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礼运》注读 戴圣 礼记.礼运篇

《礼记·礼运》注读

《礼记》是中国古代一部重要的典章制度之书,是儒家思想的一部重要资料汇编。

《礼记》的作者不止一人,写作时间也有先有后,其中多数篇章可能是孔子的弟子及其再传弟子的作品,还兼收了先秦的其它一些典籍文章。

《礼运》为小戴《礼记》的第九篇。全文借孔子对身边的学生子游“喟然而叹”,而论述了“礼”的起源、运行与作用,其中提出的“天下为公”和“大同世界”、“小康社会”等,都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而其中一些讲到古代的音乐、五行、饮食、五色、服饰、礼制等,对我们认识和了解古代社会生活亦有其价值;当然,其中宣传“以礼达到等级名分定”的主张,是其封建性糟粕,应引起注意。

我们这次选录其中的《礼运》、《学记》、《中庸》和《大学》共四篇,名为《礼记四篇》。全书对每一篇都有【原文】、【注释】、【语译】和【注读】。【原文】以清代阮元校刻的《十三经注疏》为底本而录出,加以新式标点;【注释】,力求简明扼要;【语译】力求准确直译;【注读】是对其内容加以扼要的点评,以方便读者。——因博文太长,我们只好将【语译】删去。还是发不了,这次只得发一半。

原文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1),事毕,出游于观(2)之上,喟然(3)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4)。

言偃(5)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6),丘未之逮(7)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8),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9)、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10)。货恶其弃于地也(11),不必藏于已;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已。是故谋闭(12)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已,大人世及以为礼,域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已。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13)。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14)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15)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注释

(1)昔者仲尼与于蜡(zhà)宾:昔者,从前的时候。仲尼,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与,参与。蜡宾,在十二月举行腊祭时担任助祭;蜡,腊祭。宾,助祭。

(2)观(ɡuàn):宫门前的闕。

(3)喟然:深深地叹息和惋惜的样子。

(4)盖叹鲁也:大概是感叹鲁国的失礼。盖,句首语气词。

(5)言偃:孔子的学生子游。

(6)三代之英:尧、舜、禹三代懂礼的英俊。

(7)逮:及,赶上。

(8)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不仅亲爱他的父母,不仅施慈悲爱护自己的儿女。句中第一个“亲”和第一个“子”都是名词作动词用。

(9)矜:即“鳏”,无妻的单身男子。

(10)男有分(fèn),女有归:男子有职位,女子能出嫁有夫家。分,职位、职务、工作。归,女子出嫁有夫家。

(11)货恶(wù)其弃于地也:财物因为不喜欢而抛弃于地。货,财物。恶,厌恶,不喜欢。

(12)谋闭:阴谋关闭、止住。

(13)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夏禹王、商汤王、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周公由此其选用礼来治国理政。

(14)著:显著、显扬。

(15)埶:即“势”字,势力、势位。

语译

读论

以上分段、分节,是我们为方便大家理解、掌握其内容而设,后同此。

本段中,孔子提出了“天下为公”的“大同世界”和“礼义以为纪”、“刑仁讲让”的“小康社会”理论。当然这只是孔子的政治理念和政治设想,但他在他那个时代,能提出这样的理念和设想,是很难能可贵的!且他的这种理念和设想,影响了后来的许多的政治家和思想家,如孙中山的“天下为公”和康有为的“大同世界”论,都可看到其影响;我们今天提出的建设社会主义的“小康社会”与孔子提出的“小康社会”有本质的不同;但也不能说丝毫没有受到孔子理论的启发。

原文

言偃复问曰:“如此乎礼之急也?”

孔子曰:“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诗》曰(1):‘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是故夫礼,必本于天,殽(2)于地,列(3)于鬼神,达(4)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5)故圣人以礼示之,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

注释

(1)《诗》曰句:见《诗·鄘风》。相,看。遄(chuǎn),速,快点。

(2)殽(yáo):通“效”,效法。

(3)列:并列。

(4)达:致。

(5)丧、祭、射、御,冠、昏、朝、聘:周代的八种礼制,丧,长辈亲人丧葬之礼。祭,祭祀祖先、天地、山川之礼。射,射箭之礼。御,驾车之礼。冠,男子二十岁加冠表示成人之礼。昏,婚姻嫁娶之礼。朝,朝见天子君王之礼。聘,出使使节之礼。

语译

读论
本节孔子着重说了“礼”的重要性,并概括地提出了“致达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之礼”,即“礼”的八大方面,亦即“八大礼”。

原文

言偃复问曰:“夫子之极言礼也,可得而闻与?”

