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阿伽门农
编 剧(古希腊)埃斯库罗斯
翻 译 罗念生
剧本根据Edward Fraenkel :Aeschylus: Agamemnon, Oxford, 1950
参考注释Walter Headlam: Agamemnon of Aeschylus, Cambridge, 1952
J.D.Denniston&D.Page: Aeschylus: Agamemnon, Oxford,1957
人 物(以上场先后为序)
守望人阿耳戈斯(Argos)(阿伽门农都城)兵士
歌队由十二个阿耳戈斯长老组成
仆人数人阿耳戈斯王宫的仆人
克吕泰墨斯特拉(Klytaimutra)阿伽门农(Agamemnon)的妻子,埃癸斯托斯(Aigisthos)的情妇
传令官阿伽门农的传令官
阿伽门农阿耳戈斯和密刻奈(Mykenai)的国王
侍女数人克吕泰墨斯特拉的侍女
卡珊德拉阿伽门农的侍妾,特洛亚(Troia)女俘虏
埃癸斯托斯阿伽门农的堂弟兄
卫兵若干人埃癸斯托斯的卫兵
布 景
阿耳戈斯王宫前院,宫前有神像和祭坛。
时 代
英雄时代。(公元前十二世纪初叶)
一 开场
[守望人在王宫屋顶上出现。
守望人我祈求众神解除我长年守望的辛苦,一年来我像一头狗似的,支着两肘趴在阿特瑞代(Atreidai)的屋顶上;这样,我认识了夜里聚会的群星,认识了那些闪烁的君王,他们在天空很显眼,给人们带来夏季和冬天。今夜里,我照常观望信号火炬——那火光将从特洛亚带来消息,报告那都城的陷落——因为一个有男人气魄,盼望胜利的女人是这样命令我的。当我躺在夜里不让我入睡的,给露水打湿了的这只榻上的时候——迷梦也不来拜望,因为恐惧代替睡眠站在旁边,使我不能紧闭着眼睛睡一睡——当我想唱唱歌,哼哼调子,挤一点歌汁来医治我的瞌睡病的时候,我就为这个家的不幸而悲叹,这个家料理得不像从前那样好了。但愿此刻有火光在黑暗中出现,报告好消息,使我侥幸的摆脱这辛苦!
[片刻后,远处有火光出现。
守望人 欢迎啊,火光,你在黑夜里放出白天的光亮,作为发动许多阿耳戈斯歌舞队的信号,庆祝这幸运!
哦嗬,哦嗬!
我给阿伽门农的妻子一个明白的信号,叫她快快从榻上起来,在宫里欢呼,迎接火炬,因为伊利翁都城已经被攻陷了,正像那信号火光所报道的,我自己先舞起来;因为我的主人这一掷运气好,该我走棋子了,这信号火光给我掷出了三个六。
愿这家的主人回来,我要用这只手握着他的可爱的胳臂。其余的事我就不说了,所谓一头巨牛压住了我的舌头(有所畏惧,不敢说话),这宫殿,只要它能言语,会清清楚楚讲出来,我愿意讲给知情的人听;对不知情的人,我就说已经忘记了!
