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出韩魏
秦国历代君臣知道,三晋始终是阻挠秦东出函谷关的最大障碍。
在削弱楚国之后,在南面已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秦国便开始向韩魏进行打击。公元前301年,在对楚的垂沙之战后不久,嬴稷便命令秦军攻打韩国,此战秦军攻占了韩国的穰城(河南南阳邓州市)。
秦国的步步紧逼让山东诸国感到了紧张,为了抵制秦国的不断渗透,必然形成新的合纵联盟。有一个人促成了这次战斗。那就是著名的“齐孟尝”田文。
“孟尝君”田文是齐国的贵族,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齐国丞相田婴。田婴是齐威王的儿子,齐宣王的异母弟弟。当年庞涓率领魏军攻打韩国,韩国向齐国求救,结果田忌和孙兵率军在马陵道(今山东省范县西南)大败庞涓的魏军。在这次战争中,田婴也参加了这次战斗。在这次战斗中田婴表现尤为突出,之后他出使韩国和魏国,让这两个国家纷纷臣服于齐国,被齐威王立为齐国的丞相。自此田婴在齐国为相十一年,可谓是权倾一时,在田婴死后,田文继承了父亲靖郭君的爵位,人称“孟尝君”。
从表面看来,很多士子都十分愿意追随孟尝君,孟尝君也不断招揽各国的宾客甚至是逃亡的人,往往给予这些人很高的待遇,并且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所以在天下士子心中,孟尝君有着很高的地位,连远在秦国的嬴稷都很想见到他。
公元前302年,嬴稷为了联合齐国对抗楚国,将弟弟“泾阳君”嬴芾送到齐国作人质,同时还向齐湣王田地提出让田文到秦国来和自己见面。田文也怦然心动,但是他的门客苏代出来劝说才没有成行。
到了公元前300年,田文终于成行。这一年齐湣王田地派遣孟尝君出使秦国,田文君来到了秦国后,嬴稷十分高兴,立刻任命他为秦国的丞相。
笔者认为,真相可能远远不是这样,嬴稷之所以想要田文到秦国来,一定是对孟尝君的名声感到畏惧,为了秦国的霸业,嬴稷要借机将其除掉。自打田文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后,他一直深深影响着齐国的政治走向,公元前301年,正是因为受到了田文的影响,田地联合了魏国、韩国、秦国、宋国一起攻打楚国,匡章率领齐军、公孙喜率领魏军、暴鸢率领韩军、芈戎率领秦军进攻楚国,结果在垂沙(今天湖北唐河的西南)大败楚军,杀死了楚将唐昧(而齐国对楚国的战争将要持续五年的时间)。
正因如此嬴稷对田文的才华十分畏惧,他请田文进入秦国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将其除掉。
嬴稷这次把戏做得很足,他先晋封田文作为秦国的宰相,刚入秦国便封侯拜相,这在秦国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公孙鞅入秦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当上了左庶长,前三年公孙鞅也只是一个客卿。嬴稷的过于亲密的做法可能引起了秦国庙堂的恐慌和妒忌,所以很多人纷纷在嬴稷和宣太后面前说田文的坏话。在这出戏剧中,嬴稷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的眼光。他看见群臣极力反对田文,火候已经足够,便下令将田文软禁起来,伺机将其杀死,以绝后患。
出乎嬴稷预料的是,自己的弟弟嬴芾竟然将自己酝酿多时的计划给搅黄了。
嬴芾与田文关系密切,他见到哥哥将田文软禁,他立刻去见了田文,将嬴稷的计划一股脑都告诉了田文,除了泄露机密,嬴芾还给田文出谋划策,帮助田文逃离秦国。
从嬴芾口田文中得知嬴稷十分宠爱一个名叫燕姬的妃子,这个燕姬十分爱慕金钱。于是孟尝君派人去找了燕姬,向其求救。燕姬向田文提出自己想得到一件白狐毛皮袍子。这使得田文十分为难,因为这件白狐毛皮袍子在之前就已经赠给了嬴稷。幸好与田文随行的一个门客善于偷盗,这个门客在深夜潜入了放置白狐毛皮袍子的库房,这个门客依靠逼真的狗叫声骗过了看守库房的工作人员,将这件宝物盗窃出来。田文便将这件宝贝献给了燕姬,并谎称这件宝贝不是献给嬴稷的那一件。燕姬得到了这件宝物后大喜过望。于是她就向嬴稷吹枕边风,可能嬴稷渐渐的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田文对齐国至关重要,要是强行杀死这样的强国权臣,会遭致齐国的进攻。所以嬴稷最后决定不杀--田文,而是规定只要不离开咸阳,田文可以自由活动。
同年稍早的时间,嬴稷强行绑架了楚怀王。这件事情给田文很深的印象,他明白如果自己再在秦国待下去,自己就要落得和楚怀王同样的命运,可能随时会丧命。于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出秦国。
公元前299年,孟尝君竟然偷偷逃出了咸阳,向函谷关逃窜。嬴稷知道田文逃离咸阳,立刻派军追赶。但是把守严密的函谷关竟然又被田文的一名门客欺骗,这名门客竟然通过模仿鸡鸣就使得守城官兵打开了函谷关的城门,田文又一次奇迹脱险。当追赶孟尝君的秦军追到了函谷关前,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尝君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后人便编成了“鸡鸣狗盗”的一个成语来嘲笑秦国的愚蠢,赞扬了田文的机智勇敢。
