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岁末年初,一些朋友在回首过去的一年时,总在感叹: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这些朋友中,有“功成名就”之士,他们衣食无忧,事业不愁,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也有一些尚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朋友,他们一天到晚都在为房子、孩子、票子操劳,总是忙得焦头烂额。在岁末难得的聚会中,他们除了大吐忙经累经苦经,就是在慨叹人活着的不易,人活着的没意思。
前几天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聊天中又谈到这个问题,特别是有了电影《2012》,朋友们的“没意思”就更有针对性了。他们知道我修习瑜伽,就问我的看法。其实对这个问题我也早在思考,并将其心得专门写入了待出版的《智慧之光》中(已出版的《瑜伽五术》、《瑜伽修习之道》也有阐述)。
我真正思考这个问题,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我虽谈不上“功成名就”,但衣食不成问题,事业也还过得去,只是因为家庭的变故频繁,身体又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我就反复地想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毕淑敏说:“人生本来没有意义,但我们要给它赋予一个意义”。我们先看看这些被人“赋予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活着。这句话很常见,有人说,人生本来没有什么意义,你如果硬要找什么意义,那岂不是自找没趣?所以就有人说“活着真好”,也有人说“好死不如赖活”。如果这样,不知不觉慢慢变老,没有思想地一天吃了睡,睡了吃,和牲口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这样,是否即使活得多么磨难、毫无尊严、代价惨重都值得?如果这样,是否即使活到那一切后找到的意义还有意义?如果这样,是否即使不择手段,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比“为了活着”的境界高一个层次,但带来的问题依然,此外还有一个问题:梦想实现后怎么办?梦想实现不了又怎么办?
为了感受生活。生活有苦辣酸甜,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苦尽甘来。甜的甘的可以感受,小灾小难可以感受,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大灾大难如何感受?
让其他人更好的活着、让世界更精彩。这很伟大,但如果自己活不好,光是别人好,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一个自己都活不好的人,世界在他眼里还会精彩吗?不排除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但他们是圣人,世界上这样的圣人又有多少?
为了创造价值。创造的价值最终有什么用?是仅仅证明你的存在还是有益于人类和社会?如果创造无益于人类和社会,创造又有什么价值?历史证明,创造往往是一把双刃剑,它在给人带来利益后,又在猝不及防时给人狠狠甚至致命的一击!
还有一些“意义”,初初一想,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还是没有什么道理。所以有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那么,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因为人总不能就这样匆匆来到世界,然后又匆匆消失了,所以我想,人活着一定有其特定的意思。所以虽然上帝可能会发笑,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思考。
先看人活着的状态。人活着一般有三种状态:痛苦,幸福,无聊,这三态交替穿插在人生活当中。
佛佗说人有“八苦”,认为人生就是苦,而我们见到的也多是苦。但如果人活着只是受苦,那人生有什么意思?人们都想活得幸福,可幸福的时光像昙花一现,为了这一现的昙花而被漫长的痛苦折磨,想想也没啥意思。平时,人不是忙碌就是空闲,经常地忙碌会感到痛苦,可空闲时无聊又乘虚而入。让人感到最没意思的是无聊。无聊首先表现在人每天单调重复的生活:早上起床,然后早餐,然后工作,然后午餐,然后工作,然后晚餐,然后睡觉,然后起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吃饭、工作、睡觉。其次表现在乏味的工作:总是面对着差不多同样的事,总是面对着几乎同样的面孔。而更让人无聊的是,你不管做了多少工作,有了多少成绩,最后它们都不会留下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也像一阵路过的微风轻轻地飘走了,最后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在这千篇一律的、无聊的生活和工作中,人渐渐从青年变成中年,从中年变成老年,然后是退休,最后走到了尽头。虽然其中也有点缀——事业上:从政的,官渐渐大了;教学的,成了教授了;经商的,从一无所有到万元户,到百万富翁,到亿万富翁……从开始的冷落寂寞,变成了簇拥者众,送来迎往到处有鲜花掌声,虚荣心得到了一丝满足;生活上,结了婚,有了子女……对一些人来讲,这些点缀就是“幸福”(而穷人的“点缀”就少得可怜)。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追求事业的朋友中,虽然有春风得意最后官至国家中高级干部,但因家庭的变故或涉嫌腐败而自杀者有之,有因腐败而陷入囹圄者有之,有经商不慎从富翁变成负翁者有之……在家庭生活中,有那些当年结婚时恩恩爱爱,有了子女喜上眉梢,美滋滋把他们甜蜜的生活用相机、摄影机记录下来的人,后来妻离了,子散了……生活的喜剧变成了悲剧!