[守望人自屋顶退下。
二 进场歌
[众仆人自宫中上,他们把宫前祭坛上的火点燃,然后进宫。歌队自观众右方进场。
歌队(序曲)如今是第十年了,自从普里阿摩斯的强大的原告,墨涅拉俄斯王和阿伽门农王,阿特柔斯的两个强有力的儿子——他们光荣的保持着宙斯赐给他们的两个宝座,两根王杖——从这地方率领着一千船阿耳戈斯军队,战斗中的辩护人出征以来,“他们当时忿怒的叫嚷着要进行大战,好像兀鹰因为丢了小雏儿伤心到极点,拿翅膀当桨划,在窝的上空盘旋,因为它们为小鸟抱窝的辛苦算是白费了,多亏那高处的神——阿波罗,或是潘,或是宙斯——听见了鸟儿的尖锐的悲鸣,可怜这些侨居者,派遣了那迟早要报复的厄里倪斯来惩罚这罪行。那强大的宙斯,宾主之神,就是这样派遣了阿特柔斯的儿子俩去惩罚阿勒克珊德洛斯,他为了一个一嫁再嫁的女人的缘故,将要给达那俄斯人和特洛亚入带来许多累人的搏斗,一开始就叫他们的膝头跪在尘沙里,戈矛折成两截。
事情现在还是那样子,但是将按照注定的结果而结束,任凭那罪人焚献牺牲,或是奠酒,或是献上不焚烧的祭品,也不能平息那强烈的忿怒。
我们因为身体衰弱,不能服兵役,被那前去作辩护人的远征军扔在家里,我们这点孩子力气要靠拐棍才能支持。因为孩子胸中流动的嫩骨髓和老年人的—样,里面没有战斗精种,而一个非常老的人,他的叶子已经凋谢了,靠三条腿来走路,并不比一个孩子强,他像白天出现的梦中的形象一样,飘来飘去。
啊,廷达瑞俄斯的女儿,克吕泰墨斯特拉王后,有什么事,什么新闻?你打听到什么,相信什么消息,竟派人传命,举行祭祀?所有保护这都城的神——上界和下界的神,屋前和市场里的神——他们的祭坛上都燃起了火焰,供上了祭品。到处是火炬,举到天一样高,那是用神圣的脂膏的纯粹而柔和的药物,也就是用王家内库的油涂抹过的。
关于这件事,请你尽你所能说,所宜说的告诉我们,好解除我们的忧虑,我们时而预料有祸患,时而又由于你叫举行祭祀前怀抱着希望,这希望扫除了无限的焦愁和使人心碎的悲哀。
(第一曲首节)“我要提起那两个率领军队出征的幸运的元帅,那两个当权的元帅——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受了神的灵感也还能唱出动听的歌词——我要提起阿开俄斯人的两个宝座上的元帅,率领希腊青年的和睦的元帅,他俩手里拿看报复的戈矛,正要被两只猛禽带到透克洛斯(特洛亚的第一个国王)的土地上去,鸟之王飞到船之王面前,其中一只是黑色的,另一只的胡子却是白色的,它们出现在王宫旁边,在执矛的手那边,栖息在显著地位上,啄食一只怀胎的兔子,不让它跑完最后一程。唱的是哀歌,唱的是哀歌,但愿吉祥如意。
(第一曲次节)那军中聪明的先知回头望兄那两个性情不同的阿特瑞代,就知道那两只吃兔子的好战的鸟象征那两个率领军队的将领,因此他这样解释这预兆:“这远征军终于会攻陷普里阿摩斯的都城,城外所有的牛羊,人民的丰富财产,将被抢劫一空,但愿嫉妒不要从神那里下降,使特洛亚即将戴上的结实的嚼铁,这远征的军旅,暗淡无光!因为那贞洁的阿耳忒弥斯由于怜悯,怨恨她父亲那只有翊膀的猎狗把那可怜的兔子,在它生育之前,建胎儿一起杀了来祭献,那两只鹰的飨宴使她恶心。唱的是哀歌,唱的是衰歌,但愿吉祥如意。
(第一曲末节)“啊,美丽的女神,尽管你对那些猛狮的弱小的崽子这样爱护,为那些野兽的乳儿所喜欢,你也应当让这件事的预兆应验,这异象虽然也有不祥之处,总是个好兆头。我祈求拯救之神别让他姐姐对达那俄斯人发出逆风,使船只受阻,长期不能开动,由于她想要求另一次祭献,那是不合法的祭献,吃不得的牺牲,会引起家庭间的争吵,使妻子不惧怕丈夫,因为那里面住着一位可怕的,回过头来打击的诡诈的看家者,一位记仇的,为孩子们报仇的忿怒之神。”这就是卡尔卡斯对着王宫大声说的,从路上遇见的鸟儿那里看出来的命运,里面搀和着莫大的幸运,与此相和谐的是,唱的是哀歌,唱的是哀歌,但愿吉祥如意。