我们无法知道嬴稷如何对待那名宠妾燕姬,但是我们可以猜想到嬴稷对弟弟嬴芾生出了龃龉,在这之后嬴芾的名字很少出现在史书中。在嬴稷的心中,他是十分痛恨自己的这个弟弟,以至于多年以后,宣太后和魏冉失势后不久,嬴稷便将这位弟弟杀死。
田文成功逃离了秦国回到齐国后,由于对秦国是恨之入骨,他立刻改变国策,结束五年的对楚的战争,调转枪口对准了秦国。
公元前299年,在田文的影响下,田地联合了魏国和韩国向秦国的进攻,拉开了三攻秦的战争。此次联军仍有齐国名将匡章率领,联军花了三年的时间打到了函谷关前,经过一番鏖战,联军于公元前296年成功攻破了秦国的东大门函谷关。函谷关一失,关中是一马平川,咸阳等地根本无法抵挡联军的进攻。嬴稷和宣太后知道此时如果不和联军停战议和,秦国就会有亡国之危了。
在议和之前,嬴稷还找来了丞相楼缓,将自己要将河东的地区割让给韩国和魏国的打算。楼缓是赵国人,当然知道割地赔款事关重大,自己无法插手,于是他向嬴稷建议,应该和嬴氏宗族其他大臣去商量。嬴稷又找来了弟弟嬴池,嬴池向嬴稷建议要将河东的三座城池割让给齐、韩、魏三国。
经过重重考虑,公元前296年,嬴稷下令将河东秦军所占领的韩国领土以及武遂归还韩国,将河东秦军占领领土以及封陵归还了魏国。
其实在联军进攻秦国的时候,燕军进攻齐国所支持的中山国。田文知道如果中山国被燕国兼并,燕国将会受到燕国重大的威胁。在这个背景之下,田文采纳了齐国的一名名叫韩庆的官员的劝告,接受秦国的议和请求,将重心转向燕国。田文同意了韩庆的建议。所以在田文的影响下,联军在攻破函谷关后,竟然不继续向关中进攻,这使得山东诸国又丧失了灭秦的最好机会。
从齐国五年攻楚,三年伐秦的历史中我们发现,田文其实是一个徒有虚名的政客,除了表现在对秦的战争外还有三个例子:一是田文在攻打楚国前,明明可以通过外交手段分化秦楚联盟,而是鲁莽的通过战争解决问题,致使齐国话费大批的人力物力财力,却陷入了与楚国的持久战中。二是在田文主导对秦楚的持久战之时,赵国通过赵武灵王的努力,在公元前296年吞并中山国,使得齐国失去了打在赵国之中的一颗钉子。更严重的是由于齐国连年征战,无暇赵国,致使赵国在赵武灵王的执政期间迅速崛起,齐国受到巨大威胁。
函谷关之战的失败显然没有使嬴稷打消东出函谷,称霸天下的念头。公元前295年,伟大的赵武灵王赵雍在沙丘政变中被活活饿死。
对于嬴稷来说,比自己大了15岁的赵雍是山东六国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君王,也是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君主。要不是赵雍的插手,他也不可能当上秦王。那一年嬴稷从燕国回秦国,途径赵国的时候没有缘分见到这位对自己天高地厚之恩的君主,但是他的实际早在返回秦国的时候就已经铭记在自己的心中。
当年燕昭王姬职恢复燕国之时,赵雍就帮助姬职从韩国回到燕国,并在后来派将军乐池率军护送姬职到燕国,正是有赵军而对帮助,姬职顺利击败了太子姬平的军队和匡章的齐军,燕国成功复国。赢驷为了拉拢燕国,让自己的嬴稷到燕国作人质。
嬴稷和赵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会面是在公元前298年,即秦昭襄王九年,赵惠文王元年,当时已身为主父的赵雍竟作出了一件令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公元前300年,身经百战的左丞相嬴疾去世,为了秦赵结成联盟,赵雍向宣太后和嬴稷施加压力,提议让自己的大臣,一贯主张结交秦国的楼缓入秦作秦国的丞相。宣太后此时最主要的战略是弱楚,联盟赵国并不损害秦国的利益,于是就同意了赵雍的提议。
两年后的公元前298年,楼缓终于成行,行前赵雍向楼缓下达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命令——赵雍要假扮自己的一名随从,与自己一起入秦。
赵雍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考察秦国的山川形势,考校秦国群臣,为灭秦做准备。赵武灵王是有史料记载的唯一一位有灭秦之心的君主。他的计划大致是这样:赵国可以利用经过“胡服骑射”改革后而组建的骑兵从陕北的沙漠荒原向南直插,越过渭北高原的丘陵旱原,从北部逼近秦都咸阳。这想,一方面躲开了秦国东部易守难攻的牢固防御筑城筑垒地带,另一方面迫使东线秦军主力来不及回撤。
而此行就是为了论证这个理论的可行性,顺便想亲自观察宣太后和嬴稷。赵雍和楼缓一行人进入了秦国,一直到了咸阳。据说宣太后和嬴稷在接见楼缓时候发现楼缓对其身后一名随从常常表现出一种顺从的迹象。于是宣太后和嬴稷分别对这名随从进行问答,结果他们发现这名随从的种种见识往往超过了楼缓,这使得母子两人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赵雍好像不并善于收敛自己的王者之气,他自己也察觉了这些,于是向楼缓告别后立刻逃离秦国。后来宣太后从和楼缓的交谈中猜测到这名随从就是赵武灵王赵雍,为了不让秦国的情报流失,她立刻派遣秦军追赶赵雍,但最后赵雍早已经顺利从函谷关逃出秦国。这次风云际会,嬴稷和赵雍双方对对方的评价都不低,赵雍在临走前对楼缓表示,芈氏和嬴稷都是“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