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续集转载 紫川续集是老猪写的吗

第一集 风起远东

第一章 身负重任的打劫团

帝国历七八七年二月十六日,紫川宁离职事件尘埃落定。二月二十五日,帝都元老会的三十七次全体会议上,元老会以多数票通过,原家族总统领紫川秀阁下继任为紫川家第十代总长。三月,河丘林氏宣布接受紫川家“友好的”派驻军队进驻林家;八月,西北流风家发表声明,宣称自光明帝国覆灭以来,西川大陆纷争不断,战火不绝,人类文明菁华受损颇多。而今,紫川家第十代总长紫川秀殿下天命所趋,英明神武,统一大势势不可挡。为了西川大陆早日和平统一,人民早日摆脱战乱,流风愿与紫川联姻,紫川秀总长天纵英才,流风家公主霜殿下惊才绝艳,霜公主自愿下嫁紫川秀总长。七八八年一月,光明王朝后裔林河正式登基称帝,恢复国号“光明”。二月,流风家正式并入光明版图,称:西南诸郡,西南流风氏自此成为历史名词;二月十日,河丘林氏向光明称臣。三月,光明皇迎娶西南郡长流风霜殿下,立为帝后。十月三日,紫川郡长紫川秀迎娶紫川郡中央军长紫川宁。次年五月,霜皇后诞下太子林川;七月,紫川郡长夫人紫川宁产下一子,取名紫川忆林。自此,天下归一,盛世起。

十六年后。

远东的夏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四月初,帝都的天气还可以用“风和日丽”来形容,远东大地却只能被比作蒸笼了。连那偶尔的一丝微风都好像是炎炎炽日的帮凶,把热浪掀得更高。对此,紫川忆林的解释是:“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远东比帝都更靠近东方,当然更热啦!”林川回他一个白眼,第十五次挥手把额头上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摔下来。

在这种要命的鬼天气里,到太阳底下转一个来回都可以被看做是“不珍爱生命,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的大不孝表现。然而,被世人评价为“谦谦君子,厚德第一”的光明王朝太子林川殿下,却暴露在远东该死的鬼天气里,被火辣辣的太阳几乎要剥削掉一层皮。

林川,光明皇林河与霜皇后的爱子,光明帝国将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有十六岁却已经被称为不出世的英才。他十一岁的时候就进入军队,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今年已经成为红衣旗本。林川太子十五岁时,极东魔族地区爆发动乱,十个部落宣布脱离光明王朝。这场动乱虽然没有魔族大族的参与,却因为地理原因不可小觑。太子请缨出战,一个月不到就收复了失地;同年五月,林家故意以海患为由扩军,太子率外交团前往林家交涉,刚柔并济,双管齐下,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软硬皆施,迫使林家签订《城下之盟》,连维护正常秩序的警卫队伍都被压缩了一半不说,又缴纳了一大笔“贡金”,光明皇龙颜大悦,给了太子丰厚的赏赐——长达三个月的休假。

有人认为这是光明皇对太子采取的防范手段。说这话的人认为:像林川太子这样年纪轻轻就在军队和人民间获得巨大声望的,就是当年的光明皇本人都不曾做到。历史告诉我们:一个人的野心往往和能力成正比。光明皇担心太子会有不轨之心,这“三个月的休假”就是殿下对太子的警告,也是光明皇制约太子权利的手段。

——手段你妹啊!分明就是那老混蛋假公济私,要老子来给他跑腿。被皇帝“警告”的太子恨恨的想。他现在站在远东一条不知名的公路上,汗流浃背,恨不得抢后羿的饭碗。

就在林川认为今天又会一无所获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他迅速振奋起精神,在脑海里把台词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后,横刀身前,嘴角一扯拉开一个凶狠的弧度,摆开了架势。

——不知道那些在少年儿童的启蒙课堂上把太子当教材的老夫子们看到了强盗版林川太子会作何感想。

凶狠的眼神,冷冽的嘴角,轻蔑的神色,以及手中弯度凌厉的大刀——林川自认为自己很专业了,可他还是听到头顶传来的窃笑。这让他很郁闷。

一会儿一定要把云林这混蛋打一顿。林川想,还有林琅,真不知道究竟谁是她哥。
马蹄声近了,与此同时林川也看到了骑马——不对,是赶马的人。原来是赶马……怪不得这么慢。

马身上驮着巨大的口袋,慢吞吞的朝前挪。赶马的人看上去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少年。他低着头朝前走,耷拉着的脑袋告诉别人他很沮丧。

林川有了点愧疚。他不知道面对着这样一个似乎一根稻草就能将他压垮的少年自己还能不能说出下面的话。但这时,头顶传来某人欠扁的声音:“我出一毛钱赌他说不出口。”声音带着傲慢的自信。

“怎么能这样!”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说,林川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果然还是自家妹子靠得住,就听到林琅的声音接着说:“对于这种没有其他可能的事情,怎么可以只下这么点注!我出一块钱!”

林川:“……”

“该死的林琅,哥叫你今天血本无归!”林川咬牙切齿的想,怒气上来,他什么也不管了。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个不,管杀不管埋!”怒气冲天的声音,寒光闪闪的大刀,对面的少年当场就呆了。

林川将刀往前一递,傲然立在热汤般的阳光里,霸气侧漏。他隐约听见头顶惊讶的啧啧声。
少年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哭了。

林川呆了。

不至于吧!难道他真的有表现的这么凶狠?好歹他也是光明帝国公认的亲和力第一太子殿下,难道要从此该走凶残路线?太子沉思。

“哇哇!还要不要人活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公然在官道上打劫啊!这是什么世道啊!妈的打劫就算了一天还碰见俩!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少年开始哭叫,边哭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在少年惊天地泣鬼神石头听见都会心碎的哭声里,林川忽然觉得自己真实罪大恶极。他叹了口气,上前把少年扶起,装作没听见头顶传来的强忍的笑声。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不抢你就是了……”

少年果然停止了哭声,他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林川。

“你……你不抢我了?”

林川再叹口气,点点头,“不抢了,你快起来回家吧!”

“你居然不抢了?你为什么不抢了?我知道了,你嫌我穷,是不是?!”少年气得涨红了脸。
林川:“……”

“我告诉你,老子不穷!”少年怒气冲冲,“老子是远东第一首富——的儿子的同学——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女朋友的同桌的好兄弟!老子不穷!老子有钱!”少年一边高声宣布,一边从身上的口袋里往外掏钱,他全身的口袋都外翻在了空气里,终于搜出了几张毛票子。他一边往林川手里塞,一边嘟囔:“看到了没?老子有的是钱……”

林川看看手里印着自己老爸那骚包又霸气侧漏笑容的一毛钱纸币,眼光一移看到自己价值上千的纯金袖扣,两相对比,默默无语。“嗯嗯,有钱……你好有钱……”

“我本来更有钱!”少年听到称赞,破涕为笑,随即又沮丧了:“我本来更有钱……要不是被抢了……可恶啊!我还以为是个美女就上前搭讪,结果对方是个男的。男的就罢了,还被以‘名誉损失费’为由抢了我所有的大票子!那可是我攒起来娶老婆的钱啊!可恶的帝迪……”林川正在心里纳闷一十二岁的小屁孩娶什么老婆,可听到“帝迪”两个字时就算对方已经娶了老婆也提不起他的兴趣了——

“你说什么?帝迪?抢了你钱的人叫帝迪?”林川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

“对啊。”少年疑惑的点点头,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哇哇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老婆本都要被抢光啦!花花……我对不起你啊,我娶不了你啦……”

……

接下来林川不得不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认识那个叫帝迪的家伙——“我要是认识帝迪就叫我爸娶后妈!”——好言劝慰了半天,对方才哭哭啼啼的表示自己相信像他这样“凶狠又粗鲁的强盗”是不可能认识帝迪这样“娇弱美好、馥比天仙”的侠盗(林川:“……”)的,林川为了安慰对方,让对方“有钱娶花花回家过年”掏空了全身的口袋,最后在对方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眼含热泪解下了纯金袖扣,然后“恭敬不如从命”地收下了对方“极具价值意义”的六岁时换下的第一颗牙作为“不打不相识、伟大友谊的见证”,大力拥抱后两人依依惜别。

“我送你的牙一定要一直带在身上哦!友谊万岁!”少年牵着马离去,朝林川挥手,纯金的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友谊……万岁……”林川站在原地惆怅而立,迎风伤悲。

等少年走的看不见了,他垂着头走到路边,叹口气:“想笑就笑吧——憋这么久不嫌累。”他抬起头注视着身边亭亭如盖的树。

“哈哈哈哈!老哥你真是太有才了!打劫者反被打劫,老哥你真是西川大陆第一人也!”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林川怀里。

“我有时会认真的想,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妹子啊……”林川笑得比哭还难看。

“去你的!你可以怀疑我,但你不可以怀疑老爸对老妈的忠诚度!”十三岁的林琅表情严肃,微微撅起的小嘴在阳光里有种透明的质感,像一颗饱满的樱桃。

“拉倒吧,老爸的忠诚度?那我是怎么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啊……”嗵地一声,紫川忆林落在二人身边的地上。

“娶流风霜公主的,是光明皇林河;迎娶紫川宁中央军长的那是紫川秀郡长,别混为一谈。”林川一本正经地说。

“这句话是老爸当年就婚姻问题回答帝都日报时的说辞吧?”紫川忆林拍拍裤子上的土,“说实在的,白川阿姨总说老爸是个大老粗,空有一张俊秀英朗的皮,其实老爸还是很会玩儿文字游戏的啊!哎,云林呢?”他左顾右盼,“明明和我一起跳下来的啊……”

“我在这里……”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隐约间带着回声。

“云林?你小子怎么跑哪儿了?”林川一愣。

“操……着陆失败,跳得太往里了……掉陷阱里了……”

林川:“……”

紫川忆林:“……”

林琅:“云哥哥你毁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本来打算暗恋你的说!”

林川、紫川忆林:“这么说的话……跳得好!云大哥!”

云林:“……”

十五分钟之后,云林在林川、林琅、紫川忆林的帮助下终于从陷阱里爬了出来。他一边揉着摔痛的屁股,一边抱怨:“阿琅你怎么可以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就放弃我这只金龟婿呢?我是个值得暗恋的人!还有小川忆林,你们这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记得七岁那年,就因为我不小心亲了阿琅一下,你们足足一个星期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那是因为你太有花花公子的潜质了!把妹妹交给你我不放心啊。”林川一边说着,一边小声对紫川忆林抱怨:“我靠,多久前的事了?”“就是就是,真能记仇啊……”

“不说这些了。小川,刚刚你那‘永远的好朋友’说什么来着?”

“啊……我差点忘了,他说他被帝迪给抢了!帝迪啊!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把他等来了!”
“等来又如何呢?就凭老哥你现在的表现,达到目的很难啊!”

“……我的好妹妹你能不能看在血缘的份上稍微给你哥留点面子?”

“你们俩别贫了,我说的不是帝迪。”云林说,“我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们遗忘了。”

“啊?什么重要的东西?”紫川忆林开始思考。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时,似乎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问,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隐约间还有人喊话。几人对视了一眼,林川抱起自家妹子,一纵身跳到了树上。几乎同时,一队人出现在了刚刚林川建立“伟大友谊”的路上。领头人赫然就是太子殿下千金结交的新朋友。他似乎经过了剧烈的运动,此时停在路上,正大口大口的喘气。在他身后,数十名官兵手拿兵器,为首的是一名半兽人。

“我就说忘记什么了……该死,这里是官道!”云林低声骂。

“就是这里?”半兽人首领问,左顾右盼,“似乎没有你说的凶狠的、粗鲁的、不讲人性的劫匪啊。”他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纯粹的疑惑。

少年也愣了:“就是在这里啊……他不可能跑这么快的……”少年冲到路边的树林里,眼光扫过一颗颗无辜的树,似乎要在这些树里找出刚刚那个家伙。他大喊道:“喂——!朋友,出来——!”树一动不动。

“……刚刚还是永远的好朋友,一小时不到就翻脸,卸磨杀驴也不带这么快的啊。”云林感叹。

“‘千金’友谊也不够如此啊!林川,你的亲和力真高!”