(第二曲首节)宙斯,不管他是谁——只要叫他这名字向他呼吁,很使他喜欢,我就这样呼唤他。经过多方面思索,我认为除了宙斯自己,再也没有别的神可以和他相此,如果我应当把那个无益的想法从我的深沉的思想里挖掉的话。
(第二曲次节)那位从前号称伟大的神,在每次战斗中傲慢自夸,徂如今再也没有人提赶他了,他的时代已经过去;那位后来的神也因为碰上一个胜利者而失败了。谁热烈的为宙斯高唱凯歌,谁就是聪明人。
(第三曲首节)是宙斯引导凡人走上智慧的道路,因为他立了这条有效的法则:智慧自苦难中得来。回想起从前的灾难,痛苦会在梦寐中,一滴滴滴在心上,甚至一个顽固的人也会从此小心谨慎。这就是坐在那庄严的艄公凳上的神强行赠送的恩惠。
(第三曲次节)阿开俄斯舰队的年长的领袖不怪先知,而向这突如共来的厄运低头,那时候阿开俄斯人驻在卡尔喀斯对面,奥利斯岸旁——那里有潮汐来回的奔流——他们正困处在海湾里,挨饥受饿。
(第四曲首节)从斯特律蒙吹来的暴风引起了饥饿,有害的闲暇,危险的停泊,使兵士游荡,船只和缆索受亏损,时间拖得太久,阿耳戈斯的花朵便从此凋谢枯萎,先知最后向两位领袖大声的说出另一个比猛烈的风暴更难忍受的挽救方法,并且提起阿耳忒弥斯的名字,急得阿特瑞代用王杖击地,禁不住流泪。
(第四曲次节)那年长的国王说道:“若要不服从,命运自然是苦;但是,若要杀了我的女儿,我家里可爱的孩子,在祭坛旁边使父亲的手沾染杀献闺女流出来的血,那也是苦啊!哪一种办法没有痛苦呢?我又怎能辜负联军,抛弃舰队呢?这不行,因为急切的要求杀献,流闺女的血来平息风暴,也是合情合理的啊!但愿—切如意。
(第五曲首节)他受了强迫戴上轭,他的心就改变了,不洁净,不虔诚,不畏神明,他从此转了念头,胆大妄为。凡人往往受“迷惑”那坏东西怂恿,她出坏主意,是祸害的根源。因此他忍心作他女儿的杀献者,为了援助那场为一个女人的缘故而进行报复的战争,为舰队而举行祭祀。
(第五曲次节)她的祈求,她呼唤“父亲”的声音,她的处女时代的生命,都不曾被那些好战的将领所重视。她父亲作完祷告,叫执事人趁她诚心诚意跪在他袍子前面的时候,把她当一只小羊举起来按在祭坛上,并且管住她的美丽的嘴,不让她诅咒他的家。
(第六曲首节)那要靠暴力和辔头的禁止发声的力量。她的紫色袖子垂向地面,眼睛向着每个献祭的人射出乞怜的目光,像图画里的人物那样显眼,她想呼唤他们的名字——她曾经多少次在她父亲宴客的厅堂里唱过歌,那闺女用她的贞洁的声昔,在第三次奠酒的时候,很亲热的回敬她父亲的快乐的祷告声。
(第六曲次节)此后的事我没有亲眼看见,也就不说了,但是卡尔卡斯的预言不会不灵验啊!惩戒之神自会把智慧分配给受苦难的人。未来的事到时便知,现在且随它去吧——预知等于还没有受伤就叫痛——它自会随着黎明清清楚楚的出现。
愿今后事事顺利,正合乎阿庇亚土地仅有的保卫者,我们这些和主上最亲近的人的心愿。
三 第一埸
[克吕泰墨斯特拉自宫中上。
歌 队长克吕泰墨斯特拉,我尊重你的杖力,应命而来,因为我们应当尊敬我们主上的妻子,在王位空虚的时候。是不是你听见了好消息,或者没有听见,只是希望有好消息,就举行祭祀,这个我想听听,但是,如果你不说,我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克吕泰墨斯特拉愿黎明带来好消息,像俗话所说,它是从它母亲——黑夜——那里来的。你将听见一件出乎意料的可喜的事——阿耳戈斯人已经攻陷了普里阿摩斯的都城了!
