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乔伊斯都是爱尔兰作家,萧伯纳出生在都柏林,但却是英国作家,在短暂的只有46年的一生中成就了一段传奇的奥斯卡·王尔德也出生在都柏林的一个殷实之家,但却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虽然在他弥留之际对英国对伦敦曾经是那样的伤心欲绝不忍回首,如今他在仍旧长眠在法国的巴黎的拉雪兹公墓里,他的狮身人面像的墓碑上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向他致敬的人们印满了不无香艳凄迷的唇印,当然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鲜花。
这个短命的早夭的天才,在新世纪的寒冬时节,死难瞑目地死在了异国他乡,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当然有他因绝世的才华而创作的令人惊异的童话、诗歌、戏剧、小说,他的童话《夜莺与玫瑰》,让一个中国女诗人爱难释手,翻译成中文,介绍给自己的同胞,这个女诗人就是林徽因。王尔德也是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天才,在那样的时代,他的风流倜傥,他的放浪形骸,怎能见容于世俗?即使时至今日,他拥有自己的家庭,但又在外断袖成癖,难以自拔,也是很有争议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情吧?不要说家庭难以接受,社会难以认同,就是作为奥斯卡王尔德本人,不也是内心纠结很难心安理得吗?关于王尔德的解读,当然已经有了多种文本,都在努力试图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这个如慧星一般闪耀的天才是如何成就他如此波澜壮阔而又谜团处处的一生。有一个在王尔德去世近半个世纪之后才出生的被称之为泰晤士报首席书评家的彼得·阿克罗伊德先生以日记的形式,借助于王尔德的口吻,截取王尔德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四个月的时间,来回顾检讨王尔德才华横溢敏感多情但也放荡不羁蔑视伦理最终锒铛入狱声名狼藉的一生悲剧。
在彼得·阿克罗伊德笔下的王尔德,当然是特立独行一生流浪漂泊才华盖世自信满满鄙夷一切,但也是经常深深自责忐忑不安。看得出来,彼得阿克罗伊德对王尔德的作品已经相当熟稔,几乎达到了信手拈来烂熟于心的境地,在这样的“伪托”之中,几乎以假乱真臻于化境,他说,“犹太人尝遍了囚虏之苦,爱尔兰人则饱受流离之灾,对我们来说,故土的传奇是《道林格雷的画像》从背井离乡的时候开始的,只有在异族当中,我们才真正是爱尔兰人。我曾经和叶芝说过,我们这个民族可算是在辉煌中失败,在失败中辉煌。”“爱尔兰民族是在苦难中讨生活的,和基督一样,我们知道世道的无奈,和但丁一样,我们知道面包的苦涩,但就在苦难当中,站起了一个伟大的诗人和演说家的民族!”,王尔德认为,在剧作家中,“只有雨果和梅特林克能和我平起平坐”,而对于同时代的同行,王尔德在充分表达尊重的同时,也都有着犀利尖锐的品评。梅特林克在王尔德去世十年之后,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个长寿的作家在1949年辞世,享年87岁。王尔德在美国,还在费城与惠特曼会晤,探讨美的本质,王尔德多年回首,钦佩惠特曼的睿智,“他说的这些话,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其中的真义。对美的探索对我产生了极其糟糕的后果,在声名鼎盛的时候,我用不同的方式寻求美,因急于找到美,我和美的实质失之交臂,所以后来美离我而去,把我丢在阴影当中,丢在地狱的第二层”。