“……看在我们共同的该死的老爸份上能不能闭嘴?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叫哥!”
树下的一帮人搜寻不着,半兽人首领狠狠地骂了少年一顿,以“谎报”为由把他抓了起来,骂骂咧咧地率手下走了。

林川第一个跳下来,望望远去的人若有所思。

“你现在一定在想‘活该!要你背叛老子!’这类的话,十块钱!”云林跳下来。

“绝对不是!二十块!”林琅从林川怀里蹦出来。

“是吗?”云林狐疑的问,有些不确定了。他转向林川:“在想什么呢,太子殿下?”

“啊?”林川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这队兵居然没有想到抬头看看,只是来回瞅瞅就离开了,素质真差,回去我一定要和老爸说说。真是的,和平年代下军队的能力都下降了……”

“真是个负责的太子啊!”云林叹气,不情愿的把十块钱交到了笑得一脸得意的林琅手里。
“好了好了,我们也该办正事了。”紫川忆林说,“大家,别忘了我们的使命。我们可不是一般的盗劫团伙啊!”

“对!”林琅严肃地附和,“我们是皇家盗劫团伙!”

紫川忆林不理这个脱线的妹妹,“我们的使命是——”他伸出手,手心向下。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贼兮兮笑容,伸手搭在紫川忆林的手背上。

“雄霸远东!收帝迪当小弟——”高亢有力的宣言,末尾转成了含义不明的奸笑。

几只鸟儿被惊吓到,扑棱棱地从树叶中窜出来,留下几根飘渺的羽毛。
帝迪沿着长长的官道一路向前,炙热的阳光凶狠的刮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却压榨不出多少汗液。比起林川之前仿佛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样子,他显得太清凉了,额头上挂着的几滴汗都透出了点冰晶般清泠的感觉。云影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出的阴影极具曲线美。

他的表情很平静。

如果此时帝都著名艺术家罗伊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尖叫着“雕像活了!”之类的话冲进博物馆,看看那尊著名的大理石雕像“小卫”是不是还在原地。

但此时,这尊行走的雕像心里所想的,却并不如他的表面那样平静。

“靠,诸玛那混蛋居然敢挑衅我,不交保护费就算了,还敢放话要我好看!老子是你能挑衅的人吗?还有沙耶这家伙,最近有点不安分了,得叫沙弥好好管管他弟弟……”帝迪心里沉思着远东黑道目前的势力局面,想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小弟,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树上不正常的哗哗声。

“看在战无不胜的雅利梅的份上,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紫川忆林看着远处越走越近的少年,惊愕的合不拢嘴。

“看在雅利梅从来不换的三角内裤的份上,原来那‘千金朋友’是咱们的福星啊……”云林沉思。

“踏破铁鞋无觅处,守株居然待了兔……”林川讶然。

“还愣着干什么?上!”林琅干脆的跳到林川背上,好似一名跨上战马即将踏入战场的将军。

于是,帝迪的思路被打断了。他看着前面表情诡异的四人,皱皱眉。

“什么事?”

作为西川大陆最美的人的孩子,帝迪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的优点。精致的五官完全可以被当做模型来雕刻,就连此时他眉心微蹙,都像是在眉宇间盛开了一朵花。对于第一次见的帝迪,林川四人表现各异。

“好帅!我决定开始暗恋他了……”林琅星星眼。

“美人啊……可惜是个男的。”云林叹息,满脸的“这摸样不是女人简直暴殄天物”。

“小弟!”紫川忆林一副“叫老大”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帝迪。”林川的反应算是比较正常的了,他对着面前的人微微点头,上下打量。

帝迪面无表情,但他此时的心里有一千个半兽人在载歌载舞。——这这这这些奇葩究竟是谁啊——!莫非是诸玛叫来的?

林川看着面前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帝迪,不由的赞赏。不愧是“修罗王”的儿子,若是自己撞上这三个一个比一个思维诡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一定会忍不住嘴角抽搐,青经暴跳。听老爸说,当年帝林伯伯深入虎穴,单枪匹马与魔神皇谈判,救他和斯特林伯伯于水火之中,解帕依之围,胆色定力可见一斑。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他这样想着,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

“你好,帝迪。你或许不知道我,但你一定知道我父亲——”

“小弟好啊!嘿嘿,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大哥啦!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没关系,说出来,哥帮你摆平!”紫川忆林一肩膀把林川撞到一边凉快去,满脸“有困难找老大”的笑,一边向帝迪展示自己强有力的肱二头肌。

“一边儿去!这里明明老子最大!哈哈,帝迪,认识一下!我是你云大哥。小弟长得不错啊!嘿嘿,你要不是男的我一定娶你!唉……不要把哥想成一个拘泥于世俗礼教的人,要不是哥身负传宗接代大任,哥一定和你双宿双飞!我们总是身不由己,但这不是我们的错。错的是我妈妈,还有你爸爸的遗传DNA……”云林一脸吟游诗人常挂在脸上的忧伤,“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异性时……”

“我是女的!小弟娶我吧,姐罩着你!”林琅一头把云林顶到林川边上,跃跃欲试的脸上带着大龄恨嫁女遇到温柔多金男时一副“我是干柴求烈火”的饥渴……

帝迪忽然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怎么忘了看看黄历——远东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极品!

林川黑着脸将堵在帝迪面前的三个极品扒拉到一边,面对帝迪时已经调整好了彬彬有礼的表情。
“实在不好意思,远东的太阳太毒,我的几个弟妹脑子有些烧坏了。唐突佳人,小姐……”

他忽然觉察到了自己的错误,只能尴尬的笑,帝迪此时的脸让他想到了林琅七岁那年进厨房后留下的白天不懂夜的黑那么黑的锅底。“呵呵呵……”

虽然母亲一直教育他:为人处世,第一要义是善良。但此时帝迪真的希望天空上劈下一道雷,送眼前这四个极品早日投胎不要再祸害人间。

“看来几位也没什么要紧事啊。在下还要赶路,恕不奉陪。”帝迪强忍着把怒火喷到四极品脸上的冲动,挤出一个礼貌的笑,绕过四人就走。

紫川忆林急忙拦上去:“不好意思啊小弟,我们还没办完事呢!”

“我不是你小弟!”帝迪冷静的反驳。小弟?笑话!他帝迪生来就是当老大的。能让他叫一声大哥的人,现在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小林你太冲动了!要给人家一点心理准备嘛。”云林大大咧咧的凑上来,露齿一笑,他很自来熟的攀上帝迪的肩膀,温和地说:“小弟,这是个神经病,别理他。”

你也正常不到哪去。帝迪想着,忽然一矮肩膀,脚下一错,不动声色间就脱离了云林的掌控,脸上神色不变。

云林一手攀了个空,脸上笑容一滞,接着饶有兴味打量着帝迪。帝迪冷着脸,站立的姿势优雅随意,可云林知道他此时就像一只警戒状态下的豹子,随时都会暴起。这小弟……不好收啊!

林川看情况不对,急忙上来打圆场:“内个,帝迪你是不是还有事情办?走吧,我们和你一起去,或许还能帮上忙。”

“没必要!”帝迪垂下眼帘,声音却是高高拔起的。“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更何况我并不认识你们。”

“冷面帅哥最有型了!”林琅从一边冒出个脑袋,继续星星眼。

“嗨,这算什么,小事儿一桩!”紫川忆林一挥手,“我叫小林,是这帮家伙的老大。那是阿云,那是小川,我小弟。当然了,从现在开始就是你哥哥了!”

“小弟别听他胡说,明明我最大!”云林分辩道,“对了,欢迎你加入我们八木帮!”

“为什么是八木?”林川纳闷。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三个脱线极品带跑了思路。

“我们四个人名字里都有‘林’字嘛,拆开不就是‘八木’吗?”

“……我还八戒呢!”

“错!我们是西川大陆不是西游记,你怎么能说‘八戒’呢?这不科学!”

帝迪无语的看着眼前四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而上一秒自己还和其中的一个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感觉真奇怪,就好像你全副武装上了战场,号角吹响后敌人自己打起来了。你拎着宝剑杀气腾腾,却没有人理你。

帝迪转身就走。

“啊啊老哥别吵了!你妹夫要跑啦!”眼尖的林琅大喊。

“想跑?”紫川忆林和云林对视一眼,同时跃起,猛虎扑食一般朝帝迪泰然自若的背影扑去。这时,一天中第三次,几人身后响起疾驰的马蹄声。

感觉到了头顶呼呼的风声,似乎带着千斤重压灭顶而来。帝迪却没有反应,依旧慢悠悠的朝前走。

“小弟!抛下大哥脚底抹油是不对滴!”

“快快迷途知返吧——”

就在他们的手将抓上帝迪的肩膀时,帝迪忽然动了!却也不是什么大的动作,他脚下向右前方一移,紫川忆林的手瞬间抓了个空,帝迪伸手,轻按上紫川忆林胸口,手腕微微一动,紫川忆林身体立刻不受控制的朝他对面的云林撞去。帝迪收手,转身,此时那匹马也不过刚刚奔到他身边。他忽然跃起,身体轻盈得不像个少年,随手将马上的人拎起一扔,一占马鞍一挽缰绳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砰地一声,紫川忆林和云林摔作一团,挣扎着往起爬;那个倒霉鬼从地上抬起脑袋,一脸搞不清事情的可怜表情,眨巴眨巴眼,似乎被摔懵了,连痛都没有喊。

“还说我不行,你们俩也没行到哪去。”林川走到俩人身前撇撇嘴。

“……失误失误!我靠,老爸不是说帝迪小弟多年来深居简出吗,他那儿学的这一身功夫?哎哟喂痛死我了……”紫川忆林呻吟。

“功夫还不错……”云林点点头。

“很不错吗?”林琅疑惑的看看云林,又看向自家老哥,“我看没什么嘛。”

“老妹,真正的高手可不是只会耍漂亮的空架子。”林川摸摸林琅的头,“最开始他躲阿云的那一退可是相当有技巧的,步伐大小、时间都恰到好处,还不留痕迹。还有刚刚,他推小林那一下看似简单,可你想想,以小林刚才的速度、下落的力量,普通一推能轻易把他甩到一边么?还恰好把阿云撞倒了?要知道凭阿云的本事,躲开小林易如反掌,可帝迪推过来的那角度让他避无可避;还有他抢夺马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又快的不可思议,他跳起来时我只觉得看见了一道白色的风——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嘛……”林川看着眼光追随一只蝴蝶上下的妹妹心里郁闷。

“谁叫你啰哩里啰嗦说一大堆……”

“总之一句话,帝迪这么多年一定有高人指点!该死的老爸……谎报军情!”

“现在怎么办?人丢了,要再守株待兔吗?”

“当然不会!你们忘了,我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了吗?”紫川忆林懒洋洋地说,他举手搭在眼帘上,望着帝迪离去的方向,嘴角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二章 生日
帝迪觉得自己今天非常倒霉。

先是看场子时被人挑衅,接着又收到消息说自己最得力的小弟之一的沙耶最近一直暗地里扩充自己的势力,然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走在官道上被人当女的调戏——这些都算了,最倒霉的是,那四个极品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满口胡言乱语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对方说了很多他却连对方究竟什么意思都没弄明白!要知道他帝迪能在光明帝国黑道最猖狂的远东闯出一片天,除了他自身实力不俗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当他遇见一个人,不管对方如何伪装,他总能在三言两语间掌握对方的真正意图。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他甚至认为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让他的脸上出现波澜不惊以外的表情了。

可今天这四个极品告诉了他什么叫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放过一山拦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不对,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莫非神经也是一种传染病?

