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对《长恨歌》中王琦瑶的悲剧形象的分析
哲学院 王宇明 学号：1111308
《长恨歌》是中国知名女作家王安忆完成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作品，讲诉了一个上海女子——王琦瑶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四十年的悲剧人生；同时，作品中对上海生活的细腻描写，体现了上海从解放前到解放后的变迁，使作品具有了一种时代的厚重感。作品中极端细腻的笔触令人惊叹的同时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今天我关注的是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王琦瑶的悲剧形象。
何为悲剧？一般来讲，悲剧主要是以剧中主人公与现实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极其悲惨的结局构成其基本内容的作品。我认为，悲剧的核心就在于矛盾。古希腊著名悲剧《俄狄浦斯王》中，将俄狄浦斯无意中违背伦理的行为与其国家英雄身份做出对比，体现了一种命运与个人奋斗之间的矛盾，让人不禁为其落泪。《长恨歌》中的主人公王琦瑶的形象一方面是美的，另一方面，她的命运令人扼腕叹息，这就构成了产生悲剧美的矛盾。所以，我认为王琦瑶是一个典型的悲剧形象。
从微观角度看，王琦瑶的悲剧集中体现于其个人条件与个人选择的矛盾上：一方面是美丽而有气质，另一方面却是对爱情绝望、从主观上拒绝爱情。小说无时不刻不在强调王琦瑶的美丽，正面描写自然不用多说，作者细腻的描写发挥的淋漓尽致；侧面描写，选美得奖可能乏善可陈，但是，我们注意到，在王琦瑶为避战乱回邬桥的时候，作者还不忘通过写外婆的美来映衬王琦瑶，而在王琦瑶的女儿薇薇已经长大的时候，作者描写薇薇的相貌也是“薇薇称不上是好看，虽然继承了王琦瑶的眉眼，可那类眉眼是要有风韵和情味作底的，否则便是平淡无趣了”，甚至王琦瑶女儿出国了，还在强调王琦瑶对张永红、对长脚、对老克腊有着别样的魅力。同时，王琦瑶不仅在外貌气质上高人一等，还非常擅长生活，富有情调而懂时尚。严家师母、萨沙、毛毛娘舅和王琦瑶的“牌友会”，王琦瑶格外细心地准备每天的零食，而在薇薇长大后王琦瑶参加舞会时教别人跳舞，都表现了王琦瑶富于情调、擅长生活。我们能看出，王琦瑶的条件是优越的，是令人羡慕的。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王琦瑶的感情生活始终不如意。王琦瑶在与李主任分别后，对感情感到失望，而后邂逅的阿二又远走他乡，最后毛毛娘舅——康明逊不能给她名分，而对她甚好的程先生又被她礼貌地拒绝。这样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是由王琦瑶自己造成的。王琦瑶在与李主任分别后，对所有人都是一种礼貌而不亲近的态度，不肯承认自己地位已经与以往不同。我们可以简单的对比王琦瑶对不同男人的不同态度：对李主任，文中是这样描述“王琦瑶的一股脑儿，也恰巧是李主任的一点”；而对于后来对她最好的程先生，王琦瑶借孩子的百日酒之机，说“要说知心，这里人每一个比得上程先生对我的，程先生是我王琦瑶最难堪时的至交，王琦瑶就算是有一万个错处，程先生也是一个原谅，这恩和义是刻骨铭心，永世难报”，只提恩义不说情，说明程先生尽管对王琦瑶非常好，不过她却对程先生毫不动心。这样的选择是王琦瑶自己做出的，并没有任何力量迫使王琦瑶对别的男人不屑一顾。所以，我们看到，王琦瑶就像是一个捂货惜售的奸商，拥有着优越的条件，却不对李主任外的任何男人敞开心扉。这样的矛盾造就了王琦瑶的命运，所以，从微观上看，王琦瑶的个人条件优越与其个人选择之间的矛盾构成了她的悲剧形象。
