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我党建党和中国工农革命红军长征的伟大胜利,集团组织歌咏比赛。
下午在大厦四楼餐厅第二次练歌。上次练的是有些通俗性质的《红旗飘飘》,“那是从旭日上采下的红”,很好听,但处理得比较复杂。今天据说这个歌被认为不是歌颂党的而是歌颂新中国的不能参赛。其实,没有党就没有新中国啊。
于是先练第二首。我们唱的是根据毛爷爷1931年写的词《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谱的歌。是纪念长征胜利的,应该没有什么争议。
万木霜天红烂漫,
天兵怒气冲霄汉。
雾满龙冈千嶂暗,
齐声唤,
前头捉了张辉瓒。
二十万军重入赣,
风烟滚滚来天半。
唤起工农千百万,
同心干,
不周山下红旗乱。
比较有气势和革命豪情的完全老毛风格的一首词。
唱歌的过程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张辉瓒太可怜了。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作为一个军人,特别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打败仗,并且被活捉,该是人生中最耻辱最失败的事了。我敢打赌,就算再活101次,败军之将张辉瓒也想不到,他的这一战,70年后的今天,还在被新社会新国家的一群人们所传唱。太冤了,真是让人同情啊。
这就是历史的残酷所在。
设想一下,如果没有伟大领袖毛主席偶然写的这首诗词,张辉瓒恐怕早就深深被淹没在历史的深处了,哪会在上世纪60年代的妇孺皆知。
抛开张辉瓒,谈谈关于历史人物的评价也是很好玩的。
人类历史发展的方向基本上是一种必然, 而某一个惊天突变的历史瞬间、某一件打上文明印记的历史物件、后世对某一位历史人物的评价和感知,大多是偶然的。但正是这些有记录或者没有记录的偶然,给沉闷而冗长的历史以趣味,让已经逝去的悠远的历史变得可以触摸。
历史是什么?是后世还在传播的东西而已。
每一个历史人物对后世的影响以及与后世的关系考察起来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说,无论怎么伟大怎么牛的历史学家,也无法完全还原出一个历史人物的基本的风貌。
上世纪50年代初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60年代初的“替曹操翻案”,可以说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历史人物的评价。
评价历史人物,西方史学家主张“同情的想像”,我认为这是很好的一种方式。
毛主席教导我们:“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只有这种农民的阶级斗争、农民的起义和农民的战争,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我还是觉得,几乎所有的历史都是偶然的。正是由于是偶然,有些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才给我们以更加浓郁的悲剧氛围。
历史上某一偶然的事件,总会造就一批特殊的人物,当历史拉开记忆的帷幕,那些人便会穿越时光隧道走到我们面前。
我们今天在这里唱歌,也会成为历史。
张辉瓒当时任国民党第十八师的少将师长,参与对中央苏区的第一次围剿,被蒋介石任命为前敌总指挥。1930年11月上旬,张辉瓒打着前敌总指挥的旗号,随带十八师挺进在前,所到之处,不论城镇乡村,四处张贴标语,贴的最多的一条,是“剃了朱毛的毛”。12月5日,蒋介石召集参加“剿共”的师以上军官训话打气时,张辉瓒作了慷慨激昂的效忠表态:“誓必奋勇直前,将朱毛首级献于主席座前。”蒋介石大加赞许:“有石侯(张辉瓒字)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被捉时,还挂着一副眼镜,身上套着紧绷绷的士兵衣服,脚上穿的却是马靴。班长问:“你是干什么的?”那人指指上等兵军衔答道:“小兵。”班长冷笑着说:“小兵也穿马靴?还戴眼镜?分明是当官的,还想骗人!”那人一变诚惶诚恐:“实不相瞒,兄弟我确是个当官的,让您一眼看出来了。”班长追问:“什么官?”那人回答得很利索:“书记官,所以要戴眼镜。”班长相信了,与小周押着书记官去龙冈大街。那里已有许多十八师的俘虏聚集,他们中有人指着走来的“书记官”惊叫起来:“呀,师长也被活捉了!”班长用枪捅了一下“书记官”:“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实说!”“书记官”不敢正视,嗫嚅着说:“兄弟正是张辉瓒……”
“捉到张辉瓒啦!”班长高兴地大叫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喜讯立时传遍了龙岗。
再说毛泽东、朱德得到战斗胜利结束、十八师被歼报告后,不约而同地说:“到前面去看看。”于是并肩向龙岗大街走去,刚下黄竹岭,就听到男女老少眉飞色舞奔走相告:“前头捉到张辉瓒啦,快去看呀!”
可惜,张不久就被杀了。
关于张辉瓒的被杀,有人归因于王明左倾路线。1931年1月7日,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后,王明“左”倾路线开始统治中央苏区。但通过事后中央采取的措施来看,证实中央也并不想处死张辉瓒。
朱德事后回忆曾经痛心地说:“按说真不该杀张辉瓒。如果当时留着他,不但可以解决根据地的不少困难,还可以用他做人质,换回许多狱中的同志,可是把他杀掉之后,蒋介石为了报复,立刻处决了我们许多被捕的共产党员,其中包括几次起义失败后被俘的军官。”
蒋介石亲自为张辉瓒之死题词。
滥竽充数唱歌的过程中,我又想,如果当时没有杀张辉瓒,历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历史和现实都是一样的。它们的最大魅力在于——
假设的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