帝迪头疼的拍拍额头。

当然了,这些事情不能让母亲知道。在妈妈眼里,自己是个乖孩子。听话、乖巧,喜欢一切白色的东西、喜欢安静的看书、看人时会眯眼彬彬有礼的笑——连喜欢的动物都是代表和平的鸽子。在家里的帝迪,是可以让妈妈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会忍不住弯起嘴角的存在。远东黑社会老大、喜欢用拳头聊天的不良少年、会提着刀把仇家千里追杀的暴力分子是林双,不是妈妈的“小迪”。

“小双回来了!”有认识的阿姨和他打招呼。帝迪微笑着回礼,对方的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菊花:“这孩子真有礼貌!”

邻居对他的印象就像他有意展现给妈妈的印象,左邻右舍无论是半兽人还是为数不多的人类都喜欢和这个温文尔雅、俊秀斯文的英俊小伙子说话,而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则会让妈妈脸上的笑意又添一分。

妈妈。这是世界上帝迪唯一在乎的人。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拥有温暖怀抱、宽厚手掌的、名为“父亲”的男人和自己说过,从此以后,要替他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他知道自己出身名门,记忆中总是有面目模糊不清却无一例外都带着谄媚笑容的人围在自己身边,恭维着说帝迪小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帝迪小少爷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帝迪小少爷前程不可限量……但当他现在真的长成龙凤之姿时这些人却不知道哪里了。他没有像一名少爷那样长大,却像一个男人一样傲立世间。

做妈妈喜欢的少年,让妈妈开心。这是帝迪的执念,也是他坚持每天跑十几里山路出外面发展“事业”的原因——当然,那个男人安排的这种鸡都不下蛋的住处也是原因之一。

这样想着,帝迪已经到了家门口。他抬起头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在自己脸上画上一个完美乖巧的笑,推开了门。他脸上带着一种圣徒觐见上帝时的虔诚、陷入爱河的小伙子即将和恋人见面时的温暖。

“妈,我回……”帝迪的笑容僵死在脸上。几秒钟后,干裂的泥巴从墙上往下掉一般一点一点从他脸上剥落下来。

不大的客厅里此时坐着四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但这并不是喜欢安静空旷的帝迪徒然暴躁起来的原因。

那个正拼命往嘴里塞糕点的不就是口口声声要罩着自己的“小林”吗?那个一手鸡腿一手鸡蛋左右开弓饿死鬼投胎一般往嘴里海塞的不就是“恨不相逢异性时”的“阿云”吗?那个正襟危坐仪态得体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比其他人慢、用筷子夹肉好像金蛇捕食一般的不就是那个披着正常人皮的不正经“小川”吗?那个一边嚷嚷着“哥哥你真讨厌啊不要再给人家吃糕点了人家要保持身材啦”一边不由分说抢走“小林”嘴边食的不就是那根求烈火的干柴吗?这这这一加二加三加四不就是今天官道上那四个极品八朵奇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

雅利梅啊!

帝迪站在原地沉默三秒,果断的退出门外大力关上门——再来一次,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

帝迪深呼吸后再次将手握上门把手,停顿两秒后用力拉开——客厅里已经由“阎浮提地下五百由旬写实图”【注一】变成了一幅“其乐融融家庭美满和谐图”。

“小川”认真的就一盘菜发表意见(“真的,我认为这里不用香油而用橄榄油调味更好”);“小林”点评着手里比洗过三遍还干净的盘子(“甜点托盘用这个花色的最好,夫人真是好眼光。”);“阿云”一脸绅士(在帝迪看来是色眯眯)的笑(“夫人皮肤真好,平时怎样保养的?”);而那根干柴则正以一个绝对淑女的姿势坐在座位上,长睫毛下垂眼角却上挑,嘴角挂一抹羞涩的笑。

而他们的中间,自己的母亲坐在那里,她就是那众星捧着的月,她就是众人争相献殷勤的焦点。此时她正微微笑着,嘴角的笑容带着平时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露出的宠溺。她双手比在半空里,少女拨弄碧湖一般温柔地划出几个手势配合着她说的话,画出的轨迹漂亮婉转。

帝迪眨眨眼睛。是自己妈妈没错,但那全身上下笼罩她的疑为“母爱圣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她儿子在这里啊!

“哎?小迪你回来了!”林秀佳惊喜的站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在路上碰见了一个朋友,他把马借给我了。”帝迪微笑着说,紫川忆林险些将手里的盘子打翻。

“他人真好!小迪,我早就说你应该多交些外面的朋友。什么时候请他来家里吃个饭?”林秀佳高兴地说。

“不用了妈,我这朋友很害羞的,去别人家他会很拘束。”帝迪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那四个极品。

四大极品很坦然的与他对视。

“那真是太可惜了。”林秀佳惋惜的摇摇头,“如果他来的话,我想他一定会喜欢上妈妈的手艺。”她又高兴的转向林川等人:“你的这几位好朋友吃的很开心呢!”

好朋友?!在他帝迪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三个字。

林川四人立刻站起来:“阿姨的手艺真的很棒呢!”“就是就是,我看就是光明皇都吃不上这么好的饭!”“阿姨你为什么不带小迪去帝都呢?你要是到那儿了食神老石准得失业!”几个人说得眉飞色舞,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提到“光明皇”“帝都”时林秀佳突然僵硬的脸色。

“妈,我去后院和他们谈点儿事。”帝迪敏锐的察觉到了母亲的变化,上前说。

“哦……对对,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去给你们做些好吃的!小川,小林……还有阿琅,今天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吃晚餐吧!”林秀佳恢复了常态,真诚地说。

“这多不好意思!太打扰了!”紫川忆林立刻表示,但他并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林秀佳温婉一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是小迪的好朋友,就都是我的好孩子。小迪这孩子,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害羞(林川、紫川忆林、云林、林琅:“……”),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应啊!”林秀佳说,富有深意的看了林琅一眼。

帝迪注意到,林琅很配合的轻轻低下了头,嘴角小心翼翼的弯起,脸颊上浮现出不自然的酡红。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慢慢聊,我去做些东西。”林秀佳慈爱的看着自家儿子,冲他点点头后离开了客厅。

林秀佳一走,帝迪就像被放出笼的狮子。他收起了脸上温暖的笑容,脸上的一点傲慢和一点漫不经心让他看起来就像某黑道社团的老大。

——其实他确实是某黑道社团的老大。

他的眼光依次从四人的脸上扫过,像羽毛一样轻又像刀一样锋利,在紫川忆林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径自向后院走去。这几个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又找到了自己的住处,不知有什么目的。

林川、紫川忆林、云林、林琅互相对视一眼,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跟上去,似乎走在前面的不是原形毕露的狮子,而是端着一盘美味佳肴的林秀佳。

“小弟!”紫川忆林笑容可掬。

“小弟。”云林怡然自得。

“帅哥……”林琅眨眼。

“帝迪。”林川礼貌地点点头。

“我不是你们小弟!”帝迪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跳。

“哎呀哎呀只是时间问题啦!这件事的确定性就像我们是你大哥一样百分百的不容置疑!”紫川忆林大力点头。

帝迪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毕竟他的目的不是和对方争论小弟、大哥的问题。

“……你们怎么找到我家的?”

此话一出,林川、林琅。云林、迅速朝两边站,让紫川忆林一个人暴露在帝迪阴冷的目光下。

“喂喂真不够义气……”紫川忆林紧张的瞟一瞟面色不善的帝迪,“哎呀不要这样看着我啦,人家喜欢的是女人虽然你长得符合条件……好吧好吧我说了你别过来!”紫川忆林迅速后退一步让自己离这只似乎马上就要暴起伤人的暴力分子远一点,“其实很好判断啦,我们只是沿着你离开的方向走就找到喽。”

“那条官道通着的村子不止这一个。”帝迪冷静的说,“别告诉我你们一个一个找的。”

“……其实很简单啊。味道。”

“味道?”

“对。”紫川忆林面有得色,“在这种天气,树木的气味会随着树液蒸腾到空气中,长时间处在这种环境下味道很容易染到衣服里。你身上的气味很浓,说明你住的地方一定在深山老林里。再次,你走过的地方留下了鞋底的泥土。这种天气下走过什么路会沾上泥土、很久还不会干掉呢?根据阳光的热度和时间稍微一推就能猜出你翻了几座山、过了几条河、什么样的河,一排除就知道你走的路线喽。”紫川忆林一摊手,一脸“很简单就这样子”的表情,“我的侦查力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帝迪暗暗心惊。在一开始遇到这四个极品时他就对这个自称“小林”的家伙另眼相看。他自认为能将自己的心理掩饰得很好,即使是和自己最熟悉的沙弥、沙耶俩兄弟也没办法从他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他此刻是悲是喜,是惊是怒,但这个人只不过只和自己见了一面,立刻就能说出“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这样的话……刚刚他说得好像很简单的样子,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他所用的话……

林川看帝迪一言不发,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道:“帝迪,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还有个问题。”帝迪慢慢的说,“就算如此……你们怎么可能比我先到?”

“小弟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轻功?”云林大大咧咧地说,“况且你家住这穷乡辟野深山老林的,骑马不如走路!另外说句老实话,阿姨的菜做的真好吃啊!”

“是吗?”帝迪忽然笑笑。他笑的时候,就好像冰泉解冻纵流万亩桑田,每寸土地都被唤醒,开出明媚耀眼的花。林琅直接被电得七昏八素。

“喜欢的话,晚上留下来吧。”帝迪淡淡的说。

四大极品同时愣住了,生平第一次,他们有了同样的观点: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这幻听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么说……小弟你承认是我们小弟啦?”紫川忆林惊喜的问。

“我得先确定,你们究竟谁是大哥。”帝迪神色不变。

“我!”林川、云林、紫川忆林同时说。

“我比你们都大!”云林威严的扫视林川和紫川忆林。考虑到是既定事实,两人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这么说……”帝迪优雅地笑,简直能晃瞎人眼。但这时对面的三个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毒蛇准备捕食时立起的身体上那露出的绚丽的花纹。

后来,“帝迪的微笑”和“紫川秀的笑容”一同成为了西川大陆著名的表情,其知名度能让西川大陆已故著名变色龙蒙汗长老曾高度赞扬过的、魔族蒙族著名艺术品“蒙娜丽莎的微笑”变成“蒙娜丽莎的哭泣”。后者成为了保险推销员等职业的精辟注解,前者则被称为“陷阱指示标”。

“这么说,谁比较大谁就是老大?”帝迪优雅地微笑。

紫川忆林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来不及阻止林川这个死脑子了:“这样的话……就算是吧。”

“这就好。”帝迪的牙齿从他完全绽开的笑容中露了出来,就像食人花张开艳丽的花瓣,露出择人欲噬的花芯。“我非常高兴的告诉大家,本人帝迪,现年二十岁。”看着对面被雷劈了一样的四个人,他很有礼貌的点点头,补上一句:“叫大哥,小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该死,他笑的时候我就应该警惕的啊!”紫川忆林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小川都怪你……不会先过一下脑子啊!”

“还好意思说我!话说回来,大家不是都知道他比咱们大吗……”

“对,应该怪老爸!谁让他不争气把我们生的这么晚……不对啊阿云,你应该和帝迪岁数差不多吧?”

“咳!其实是因为……神族女子怀孕时间比人类长。”

帝迪走在前面,心情大好。

几人一进客厅,就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笔挺的衣衫、锃亮的皮鞋、一丝不乱的头发、从背影看来他还抱了一捧鲜红欲滴的玫瑰花——这样的造型,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头银发的话,绝对是个走在街上女孩子路过都会追上去掀人家裙子的淫贼!加上银发之后是——老淫贼!