从宏观角度看，王琦瑶的悲剧，也是一类人的悲剧。我认为，王琦瑶是一个典型的内心渴望幸福，而又羞于追求幸福的人，她永远期待的是“幸福来敲门”而非“抓住自己的幸福”。在作品中，王琦瑶的形象是一位上海大小姐，是“沪上淑媛”，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以维持自身形象而非自我实现为目的。在小说中，我们的视角是大部分停留在王琦瑶身边的，偶尔有视角在其他人身边出现，也是仅仅为了交代那个人的状况，比如说程先生自尽。而总结王琦瑶的生活也就是小说大部分描写的对象，我们发现，王琦瑶单纯的“活着”。这种“活着”与余华的“活着”看起来差异甚大，其实本质上并无区别：余华的“活着”是一种赤裸裸的生存，是以悲壮来打动人的；而王安忆笔下王琦瑶的“活着”是一种充实的活着，是用真实感来让人感到实在的。但是，如果深究王琦瑶所代表的这种“活着”，我们会发现当剥去这种让人感觉充实的细节之后，王琦瑶表现的是一种小女人的胆怯，她小心翼翼地活着，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怎样。她接受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东西而不知拒绝、抗争，当李主任约她，她接受；当毛毛娘舅——康明逊的家庭拒绝她，她接受；当最后长脚盗窃不成明抢她的金条时，她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在绝望中被生活淘汰。而王琦瑶的生活，是一类人的生活，所以王琦瑶的悲剧也是一类人的悲剧。小说开篇在极近细致地描写了老上海生活图景时候，引出了“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而在这句话后的整整一章，都用的是“她们”。由此来看，王安忆写的不是一个王琦瑶的生活，而是千千万万个像王琦瑶一样生活的人。需要申明的是，我并不认为王琦瑶代表了上海大小姐的形象，我认为上海大小姐这一群体中有最典型的王琦瑶。这样的人，渴望幸福却又不知怎样去追求幸福，沉浸于自己最好年华的幻想中不肯醒来，敢于面对现实不肯付出改变现实的努力。所以，宏观角度上，王琦瑶的典型性放大了她的悲剧。读完整本小说后回想起第一部第一章第五节《王琦瑶》，我意识到，王琦瑶的生活是“王琦瑶式的悲剧”，顿时宏观上的代表性无限放大了对人的震撼，给人更深刻的审美体验。
王琦瑶的悲剧形象，在微观上是看个人的矛盾，在宏观上是一类人的生活的痛苦的写照。透过文字，我们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怀旧之情，这种怀旧之情也是对一种旧时的生活、社交、还有人群的怀念。真正的王琦瑶早在她去邬桥逃难时就已经死了，尽管在邬桥、在解放后的上海，王琦瑶依旧像以往那样仔细地生活着，但是真正的王琦瑶是植根于老上海的，是植根于老上海的生活方式的。重回上海的王琦瑶就如同一朵离了泥土的鲜花，包括李主任留下来的那盒金条在内的她积攒下来的财富是她的营养液，尽管王琦瑶靠自己的双手谋生，但是必要时候她还是要靠当掉旧物、甚至兑些金条来维生。而长脚夺走了她的金条，就是掐断了她最后的希望。即使王琦瑶不被长脚掐死，她也会因为失去物质上精神上的支柱而死亡。归根到底，王琦瑶的悲剧形象，根本原因是不够自立，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都依赖于一个不复存在的旧时代，简单说就是跟不上时代，无法与新生活适应。
读罢《长恨歌》，我感慨的是王琦瑶的悲剧形象上折射出的个人与时代想脱节的现象，我们在歌颂发展、歌颂时代进步之时，是否考虑到了人的恋旧之情、是否考虑到了人能否跟上时代的发展？记得老桑坦纳汽车停产之时大众公司发布了一个广告作为一个经典车型的谢幕，其中有一句话“回望这过去的二十年，我们说，这是个好的时代，因为它允许旧的事物成为经典，同时激荡着新的可能发生”。不禁落目与我们的生活，我们在强调速度、强调进步的同时，我们还知道自己是谁么？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动，王琦瑶的悲剧，也许就是我们的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