彼得阿克罗伊德以大量篇幅讲述了王尔德背着妻子和孩子在外呼朋引伴斑驳陆离寻芳猎艳的种种行为,在这样的不为世俗所理解的人海沉浮之中,固然有王尔德不无迷思的沉沦异于常人的感悟追寻唯美的刻骨体验,但也有不被他人理解的嘲弄挖苦甚至捉弄讹诈的焦虑郁闷与恐惧,更有面对母亲、妻子不能理解承受巨大社会压力与伦理责难的心如刀绞。王尔德多次提到了被蒙在鼓中的妻子,还有他母亲追打他的噩梦,凡此种种,都在说明,王尔德内心矛盾冲突撕咬的沉重与激烈,即使在王尔德撒手人寰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也才十四五岁,作为父亲的王尔德真是难以心安了。彼得还反复提及王尔德私生子的身份,这样的反复提及,也许是暗示,王尔德这样的性取向,有着一定的家庭原因?王尔德一生短暂,但去过意大利、希腊、美国,最终命丧巴黎。王尔德在美国的巡回演讲,自然是万人空巷,引人眼热。在这样的众人喝彩之中,王尔德也意识到自己的颓废与落寞:“我把自己的哲学当众宣布之后,自己就不再坚持。一旦我把自己的思想和态度以某种完美的形式呈现出来,就对它们感到厌烦了。人们开始相信我的时候,我却不再相信 自己。”,对于纽约,王尔德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从汽船的甲板上,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纽约,觉得它很扎眼。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斯旺和埃德加购物中心,总是在卖打折货。”“经过仔细审视,我发现这个城市患有龙勃罗梭所说的那种灵魂的疾病,过于贴近马毛沙发和铸铁壁炉会造成想象力的贫乏。”王尔德认为,美国真正的文明在美国的荒野之中,西部的采矿小镇和卧在内陆大平原上的社区,它们标志着当代生活的发展进入了新阶段。这些地方没有欧洲价值观的虚伪和矫情,它们将成为现代社会的发动机。王尔德还说,美国的“天然质朴”被发挥到了极致,“将其发扬光大到成为一门哲学,不亚于洛克的方法论和卢梭的自信”。王尔德说到的龙勃罗梭是意大利的犯罪学家,他的《犯罪人》有中译本,大概是法律出版社出版的,他提出罪犯往往与头盖骨的比例构成有关,是刑事人类学派的创始人。
如果仅仅认为王尔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仅仅凭借自己的才情写作,可能会是一种想当然的误判。实际上,这个天才作家还是很注意学习汲取其他作家的长处的。他自己也说过,他阅读维克多雨果,阅读波德莱尔,也读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还有戈蒂埃的作品、阿纳托尔法郎士的《泰斯》、梅特克林的剧本,他说,“我用头脑崇拜福楼拜,我用心灵崇拜司汤达,我用穿戴打扮来崇拜巴尔扎克,搬到伏尔泰旅馆后,我穿上了白色睡袍,通宵达旦地继续我的创作。”甚至在他的弥留之际,他的朋友还给他阅读哈代的《无名的裘德》。
这个160年前诞生的人杰,戏剧家、小说家、诗人、童话家,被认为有伤风化而身陷囹圄两年的唯美主义的倡导者,在20世纪的第一年的11月30日,离开了这个令他声名鹊起也使他名誉扫地的世界,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的母亲的:“我会再一次成为语言大师和生活的主宰,你同意吗,母亲?”
附:王尔德1854年出生于爱尔兰都柏林的一个家世卓越的家庭,是家中的次子。他的父亲威廉姆·王尔德爵士是一个外科医生,他的母亲是一位诗人与作家。1864年,王尔德就读位于恩尼斯其林的普托拉皇家学校,在校期间,他钟情于花朵、落日与希腊文学。虽然经常被老师斥为怠惰,但他在此校最后一年仍获得代表古典文学成绩最佳荣誉的普托拉金质奖章。
1871年,王尔德以17岁的年龄获得都柏林三一学院奖学金。他在这所学校遇见了马哈菲教授,该教授对王尔德一生有相当影响。多年后,他还回忆说,马哈菲“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是个善于运用辩才与生动字眼的艺术家。”王尔德自都柏林圣三一学院(TrinityCollege)毕业后,获得全额文学奖学金,于1874年进入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MagdalenCollege)学习。在牛津,王尔德受到了沃尔特·佩特及约翰·拉斯金的审美观念影响,并接触了新黑格尔派哲学、达尔文进化论和拉斐尔的作品,这为他之后成为唯美主义先锋作家确立了方向。王尔德在出版首本《诗集》后,开始在文坛崭露头角,并来到伦敦谋求发展。虽然年轻的王尔德还没有获得过一个文学奖项,但服装惹眼、谈吐机智、特立独行的他,在伦敦社交界已经小有名气,一些杂志甚至刊登着讽刺他的文章。