老淫贼转过身来,对着呆住的四人露齿一笑。

帝迪惊讶,原来这个一头银发看起来无限沧桑的老淫贼……啊不对是老大爷居然是如此的年轻。他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那与四大极品中的三位相似的面容判断这是他们的兄长。良好的教养让他走上前去向对方伸出手。

“我是帝迪,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很正常很有礼貌的问候,但帝迪纳闷的是这边的四大极品一听自己说话就一个个嘴角抽搐如同嘴巴里塞了一条濒死的鱼。

听到帝迪说话,对面的人明显很高兴的样子,大步走上前来和帝迪握手:“你好你好恭喜发财!呵呵,小迪长这么大啦!恩恩不错不错,和你爹一样好看!比你爹会说话多了!哈哈,我就知道我还年轻……”

帝迪愣住,他觉得这段话里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没等他细想,就听到这边四人大叫。

“啊啊啊紫川剥皮!”云林迅速捂胸(……)像个遇到猥琐大叔的小萝莉。

紫川忆林嘴一咧,拉出一个凄厉的音节:“爹——!”

林川愣住:“老爸……”

林琅捂嘴:“色狼秀!”

帝迪:“……爸?”

一统西川大陆的当世英杰、光明帝国复辟者林河、紫川郡现任郡长紫川秀站在他们面前。当然这些帝迪现在还不知道,他注视着这个被林川等人称作“父亲”的男子,生平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他只穿着很普通简单的衣服,却像个把日月和星辰都刺绣在肩膀的帝王;他的脸上挂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羁笑容,眉宇间却充满了历尽红尘的沧桑;他站在简陋的民房里,却像个君临天下的君主。最令帝迪惊讶的是——他看上去明明是那么年轻,比自己多不了几岁,竟然是林川他们的父亲。

“哎呀,小迪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嘛!虽然我和你父亲情同兄弟,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但他儿子我可不敢要啊哈哈!叫我叔叔就好了!当然你要执意叫我爸爸我也很高兴。”紫川秀笑得如同坑了平民一大笔的奸商。

帝迪默。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现在是因为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了。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紫川秀满意的看着大哥的儿子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心里的成就感瞬间开在脸上,让他看起来离奸商又近了一步。转向鬼鬼祟祟正欲开溜的四人,他张开双臂好像慈爱的天父要拥抱自己心爱的孩子,脸上沐浴着圣光一般微微发亮。

“我亲爱的孩子们!我亲爱的男孩和女孩!你们的父亲不远万里来看你们了!”他深情地说着,好像绝佳的演员朗诵歌剧。“啊!小林,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害羞呢?你以为你捂住胸口,我就看不到那枚市价不下三千的钻石徽章了吗?”

紫川忆林瞬间僵住。

“还有你……阿琅,你以为你做的很隐秘,我就不知道你临走之前偷了我的小金库吗?”

林琅一咧嘴:“老爸你总的让我攒点嫁妆……”

林川见状急忙举手过头做板鸭状:“老爸我可什么都没干!”

“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干!”紫川秀慢悠悠地说,“身为西川大陆第一精明人的儿子,你居然什么都没干!连云林都知道和阿琅**分!”

“……真的是在夸我吗……”

帝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掠而过,他急忙出声:“等一下,你们说……”

啪的一声,盘子摔在地上清脆的裂响淹没了他的话音。几个人一起转过头去,紫川秀脸上贼兮兮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林秀佳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低着头,似乎是不想看见什么东西。在她脚下,一只盘子摔得四分五裂,精致的小糕点咕噜噜的滚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紫川秀一言不发,他弯下腰将脚边的一个糕点捡起来,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好看的东西……脏了就不好了。”他说,脸上是一种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悲凉。

林秀佳抬起头,并没有看他一眼。“已经脏了的东西,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她嘴唇微颤,脸上毫无表情。

“嫂子你这就不对了,”紫川秀笑,“表面虽然变了,但内地里还是一样的。”他低下头,似乎不是在看手里的东西,目光温暖坚定。

“是吗?”林秀佳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似笑非笑,“你手里的东西,还是原来
的味道吗?”

紫川秀咬了一大口,眼睛盯着林秀佳:“甜的。”他说。

“完了……阿琅你快把钱交出来吧,老爸气得味觉都失灵了……”紫川忆林目瞪口呆。

林秀佳转身离去。

“嫂子!”紫川秀追上去,不忘回头恶狠狠地告诫愣在原地的四人:“呆在这里!小迪你也是!”
林秀佳疾步穿过院子走进里屋,大力把门关上,转身面对着供奉在桌上的牌位。很简单的木质灵牌,上面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先夫帝林之位;妻林秀佳立。”比起英灵殿里尊贵奢华的黑色大理石墓碑,这个牌位显得相当简陋,但当紫川秀推门而入看到时,只觉得感慨万千。

他良久的注视着牌位,似乎是透过这块简单却含义深刻的木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了那段让人怀念的年春年华。他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上前一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看了一眼把他当空气处理的林秀佳,默不做声。

“帝林,我又来看你了。”林秀佳温柔地说着,她微微低下头,似乎那个总会对着她温暖的笑的男子此刻就在她面前,正用手环着她肩膀,鼻尖轻触她的额头,她脸上甚至泛出了一丝嫣红。“过了今天,小迪就又长大一岁了。是个成年男子了。嗯,长得真像你呢!”

“是啊是啊,特别像,大哥你就放心吧。”紫川秀插嘴,“跟你一样漂亮。啊对了,我有个女儿长得也不错。虽然没有你儿子好看,但身材真是一级棒哦,你要不要考虑下把儿子嫁过来啊不对,是把我女儿娶过去?只有一点小问题嘛就是她今年才十三岁……”

“这么多年,因为你的关系我都没有给小迪过过一次像样的生日。可他很懂事,一点都不怪我。今年,我想让他好好开心一下。你一定也会同意的吧。对不对?”林秀佳不理紫川秀。

“啊?这么多年嫂子你都没给小迪过过生日?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哥也不会希望因为他的忌日刚好和儿子的生日重了就让儿子本该开心地笑的时候哭嘛。上一代的错,不应该……让下一代来承担。”紫川秀说,说道最后一句时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你闭嘴!”林秀佳终于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转过来。紫川秀急忙后退一步立正站好,就差敬礼再来一句气壮山河的首长好了。

“上一代的错?上一代的错?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说‘上一代的错’?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说我夫君的不是?你打败他了,你害死他了!你当上皇帝一统大陆了!所以你就来炫耀了——”林秀佳激动地说,声音越来越大,就快成咆哮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嫂子你别激动!”紫川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掏出一块手帕冲上去,还是停住了,“恩……内个,嫂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嫂子,你也知道,帝迪他长大了。大哥当年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红衣旗本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当然了,要是帝迪不同意的话……”

“不同意!我和小迪……还有我夫君,都不同意!”林秀佳不顾一切的大喊,“自从和你在一起,帝林他就没有一次省心!紫川秀,你已经害死我丈夫了,还想再害死我的儿子吗?我们帝家究竟欠了你什么,你非要赶尽杀绝?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派人监视我们,你放心,小迪不会威胁到你的。现在,对不起,这里不欢迎你。带着你的伪善和你的人——滚!”

“嫂子……”紫川秀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想过林秀佳对他的态度不会好到哪去,所以他先让林川他们过来接近帝迪。一开始,他真的想让林秀佳母子就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平静过完一生,可当白川过来报告他说,帝迪居然成为了远东最大黑道社团的头目时,他哭笑不得;在英灵殿告诉帝林时几乎笑的哭了出来。大哥啊大哥,你看,这算不算是子承父业?也是从那时起,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已经踏上了远离平静的路,为什么不干脆选择最精彩、最刺激的一条?或许有些东西是融在血脉里的,有些人,天生就注定不平凡。
紫川续集(转载) 紫川续集是老猪写的吗
但他也知道,这些话无法和林秀佳说请。对于一个母亲来讲,儿子取得多大成就、他是英雄也好是庸人也罢,在她面前只有一个身份:儿子。她只想要帝迪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他父亲跌宕起伏、波澜壮阔,流星经天般绚烂而短暂的一生,不需要在帝迪身上重演。那样惊才绝艳的男子,林秀佳一生有过一个帝林,已经足够。

两个人沉默地站着,都不去看对方,屋子里只剩下了重重的、夹杂着咳嗽的喘息。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帝迪站在门外,身后是略显不安的林川、云林、紫川忆林。只有林琅还是一副瞪大眼睛的好奇摸样,但她也没有多说话。

帝迪静静地走上前来,脸上很平静。“阿秀叔叔,我想和我母亲说几句话。”紫川秀好奇地看着他,却并不是为他的决定而好奇,而是疑惑他会如何说服自己的母亲。“好啊。”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林川等人和他走。一进客厅,紫川秀就发火了。

“我靠四只小兔崽子,我不是说让你们都呆在这里不要动吗?怎么还是过去了?不过……”他摸了摸下巴,嘴角奸笑,“似乎也不错……”

“老爸……”林川战战兢兢地说,“你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怎么……我们好像听到一些事情……”

“哦?是什么事情?”紫川秀笑得更开心了。露出的牙齿闪闪发亮,像极了毒蛇的獠牙。

“没什么!”

“老爸你惹你女儿的婆婆不高兴了……”林琅撅起小嘴。

“……啊?”紫川秀惊讶,“我的宝贝闺女你不是吧,你已经把帝迪搞上手了?”

“我告诉林阿姨我是帝迪的女朋友!”林琅骄傲地说。

“……虽然我有此意但……帝迪他居然是个萝莉控?和大哥一点也不像!”
远东的晚上,夜凉如水。帝迪站在森林深处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在今天,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他有预感,他的一生——就将在今天改变!

面对母亲时,帝迪心里是愧疚的。妈妈的想法他出何不知?可是……帝迪清楚,若是平平淡淡了此一生他不会甘心,否则他也不会成为远东不良少年……甚至是一些成年人的头目。身为帝林的儿子,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他的心脏里就像是藏了一头狮子,注定无法形同常人。当今天他听到紫川秀和母亲的对话时,他心里的那只狮子觉醒了,咆哮着,吼声唤醒了他全身的血液。就像天性的召唤,他无法拒绝。

身后忽然传来破风之声,有什么东西锐利的切割空气一路尖啸而来。帝迪反应迅速,旋身腾空而起,他感觉到有东西贴着他的衣袖急速的刺过,冰冷的气息在相触的一刹那间传遍全身。帝迪落地,转身看去,身后的树上插了一柄长剑。令他惊讶的是,这柄剑竟然没有出鞘。

“身法不错,但还不够快。知道吗?如果这把剑是出鞘的,它的剑气足以在你身上留下一尺的伤口。”

帝迪转过身,看到了那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纱中的人。“知道了。”他点点头,“对不起,今晚来晚了……”

“我知道。”黑衣人说,不变男女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我还知道你今天是想跟我告别。正好,我来也是为你送行。”

“你知道?”帝迪很意外,他想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他心里有个想法,但没有说出口。

“从那四个孩子进远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黑衣人说,然后他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把剑送给你。你以后就要转战天下了,不能没有一把称手的兵器。”

帝迪走过去,将那把剑拔出来。他不禁惊叹——这把剑太美了!细长闪亮的剑身在帝迪将它拔出来的一刹那如同秋水横空,满天的月光似乎都被这把剑聚拢了过来。一种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白烟萦绕在剑身周围,聚而不散,凝而不发。作为凶器来说它美得有些过分,让人忍不住想用最好的剑鞘收藏起来;但它的戾气又是如此的浓重,让人觉得看一眼都像是在与眼镜蛇对视。握着它,帝迪瞬间产生了一种绝妙的感觉,似乎自己正握着一条暴躁的龙。而这条龙蠢蠢欲动,似乎随时会引领着自己——征战天下。

“此剑名为——光华!”黑衣人骄傲的宣称。

帝迪深吸一口气,将剑向着黑衣人掷了过去。就像一道瀑布激射而来,光华剑无声的插入黑衣人你脚下的土地,白烟轻轻浮动。

“我不需要。”帝迪说。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为什么?”

