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民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汤之盘铭
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應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尚书——周书•康浩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诗•大雅•文王
这句一直以来都有问题。在释明明德中,“明”与“德”反复出现,目的很明确,要明德,把自己内在美好的品质展现出来。可是释亲民中,被“新”占据了所有篇幅,程子曰:“亲,当作新。”,也有很多人称亲为亲近,或者就是爱,也讲得通。就此展开了因“亲”字而引发的口水战与笔水战。
先来看最原始版本,“在亲民”,这句话是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传二章中的一堆“新”,是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这两段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不可能发现不了“亲”与“新”的不同,就算“参也鲁”难道发现不了他所述与所讲的不同吗?就算他没有注意,他的学生也个个“鲁”,没有发现问题吗?而且曾子,是个极听话的孩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记错老师话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不大。若说“亲”与“新”是同一个字,在同一篇文章中,同一个字用两种写法的并不多见。当然《大学》若不是出自曾子之口,就另当别论了。
前一段是舍本逐末,但是跳出文章来看问题,也不失为一种解读问题的方法。到底是“亲民”还是“新民”,还是要从意思,理论,及意义等诸多更深刻更有建树的方面来理解。朱子曰:“今亲民云者,以文义推之则无理;新民云者,以传文考之则有据。”所以先来看看传。“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汤刻于其沐浴之盘上的文字,以警示自己,每天洗净自己,不单是身体,同样也包括心灵。这句话与其说在释“亲民”,不如说在释“明明德”——洗净自己心中灰暗的部分,展现出自己心中光明、洁净、美好的部分。“作新民”,真真正正,明明白白的点出“新民”二字,更重要的是此话处于谁之口——周公——孔子的梦中人耶,惠不惠,懋不懋,使民无怨。可是有个问题,既是“作新民”,动词就是“作”了,而“新”就成为了形容词,朱子也把这句注为:振起自新之民。可见民已经自觉主动地“新”过了,现在要做的是“保”、是“作”而不是“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新”什么?不知道,只是“新”了,就授天命了。朱子注为“新其德于民。”算是与“新民”最贴近的一句话了。至于“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我一直认为这是在释止于至善,无论是“明明德”还是“亲民”都应该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程子、朱子的解释是很有道理的,明明德既是新自己,接下来当然是新他人,展现自己内心的美好,也要展现他人内心的美好。而且“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孟子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可见儒家理论中“亲”的是亲,而不是民。而“新民”既明德于人,而人民正式需要靠德来照亮的。为什么周公伟大,难道只是在你最孤独的时候会陪你下棋吗?因为他用礼乐把德传遍万方,照亮的人,照亮了民。“新民”就要比“亲民”更合适些。
另一种观点,说亲民便是兼教养意,说新民便觉偏了。也有道理,毕竟大学站在了帝王的高度,以为君的观点来看,要爱民如子,仁民就与亲亲等同了。天下既是家,家既是天下,天子、诸侯、大夫、士,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今日的社会,若让人民感到领导的关爱,就很开心了,所以说民很单纯,亲民倒是人民更希望的结果。
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亲民”可以有不同的解释,而且怎么说都可以。思想就是要为社会服务的嘛,可以为统治者,也可以为人民,为了社会的稳定,为了人民的安定。儒家的思想是可以,“情随事迁”的,这也是其优越性,“新”这个字,给孔子的思想到恰如其分,“儒虽旧道,其命维新。”只要是能使社会安定的思想,能让所有人感到幸福的思想,怎么解释,又有什么所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