1875年,王尔德在暑假期间到意大利旅游,并开始创作早期诗作之一《圣米尼亚托》《SanMiniato》),不过这首诗要到数年后才得以出版。1877年,王尔德陪马哈菲教授一同到希腊旅游,为希腊的自然景致和精美建筑所倾倒,以致于流连忘返,延误了上课。回到牛津后,他被校方罚款45英镑,次年罚款因他学业的优异而返还。1878年,王尔德在牛津就读的最后一年极为风光,不但学业成绩名列前茅,也以诗作《拉芬纳》赢得校内一项诗歌比赛。得奖的诗作由学校出资付梓,成为王尔德第一本出版的作品。王尔德从牛津搬到伦敦,自称为唯美主义的教授。1880年,此时王尔德已经在伦敦社交圈崭露头角。他的第一出剧作《薇拉》于同年完成,但没有大的反响,最后也因政治原因并未在伦敦上演。1881年,由吉尔伯特与沙利文所写的唯美主义幽默短剧《佩心丝》无意之间为王尔德带来不好的名声。王尔德诗集于同年出版,可能是自费发行。1882年,王尔德在美国作巡回讲座。两年后他与康斯坦斯·劳埃德(ConstanceLloyd)恋爱成婚,两个儿子西里尔(Cyril)与维维安(Vyvyan)分别在1885年与1886年出生。
1887年,王尔德成为一家名叫《妇女世界》(原名叫《淑女世界》,王尔德嫌其俗气而改名)的妇女杂志的执行总编辑,在杂志上发表了他的一些小说、评论和诗。王尔德的作品以其词藻华美、立意新颖和观点鲜明闻名。1888年5月,王尔德出版《快乐王子及其他故事》。1890年6月20日,王尔德在报纸上连载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奠定其颓废艺术家的地位。他的第一本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发表于1891年,小说创作的契机缘于王尔德有天拜访了一位名老画家,画家的男模特长得很年轻漂亮,于是王尔德忍不住感叹:“可惜了,这样美丽的生物,还是有衰老的一天。”画家答道:是啊,如果能让画中的他代替他老去就好了。”后来王尔德便创作了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王尔德为了感谢这位画家,便将小说中的画家以他的名字命名。之后他又发表了散文《社会主义下人的灵魂》,这两部作品都十分成功,但真正为王尔德赢得名誉的是他的戏剧作品。可以说他的每一部戏剧作品都受着热烈的欢迎。有一个时期,伦敦的舞台上竟同时上演着他的三部作品。他的这些佳剧被称为自谢里丹的《造谣学校》以来最优秀的喜剧作品。
1895年,昆斯伯理侯爵(Marquessof Queensberry)发现儿子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LordAlfredDouglas)与王尔德交往长达四年而控告王尔德,并到王尔德常去的名人俱乐部贴上纸条:“致奥斯卡‧王尔德——装腔作势的鸡奸客。”公然斥责王尔德是一个好男色的“鸡奸者”(当时尚未诞生“同性恋”这个名词)。这项指控使王尔德立即写信给他的好友罗斯。昆斯伯理侯爵是一个暴虐的父亲,与道格拉斯长期以来争执不断。对此,愤怒的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让王尔德立刻上诉,告侯爵败坏他的名誉。结果王尔德上诉失败,更被反告曾“与其他男性发生有伤风化的行为”(committingacts of gross indecency with other malepersons)。根据当时英国1855年苛刻的刑事法修正案第11部分,王尔德被判有罪,在瑞丁和本顿维尔监狱服了两年苦役。这两年,王尔德停止了戏剧创作,在狱中写下了诗作《瑞丁监狱之歌》和书信集《深渊书简》。在这两部作品中,他的风格发生了转变,已很难寻得唯美主义的影响。在王尔德服刑期间,妻子康斯坦斯与两个孩子改姓为荷兰德(Holland),移居意大利,而他社交界和文学界的大多数朋友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寥寥数人如剧作家萧伯纳仍挺身维护他。1895年5月1日,陪审团对王尔德的罪名不能达成一致,一位陪审员同意将王尔德保释。5月7日,被保释出狱。5月20日,此案第二次开庭。5月25日,王尔德因“严重猥亵罪”,被判强迫劳役两年,先关押在伦敦本顿维尔监狱,7月4日转押伦敦旺兹沃思监狱,11月20日被转押距伦敦西部30英里的雷丁监狱。该年9月24日和11月12日,法院对王尔德分别进行两次破产调查,然后宣告其破产。
