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回的贵阳。
周末临时决定和R经上 海去苏州一带待了四天,东主热情,行程紧凑,十分尽兴。
没曾想回到贵阳,愉快的心情和身体的疲倦都还未退去,噩耗却接连传来..
一早妈妈来看小树树,顺便给我送现磨的豆浆。告诉我,李叔叔去世了,我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接受了:
李叔叔是爸爸妈妈清华中学的同学,后来在云南生活,来过家里好几次。记忆中的李叔叔是我见过最大的胖子,走路都喘气的那种,酒量却大得叫人咋舌,无底洞似的。好象有武功,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我和哥哥对他有过很多的想象。
不过陆续听爸爸妈妈闲聊说起,知道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太胖,酒喝得太多,肝一直有问题(他最后死于肝硬化),
所以,多多少少,大家对他的离去是有隐约准备的。
下午,爸爸打电话让我带小树去玩,我带着在苏州帮他买的昆曲CD过去,在哥哥那边大家围着小树边玩边聊天,爸爸问我:“两个李叔叔都去世了你知道吗?”
我没听仔细,说:“知道了,妈妈给我说了。”
爸爸表情淡淡的,声调却掩饰不住情感:“太突然了。今天你下了课和哥哥一起去殡仪馆。”
“嗯?..”我一下蒙了,“哪个李叔叔啊?”哥哥和嫂子一起说:“你不知道啊?家里的李叔叔也去世了,原因还不知道。”
.....
我一下蒙了,这个李叔叔是我的姑父,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已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小时候妈妈的零花钱管得紧,哥哥表哥们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姑姑常常塞钱给他们,让他们和女朋友去玩,还常常请我们看电影。因为姑姑在电影院工作,姑父承包工程,家境丰裕,姑姑为人大方,姑父更不计较。
但在稀缺的年代物质丰裕似乎并没有给姑父带来成就感或快乐。
很多次和父母去姑姑家玩,饭后姑父请爸爸一起欣赏交响乐,他有进口的录音机和大盒大盒的磁带,他们只开一盏台灯,沉默地听,结束后才讨论。
记得我听到姑父给爸爸说他听交响乐会忍不住哭,所以他听音乐不爱开灯,还给爸爸说很多他因为工作见到的污浊的勾当,说时情绪很激动,说只有音乐是干净的。
回家的路上,爸爸和妈妈说姑父的事,觉得他太较真,太痛苦。“水至清则无鱼”,十分的担心。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严重的地步,爸爸的担心不幸成真。
有一段时间,大人们总在一起窃窃私语,气氛古怪:“...分裂..精神.. ”断断续续的字句飘进耳朵,我不敢问。
十多年过去了,姑父是在医院还是哪里,身体如何,病情如何,我不知道,不敢,也不愿去问,那会让姑姑伤心。她是我的第八个姑姑,第四个姑姑在我于北京工作时去世,爸爸的表妹于前年去世,R的四姨去年去世...回贵阳不久,八姑查出重病进行化疗,第一个疗程结束后姑姑还请全家吃饭庆祝,目前病情还算稳定。没想到,姑父竟毫无先兆的猝离。
下课后,我和R赶到殡仪馆,看到灵堂外挂着横幅“悼念李XX老人”,老人?我无法把这两个字和姑父联系在一起,他是我们家最英俊的姑父,高大英挺,渐渐长大的两个表弟被我的朋友看到时惊呼”好大的帅哥啊”,却远不及姑父当年的风采。留在记忆中的还有姑父英俊脸庞上深刻的痛苦,后来我才意识到,我目睹了一个善良得近乎脆弱的灵魂崩溃的漫漫过程。
就如父亲篆写的挽联:半世瘁劳讵知一病成永别,一生忠义追念万事皆悲端。
回忆姑父的点点滴滴,眼泪如泉涌出,湿了擦擦了又湿,这些泪水不为离去的姑父,姑姑,四姨,李叔叔..
是为了”生命”本身,为我们无力留住的时间,我们必须面对生老病死的生命内容。
爸爸《一个人的安顺》出版,哥哥看后说:“这本书的主角不是书中的任何人,也不是爸爸,而是‘时间’--我们看到的时间是怎样慢慢碾过一个人的生命的。”
这就是我想说的,R的四姨去世时我写了“死亡功课1,2”,那些照片也许吓到大家了很抱歉,但我那时真真切切就是这样想的--我必须练习面对它了,无可回避,今天我听到的看到的,留恋的无意的,都将成为
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