕应该改称“江东”为“江表”了。当然,荆州是刘备的,而刘备是孙权的,所以荆州也是孙权的;但是刘备不会一直是孙权的,所以荆州将来到底是谁的,这不好说。这也是周瑜临终前最担心的事情。
对了。这次对了。我终于对了。周瑜死了,刘备活了。
五
我忽然想起:刘琦死前,没有任何遗言。
我忽然想起:刘琦死后,没有任何人伤心。
在后世的印象中,刘琦就应该是个哑巴一样的存在。
历史没有给他安排座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