“这把剑是一把杀人的剑,现在是和平年代,它应该被放到博物馆里——或者庙里。”

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像被逗笑了:“和平年代?小迪,现在的形势绝不能称作和平。最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帝迪神色不变,似乎并没有被对方骇人听闻、传播出去一定会被检察厅请去喝咖啡的言论触动。黑衣人赞赏地看着他:“你似乎并不吃惊——还是已经想到了?说说看。”

“只是推测。”帝迪犹豫了一下,“首先……魔族。魔族敬畏强者,但他们也乐于做强者。生性高傲的他们不会满意自己一直被踩在脚下——无论这只脚有多强大,否则皇权战争就不会出现了。经过十六年的休养生息,魔族很多部落都具备了再次一战的能力,本来这种恢复需要几十年或更久的时间,但毫无疑问,光明皇的开发极东政策大大缩短了这一时间——尽管这种政策是必须的。去年发生的小叛乱就是证明。然后是林家。或许他曾经被左家明王的庇护和安逸的生活磨钝了爪牙,但现在必然在崛起。当年的扩军事件只是个试探,也是警告。我父亲曾经和我说过:苦难是最好的磨金石。它能淘汰废品,也能去掉一切障碍物,另一把锈迹斑斑的剑重现锋芒。最后……”帝迪迟疑着,还是说:“最后是……光明皇的后宫。”
黑衣人在帝迪说话时一直不动声色,不知是赞同还是不屑,但当他听到最后一点时,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手指却明显地抽搐了一下。“……我没有听错吧,你说的是……紫川宁和流风霜?”

“是。”帝迪点头,“光明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林川太子,但霜皇后和宁皇妃关系不好,霜皇后现在是西南郡长,宁皇妃是中央军长,霜皇后略胜一筹;可宁皇妃背后有紫川家整个贵族。若是林川殿下继承皇位,宁皇妃势必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光明皇并没有真正确立储君。林川和紫川忆林,一个是远东红衣旗本,一个是黑旗军幕僚长官,很难说谁高谁下……”

“等一下等一下……”黑衣人忙打断他,“我说,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人家光明皇还活蹦乱跳呢。还有,你不是深居简出吗?这些后宫秘史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个叫唐纳百川的人写的——《后宫·霜宁传》,里面详细记载了霜皇后和宁皇妃的明争暗斗,还在更新中,已经当了两年的畅销第一了。”

“等一下,我记得紫川宁是紫川郡 郡长夫人吧,什么时候成皇妃了?”
帝迪唾之以鼻:“实质上不就是皇妃吗?傻子都知道。”

黑衣人默然。

帝迪总结:“这件事,光明皇干的就是四个字:自作聪明。”

“总之,”黑衣人改变话题,“就像你说的,乱世将起。宝剑赠英雄,你需要一把好剑,你也配得上它。”黑衣人说着,一挥手,光华剑划出一道缥缈的雾光,拔地而起,正向着帝迪飞来。帝迪一伸手刚好接住。他抬眼望去,黑衣人立在深沉的夜色里,看上去那么远,风吹起的时候他全身的黑纱飞舞起来像是要融进夜色里。他的整个人也像被水湮开的画一般显得模糊不清。

“看着这把剑,它曾经代表了两个最伟大的时代。拿着它——征伐天下!我相信,你配得上它的光华!”黑衣人的声音慷慨激昂,忽而又宛转下来:“实际上,它真正是一份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帝迪。”

黑衣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黑色的风里。

“等一下!”帝迪一惊,脚下在地上飞点,运起轻功超黑衣人追过去。然而黑衣人身法快如闪电,他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树林间几经起落,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帝迪不死心,飞快地追过去,一颗颗沉默的树从他身边飞快掠过,树叶在身后哗哗轻响。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追不上了,脚在树上一点,身体旋转着落下,左顾右盼只能看到黑魆魆的树影,不禁怅然若失,脚下软绵绵的,好像就要昏倒。恍惚间,一个微弱模糊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觉得站立不稳,好像就要昏倒的样子?

第三章 帝都暗涌

帝迪闻言一惊,迅速朝左右看去,但是四下里除了草丛间的虫鸣,似乎再无别的活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将真气聚集,一双平静无波的黑色的眸子四下扫射。

这时,那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笨蛋……还没有发现吗?那是因为你踩到我了!”

帝迪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脚下立马响起了夸张的惨叫,赶紧跳到一边去。在他刚才的位置,一双手臂从地上撑起来,紧接着是一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紫川秀抬起头来,此时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全是草叶,他哀怨地望向帝迪:“大侄子啊……你不至于对你三叔这么狠吧……”

帝迪沉默。

紫川秀:“除了十几年来没管过你、一见面就要带走你、不久前还和你妈我嫂子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叔叔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帝迪沉默。

紫川秀气若游丝:“那你就拉我一把嘛……”

帝迪什么也没说,伸手将紫川秀拉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紫川秀沾满杂草的衣服,又慢慢远处墨黑如同那个人表象的夜色,若有所思。

紫川秀一边将衣服拍打干净一边抱怨:“我说小迪你这是什么奇怪癖好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COS上帝?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人看到啊……我原以为明羽这人模狗样的家伙喜欢SM已经是奇怪了,没想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帝迪打断他:“那秀叔叔又是在干什么呢?”

紫川秀转转眼珠,从身后摸出一个盒子,打开交给帝迪:“喏……来得太匆忙什么也没准备,只买了这个。虽然压扁了但我想味道还是一样的。”

帝迪接过去,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心脏奇怪的狠狠跳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是一个生日蛋糕。虽然被挤压得不太像样,但还是可以想象初时的精致。糖霜勾出华丽的花边,姹紫嫣红的花朵簇簇盛开,花间拼了几个字,依稀可以认出是:“帝迪,生日快乐!”,感叹号粗而长,划破了弯起的绿叶。

紫川秀观察着他的脸色,有些失落:“喂喂,收到蛋糕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虽然这个不太像蛋糕……不过这不赖我,要不是你从天而降压下来,本来可以很漂亮的!”

帝迪迟疑着伸出手,掰了一块。平日里处事决断的他此时看起来竟像个孩子一般不知所措。紫川秀盯着他,看他小心翼翼把蛋糕放进嘴里试探般慢吞吞的嚼忍不住想大喊一声“放心吧没毒的!请你自由的……”看到帝迪终于吞咽了一下,他期待地问:“怎么样?甜不甜?”

帝迪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良久才闷闷地说:“我不喜欢蛋糕。”转身离去。

紫川秀看着他的背影,很无奈:“不喜欢就给我吃嘛,我还没有吃晚饭……为什么还要带走呢?”


帝迪没有骗紫川秀,他确实不喜欢吃蛋糕。因为不小心出生在自己父亲的忌日这天,母亲从来没有为自己庆祝过。帝迪很理解妈妈,他自己也觉得就算真给自己过生日他也高兴不起来。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家门口在这一天总会收到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和一束白玫瑰一起。记忆中妈妈总会狠狠将这些东西摔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样子好像在做给谁看。有一次他忍不住悄悄从地上捡了一块放进嘴里,难吃——真难吃,土腥气呛得人直欲作呕,沙粒和细土块磨砺着牙齿——但那一丝的甜又那么叫人留恋。妈妈看到后并没有说什么,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抱着爸爸的灵牌不停地哭。他上前抱紧妈妈,妈妈的泪水流进他嘴里。苦,真苦。

很久以后他已经忘记了蛋糕哪一点微弱的甜味,记忆中只剩下重重的苦涩。

他又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真甜啊。”他轻轻说。抬起头来看天,妈妈曾指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说:“小迪你看,这就是爸爸。”可今晚没有星星,他对着整个天空喃喃道:“你不会怪我的,对吧,爸爸。”

他低下头注视着蛋糕,轻轻念出上面已经残缺不全的字:

帝迪,生日快乐。

在他背后的一颗大树上,紫川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老爹的属性是帝王加腹黑,怎么儿子却是别扭加傲娇?”紫川忆林从边上冒出脑袋:“遗传变异?就像老爸你阴险狡猾得能让林家所有商人认为自己像处女一样纯洁,小川却是木头一个……哎哟!”林川收回手:“臭小子居然敢骂我……还有叫哥!”“我是在夸你正直!”他转向紫川秀:“老爸,帝迪走远了,我们快追上去吧!”

没等紫川秀说话,林川就严肃地开口:“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很适合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啊!为了帝迪的安全,我们还是沿途保护比较好!”

紫川秀面无表情看向紫川忆林:“小林你说错了,这小子有时候还是很像我的。”“那我们现在……”“回家睡觉!”紫川秀不容拒绝的说。

第三章 第二节 重回帝都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村子就早早的从沉睡中惊醒。几乎全村的半兽人和不多的人类都围了过来,对着停在村口的三辆马车指指点点。这不难想象,在这个鸟飞过都舍不得往下掉一根毛的的小山村里,别说马车,就是一辆牛车都足以让村里的人们兴致勃勃谈论上几天。人类还好,半兽人尤其狂热,看他们的样子如果不是有士兵把守,他们会果断的冲上去把马车拆成指甲那么大瓜分了。有小半兽人含着手指头,好奇地想靠近看一下,但马车周围那些有着同样毛茸茸脑袋、气质衣着却迥然不同的半兽人士兵冲他们恐吓的呲呲牙,于是哇的一声边嚎边作鸟兽散,却像被划开的水一般很快又聚拢过来。半兽人们议论纷纷:

“这么豪华!这么大气!这么……呃,俺找不到形容词了,孩子他娘,这是谁呀?”

“谁知道啊!不过咱们村里还有这号人物?”

“好像是那个小林双的远房亲戚接他来了!”

“啊噢!那小娃儿!嘿嘿,俺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瞧瞧那模样,真俊哪!”

“爹……俺想跟林双哥哥一起走……”

“臭小子,你先给俺把鼻涕擦擦再说吧!”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远远地围在帝迪家门外探头探脑,但这个处在众人关注中心的房子却很平静。

当然,如果自动忽略某些杂音的话。

“哎哟!小川你这个混蛋,你挤到我了!”

“是你自己长胖啦!混蛋,谁叫你和我抢吃的……”

“你们两个都给我收敛一点!我才是老大!”

“知道了老爸……”

紫川秀满意地看着林川和紫川忆林给自己挪开地,大摇大摆的凑了上去,眼睛紧紧的贴到门上抠的洞上。

这扇门后面就是帝迪把林川和紫川忆林、云林忽悠成小弟,拐上贼船的院子,也是紫川秀把帝迪拐上贼船的地方。而此时,帝迪正站在前一天偷听紫川秀和林秀佳争执的地方,沉默笔直如同一棵树。

他一直这样站着,不知站了多久。林秀佳也一直没有开门。

“喂喂怎么这样呢?没有冲突没有辩论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没有声泪俱下的演说……说好的好戏呢?再不上高潮我可要退票了啊……”紫川秀一边小声说着烂话,一边思索。昨天晚上把林川和紫川忆林这两个兔崽子拎回来后一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帝迪才回来。从他的外表看不出他究竟做了什么——给死的这点和他爹一样,即使去泥塘里打了个滚也和刚从贵族晚宴上出来一样——或许紫川忆林可以,但紫川秀不想让他参与。紫川秀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帝迪离开时走的那条路绝对不是回村的。这家伙消失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可以什么都做不成也可以做很多事,回来后就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母亲门口,神情肃穆如同默哀——呸呸呸,大哥我什么也没说你晚上千万别来找我……帝迪究竟做了什么呢?其实这点不难猜出,难以猜测的是这件事背后的深意。

“哈……我说一大早的,你们怎么都不睡觉围到这了?这后面有美女洗澡吗?”林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朝他们走过来。紫川忆林迅速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嘘!别出声!”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院子里的帝迪好像察觉到了一般,跪下来重重对着林秀佳的房门磕了三个头,沉声说:“妈,我走了。等我回来,我会回来的。我爱你。”他抬起头注视着母亲的房门,目光哀伤而坚定,但这些感情都隐藏在黑色的瞳孔深处,没有以任何形式流露出来。这一刻似乎空气都凝滞了,帝迪觉得呼吸艰难,胸口像是被揪紧,门里隐隐约约传来林秀佳的啜泣。

但这离别的悲伤氛围很快被一个尖利却并不刺耳的女声打碎了:“啊——帝迪我靠,……唔!”