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发生了这些预料不到的变故,而历史上发生变故的人就更多了。
人有变故,国家也有变故。在我国,强大的秦朝,强不过二代;汉朝,中期虽然光武复兴了,但最后在三国的混乱中也被“浪花淘尽(了)英雄”;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唐朝,有过“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的辉煌,但“开元盛世”不久就有了“安史之乱”,然后走下坡路而灭亡;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家、面积相当于今天中国疆土两倍的元朝,最后在“石人一只眼”的咒语中分崩离析被明朝取而代之;创立了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等盛世景象的明朝,经济规模世界第一,虽然最后的皇帝勤奋工作,为了省钱穿着连叫花子都不如,但却因连年灾害、财政破产导致人民纷纷揭竿而起,最后无可奈何在景山自杀……在世界上,这样的变故也是数不胜数的。这些变故不管是人为也好天意也罢,反正悲剧就这么发生了,留给后人的,只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历史好像是这样告诉后人的:没有追求的人,一辈子就碌碌无为地过去了,就像猪狗一样;有追求的人,总是像夸父追日,既悲壮又可笑,他前进多少就后退多少,甚至更惨——夸父前面毕竟燃着个金色的句号,而现实中的人却在寻求一个梦幻泡影般的问号。
曹雪芹曾对人生有过精辟的总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他的结论是:“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借用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后记的一句话:真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是的,当你身处痛苦、无聊的境地特别是绝境时,或者看得多想得多而又没有想透时,你也觉得人活着实在是没意思透了!
人活着真是没有意思吗?如果人活着没有意思,那干嘛还要来到这个世界?难道人来到世界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来过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消失?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像一缕缕飘散的轻烟?或只留下一鳞半爪供后人研究,就像三星堆或玛雅人或辛追似的千年古尸?
在我家庭变故的时候,在我连着生病的时候,我开始认真不懈地修习瑜伽。我师父曾对我说过“人活着就是通过修炼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开始我对师父这句话似懂非懂:人生的目标是什么?怎么修炼?我是“后知后觉”者,要发生了什么才能明白那些“先知先觉”者很快就能明白的事。后来有了一定的阅历,在自己和周围的人出现了变故后,在不懈地修习瑜伽后,才渐渐领悟了这句话。
人生其实就是一次旅程,初初一看,这个旅程没啥意思,因为它是由生、老、病、死组成的,似乎不管怎么走,都会有个可怕的结局,更可怕的是,走到尽头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但凡是人,最终都逃脱不了这命运。但是,通过修炼后我发现,人生有两条路:一条是身体之路,另一条是心灵之路。
身体之路是一条欲望之路,走在欲望之路上的人们,在追逐物质欲望时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快乐:有些东西他们没有得到,因而痛苦莫名;有些东西得到了也拥有了一阵子,却又在刹那间被夺去,也还是痛苦;有些得到了也保住了,却发现它们不能带来期望的快乐。许多第一次的经验很刺激,却在一百次的时候令人生厌;每一项收获似乎都煽动了新欲望的火焰,但没有什么能完全令人满足;当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消失时,一切都毁灭掉了。欲望之路是一条痛苦之路。
