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时期,暴雨接连不断袭击我国北方地区,所到之处导致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造成令人惊讶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我国北方地区多年干旱少雨,人们对洪涝灾害早已不以为意。面对意外突降的灾难,大家无不瞠目结舌。
前日,温家宝总理在河南考察记汛抗灾工作时指出,1975年8月,河南南部淮河流域受台风影响造成特大暴雨洪灾,导致板桥、石漫滩等水库垮坝,造成重大损失,我们不能忘记这个沉痛教训。
这就是37年前至为惨烈的河南“75·8”特大暴雨洪水灾害,不知道还有少人能记得。
那时,我是一刚刚懂事的小孩子,听到过大人们对这场灾难议论纷纷,见到过大家为灾区捐衣捐物,后来还聆听过邻家解放军大哥哥讲述他到灾区救人的故事————。大学时,同宿舍的一位同学来自河南驻马店,他当时就是靠抱着一根滚木挂在一棵大树上,靠吃树叶、啃树皮在水里泡了两天半才死里逃生的。
我手里有本书《灾难秘录》,清楚地记录着这场灾难的惨烈。
1975年8月4日,该年度中国大陆第3号台风即“7503号台风”,穿越台湾岛后在福建晋江登陆。台风登陆的同时,恰遇澳大利亚附近南半球空气向北半球爆发,西太平洋热带幅合线发生北跃,致使这个登陆台风没有象通常那样在陆地上迅速消失,却以罕见的强力,越江西,穿湖南,在常德附近突然转向,北渡长江直入中原腹地。
8月5日,行径诡秘的“7503号台风”在北京中央气象台的雷达监视屏上突然消失——由于北半球西风带大形势的调整,“7503号台风”在北上途中不能转向东行,于是“在河南境内停滞少动”,灾祸由此引发。
“停滞少动”的具体区域是在伏牛山脉与桐柏山脉之间的大弧形地带,这里有大量三面环山的马蹄形山谷和两山夹峙的峡谷。南来气流在这里发生剧烈的垂直运动,并在其它天气尺度系统的参与下,造成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
这个最易产生特大暴雨的地区,又恰是兴建水库的最佳区域——上百个山区水库,在这里如星罗棋布。
从8月4日至8日,暴雨中心最大过程雨量达1631毫米,3天(8月5日至7日)最大降雨量为1605毫米。最强大的雨带,位于伏牛山脉的迎风面,4日至8日,超过400毫米的降雨面积达19410平方公里。大于1000毫米的降水区集中在京广铁路以西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暴雨的降水强度极强,在暴雨中心——位于板桥水库的林庄,最大6小时雨量为830毫米,超过了当时世界最高记录(美国宾洲密士港)的782毫米;最大24小时雨量为1060毫米,也创造了我国同类指标的最高记录。
目击者称,暴雨到来的数日内,白天如同黑夜。雨水象从消防水龙中射出,从屋内伸出脸盆,眨眼间水满。暴雨如箭矢,雨后山间遍地死雀。
暴雨区形成特大洪水,量大,峰高,势猛。洪汝河在班台以上的产水量为57.3亿立方米,沙颖河在周口以上的产水量为49.4亿立方米。滚滚而至的洪水,对暴雨区内的水库群造成严重的威胁。
板桥水库设计最大库容为4.92亿立方米,设计最大泄量为1720秒立方米。而它在这次洪水中承受的洪水总量为7.012亿立方米,洪峰流量17000秒立方米。8月5日晨,板桥水库水位开始上涨,到8日凌晨1时涨至最高水位117.94米、防浪墙顶过水深0.3米时,大坝在主河槽段溃决,6亿立方米库水骤然倾下,最大出库瞬间流量为7.9万秒立方米。溃坝洪水进入河道后,又以平均每秒6米的速度冲向下游,在大坝至京广铁路直线距离45公里之间形成一股水头高达5-9米,水流宽为12-15公里的洪流。
石漫滩水库5日20时水位开始上涨,至8日凌晨0时30分涨至最高水位111.40米、防浪墙顶过水深0.4米时,大坝漫决。库内1.2亿立方米的水量以2.5-3万秒立方米的流量在5个半小时内全部泄完。下游田岗水库随之漫决。
洪河下游泥河洼、老王坡两座滞洪区,最大蓄水量为8.3亿立方米,此时超蓄4.04亿立方米,蓄洪堤多处漫溢决口失去控制作用。
驻马店地区的主要河流全部溃堤漫溢。全区东西300公里,南北150公里,60亿立方米洪水疯狂漫流,汪洋一片。因老王坡滞洪区干河河堤在8月8日漫决,约有10亿立方米洪水蹿入汾泉河流域。9日晚,洪水进入安徽阜阳地区境内,泉河多处溃堤,临泉县城被淹。
据由中国原水利部长钱正英亲自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水》一书披露,在这次被称之为“75·8”大水的灾难中,河南省有29个县市、1700万亩农田被淹,其中1100万亩农田受到毁灭性的灾害,1100万人受灾,85600多人死难,致使纵贯中国大陆北京至广州的铁路(京广线)冲毁102公里,中断行车18天,影响运输48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
资料表明,这场重大灾难是天灾和人祸交相肆虐的结果。
五十年代初,在“治淮大战”中,河南人民在洪河上游修建了石漫滩水库,在汝河上游修建了板桥水库。随后,在“大跃进”的高潮中,驻马店地区水库建设蜂拥而上,一发而不可止,仅1957-1959年就修建了100多座水库。
当时,由于上级领导同志的拍板定案,当地水库建设的指导方针确定为“以蓄为主,以小型为主”。一位名叫陈惺的水利专家当即指出,在平原地区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将会对水域环境造成严重破坏——地表积水过多,会造成涝灾,地下积水过多,易成渍灾,地下水位被人为地维持过高,则利于盐分聚积,易成碱灾。涝、渍、碱三灾并生结果不堪设想。
但是,没有人理会这位专家的忠告,“以蓄为主”的经验被大范围推广,很快便推及到安徽。在安徽境内,不仅丘陵地区涌现大批小水库,淮河流域的河道被也一道道“水坝”分割闸起,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的“条状水库”,造成淮河流域在后来数十年间致命的“肠梗阻”症。
在1975年8月特大洪水到来之前,淮河上游地区事实上已隐伏着严重危机:河道宣泄不畅,堤防不固,许多“病库”隐患未除。更为严重的是,对于板桥、石漫滩等大型水库可能垮坝的潜在危险,人们并无警觉——准确地说“垮坝”二字在人们心目中更本就不存在。
当大暴雨真的来了,而且降雨量竟相当于人们所说的“千年一遇”设计标准的两倍!由洪水引起的水库垮坝,给洪汝河流域的百姓迅雷不及掩耳的毁灭性一击。随之而来的由“重蓄轻排”造成的河道宣泄不畅、洪水居高不下,浸泡性灾害更加残酷地延续和加重了这场灾难本身的损失。
37年过去了,8万多生命殒灭在那一场无妄之灾!那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代。就在那场灾难之后不到一年,唐山大地震发生,24万同胞死难。对中国人民来说,那是一个何其苦难的岁月啊!让我们为那些死难的同胞们哀悼!让我们永远记住我们的同胞经历过的所有苦难!让我们从所有的苦难中汲取沉痛的教训!让我们用历史的明灯照亮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