紫川秀以绑架幼童的姿势捂着林琅的嘴迅速远离门口,退出一定距离后才放开:“我的祖宗!宝贝闺女!你嚎什么呢?这种时候不应该无声的落几滴泪吗?不应该默默退开让人家母子抱头好好哭一场吗?催人泪下的气氛都被你一嗓子嚎没了!”

林琅一副快哭的表情:“老爸,人家失恋了啊!”

紫川秀:“恩……啊?”

林琅:“帝迪他原来有恋母情结啊!我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紫川秀抽抽嘴角:“……你想太多了。”

紫川忆林忽然想到了什么,插到两人中间:“对了老爸,昨天你去买蛋糕的钱还是从我这儿剥削来的,现在是不是应该还啦?”

紫川秀转头看他,一脸震惊:“我没有听错吧,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还要你老爹还钱?”

紫川忆林:“……老爹,我们亲父子明算账。”

紫川秀悲痛且愤怒的说:“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老爸我多不容易啊,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你不思回报,还和你老爹把账算那么明!”

紫川忆林:“……原来我是这样长大的……”

紫川秀继续悲痛且愤怒的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十六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交上,你爸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妈同床共枕眠了!这就算了,你还好意思找你爸还钱?”

紫川忆林:“……”

紫川秀再次悲痛且愤怒地说:“我们的父子情谊难道还比不上区区一个蛋糕吗?你爸对你的好难道还不如区区一个蛋糕值钱吗?你这样做,知不知道你爸我有多伤心!你爸我这颗水晶般透明的心啊!就让你伤成马蜂窝了!可怜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啊,是区区几万块钱、几百块钻石、几十本《PLAYBOY》能补偿得了的吗?”

紫川忆林:“老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林川很惊讶:“小林这家伙,居然也有认错的一天?”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云林走过来,“他敢不认错吗?再让老大说下去估计他连内裤都保不住了。”

“小林的内裤?恩……老爸要那东西做什么?开发新一代杀虫剂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那么认真做什么……不过如果是老大的话,一定会高价卖出的!”

“我也只是打个比方,谁会要啊?”

当时的林川和云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将来的某一天,紫川忆林全身上下就是几个月不换的臭袜子都有人花千金想弄回来。至于内裤有没有包含在内,那就是天晓得鬼知道了。
帝迪走出来,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径直走到紫川秀面前:“秀叔叔,可以出发了。”

紫川秀点点头,朝里面看了一眼。“真的不和你母亲见个面再走吗?”帝迪摇摇头。

“不需要了,我母亲她……”他没有再说,走出家门抬头望天。远东的天,一如既往的高而远,重重叠叠的云漂浮其上,看久了会让人产生仰望雪天的错觉。

帝迪想起来了,初到远东的那一天也在下着雪。

爸爸,你会一直看着我……吗?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向南,绕开了那些繁华的省份。紫川秀、帝迪、林琅坐一辆马车,林川和紫川忆林、云林三个大男生挤在一辆马车上,一路随着颠簸你压一下我胸口,我撞你一下大腿,苦不堪言。

“为什么我要和你们两个挤一起啊……我还没有摸过女孩子的手就先被你们两个揩油了啊……”林川一脸苦大仇深。

“那是你自己不行,学学我,女孩子的身体……都隔着衣服抱过了!嗷!阿云你撞到我脑袋了!”

“我才倒霉……真是,为什么我不能和阿琅一辆车啊,撞起来也舒服啊……阿琅虽然还小,但那身材,啧啧……嗷!你们两个这次一定是故意的!”

林川和紫川忆林收回拳头,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兄弟第一次在行为上如此一致。

“不过话说,为什么他们三个一定坐一辆马车?”

“阿琅失恋了,要趁着最后的独处机会赢回美人芳心。你要是不想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可以去后面那辆啊,对方可是非常好客热情淳朴的!”

“……算了,比起毛茸茸我更喜欢排骨。谁说是独处?老大的存在感可是一点都不像空气!”

“老爸都有大陆三大美人之一之二在怀了,你难道还担心他和自家闺女抢男人?”紫川忆林唾之以鼻。

“……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错觉啦小川!相比起来我更好奇那幸运的没有惨遭老大毒手的美人之三是……”

紫川忆林憋笑:“阿琅的‘前公公’。”

云林吐血:“老大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桃花运……”

不知哪辈子修来桃花运的紫川秀看着窗外的风景,回想起当年自己率领着八百学生兵把流风西山杀得落荒而逃时途经这里;当年带着白川他们回帝都时路过这里;当年率领远东军团帝都勤王时路过这里,还打了一堆白条……从前每次从远东回帝都,几乎都会对自己的命运造成不小的影响。现在自己已经是大陆之主,再看过去时不免有些感慨万千。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这次接帝迪回去,又会对自己、对大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紫川秀用眼角余光去看帝迪,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这边。他当然不是在看自己,他的眼光幽幽的漂浮在车窗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又似乎一切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从远东一路走到这里,帝迪一句话都没说,上车后就闷头扎在座位上当起了雕塑。莫非真是遗传变异?紫川秀心想,他和大哥的性格可是一点都不像。

林琅也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的坐在靠窗的一边。紫川秀看她时觉得她全身似乎正在下着毛毛雨。他并不担心自家闺女,林琅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她第一次见紫川忆林,立刻就吵着要嫁给人家,得知对方是自己亲哥后郁闷了整整一天,在皇宫里大吵大嚷自己失恋了,最后非赖在紫川秀床上不肯下去,口口声声“从男人那里受到了伤害,就要从男人这里寻找慰籍。”但她那时只有不到三岁……害得紫川秀一晚上连流风霜的衣角都没碰到。

紫川秀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帝迪,觉得那双黑眼睛真是比流风霜和紫川宁两个人的心思加起来都难看透。

马车咕噜噜的向前走,摇摆不定像有些人海浪般起伏的心事。

“殿下,帝都就要到了。”德邦兴奋地报告,半兽人雄厚而单纯的嗓音打破了马车里有些沉闷的气息。

“哦,好的。让大家放慢速度,不要惊扰平民。”紫川秀从梦里惊醒,有些含糊不清地说。
是!殿下!”德邦有力的回答声气壮山河。

德邦是老德伦一个远房侄子的表兄的妹夫的外甥——后面还有一堆称谓才能绕到,但紫川秀记不清了。对于这些德某某他从来都道不清。反正远东的半兽人几乎都有亲戚关系,“德”又是半兽人中的一大姓,好像成为了半兽人的专属姓氏。有一次紫川秀接见一个德姓地方总督,为对方竟然没有毛茸茸的脑袋疑惑了半天。

“就要到帝都了,活动活动手脚。”紫川秀转头对睡得迷迷糊糊、脑袋不停与车窗接吻的林琅说。林琅惊醒,一下子扑到马车内壁上,脸紧紧贴上车窗:“啊啊啊总算到家了!”看她的表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在“失恋中”这回事。

紫川秀无奈的摇摇头,转向帝迪:“怎么样,小迪?是先去看一下你父亲,还是先回去补一大觉?昨晚没睡好吧?”

帝迪看了紫川秀一眼,似乎没有听出来他最后一句话带有深意,摇摇头道:“我想先回家看看。”

紫川秀愣了一下,点头道:“哦,那好。”

“不用送我。”帝迪补充。

“你能找见吗?”紫川秀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儿,补充道:“那个,后来帝都又被整修了一下,明羽这家伙给修的和他一样面目全非,我估计你找不见了。”

帝迪没有再说话。紫川秀不知他是沉默的同意还是无声地抗议,只能接着说:“就在小林家附近,我们先送了他,就送你去。”

帝迪还是不说话。紫川秀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可帝迪的脸就像一张白纸,似乎往上按什么表情都可以。紫川秀觉得自己和这个侄子交流压力很大。

马车停在“前”总长府门口时,紫川忆林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了下来:“我靠,这一路……挤死老子了。”他走到紫川秀他们的马车门口,“老爸,你和不和我一起进去?”

“我就不了,”紫川秀探出一张嬉笑的脸,交给紫川忆林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这个给你妈妈,告诉他今天我不过去了,明天来看她。”

“什么东西?”紫川忆林好奇地接过来,左右翻转,“泷泽萝拉的种子吗?”

紫川秀一脸黑线:“你觉得那玩意儿适合给你妈看吗?还有,你老子我从来不看泷泽萝拉,”他挺起胸,骄傲地宣称:“我支持国产,抵制日货!”

“所谓国产是指……”

“哎呀小林你真是笨,”云林也跳下来,嘻嘻笑:“霜阿姨和宁阿姨不就是吗?”

紫川秀苦笑,斯特林的儿子反倒比林川还像自己,要是斯特林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剥了自己的皮。

“我也先回家了!哎呀老大你不用送我了,拜拜……小川忆林小迪,一会儿见!一会儿见,萝莉!”他兴高采烈的向林琅飞了个吻,一摇一晃的走了,背影特别像隶属帝都三害的一类生物中光荣的一员。

“我不是萝莉我是御姐!”林琅反驳。

帝迪一直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幕,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里充满了好奇。他知道紫川秀的两个夫人不和,也才测过紫川秀和她们平常是如何相处,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和谐。紫川秀说“明天来看她”时林琅的表情就好像紫川宁是她妈,林川和紫川忆林之间也好的没话说。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帝迪想起了那本《后宫·霜宁传》。

马车继续向前驶,很快就停在了一处小巷前。这里似乎和外面那繁华的街道是两个世界,小巷很深,两边的墙壁上长出了青苔,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午后,里面却像是被雾气笼罩一般,幽深如古井让人看不清深处。帝迪站在入口处一言不发。

“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紫川秀说。声音刻意放轻了。

“不用了秀叔叔。我自己可以。”帝迪说完不等紫川秀回答,径直走了进去。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这点倒是和大哥一样。”紫川秀耸耸肩,“我明白了,他俩的区别就在于,老子是明骚,儿子是闷骚罢了!”
帝迪走在深深的巷子里,脚步不由得放得很轻。其实以他的轻功根本不需要,走起路来连只鸟都惊动不了。但这里就是让人有种感觉,似乎沉睡着一个做了几千年的梦,稍微大声的呼吸都会将它惊醒。他沉默地走在略有些湿滑的路上,心头狂跳:即使刚才隔着车窗看到帝都城时他的感觉也没有这么强烈。

拐过弯,他第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家门。一瞬间他甚至不敢呼吸,似乎一呼气心脏就会蹦出来,然后他看到了门口那个清瘦的身影。

那个背影纤细修长,又像鹤一样挺拔有力,高高束起的马尾像一条安静的河一样流下来。帝迪很奇怪,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觉得那个背影是那样寂寞,就像远东的星空下无数合拢的花瓣间悄然盛放的一朵花。

那个背影忽然动了动,帝迪下意识地跃起,以仙人贴画的功夫把自己高高地贴在砖墙上。安静高挑的女孩从他脚下走过,空气里激起一丝涟漪。等她走远后帝迪跳下来,鼻尖微动,他好像闻见空气里清新的花香。

帝迪走到门口,慢慢伸出手掌推开门,好像怕惊扰到什么易碎的东西。当他的手贴在门上时手掌上传来温暖的错觉,好像有一颗心藏在门里与他共鸣。门被打开了,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的很熟悉,园子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样,甚至连那正在修剪花木的老花匠——

帝迪叫出声:“……冯伯?”