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1),而不足征(2)也,吾得夏时(3)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4),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5)焉。坤乾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

注释

(1)杞:夏王后代之地。

(2)征:成全。

(3)夏时:夏代对一年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和一季有三个月的历法。

(4)宋:殷王后代之地。

(5)坤乾(kūnqián):即“阴阳”学说。

语译

读论

《礼记·礼运》注读 戴圣 礼记.礼运篇
本节说孔子想了解夏朝人的“礼”,就到夏朝人的后代居住的杞地去;想了解殷朝人的“礼”,就到殷朝人的后代居住的宋地去,结果都“不足征”;但到杞地去,得到了夏朝人关于时间的划分;到宋地去,得到了殷朝人的“阴阳”学说。这说明孔子爱学习,重视调查研究,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原文

“夫礼之初,始诸(1)饮食。其燔黍捭豚(2),污尊而抔饮(3),蒉桴而土鼓(4),犹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及其死也,升屋而号,告曰:‘皋某复(5)。’然后饭腥而苴孰(6),故天望而地藏(7)也。体魄则降,知气在上,故死者北首(8),生者南乡(9),皆从其初。

注释

(1)诸:于。

(2)燔(pān)黍捭(pì)豚:燔,烤。黍,小米。捭,同“擗”。豚,小猪。

(3)污(wwū)尊而抔(póu)饮:污,凿地。尊,杯。抔,用手掬水。

(4)蒉(kuǎi)桴(fú)而土鼓:蒉,团土。桴,鼓槌。土鼓,筑土成鼓。

(5)皋某复:皋,面朝北禀告天。某,死者名字。复,回来。

(6)饭腥而苴(jū)孰:饭腥,生米为饭。苴孰,用叶包裹熟肉。

(7)天望而地藏:天望,死时望天招魂。地藏,入地埋葬。

(8)死者北首:死者头朝北。

(9)生者南乡(xànɡ):生者朝南向。乡,向。

语译

读论

本节写出“礼之初”,即人类开始之“礼”。从写的内容看,那还是人类“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但还是“致其敬于鬼神”,即还是要行“礼”;当人死了时,活着的人登上屋顶向天而喊叫,报告说:‘某某,你的灵魂回来呀。’然后用生米饭来迎接而用叶包裹着熟肉送葬,这就是所谓望天而招魂、下地而藏尸。死者的魂魄来降,知气在上,所以死者头朝北,活着的人朝南向,都是从其初制。当然,这些因无文字记载,无从考证;大概是作者根据传说而写成的吧!

原文

“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1),夏则居橧巢(2)。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3)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
“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4);合土(5);以为台、榭(6)、宫、室、牖(7)、户(8);以炮(9),以燔(10),以亨(11),以炙(12),以为醴、酪(13);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14)。
“故玄酒(15)在室,醴、醆(16)在户,粢、醍(17)在堂,澄酒(18)在下。陈其牺、牲(19),备其鼎、俎(20),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嘏(21),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谓承天之祜(22)。
注释

(1)营、窟:营,地低处累土为洞。窟,地高掘地为穴。

(2)橧(zēn)巢:加木为巢。

(3)茹:食。

(4)范金:铸造金属。

(5)合土:合土造成瓦、缶等陶器。

(6)榭(xiè):藏乐器之处。

(7)牖(yòu):窗。

(8)户:门。

(9)炮:裹烧。

(10)燔(pān):在火上烤食物。

(11)亨(pēnɡ):烹、煮。

(12)炙(zhì):直接放进火中烤。

(13)醴、酪(lì、luò):醴,蒸熟之物。酪,醸造之物。

(14)朔:初、始。

(15)玄酒:水。玄,黑色,水在五行中配黑色,故称“水”为“玄酒”。

(16)醴、醆(zǎn):祭祀品。

(17)粢、醍(tǐ):祭祀品。

(18)澄酒:祭祀品。

(19)牺、牲:牺,死动物作祭祀品。牲,活动物作祭祀品。

(20)鼎、俎(zǔ):鼎,有足的锅状祭祀物。俎,版状祭祀物。

(21)祝、嘏(jǐà):祝,为主人享神的话语。嘏,为装扮神(尸)致福于主人之辞。

(22)祜(hù):福,备。

语译

读论

本节着重谈了“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但还是要行“礼”。所行之“礼”,已如上节所述。
“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行完备之“礼”:“所以玄酒在室内,醴、醆在门边,粢、醍在堂上,澄酒在堂下。陈设那牺、牲,备好那鼎、俎,并陈列着琴、瑟、管、磬、钟、鼓等乐器,写好祝、嘏之辞,来请降上神与其先祖”,“承天之祜”。