王尔德在1897年获释后,动身前往巴黎。对于英国他失望透顶,不再有丝毫留恋。他为了两个孩子曾尝试与康斯坦斯复合,但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却主动来和他见面,表示想与王尔德重修旧好,王尔德选择了道格拉斯。他化名居住法国期间完成并出版了《瑞丁监狱之歌》,1898年王尔德与道格拉斯同游意大利,但最后两人仍然分手,重新在一起的两人已不复当初。出狱后的王尔德风光不再,道格拉斯也开始明白王尔德已不再是那个已婚且人人敬羡的成功人士。尽管他们曾经相爱,仍在一起聊到天南地北,但是任性的道格拉斯早前就曾对王尔德说过:“如果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尔德,那一切都不再有趣。”
1900年,王尔德终于在他的好友且曾是他的同性情人罗伯特·罗比·罗斯(Robert'Robbie'Ross)的帮助下改信天主教(罗斯是王尔德第一个同性情人,王尔德曾称是因为罗斯的诱惑使他走上同性恋的道路,当时罗斯17岁,王尔德32岁。尽管王尔德后来迷恋道格拉斯,但罗斯多年来爱慕王尔德,并给予他帮助,罗斯死后的骨灰按照他的遗愿和王尔德葬在了一起),同年11月30日因脑膜炎于巴黎的阿尔萨斯旅馆(Alsace)去世,终年46岁,死时只有罗斯与另一朋友陪在他身边。王尔德在巴黎拉雪兹公墓的墓地,按照他在诗集《斯芬克斯》中的意象,雕刻成了一座小小的狮身人面像。
20世纪末,在遭到毁誉近一个世纪以后,英国终于给予王尔德树立雕像的荣誉。1998年11月30日,由麦姬·汉姆林雕塑的王尔德雕像在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附近的阿德莱德街揭幕,雕像标题为“与奥斯卡·王尔德的对话”,同时刻有王尔德常被引用的语录:“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Wear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the stars.)
尽管王尔德的悲剧童话作品不论故事背后暗藏的是同性还是异性的情愫,他所用的语言词藻对情爱的修饰近乎一种浮华的美,但这种美对于世俗之爱的爱情最终的幻灭与消逝无济于事,能够达成完满的唯有博爱的基督和至上的艺术。正如王尔德自己所言“艺术的目的不是简单的真实,而是复杂的美。”他以的独特的叙事方式展示唯美主义风格的悲剧故事,打造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比起希腊悲剧大气磅礴的因果宿命,莎士比亚戏剧人文主义者孤独的痛苦,海明威笔下永不言败的悲剧英雄精神,他记叙的是生命里的美丽与哀愁—平凡生活里的爱,精神世界中的美,以及这两者的毁灭给人的心灵带来的巨大痛苦,突出了基督神性的救赎与归宿。王尔德不再重复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一百年的陈词滥调,也不表达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美好愿望,只用一种淡然超脱的口吻来讲述悲剧,借助人物交错的视角与眼光让读者听见打鱼人长长的叹息,夜莺最后命若游丝的歌声,小矮人哀哀的哭泣和他的心破裂的声音。作为隐含作者的他始终对故事人物沉默不语,让基督感召中的死亡成为人物告别悲剧命运最好的完结仪式。他以不完美的童话反复叩问生活中处处存在的矛盾与悖论、影射现实社会的困顿与复杂,以曲折的方式展现他对艺术、爱情及人生完美而纯粹的追求,亦用自己的作品预言了他独特的人生路线:生前走在享乐主义与感官主义的边缘,摇摆于物质与精神之间,对爱情既渴望又绝望,临终前于孤寂中皈依了天主教,投入基督的怀抱,和他笔下的悲剧人物一般,得到他真正的心灵安宁。
唯美主义不仅仅是对浪漫主义诗歌的继承和发展,更重要的是对它的革新。唯美主义运动最著名的思想口号是“为艺术而艺术”,这也是此文学运动能够在封建的温文尔雅的英国维多利亚中晚期发展起来并形成一定规模的原因之一。1895年王尔德因为所谓的“有伤风化罪”锒铛入狱,即使在服刑期间他的创作灵感也丝毫未受影响。在写给男友的一篇名为《自深深处》的经典作品中,他不止一次说道“我是这个时代艺术与文化的象征”,甚至在他去世前嘴里还喃喃自语道“美,唯有美才是这样”。王尔德为艺术而献身的精神、对传统诗歌思想实践的叛逆与革新,诗歌《里丁监狱之歌》则是最好的体现。《里丁监狱之歌》由王尔德1897年出狱后开始创作并于1898年完成,是他生前最后一篇诗歌巨著。