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军燕就跟典典说了最好不要应酬吃饭,可是不应酬又不行,军燕迫不及待的走出了小食堂。
她凭着依稀的记忆,向老警卫排的营房走去。
路灯有些朦胧,军燕望着左边远处一片灯光明亮的地方,她想那大概是新盖的楼房,因为她在C团生活的时候是没有楼房的。她下了公路,往右边走去。
她终于找到了20多年前警卫排的那栋平房,她两手按住激动的心口,眼睛湿润了,她慢慢的走到平房前面,几个战士好奇的看着她,她走过去,问他们:
“请问这里是警卫排吗?”
“不是,你找谁?”
“不找谁,很久以前我在这里生活过,回来看看。”
“你是来参加相亲会的吧?”
“啊?”
几个战士热情起来:“警卫排在那边楼里住,我们这里过两天部队相亲的人来住,我们在这值班的。”
“这样啊,请问这边还是家属区吗?”
“是,不过家属区在那边有新楼,我们政委住新楼,团长住这边。”
军燕吃了一惊:“文团长?”
“是啊。”
“他为什么不住新楼?”
“不知道。”
一个战士碰了一下说话的战士,大家不言语了,军燕笑笑走开。
军燕跨过不宽的马路,走向平房家属区,20多年前,这里可是团首长住的地方。每栋平房可以住两户人家,4间房并排,一户两间,头边两间多出一米的样子,形成了走廊,每栋平房头边有一盏电灯,过去是发着红光的钨丝灯泡,现在是节能灯。
军燕从两栋平房中间穿过,碰到有家属和军人时,她微笑着点点头,他们狐疑的看着军燕缓缓走过的背影。
来到最边上一栋平房,军燕站住了,这栋平房头边是低过房基一米多的农田,前面是一簇茂密的竹子,以前是一块5、60平方泥巴地的前院,现在铺上了水泥,她走到场地中间,望着这栋红瓦房,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想到这片平房居然还在,居然还是那农田,还是那竹子,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当她爸爸“喂”了一声后,军燕捂着嘴哭出了声。
“爸。”
“谁呀?”
“爸,是我。”
“谁?”
“燕子。”
“燕子,哭什么?别哭,你没什么事吧?你还好吧?”
“爸,我很好。”
“那你哭什么?你一定要坚强,啊。”
“爸,你知道我在哪吗?”
“你在哪啊燕子?”
“爸,我在C团,在我们住过的房子前面。”
“你到C团去啦?”
“是,出来散散心。”
“那也好,怎么样?C团现在怎么样?”
“盖了新楼房,我还没去看,我先来看看我们住过的房子,还是老样子,就是场子铺上水泥了。”
“哦,那你有空要去看看你张叔叔和王阿姨啊,过年的时候他们还来电话叫我去玩,你张叔叔现在是A师师长,看来要在部队退休了。”
“好的爸,我有空会去的。”
“那你就好好的散心,燕子啊,不管遇到什么事,一个人一定要坚强,你骨子里有像我的东西,那就是坚强,你是我们家最坚强的孩子,爸相信你,你要站稳。”
“爸,我没事,不说了,以后再说。”军燕蹲在地上挂了电话。抱着双膝轻轻的抽泣,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一对夫妻,军嫂走上前,轻轻的叫她:
“大姐,大姐。”
军燕站起身,军嫂递上一片纸巾:“到我家喝口水吧。”
“不了,不好意思啊。”
“你住过这?”
“是,小时候。”
军嫂马上拉住军燕的胳膊热情的说:“那真是缘份,现在我们住这,我爱人是团参谋,我叫杨丽,来,屋里坐会。”
“不不,我想一个人走走,谢谢你杨丽。”
“那你慢走,保重。”
军燕握了握杨丽的手,沿着屋边往前走,平房是斜着沿田边盖的,军燕走到第一栋平房的后面,这是爸爸当年的通讯员,现在的张师长在A团当团长时住过的房子,她跟着爸爸专业到江西后还回来玩过。
她还在屋角时,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痛苦的呻吟声,她转过屋角向走廊望去,一个瘦弱的女孩蜷缩在走廊上,当听到脚步声,她抬头大声叫到:
“爸爸。”
当看见军燕站在走廊外,失望的继续捂着肚子呻吟了一声。这是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枯黄的头发虽然扎着小马尾辫,但是干燥的刘海还是无规则的蓬散着,军燕走上前小声的问: “小朋友,怎么啦?”
“肚子疼。”
“怎么不回家?”
“钥匙忘带出来了。”
“肚子为什么疼?”
女孩摇摇头。
军燕蹲下身轻轻捏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惊恐的望着她:“阿姨,阿姨。”
“怎么了?”
“我、我。。。。。。”
小女孩哭了。军燕将她发抖的肩膀搂进怀里:“不要怕孩子,阿姨会帮你。”
“阿姨,流出来了。”
“什么流出来了。”
“我的血流出来了。”
“哦!天哪,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什么?”
“月经。”
“嗯。”
“没关系,每个女人都会来的,阿姨住在招待所,到阿姨那去我帮你,你不能坐地上,这样肚子会更疼。”
小女孩很听话的想站起来,一下没起来,军燕忙抱起她。小女孩又叫到:
“阿姨阿姨,又流出来了。”
“别怕,没关系。”
军燕多少年没抱过孩子了,抱起后她才感觉到,小女孩是那么的轻,走廊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军燕没想到自己可以抱着这个小女孩走了将近20分钟,到了招待所,她放下女孩,立刻打开热水器试了试,然后帮女孩脱衣服:
“洗个热水澡,肚子就会好受些,阿姨这里有卫生巾。”
女孩听话的任由军燕摆布,当军燕脱女孩的裤子时,一叠被血浸透的纸掉在地上,军燕捡起来准备扔就垃圾篓时,她惊呆了,那是一叠报纸。
她拿下花洒疑惑的帮女孩淋着身体。
军燕:“舒服点吗?”