老人闻言一惊,抬起头费力地看着帝迪:“你是……大人!”他激动地叫出来,“大人!你……你回来了!”他扔下手里的工具蹒跚的跑出来,跑到帝迪面前深深鞠躬:“大人!”

帝迪不知说什么好,胸口那种有东西要钻出来的感觉又出现了。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胸腔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压下去。这时有丫鬟闻声跑来,边跑边嗔怪:“冯伯你真的老了,又出现幻觉了?说过多少次了,那是皇帝陛下不是大人!”但当她看到帝迪时也愣住了:“大……人?真的是你?”马上她就反应了过来:“帝迪少爷!你是帝迪少爷!”丫鬟欣喜地喊,扭头叫道:“快过来啊!少爷回来了!”

说实话帝迪和这些丫鬟关系并不很好,当时的他很调皮,总是连累丫鬟被帝林责罚。但他看出来,这些人欢迎自己时脸上的喜悦都是发自内心的。他们惊喜地围着他行礼,把他迎进屋去,手忙脚乱的去准备茶水和点心——尽管帝迪一再告诉他们不必麻烦。

所有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啊!打发了丫鬟们,帝迪来到书房,抚摸着那把舒适的椅子,父亲曾经留在这里的温度穿越了时间温暖着他的手掌,他试着坐进去,靠在椅背上,好像靠近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想起以前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妈妈会在身后抱着他,爸爸坐在床边讲故事,声音低沉温柔;他想起有一次发烧,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晨光中爸爸低下头来,温柔的眼中有那么多的关切,像是天神俯下双翼看着他挣扎在人间的孩子,要把他们抱到天国里;他想起有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自己被轰轰的雷声吓得睡不着,跑到爸爸和妈妈的床上硬是把妈妈从爸爸怀里扒拉出来,理直气壮的赖在两人中间时,爸爸那微窘又无可奈何的宠溺……他闭上眼睛,感觉到有液体在脸上静静流淌。

“又下雨啦……爸爸。”帝迪轻轻说。他清楚地知道,这次睁开眼睛不会再有天神俯下双翼,像是要把他抱到天国里。

紫川秀鬼鬼祟祟的从街道拐角处探出脑袋,买满脸写着“我是贼请来抓我吧”。在他下方,林川和林琅的脑袋像蘑菇一样冒出来。

“老爸,为什么我们回家还要和做贼一样?”林川不解。

“废话,要是被你妈发现我擅自派出去玩儿了几天——重点是没有带上她——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紫川秀小声说。

“老爸……”林琅狐疑的抬高脑袋,“从帝都到远东最快只要一天不到啊。”

“呃……”

“我明白了!”林川恍然大悟,“老爸你不只是去接帝迪啊,你这算是……”

“低调,低调!”紫川秀拍着林川肩膀,“孺子可教也!”

“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林琅小声嘀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潜进去吗?”林川一本正经的问。

紫川秀眼珠骨碌碌一转,“不,这样做风险太高了,”他忽然换上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现身表情:“我是父亲,什么是父亲?负责迎接母亲怒火的人!风险就由我来承担好了!”

林川感动:“老爸你终于丈夫了!”

紫川秀表情严肃:“林川同志,为了配合紫川秀首长的捐躯行动,组织上有任务交给你!从前门进去!扰乱敌人视线,为紫川秀首长的成功赢得时间!”

林川下意识的立正行礼:“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林琅默默无语,她实在搞不懂自己老爸在和哥哥搞什么名堂。但看着紫川秀一瞬间仿佛脱胎换骨的神圣表情,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

“去吧!”紫川秀鼓励他。林川像接受检阅的士兵那样刷的转身,大步离去,顺便一把抄起林琅。

紫川秀看着林川走到大门口,看他故意的大声说话或者做一些一反常态的动作,而守门的卫兵则傻看着平时简直是军校纪律与注意守则真人版的太子殿下此刻咋咋呼呼像只被耍的猴,都是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他真想把林川踹回流风霜肚子里再生一次。

不过无论如何,目的是达成了。趁着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紫川秀偷偷摸摸的绕到侧面不引人注意的围墙,一纵身翻了过去。他刚落地,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鞋。

紫川秀慢慢抬起头来,一个身穿俏丽裙装的女子笑吟吟的注视着他,那千娇百媚又带有一丝英气的笑容就像肆意泼溅的金色铁水,明媚耀眼如日出东方。

但紫川秀却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怎么了三哥,见到我很不高兴吗?”流风霜嗔怪的看他一眼,那副小女儿家的媚态一瞬间真叫紫川秀看呆了眼。

“人家都说久别胜新婚,怎么你反倒躲着人家呢?”流风霜继续笑眯眯地问。

“绝对没有的事!”紫川秀迅速站直,“相信我阿雨,我对你的思念就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我恨不得变成你剑鞘上一缕流苏,长伴你左右……”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流风霜脸色,发现对方没有露出那种将他先杀后快的怒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接着说啊,”流风霜斜眼看他,“说的比唱的好听多了,继续,不要停。”

“老婆你饶了我吧……”紫川秀哭丧着脸,“你明知道我不善于说甜言蜜语……”

“拉倒吧你,”流风霜沉下脸,“你当初不是‘帝都一棵草’吗?不是很会讨女孩子开心吗?还是你一见我就说不出来了?”

紫川秀快吐血了。林川好奇接帝迪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多出来的空闲他干嘛去了,其实紫川秀是畏罪潜逃了,前些日子帝都日报上开始连载一篇叫《风流》的小说,但其实就是紫川秀当年作为英雄重回家族后帝都生活添油加醋的描写,什么一天和一千个女孩来往啊、晚上屋子里传来阵阵笑语啊、同时另三个不同的女孩捧腹大笑而没有争风吃醋啊,但其实紫川秀哪有那么厉害,能做到以上的男人世间只有一个,那男人的名字呀就叫做帝林。

但流风霜信以为真了,并且赤裸裸的、吃醋了。于是紫川秀就只好畏罪潜逃了,不然他就必须面对每天说甜言蜜语一百句不带重样的苦难生活。
“我说你还真是有够拙劣的啊光明皇殿下,”流风霜轻笑着看着他,“还把自己的儿子‘出卖’了,不过你让小川这样的人来‘扰敌视线’,不觉得相当于把自己的计划写成大字报贴到‘敌军大营’吗?”

“我说你怎么会过来的……”紫川秀恍然大悟,“有道理。唉,都是一个爸生的,怎么小川就这么不像我呢?云林都比他像我。”

“你还好意思说,”流风霜好笑地看着他,“你知道帝都少女们怎么评价你的翻版紫川忆林和云林吗?”

“川少和云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才貌双绝惊才风逸雅人深致逸群之才,不愧是大陆第一奇男子紫川秀大人林河殿下亲自教导出来的英杰,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嫁人就嫁此儿郎。”紫川秀严肃的说。

流风霜白了他一眼,清清嗓子道:“歪曲事实。是防火、防盗、防双林!”

紫川秀:“……”

帝迪从家里出来后已经快到晚上,帝都的长街灯火辉煌。紫川秀说的不错,他默默的想,帝都确实已不是当年的帝都了。再次踏上这座城市,帝迪有种微妙的抵触感,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叫人低迷,热闹的氛围只浮在表面上,繁华的城市直叫人感到心底深处的冰冷。

帝迪本以为紫川秀家应该是帝都最豪华的建筑,毕竟他是皇帝,又是那样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开国君主。但出乎他的意料,经人指点下最后到达的住宅看起来更像一个小一些的庄园,论豪华它甚至不如一些地方土财主的住处,论富丽堂皇它更是离一座皇帝住的宫殿差得远。但安全保障确实是一流的。帝迪看着那些沉默寡言、标枪一样笔直的士兵,很远就感觉到了从他们身上透过来的无形的压力。上过战场舔过血的人才能有这种威压。

当帝迪表示自己要进去时,卫兵却二话不说就让开了。帝迪想这应该是紫川秀的授意。

强壮、魁梧的半兽人士兵手持长枪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浑身长长的毛发让他们看起来就像直立身体的狮子;屋顶、墙角等看不到的地方帝迪可以察觉到有卫兵隐藏,注意看时偶尔能看见一闪而过的金属冷光;离主屋还有一段距离就能看到身着黑衣的人类士兵把守屋侧,可谓壁垒森严。

但当帝迪走过时这些看是去铁骨铮铮的硬汉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伴随着蚊子哼哼一般的窃窃私语。

士兵甲:“陛下的眼光真不错,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响当当的美人!”

士兵乙:“是啊是啊没错没错,于是这位是未来的第二妃子吗?”

士兵丙:“这样的话……老大会被大嫂暴打的吧。”

士兵乙:“下注啦下注啦!赌老大成功纳妃或者被大嫂打成九级残废……一赔一百!外加白川大人内裤一条……”

士兵丁:“靠,你哪来的?假冒伪略产品吧……”

士兵乙:“你可以怀疑我的诚信,但你不能怀疑我对白川大人的YY之心……这是当年我在远东赢回来的!十几年了啊!一直贴身收藏,都没舍得洗过!”

帝迪面无表情的走过,内心震撼:这真的是光明王的宫寝吗?


-- 紫川忆林回到家之时紫川宁正坐在沙发上和李清聊天,两个女人都不是青春年华了,言谈间的笑语却别有一番不同于稚嫩少女的风情。

“……我才骂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玩这些大人的调调。你才几岁呀,就想封侯拜相啦?有这时间不如给你妈找个孝顺儿媳回来!他就一本正经跟我说:‘妈,英雄出少年,成名要趁早。光明皇陛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保境安国的一方统帅,父亲大人也是副统领。况且我现在有的都不是我的来的,我要——’”李清重重顿了一下,惟妙惟肖模仿儿子的语调:“‘打下自己的家业!’”

“哈哈,清姐你就别抱怨了,我倒真羡慕你呢!瞧瞧我家小林,一天到晚就知道疯跑,到现在啊都不知道紫川全境有多少个省份,而且他还一直认为旦雅是远东的某个村落。”

“是么?哈哈,但小林至少能找到女朋友呀!我听说他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欢迎什么呀!清姐你没听帝都的少女都说了,防火防盗防双林!”紫川宁笑了一下,“要说女朋友,我倒还真希望他快点找一个确定关系,这样以后,就不会……”她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副回忆和悲伤交织的迷茫表情。

李清连忙岔开话题:“是啊,和平年代,还是早点安定的好!不知你这个婆婆有什么中意的儿媳?我也好参考一下!”

“你这样一说,我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啊!中意的嘛……我看文家的女孩不错,现在外面的女孩都太……内个了点儿!”

“文家的女孩……梨纱?”

“恩,听说她今天回帝都了,小林回来后我想安排他俩见个面。”

紫川忆林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大事不好,偷偷摸摸打算开溜。

“小林!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紫川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好笑。

紫川忆林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妈,这是我爸给你的。他说明天过来,今晚不陪你吃饭了。”

紫川宁在听到紫川秀今天不来之后有一点失落,她接过紫川忆林递过来的盒子,拆开包装,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紫川忆林和李清都围过来,只见紫川宁上手托着一个巨大的木质玩偶,小女孩梳着双马尾,脸上两抹腮红,造型很像不倒翁。

“看,中间能打开!”紫川忆林指着玩偶肚子上的一圈凹槽。紫川宁依言打开,只见里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偶,只是小了一圈。“啊……这个也可以打开!”