全诗共分六个部分,总共660行,六行一个诗节,其中他一改传统叙述诗行,表达了其他监狱者的情感,尤其描述了罪恶大学、道德沦丧以及监狱体制的非人虐待。这首诗歌是为纪念一位皇家卫队士兵因谋杀妻子而将被绞死的情境而作。在这首诗歌中,他尽量选用能够更好表达自己思想的词汇,看似有感而发、即兴而作,实则包含对整个社会的审视和评判,这与他两年的牢狱生活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整首诗歌中,他恰当地运用重复的修辞手段、细微的音节变化。在第443和444行,“忧惧大踏步走在我们前面;恐怖蹑着脚跟在我们后边”,这愈发加重了恐怖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这首诗歌逼真的情境描写使读者感同身受,真正达到了唯美的目的。
王尔德一生创作了大量的作品。他取材丰富、涉猎面广。有评论,有童话,有戏剧。但是他的长篇小说只有一部《道林·格雷的画像》(1890)。王尔德在这部小说中,以丰富的想象,离奇的情节,优美的文笔,富于哲理的语言,揭露了英国上流社会的精神空虚与道德沉沦,交织着善与恶,美与丑,灵魂的堕落到肉体的毁灭的悲剧,形象地表明了作者自己的人生观、道德观和艺术观。这部小说,以独特的艺术构思形象化地阐述了“艺术至上”的理论。画家贝西尔不为名利而创作肖像,由于他在追求“美”的过程中,在画像上注入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才使画像具有异常的“美”和奇特的生命力。作者通过这样的情节安排来说明:唯有贯彻“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创造出来的艺术品才能算作永恒的崇高的至善至美的艺术品。
王尔德在戏剧中取得的伟大成就在于戏剧对话中的语言,每个词汇都值得推敲。王尔德是个勇敢的剧作家,他诙谐的语言揭示了上层社会的腐朽与混乱。很多名言警句甚至来自于一些负面角色,这使得对话显得更加有趣,也使得人物塑造更加丰满而真实。正是修辞手法的运用使得王尔德的戏剧意味深长,流芳百世。对王尔德来说,矛盾修辞充分体现了他诙谐的语言风格。他把一对语意相反、相对立的词巧妙地放在一起使用,借以表达较为复杂的思想感情或说明某种意味深长的哲理。矛盾修辞手法的妙用在于揭示人们内心世界的复杂心理矛盾和人生哲理。”在《理想的丈夫》中,梅布尔·奇尔顿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伦敦!这一点己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整个城市都是漂亮的傻瓜和杰出的疯子。”梅布尔说她爱伦敦而且这也得到了充分证明,但是她的论据竟是伦敦满是漂亮的傻瓜和杰出的疯子。“漂亮”、“傻瓜”,“杰出”、“疯子”,这种表述相互矛盾,揭示了王尔德对上层社会的讽刺。王尔德的戏剧中使用了大量的头韵,例如,在《温德米尔太太的扇子》第四幕中,当温德米尔误会了欧琳太太而对其讽刺的时候,欧琳太太说:“我亲爱的温德米尔,先讲礼貌,后讲德操!”(MyDear Wintermiere. manner beroremoarls!)头韵的运用使欧琳太太的回答显得得体而幽默,显示出她的大家风范。对照也是王尔德常用的一种技巧。通过使用对照,王尔德的语言更加流利,角色更加鲜明,本质更加突出。在《温德米尔太太的扇子》最后一幕中,当温德米尔公爵评价欧琳太太时对妻子说道:“亲爱的,你和她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你的世界里没有邪恶。”妻子回答道:“阿瑟,不要这么说。这是我们共同的世界,善与恶,罪恶与清白,都是共同存在的。”通过对照,深刻地反映了温德米尔太太态度的转变,体现了她思想的成熟,她眼里曾经邪恶的欧琳夫人帮助了她,阻止她与情人私奔而维护她原本完美的婚姻,经过这一切,她不再以简单的善恶来看待这个世界,而是以包容的态度看待自己与他人。
