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女人们
——观《大屋的丫环们》与《大红灯笼高高挂》
两位老爷各自统驭着一群年轻的女性——在七集电视连续剧《大屋的丫环们》中,是楚家大院里的陈天衡对三个丫环蕙、荔、芍;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中,是陈家大院里的陈佐千对三个姨太太卓云、梅珊、颂莲。两位老爷都到了在性事上力不从心的晚境,所以没有儿女的陈天衡在楚太太死后有纳芍为妾的意图,只因为芍为保持与楚少爷的情缘曾伪称有孕;有儿女的陈佐千则为颂莲的诈孕专宠而感到受了戏弄,因此恼怒地封了四院的灯,此后多往曲意逢迎他的卓云房中过夜。两位陈老爷各有一个已成“老废物”的太太,陈佐千的太太毓如是一个成天念佛的老古董,陈天衡的楚太太是一个卧病在床的盲人,她们虽然对其他年轻的女性心怀妒忌却又无法与之争宠。这些人物设置的对应性让人感到两部影视作品何其相似乃尔,只是《大红》中的陈老爷多在暗场而让人莫测高深,而《大屋》中的陈老爷则完全走向了前台而大露峥嵘,可谓各有其妙。
二部影作虽然同是表现被囚禁的年轻女性的命运,但在思想内涵、艺术处理和整体风格上有着差异。《大红》是表现“窝里斗”的,因此三位太太为争风固宠而各出绝招:二太太卓云按摩,三太太梅珊唱戏,四太太颂莲诈孕,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梅珊和颂莲因其共同的敌手卓云,虽一时比较接近,却毕竟不曾连手,最后落得个一死一疯。《大屋》是表现女性“其命运”的,所以三女性中的芍始终保持着本真的善良,蕙和荔则虽曾较劲于前,却终于忏悔于后,其救主、理家的忠仆行为换来的只是老爷的羞辱,这使她们认识到--她们的命运是同一的,她们终于抱头痛哭在一起——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为《大红》的女性间所未有,真正体现出较姨太太地位更为低下的丫环们相濡以沫的感情。但大屋仍然是坚固的,她们的力量又过于柔弱因而难逃悲剧性命运:蕙刺死了妄图霸占她的冯营长之后自刺而死;荔和芍趁兵乱点起了一把火,并把陈天衡反锁在大屋里,但芍死于陈由大屋射出的枪弹,蕙在以木棒把陈逼回大屋之后又走回火光烛天的大屋,她不愿独自偷生而要与自己死去的姊妹们相伴。
《大红》是一部文化反思影片,所以片中充满了捶脚、点灯等重复的仪式化场景,以造成观众冷静的思考;《大屋》是一部电视连续剧,剧中展现的是生活的流程,以传达编导深切的同情。与电影《大红》相比,《大屋》富有传奇性,因为它增加了土匪、兵痞等角色,更增添了一位先为“风流胚”,再为“山大王”,后又做“孩子王”的叛逆角色楚少爷(楚太太的表弟),剧作的开关与结尾即由他的视角来表现,其画外音的叙事人也由他担任。总起来看,《大红》更文化化,更精品化;《大屋》更生活化,更大众化。
写于1994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