就这样,紫川宁一直不停的开木偶,最后一个只有拇指大小,打开后里面什么都没有,叮叮咚咚的响起了音乐。紫川宁那一点小小的不快也在这拆玩偶的过程中消失殆尽了。

“他还记得我喜欢娃娃……”紫川宁温柔的说,脸上露出少女特有的羞涩。

“老爸特意带回来的!”紫川忆林大声说,趁这机会偷偷向楼上自己的房间溜去。

“小林,梨纱回来了。我安排了接风宴,你必须作陪。”紫川宁依然看着手里的玩偶神态温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紫川忆林哭号:“为什么啊!我还不想进入爱情的坟墓啊!”

李清哭笑不得:“这孩子,又没说要你娶!”“就是,你想娶,人家未必看得上你!”紫川宁嗔怪,“只是一起吃个饭。”

“谁说想要文梨纱当儿媳的?”紫川忆林反问,然后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我不是妈妈你生的!呜呜呜……原来我是孤儿,怪不得从小到大你都一直让我吃青椒……”

“这孩子!”紫川宁摇头苦笑,“真和你爸一样!可你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大愚若智!就不能像你斯拓沐哥哥好好学学?看人家,小小年纪就知道奋斗了!”

“我哥哥只有一个,什么时候冒出个斯拓沐大哥?”紫川忆林慢悠悠的说,“而且我不喜欢和那些满口谎话的家伙往来,我没那么大志向出入仕途什么的,这辈子只想做个放马的罢了!”

“瞎说什么呢!”紫川宁看着脸上讪讪的李清忙出口呵斥,“斯拓沐怎么了?多好的孩子,你就不能学点好,一天到晚就知道跟着……”紫川宁没有说下去。她看到紫川忆林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睛里却冰冷了。她忽然意识到,今年紫川忆林已经十七岁了,是个法律意义上的成人了,是个有主见、有独立意识、有自我价值观的“男人”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李清看着紫川宁,紫川宁呆呆的看着紫川忆林,紫川忆林看着脚下的地板,嘴角一丝不知意味的笑。他抬起头来:“妈,和什么人交朋友,和谁泡在一起是我的事,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然你是我妈,但我还是要说,我私人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紫川宁咬着嘴唇和儿子对视,当紫川忆林转头离去时她忽然开口:“小林,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兄弟们站在对立面,你会选择谁?”她死死盯着紫川忆林的背影。

然而紫川忆林没有转过头来,也没有停顿一下,直到他走进房间关上门时才说:“没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是不会浪费珍贵的脑细胞去想它的。”紫川宁面有不甘,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紫川忆林已经关上了房门。

李清看着紫川宁,忍不住安慰她:“没关系的,小林现在还小,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何况你是他的母亲,他无论如何不会背叛血缘的。”

“是啊……我是她的母亲。”紫川宁叹口气,轻声说。

“夫人,古迪撒行省、基新行省、伊里亚行省的行省总督们到了,正在会客厅等候夫人接见。”丫鬟上前低头毕恭毕敬的说。

“好好招待他们,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去。”紫川宁沉声吩咐,丫鬟低头应承,但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紫川宁看向李清,脸上却露出了迷茫:“清姐,一定要这样做吗?我总觉得很不好,就好像……背叛了秀哥哥似的。而且林川和小林……关系又那么好……”

李清鼓励她:“背叛秀郡长?阿宁,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再说了,小林也是他的儿子不是吗?至于林川……我们都不知道什么靠得住,年少时的感情……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她看紫川宁脸色,知道自己又触动了她的心事,匆忙结束对话。紫川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是啊……谁能说得准呢?”她把头埋在李清肩膀里,捏紧手中的玩偶,默不做声。

云林作为帝都“地下职业”的老大,先是很尽职的检查了一番业务,对某些办事不力的手下或者屡教不改的敌对分子进行了一番令人“印象深刻”的研讨会才晃晃悠悠的回家。说是家并不准确,这里不过是极东住帝都办事处,但由于他母亲的原因被改造成了住宅。三层的别墅占地方圆近二十米,塞内亚人重重把守,统帅是人类军官,帝都居民对这里敬而远之,靠近别墅十米内连公共厕所都没有,以至于云林不止一次的产生“我们处在两个世界的错觉”。

老管家对他点头哈腰:“少爷回来了!”

“嗯。”云林一边漫不经心应着,一边往里走,管家却拦住了他:“少爷,您还是不要回客厅了,直接去卧室吧,族长在和人谈事情。”

云林挑眉:“什么事情还要我回避?”

“这个……属下不知。”管家恭敬地回答。云林耸耸肩膀。

“好吧好吧,我回避就是了……”他连声说着,快步往里走,转身时眼角余光看到老管家彬彬有礼的跟在身后。“这个狡猾的老东西……”他暗骂,故意大大咧咧的绕过客厅往楼上走,步子很大却有意放慢了速度,屏息用内息查探声音。

“……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不是最佳时候,我认为……”

“……族长,珂雅族的人又发布了一次征兵令……”

“……莫内族离东大荒最近,黑潮要是再来的话……”

“……不知道将军什么意思……”

云林心里一动,调动了一下内力往出放的内息更纯了一些,但没等他听到更清楚的对话,就听到“当啷”一声尖而利的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玻璃上。这声音在别人听来只是有些刺耳罢了,更何况云林这边和客厅还梗着一堵墙,但他此刻不只是在用耳朵,而且是用内息探查捕捉声音送到耳边,顿时只觉得鼓膜一震,放出去的内息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喂喂……”云林不满的嘟囔,乖乖上楼,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人的窃笑。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客厅里,卡丹优雅的微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她刚刚“不小心”把银勺重重掉进了咖啡杯里。

“这件事情现在没有讨论的必要,我们不妨先猜测一下,陛下会派谁去极东呢?是的,亚昆族长大人。黑潮即将到来。”
帝迪接下来的时间都泡在了紫川秀家里,对于帝迪居然没有选择回家住,紫川秀感到大惑不解。但帝迪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我一回去,所有的丫鬟就都围着我,我怕睡觉时候床上忽然冒出来一个。”紫川秀盯着帝迪的脸看了半天,实在搞不懂对方是不是说真的,但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实在不像开玩笑。

“那是你魅力大!哈哈,男孩子魅力大点好啊!”紫川秀打哈哈。

“是很好。”流风霜在一边优雅地笑,“帝迪要小心哦,不要成为华而不实的帝都一棵草。”

紫川秀冷汗。他暗地里打下主意,一定要让帝都日报把那份该死的连载撤下来。新一期连载的题目是:《情话王子PK刁蛮富家女,清纯碧玉竟吃醋?》

帝迪没有接话。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流风霜和紫川秀的相处模式,基本在《纯爱恋歌》和《我的野蛮女友》间转换,一般后者居多。他这些天呆在紫川秀家里,一有空就泡在藏书室。紫川秀是个地痞无赖,但藏书室却非常“正人君子”,从军事到科学,从人类到魔族,从天文到地理,从茶艺到厨艺……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帝迪看得如痴如醉,紫川秀开玩笑说他不如娶图书馆算了。

但关于帝迪今后如何,紫川秀却是一个字都没提,帝迪也不问。说起来他还是很好奇的,紫川秀会怎么安排他呢?要是直接往起提拔元老会那帮贵族中蹦出来反对的人一人一句话就够把紫川秀淹没了,更别提他老爸当初得罪的可不只一帮元老会。要是把他放在基层干起……帝迪不是心有不服,但他知道,紫川秀不会让他单枪匹马跑大兵的,现在不是战争年代,当兵的人拼的是背景不是武力和军功。帝迪武功再好跑到一堆被他爹害死的人或这些人的后代、总之是红着眼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中间,武功的高低只能决定他早死还是晚死。更何况,帝迪还没有出师。

这个难题就交给“秀叔叔”好了,他要做的只是为将来上战场作准备。帝迪这几天一直在捉摸一本被注解得面目全非的兵书,那些看上去很恶搞的标注看得他很头疼。最让他惊讶的是他还在藏书室里发现了很多武功秘籍,其中就有他一直练的《裂天剑法》。当年那个黑衣人二话不说,一本破破烂烂的剑谱扔到他脚下就走了,帝迪自己拿树枝琢磨着练,练会了就拿远东那帮黑道练手,过几天黑衣人会来“突击检查”。一来二去,帝迪混成了远东黑道第一人。不过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这剑谱也被人认真“注释”过了,明明原书上写的是“撩剑向后,拖至正西,即以剑尖往南向天,斩正东,至平膀,啄剑”,边上一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的字写着“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有火辣辣的目光,宛若实质一般摸在她身上。迅速在池中站起回眸而望,水珠簌簌滚落如流星飒沓,冰雕玉琢一般的身子在阳光下耀得人不敢直视。但她身后没有人,热烈的目光依然胶在身上。她迅速向西斜斜跃出,将搭在那边的衣服一把撩起披在身上,足尖地上一点向南边飞去。忽然边上刺出一只手。那是一只轮廓优美的手,白皙如女子却纤长有力。这只手握住她手腕,往怀里一带,抱着她飞往东方。她大惊,未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肩膀被托起,火热的吻啄在她的唇上……”帝迪眉毛直跳,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书。

一转眼几天过去了,帝迪几乎翻完了藏书室里所有和兵法武功相关的书。无聊之下他开始转战厨艺领域。这天他刚练完剑法回来,就见紫川秀难得的早早起了床,被塞在一件像模像样的军礼服里,一脸痛苦,流风霜令人遐想一双手从他身后探过来,环在他腰上帮他抚平褶皱。

“为什么非要穿这件啊……还有这款军礼服的设计师是谁啊,扣他三个月工资!勒得我肺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闭嘴。分明是三哥你长胖了。还有,这款礼服是我根据流风家当年的军礼服款式修改的。”

“怪不得穿上这么舒服!老婆真是心灵手巧!”紫川秀啧啧赞叹,扭曲在一起的脸形象的说明了他是多么的激动……

帝迪略有些疑惑。平时紫川秀接见大臣都是一身军装,偶尔魔族的族长来时会换上那身繁复的龙袍,穿礼服却并没有见过。这款礼服也确实不同凡响,兼容了军装和贵族礼炮的特点,肩膀处绣着日月星辰,金线在胸口刺上展翅的鹰,银边勾芡,金堇花变幻成流动的曲线绕着衣袖而下,不过确实是……窄了点儿。

“小迪!”紫川秀激动得像受苦受难的被压迫人民见了就苦救难的观世音,“快过来!换衣服!你霜阿姨亲手——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换衣服?”帝迪纳闷,紫川秀的口气让他有点毛骨悚然,好像找到了替死鬼一般。

“忆林的生日宴会。本来是在七月份的但他坚持要提前……迫不及待的想回西南呢。这是他十七岁生日,成年的日子。”流风霜从紫川秀身后走出来解释,脸上带着笑。

帝迪心里一动。虽然这些天和流风霜朝夕相对,但骤然看到她露出笑容时帝迪还是觉得不适应,流风霜的美是具有压迫性的,就仿佛无论经过多少次,凡人抬头望向林间刺目的阳光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回避。太过耀眼的美会让人敬畏。原来是要过生日了,帝迪想,难怪这几天不断来骚扰他的只有云林和林琅,至于林川……他一回来就被紫川秀推出去当作迎接各地行省总督的挡箭牌了,忙得澡都顾不上洗。难得有一次两人见面,帝迪老远就闻到了发酵的味道,而林川见到他,一张口就是:“小伙子年轻有为志向高洁,真乃我光明帝国青年典范。望君奋发有为继续前进,为我光明帝国建设添砖加瓦……”紫川秀路过,皱着眉一脚把他踢到荷花池里洗澡去了。

“过来换衣服。”流风霜笑眯眯的领着帝迪来到沙发上,拎起一件衣服。帝迪接过来,发现样式基本和紫川秀的相同,只是大鹰是银线刺绣,没有金堇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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