歌队长 你说什么?这句话从我耳边掠过了,因为我不相信。
克吕泰墨斯特拉 特洛亚落到阿开俄斯人手里了;我说清楚了吗?
歌队长 快乐钻进了我的心,使我流泪。
克吕泰墨斯特拉 你的眼睛表示你忠心耿耿。
歌队长 这件事你有没有可靠的证据?
克吕泰墨斯特拉 当然有——怎么全没有呢?——只要不是种欺骗了我。
歌队长 你是不是把梦里引诱人的形象看得太重了?
克吕泰墨斯特拉 我才不注意那昏睡的心灵里的幻象呢。
歌队长 难道是不可靠的谣言把你弄糊涂了?
克吕泰墨斯特拉 你太瞧不起我的智力,把我当成小女孩了。
歌队长 那都城是哪一天毁灭的?
克吕泰墨斯特拉 告诉你,就在生育了这朝阳的夜晚。
歌队长 哪一个报信人跑得了这么快?
克吕泰墨斯特拉赫淮斯托斯,他从伊得山发出灿烂的火光。火的快差把信号火光—段段的传来;伊得首先把它送到楞诺斯岛上的赫耳墨斯悬崖上,然后阿托斯半岛上的宙斯峰从那里把巨大的火炬接到手;那奔跑的火炬使劲跳跃,跳过海,欢乐的前进……那松脂火炬像太阳一样把金色的光芒运到马喀斯托斯山上的望楼前。那山峰没有昏睡,没有拖延时间,没有疏忽信差的职务;那信号火光经过欧里波斯海峡上空,远远把消息递给墨萨庇翁山上的守望人。他们也依次点起了火焰——烧的是—堆枯草——把消息往前传递。那火炬依然旺盛,一点也没有暗淡,像明月—样眺过了阿索波斯平原,直达喀泰戎悬崖,在那里催促这信号火光的另一个接力者。那里的守望人不但没有拒绝远处传来的火光,反而点燃了—朵比命令所规定的更大的火焰,那火光在戈耳戈眼似的湖水上面一闪而过,到达山羊游玩的山上,劝那里的守望人不可漠视生火的命令。他们大卖力气,点燃了火,送出一丛大火须,那火须飘过那俯瞰萨洛尼科斯海峡的海角,依然在燃烧,跟着就下降,到达了阿剌克奈翁山峰——靠近我们的都城的守望站,然后从那里落到阿特瑞代的尾顶上,这光亮是伊得山上的火焰的几孙。这就是我安排的火炬竞赛——一个个依次跑完,那最先跑和最后跑的人是胜利者。这就是我告诉你的证据和信号——我丈夫从特洛亚传递给我的。
歌队长 啊,夫人,我跟着就向神谢恩,但是我愿意听完你的话,你一边讲,我一边赞叹。
克吕泰墨斯特拉特洛亚今日是在阿开俄斯人手里了。我猜想那城里的各种呼声决不会混淆。试把醋和油倒在一只瓶里,你会说它们合不来,不够朋友,所以你会分别的听见被征服者和征服者的声音,因为他俩的命运各自不同:有的人倒在丈夫或弟兄的尸体上,老年人倒在儿孙的尸体上,用失去了自由的喉咙悲叹他们最亲爱的人的死亡,有的人,由于战后通宵掳掠而劳累,很是饥饿,停下来吃城里供应的早餐,不是按次序发票分配的,而是各自碰运气摇得了签,就住在特洛亚被攻占的家里,不再忍受露天的霜和露,也不须放哨,就可见像那些有福的人那样睡一夜。
只要他们尊重那被征服的土地上保护城邦的神和神殿,他们就不会在俘掳别人之后反而成为俘虏。愿我们的军队不要怀抱某种欲望,为了贪财去劫掠那些不应当抢夺的东西;因为他们还须争取回家的安全,沿着那双程跑道的回头路归来。如果军队没有冒犯神明而得归来,那些受害者的悲愤就会和缓下来,只要没有意外的祸事发生。