但是,人生还有另一条路:心灵之路。我们活着,要把握也可以把握的是心灵,不是身体。在年轻气盛时,我们的身体可以帮助我们走欲望之路,我们需要成家,需要世俗的成功,需要过体面的生活,需要抚养家庭,需要感官享受和物质利益,需要感受人生的舒适……只要符合社会规范,不违背法律,这些你尽可追求。但我们的身体会生病,会老化,会消失,这是我们把握不了的。在经历了人世的生、老、病及各种的失败和成功后,在人世再也没有能吸引我们的东西的时候,用智慧来照亮的修炼会使我们自觉成为一个自由的“弃绝者”。“弃绝”并非想象幻灭与彻底失望,而是指生命并不限于眼前所经验的这一切。
人为什么只关注身体之路?问题就出在自己一直在忙着侍候着的那个身体上,如果把关注的焦点改变到心灵上,生命的琐碎无聊就会解除了。人生没有目标的人,过分关注身体的人,过分追求身外之物的人,忙忙碌碌的人,看不到心灵之路。心灵之路需要智慧来照亮。在没有修炼时,山在那里,水在那里,但你匆匆忙忙通过身体看到的只是山和水,也可能什么也看不到,你只是“到此一游”,游完后你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经过修炼后,山还在那里,水还在那里,但你通过智慧之眼看到的不只是山水,还会通过心灵去了悟这些山水。山水没有变,变的是你的心。
所以,要使人生有意思,需要修炼你的心灵。通过修炼,你会成为一个有智慧的而不是鲁莽的无畏者:无畏痛苦,不管是小痛苦还是大痛苦,但会避免不必要的痛苦;无畏得到,你可以坦然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不会什么东西都要得到;无畏失去,你不怕失去得到的东西,也不会为失去的东西痛苦懊悔;无畏孤独,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倾听大自然的声音,欣赏大自然的色彩,静悟大自然的奥秘;无畏衰老,虽然你的身体会老化,但你的心依然年轻;无畏病魔,你可能会生病,甚至生很重的病,但你的灵魂不会生病;无畏死亡,你的身体会消失,但你的灵魂不会消失。
在你的心灵经过一番出神入化的浪游和修炼后,你就成了不一样的人,你的整个心灵现在都将以一种不同的格调在活动,你知道了人是怎么回事,人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是怎么回事;你的性格有了转变,你完全抛弃了贪婪、自负和自我炫耀,你对过去的态度是感恩,对现在的态度是贡献,对未来的态度是责任;你能够以最大的鉴赏和恭敬心态来对待自己和世界,不再会浪费自然资源,会在经济上和伦理上充分使用你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你所经历的任何东西都更使你满足、和平和充满快乐,阳光更灿烂,空气更清新;你学到了把有限我持续地消解,不让它遮蔽了那无限。
这时你就会明白,“得”也好“失”也罢,“幸福”也好“痛苦”也罢,“无聊”也好“孤独”也罢,包括身体的不断变化,都只是修炼的工具。当你在修炼时,你的身体在“得”与“失”、“幸福”与“痛苦”、“无聊”与“孤独”、“新”与“旧”之间轮回,你的灵魂却在经历一个个不同的世界,别人在活一世时,你可能好几世都活过去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你就是一个长寿的人。
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有意思的事。
可能别人活着的意思不一定是你的意思,但你总有自己活着的意思。
虽然找不到意思的生活也可以活下去,但找到意思的生活会使你活得更好。
身体的流浪不可怕,心灵的流浪才可怕。
身体的收获不可喜,心灵的收获才可喜。
坚信,现在虽然迷茫,但太阳必破云朗照!
坚信,虽会踏上歧途,但只要修炼得当,终究可得圣道!
相信未来!
最后,祝各位朋友:
身体健康 家庭幸福工作顺利 修炼有成!
过个有意思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