女孩:“嗯。”
“我在把水开热点。”
“好。”
女孩笑了,转动着身体。
“你妈妈在家吗?”
“不在。”
“哦,你来例假多久了?”
“好几次了。”
“都用报纸吗?”
“嗯。”
军燕差点晕过去。
“谁叫你用报纸的?”
“我自己。”
“没人叫你用卫生巾吗?”
“我看见同学用,太贵了,报纸不要钱。”
军燕现在只想见到女孩的妈妈狠狠的骂她一顿。
女孩欢快的在花洒下转着圈。
军燕的手机响了。军燕将花洒放到墙上,走到客厅接电话。是典典打来的,军燕告诉她在招待所。当典典打开门看见军燕时,吓得尖叫一声扶住墙,把外面的王洁和张参谋长引了进来,他们也惊呆了。
典典扑向军燕:“燕子,燕子,你,你。。。。。。”
军燕这才发现,自己的腹部和腿上一片血迹,她笑了:
“我没事,是一个孩子的月经。”
典典舒了口气:“吓死我了。”然后两只手噼里啪啦打了几下军燕,一下摊在沙发上。
张参谋长的手机响了:“什么,小玲子不见了?出事了?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有血?哪里有血?”张参谋长紧张起来。
“干爹,干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是,是小玲子的声音,在招待所,嗯,好。”
张参谋长疑惑的望着卫生间的门:“小玲子,你怎么在这里?”
“阿姨带我来洗澡,干爹,这里有洗不完的热水,不用在炉子上烧热水。”
“哦。”
军燕说:“我碰见她一个人在门外哭,就带她过来了,她那个了。”
张参谋长明白了,他感激的紧握军燕的手:“谢谢,谢谢。”
文团长一阵风似的跑进门:“小玲子?”
小玲子欢快的应答到:“爸爸,爸爸,我在洗澡,好多热水,还有喷头。”
文团长紧张的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军燕忙把满头大汗脸色刷白的文团长推到门外的走廊上:
“没事,她来了例假。”
“哦。。。。。。”
文团长手拍了一下脑门,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军燕:“现在她需要衣服,全身的。”
“好好,我回去拿。”文团长转身大步离开。
军燕望着他的背影,她有点不相信看上去那么自信干练的文团长,居然把女儿照顾成这样。
典典和张参谋长、王洁都有点喝多了,军燕叫王洁去休息,然后给靠在沙发上半躺着的典典和张参谋长倒水。两人居然都睡着了。
不一会,文团长拿着衣服过来,军燕一看,最需要的三角裤没有,她无可奈何的望着文团长苦笑着。
文团长:“怎么?没拿对?”
军燕:“要三角裤,你拿这么一条大短裤没用。”
文团长:“这不也是短裤吗?”
“妈呀。”军燕笑了。
“那怎么办?”
“你再回去拿,要紧身短裤,最好是三角的。”
文团长为难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军燕想了一下,叫住他:“文团长,要不要我帮忙?”
文团长:“谢谢谢谢。”
军燕走到他身边。
文团长:“我不太懂这些事,不好意思,麻烦你。”
军燕:“没关系。”
军燕跟着文团长来到那栋她熟悉的平房,文团长打开门,这是一间20个平方左右的大房间,旁边一个门进去就是个小房间,中间用铁丝拉着一块布帘,两边放着两张单人床,文团长打开床尾一个不大的大衣柜,指着一个抽屉说:
“这个是小玲子的抽屉。”
军燕看着抽屉里零散的几件旧衣服,翻了两下,没有三角裤。
回到招待所,军燕将自己的一条短裤左缝右缝,教小玲子用卫生巾,然后给她吹干头发,套上自己宽大的睡衣,叫她在自己床上睡下,小玲子有些羞涩却开心的钻进了被窝,军燕走出房间对文博说:
“让小玲子在这睡吧,你家没这方便。”
文博打开一条门缝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玲子,对军燕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王记者。”
“没关系。”
文博架起眼镜走出招待所,军燕搬了个凳子进卫生间,把典典连架带拖的让她坐在了凳子上,打开了花洒。
早上军燕把典典、小玲子和自己的衣服洗好晾在走廊上,一个近似瘦弱却精灵,穿着蓝色校服的孩子跑进招待所,他看了一眼门牌号码,礼貌的叫着军燕:
“阿姨好。”
“你好,找谁啊?”
“找我妹妹小玲子。”
小玲子穿着军燕的睡衣跑出来,高兴的跳的男孩面前:
“哥哥,我漂亮吧?”
“快进去换衣服,爸叫你回家吃饭。”
“嗯。”
小玲子提着睡衣下摆跑回房间,军燕对男孩说:
“进来坐吧。”
“不了,我爸等我们哩。”
“你是文团长的儿子?”
“是,我叫文海。”
小玲子换好衣服出来,军燕问:“换了卫生巾吗?”
“换了。”
“要不你们跟阿姨到食堂去吃饭吧?”
小玲子高兴的说:“好。”
文海瞪了她一眼:“不行,我们家属不能随便到食堂吃饭,走,回去,阿姨再见。”
“再见,小玲子等会到阿姨这来把卫生巾拿走。”
“哦。”
文海拉着小玲子走出招待所的院子, 军燕怜爱的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