这就是我,一个女人,讲给你听的。但愿好事成功,这个我们一定看得见,我宁可要这快乐,不要那莫大的幸福。
歌队长夫人,你像个又聪明又谨慎的男人,话说得有理。我从你这里听见了这可靠的证据,准备向神谢恩;因为我们的辛苦已经得到了适当的报酬。
[克吕泰墨斯特拉进宫。
四 第一合唱歌
歌队(序曲)啊,宙斯王!啊,友好的夜,灿烂的装饰的享受者,你曾把罩网撒在特洛亚城上,使老老少少跳不出这奴役的大拖网,这—网打尽的劫数。我尊敬伟大的宙斯,宾主之神,这件事是他促成的,他早就向着阿勒克珊德洛斯开弓,他的箭不会射不到鹄的,也不会射到星辰高处,白白落地。
(第一曲首节)人们会说这打击来自宙斯,这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他已经按照他的意思把这件事促成了。曾有人说,神不屑于注意那些践踏了神圣的美好的东西的人;说这话就是对神不敬。当人们因为家里有过多的,超过了最好限度的财富而过分骄傲的时候,很明显,那不可容忍的罪恶所得到的报酬就是死亡。一个聪明的人只愿有一份无害的财富就够了。
因为一个人若是太富裕,把正义之神的大台座踢得不见了,就没有保障啊!
(第一曲次节)是“引诱”那坏东西,那预先定计的迷惑之神的难以抵抗的女儿,在催促他,因此—切挽救都没有效力。他所受的伤害无法掩饰,像可怕的火光那样亮了出来;他受到惩罚,有如劣铜受到磨损和撞击而变黑了;他又像儿童追逐飞鸟,给他的城邦带来了难以忍受的苦难。神不但不听他祈祷,反而把作这些事的不义的人毁灭。
帕里斯就是这样的人,他曾到阿特瑞代家里拐走一个有夫之妇,玷污了宴客的筵席。
(第二曲首节)她留给同国人的是盾兵的乱纷纷的戈矛,水手的装具,她带到特洛亚当嫁妆的是毁灭,她轻捷的穿过了大门,敢于作没人敢作的事。当时宫中的众先知不住的叹道:“哎呀,这宫廷和宫中的王啊!哎呀,这床榻和那爱丈夫的新娘的脚步啊!我们可以看见那些被抛弃的人哑口无言,他们虽已感觉耻辱,却还没出口骂人,甚至还不肯相信。由于对海外人的怀念,他们会想像有一个幻影在操持家务。但是那些形象很美的雕像在丈夫看来没什么可爱,雕像没有眼珠,也就不能传情了。
(第二曲次节)“那梦中出现的使人信以为真的形象会引起一场空欢喜,当一个人以为他看兄了亲爱的人——那也是徒劳,因为那幻影已从他怀中溜掉,再也不跟着睡眠的随身翔膀归来。”这就是那宫中炉边的伤心事,此外还有更伤心的事呢,一般的说,在每一个家里都可以看出为那些一起从希腊动身的兵士而感觉的难以忍受的悲哀,是呀,多少事刺得人心痛啊!送出去的是亲爱的人,回到每一个家里的是一罐骨灰,不是活人。
(第三曲首节)战神在戈矛激战的地方提起一架天平,用黄金来兑换尸首,他从伊利翁把火化了的东西送给它们的亲人,那是使人流泪的沉重的砂金,代替人身的骨灰,装在那轻便的瓦罐里的。他们哀悼死者,赞美这人善于打仗,那人在血战中光荣的倒下,为了别人的妻子的缘故;有人这样低声抱怨,对案件的主犯阿特瑞代发出的悲愤正在暗地里蔓延。