原文

“作其祝号(1),玄酒以祭,荐(2)其血毛,腥其俎(3),孰其殽(4),与其越席(5),疏布以幂(6),衣其澣帛(7),醴、醆以献,荐其燔、炙。君与夫人交献(8),以嘉魂魄,是谓合莫(9)。然后退而合亨(10),体其犬、豕、牛、羊(11),实其簠、簋、笾、豆、铏羹(12),祝以孝告(13),嘏以慈告(14),是谓大祥。此礼之大成也。”

注释

(1)祝号:祝,为主人享神的话语。号,用来尊神献物。

(2)荐(jiàn):献,进。

(3)腥其俎:用俎盛上已杀牲肉荐献于装扮神的尸主前。

(4)孰其殽:孰,熟。殽,肉。

(5)越席:蒲草蓆。

(6)疏布以幂(mì):疏布,粗布。幂,遮盖。ɡ

(7)衣其澣(huǎn)帛:衣,穿。澣帛,练染过的帛。

(8)君与夫人交献:君与夫人交替献,即君一献,夫人二献,君三献,夫人四献。

(9)合莫:谓死者寂寞,生者来祭慰死者。

(10)合亨(pēnɡ):将所杀牲肉合起来烹煮。亨,烹、煮。烹、煮。

(11)体其犬、豕(shǐ)、牛、羊:将犬、豕、牛、羊的肉体分别等次。豕,猪。

(12)实其簠(fǔ)、簋(ɡuì)、笾、豆、铏(xínɡ)羹:实,充实、放进。簠、簋、笾、豆、铏,盛食物的器具。羹,汁。

(13)祝以孝告:祝辞以尽孝来稟告。

(14)嘏以慈告:嘏辞以慈爱来告知。

语译

读论

本节说明“荐献”之礼。并总结从“后圣有作”到本节“是谓大祥”,说明这是“礼之大成”。

原文

孔子曰:“于呼哀哉(1)!我观周道(2),幽、厉伤之(3),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4),非礼也,周公其衰矣(5)!杞之郊也,禹也(6);宋之郊也,契也(7)。是天子之事守也。故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8)。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是谓大假。祝、嘏辞说,藏于宗祝巫史(9),非礼也,是谓幽国。醆、斝及尸君(10),非礼也,是谓僭君(11)。冕弁兵革(12),藏于私家,非礼也,是谓胁君。大夫具官,祭器不假,声乐皆具,非礼也,是谓乱国。故仕于公曰臣,仕于家曰仆。三年之丧与新有昏者,期不使(13)。以衰裳(14)入朝,与家仆杂居齐齿,非礼也,是谓君与臣同国。故天子有田以处其子孙,诸侯有国以处其子孙,大夫有采(15)以处其子孙,是谓制度。故天子适诸侯,必舍其祖庙。而不以礼籍入,是谓天子坏法乱纪。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谑。

注释

(1)于(wū)呼哀哉:于呼,感叹语气词。哀,悲哀。哉,表肯定语气词。

(2)周道:周朝的礼制。道,这里指礼制。

(3)幽、厉伤之:周幽王、周厉王伤害了它。

(4)鲁之郊禘(dì):鲁国的郊祭天、地、禘祀天神。

(5)周公其衰矣:周公制定的礼制就丧失了。周公,周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辅佐年幼的成王,制礼作乐,天下大治。衰,丧失、丢失。

(6)杞之郊也,禹也:杞地的郊祭天地,是因为禹王是夏朝的天子。

(7)宋之郊也,契也:宋地的郊祭天地,是因为契王是殷朝的天子。

(8)社、稷;社,土神。稷,谷神。

(9)宗祝巫史:掌管礼的官员。

(10)醆、斝(jiǎ)及尸君:用醆、斝到尸君。醆、斝,即“爵”(杯盏),夏朝称“醆”,殷朝称“斝”,周朝称“爵”。

(11)僭(qián)君:越礼之君。

(12)冕(miǎn)弁(bián)兵革:冕弁,天子的礼帽。兵革,天子的武器。

(13)期(jī)不使:即在三年的服丧和新婚期间不使服劳役。

(14)衰(cuī)裳:丧服。

(15)采:大夫的封地。

语译

读论

本节,孔子着重批评了周朝自幽王、厉王以来种种伤“礼”的行为;并告诉天子、诸侯、大夫应该怎样正确地实行礼制。当然,这种礼制等级森严,是为了维护周天子的统治,这是我们读此所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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