王尔德富有过人的自信和天赋,虽然他的晚年极为潦倒,但他的艺术成就仍使他成为世界经典的艺术家。他的童话也赢得了广大读者的青睐,王尔德也因此被誉为“童话王子”。王尔德是英国唯美主义运动的倡导者,19世纪与萧伯纳齐名的英国才子,他一生中就写过九篇童话,但每一篇都是精华,他的童话作品可以与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相媲美。 他被誉为“才子和戏剧家”。最体现王尔德才华的,不是童话,也不是短篇小说,而是《道连·格雷的画像》等长篇小说,以及《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莎乐美》等戏剧作品,其戏剧作品堪称一时之绝唱,建立起以享乐主义为基础的唯美主义思想,并成为英国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他在《道林·格雷的画像》的序言和论文集《意图》中系统阐述“为艺术而艺术”的美学观点,认为作品的价值在于艺术形式的完美,而与社会伦理道德无关。后接连发表风俗喜剧《理想的丈夫》(1898)等,演出后颇受欢迎。1895年《认真的重要》被认为是他的代表剧作。唯美主义哲学尖锐批判了当时的物质社会和庸人主义。倡导人应该在生活中发现美、鉴别美、享受美,充分地展现个性。王尔德作为唯美主义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无论是他的主张还是他的个性或者作品都是充满魅力的。王尔德醉心于艺术形式美的追寻,其断言只有风格才能使艺术不朽。王尔德不仅在服饰、装饰、语言的表达以及行为举止等人生的各方面创造了绚烂多彩的审美形式,并成功折射到他的作品中去。王尔德对唯美主义的探求,拓展了美的领域和艺术表现的范围,提高了艺术表现的能力,为艺术发展提供了若干可资后人借鉴和研究的新经验,新因素,这也未尝不是艺术上的一种有益的探索和进步。
王尔德对英国社会的市侩哲学和虚伪道德深恶痛绝,他要用艺术的“美”来同鄙俗现实中的“丑”相对抗。他认为美高于一切,艺术高于生活,艺术的美与价值不存在于生活与自然之中,艺术应该超脱人生。他说:“一切坏的艺术都是返归生活和自然造成的,并且是将生活和自然上升为理想的结果。”又说:“唯一美的事物,是与我们无关的事物。”“艺术越抽象、超理想化,就越向我们揭示出时代的特征。”他反对唯物论,也反对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他不无偏激地说:“19世纪对现实主义的憎恶,犹如从镜子里照见自己面孔的凯列班的狂怒。”又说:“作为一种方法,现实主义是一个完全的失败。每一个艺术家应该避免的两件事是形式的现代性和题材的现代性。”因而他提倡写“美而不真实的故事”即所谓“撒谎的”的作品,他的唯美主义作品中的主人公,无论是道林·格雷、莎乐美,还是快乐王子,都是非现实的、虚构的、珍奇的;这些人物活动的背景,也都是超现实的,人为想象的,远离人生的。
王尔德坚信艺术的独立生命和自身价值,追随颓废派之后,反对艺术的功利性,主张艺术不受道德约束,艺术家应是绝对自由和傲世独立的。他说:“艺术的宗旨是展示艺术本身”、“艺术家是美的作品的创造者⋯⋯艺术家没有伦理上的好恶,⋯⋯书无所谓道德不道德。⋯⋯一切艺术都是毫无用处的”,艺术除了表现自身之外,不表现任何东西,它和思想一样,有独立的生命,而且纯粹按自己的路线发展。因而他醉心于艺术形式美的追寻,并断言只有风格才能使艺术不朽。既然艺术的目的只是创造美,而美的目的只是自身,那么怎样才能创造出这种“纯艺术”、“纯美”来呢?他在《社会主义下的人的灵魂》中回答说,艺术的美是具有独特气质而又不受任何约束的艺术家只是为了享受创作快乐的单纯目的,凭想象创造出来的。他强调了美的超功利性、主观性和享乐性。这种美是超越的美、升华的美、空灵的美、神秘的美,也是康德美学中的与“附庸美”相对立的“自由美”。这种美所产生的快乐,也不单纯是官能上、感觉上的快乐,而是游离人生的快乐,对于美的乐园的神往与沉浸其中的快乐。在《道林·格雷的画像》和《莎乐美》所揭示的灵与肉尖锐冲突的主题中,我们所看到的正是王尔德要灵化肉感的主张。在莎乐美执着追求美与爱而拥抱死亡的沉溺中,都有一种唯美主义的哲学。这种哲学乃是对当时物质社会和庸人主义的一种尖锐批判。可见王尔德的美学主张,实际上也不完全是超功利的和艺术自足性的。
王尔德说:“生活模仿艺术,生活事实上是镜子,而艺术却是现实的。”这就是说,不是艺术反映生活,而是生活模仿艺术。自然也只有经过艺术家的加工改造才能存在,所以自然也是艺术的模仿。在他看来,有了哈姆雷特的“悲观主义”,现代才有悲观思想,有了诗人、画家笔下伦敦的雾,人们才意识到伦敦有“美”的雾。因而他主张人生要艺术化,而不是艺术要人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