有的兵士在那城墙下,占据了伊利翁土地上的坟墓,他们的形象依然美丽,他们虽是征服者,却埋在敌国的泥土里。
(第三曲次节)市民的忿怒的话是危险的,公众的诅咒现在发生了效力。我怕听黑暗中隐藏着的消息,因为神并不是不注意那些杀人如麻的人,一个人多行不义,虽然侥幸成功,但是那些穿黑袖的厄里倪厄斯(地或夜的女儿,专门惩罚罪行)终于会使他命运逆转,受尽折磨,以至湮没无闻;他—旦被毁灭了便无法挽救。一个人的声名太响了,也是危险;因为电光会从宙斯眼里发射出来。
我宁可选择那不至于引起嫉妒的幸福,我不愿毁灭别人的城邦,也不愿被人俘虏,眼看我过奴隶生活。(第三曲末节)那传递喜讯的火光带来的消息,很快就散布到城里。谁知道是真的还是神在欺骗我们?谁这样幼稚或者这样糊涂,让他的心被火光带来的意外消息所激动,然后又垂头丧气,当音信走了样的时候?这很合乎女人的性情,在消息还没有证实之前就谢恩。女人制定的法则太容易使人听从,传布得快,可是女人嘴里说出的消息也消失得快啊!
五 第二场
歌队长我们立刻就可以知道那发亮的火炬传来的火光和信号是真是假,这乘兴而来的火光是不是做梦一样欺骗了我们的心,因为我看见一个传令官从海边来到那橄榄树阴下,那干燥的尘埃,泥土的孪生姐妹,向我保证,这个报信人不是哑子,他不是烧起山上的木柴,靠烟火来传递信号,而是要更清楚的报告那可喜的消息,或者——我可不喜欢说相反的聒。但愿喜上加喜啊!如果有人为这城邦作不同的祈祷,愿他能收获他心中的罪恶的果实。
[传令官自观众右方上。
传令官啊,我的祖国,阿耳戈斯的土地!一别十年,今天好容易回到你这里!多少希望都断了缆,只有—个系得稳。真没想到我还能死在阿耳戈斯,分得一份最亲切的墓地。土地啊,我现在向你欢呼!太阳光明,我向你欢呼!这地方最高的神宙斯啊!皮托的王(指阿波罗)啊!请不要再开弓向我们射箭!我们在斯卡曼德洛斯河边已经被你恨够了,现在,阿波罗王啊,请作我们的救主和医神!我要向那些聚在一起的神致敬,特别向我的保护神赫耳墨斯,亲爱的传令神致敬,他是我们传令的人所祟奉的神,还有那些派遣我们出征的众英雄,我请求他们好心好意迎接戈矛下残余的军队。
王家的宫殿啊,亲爱的家宅啊,庄严的宝座啊,面向朝阳的神啊,请你们像从前一样,用你们的发亮的眼睛正式迎接这久别的君王!因为他给你们,也给这里全体的人,在夜里带来了光亮——他是阿伽门农王。好好欢迎他吧,这是应当的,因为他已经借报复神宙斯的鹤嘴锄把特洛亚挖倒了,它的土地破坏了,它的神祗的祭坛和庙宇不见了,它地里的种子全都毁了。这就是我们的国王,阿特柔斯的长子,驾在特洛亚颈上的轭;他现在回来了,一个幸运的人,这个时代的人们中最值得尊敬的人。从今后帕里斯和同他合伙的城邦再也不能夸口说,他们所受的惩罚和他们的罪行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他犯了盗窃罪,不但吐出了赃物,而且使他祖先的家宅被夷平了,连土地一起被毁了,普里阿摩斯的儿子们因为犯罪,受到了加倍的惩罚。
歌队长 从阿开俄斯军中回来的传令官,愿你快乐!
传令官 我快乐,即使神叫我死,我也不拒艳。
歌队长 你是不是因为思念祖国而苦恼?
传令官 我思念,眼里充满了快乐的泪。
歌队长 那么你害的是一种很舒服的病。
传令官 什么?请你解释解释,我才懂得你的话。
歌队长 你思念那些思念你的人。
传令官 你是不是说家乡也思念那怀乡的军队?
歌队长 是呀,我这忧郁的心时常在呻吟。
传令官 你心里为什么这样忧郁?
歌队长 缄默一直是我的避祸良方。
传令官 怎么?国王出征在外的时候,你害怕谁呀?
歌队长 而且怕得厉害,现在用你的话来说,死了好得多。
传令官不过我是说事业已成功。在这漫长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有—些可以说很顺利,有一些却不顺利。但是,除了天神,谁能—生没灾难?说起我们的辛苦和居住条件的恶劣,船上狭窄的过道,糟糕的铺位——哪一件事不曾使我们悲叹,哪—样痛苦不是我们每天所应有的?陆地上的生活更是可恨:我们的床榻就在敌人城墙下,天塞降下的露水和草地上的露珠把我们打湿了,它经常为害,使衣服上的绒毛里长满了小东西(指霉)。说起那冻死鸟儿的冬天,伊得一下雪就冻得受不了,或是说起那炎热,连海水也在午眠时候沉沉入睡,风平浪静——但何必为这些事而悲叹?苦难已经过去了,对那些死去的人说来是过去了,他们再也不想起来,但是对我们,阿耳戈斯军队的残存者说来,利益压倒了一切,苦难的分量就不能保持均势。因此我们可以在这光明的日子里,这样夸口说——让这声音飘过大海和陆地——“阿耳戈斯远征军攻下了特洛亚,这些是献给全希腊的神的战利品,是军队钉在他们庙上的,光荣的礼物万古常存。”人们听见了这话,一定会赞美这城邦和它的将领,胜利是宙斯促成的,这恩惠很值得珍惜。我的话完了。
歌队长 你的话说服了我,我没有什么难过,因为一个人再老也应当向别人请教。
[克吕泰墨斯特拉自宫中上。
歌队长 但是这消息对这个家和克吕泰墨斯特拉最有关系,我自己也可以饱享耳福。
克吕泰墨斯特拉刚才,当第一个火光信号在夜里到达,报告伊利翁的陷落和毁灭的时候,我曾发出欢乐的呼声。当时有人责备我说:“你竟自这样相信火光的信号,认为特路亚已经毁灭了吗?你真是个女人,心里这样容易激动!”这样的话骂得我糊里糊涂。但是我还是举行了祭祀,而他俩也拿女人作榜样,在城内各处欢呼胜利,在众种的庙里,把吞食香料的,芳香的火焰弄熄灭。
(向传令官)此刻何必要你向我详细报告?我自会从国王本人那里从头听到尾。但是我得赶快准备以最好的仪式迎接我的可尊敬的丈夫归来。在妻子眼中还有什么阳光此今天的更可爱呢,当天神使她丈夫从战争里平安回来,她为他启开大门的时候?把这话带给我丈夫。请他,城邦爱戴的君王,快快回来!愿他回来,在家里发现他的妻子很忠实,和分别时候的人儿一样,他家看门的狗,对他怀好意,对那些仇视他的人却怀敌意,在其它各方面,也是一样,在这长久的时间内,她连封印都没有破坏一个。说起从别的男子那里来的快乐,或者流言蜚语,我根本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金属的淬火一样。这就是我的夸口的话,纯粹是真情,一个高贵的妇人这样大声说说,没有什么可耻。
[克吕泰墨斯特拉进宫。
歌队长她说完了,你是这样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在明眼的解释者看来,她的话很漂亮。但请告诉我,传令官——我要打听墨涅拉俄斯——他,这地方爱戴的君王,是不是和你们一道平安回来了?
传令官 我不能把假话说得好听,使朋友长久喜欢。
歌队长 那么愿你说真话,好消息,这两样一分离,就不好自圆其说。
传令官 他本人和他的船只已不在希腊军队的眼前了。我说的不是假话。
歌队长 是他当着你们从伊利翁扬帆而去的,还是风暴,那共同的灾难,把他从军中吹走的?
传令官 你像个了不起的弓箭手射中了鹄的,一句说道出了一长串灾难。
歌队长 据别的航海人所说,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传令官 除了那养育地上万物的赫利俄斯而外,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
歌队长 你说那风暴是怎样因为众神的忿怒而袭击我们的水师的,是怎样平息的?
传令官好日子不应当被坏消息沾污,那和对神的崇拜是不相宜的。当一个报信人哭丧着脸向城邦报告军队的复灭,那可恨的灾难,说城邦受了损失,大家受损失,有许多人被阿瑞斯喜爱的双头刺棍,那双矛的害人的东西,那血淋淋的一对尖头,赶出家门,作了牺牲品——当他担负着这样沉重的灾难,他只宜于唱报仇神们的凯歌,但是当他带着报说平安的好消息回到幸福的城邦里——我怎能把恶耗和喜讯混在一起,说起那因为众神的忿怒而降到阿开俄斯人身上的风暴呢?
电火和海水本来有大仇,居然结成了联盟,为了表示它们的信义,毁灭了阿耳戈斯人的不幸的军队。昨夜里灾难自暴风雨的海上袭来,从特剌刻来的大风吹得船只互相碰撞,它们在狂风暴雨的猛烈的袭击下,在凶恶的牧羊人的鞭打下,沉没不见丁。等太阳的亮光一出现,我们就看见爱琴海上开放了花朵,到处是阿耳戈斯人的尸首和船只的残骸。但是我们和我们的完整的船却被哪—位救了,或是由他代为求情而得免于灾难,他一定是神,不是人,是他在给我们掌舵。救主命运女神也很慈祥的坐在我们船上,所以我们进港后没有遇着波浪的颠簸,也没有在石滩上搁浅。此后,虽然免于死在海上,虽然在白天,我们还是不相信我们的幸运,心里琢磨这意外的灾祸:我们的军队遭丁难,受到严重的打击。这时候,如果他们里头还有人活着,他们一定会说我们死了,而我们则以为他们遭受了这样的命运。但愿一切都很好!你应当特别盼望墨涅拉俄斯归来。
只要太阳的光芒发现他依然活着,看得见阳光,我们可以希望他在宙斯的保佑下回家来——宙斯无意毁灭这家族。你已经听见这许多消息,要相信,全都是真的。
[传令官自观众右方下。
六 第二合唱歌
歌队(第一曲首节)是谁起名字这样名副其实——是不是我们看不见的神预知那注定的命运,把它正确的一语道破?——给那引起战争的,双方争夺的新娘起名叫“海伦”?(希腊文“海伦”和“毁灭”相近)因为她恰好成了一个“害”船只的,“害”人的,“害”城邦的女人,在她从她的精致的门帘后出来,在强烈的西风下扬帆而去的时候,跟着就有许多人,持盾的兵士,猎人在桨后面正在消失的痕迹上,在那些在西摩厄斯木叶茂盛的河岸登陆的人留下的痕迹上追踪,这是由于那残忍的争吵之神在作弄啊!
(第一曲次节)那要实现她的意图的忿怒之神为特洛亚促成了一个苦姻缘——这个词儿很正确——日后好为了那不尊重筵席,不尊重保护炉火的宙斯的罪过而惩嗣那些唱歌向新娘祝贺的人——那婚歌是亲戚唱的。但是普里阿摩斯的古老的都城现在却学会了唱一只十分凄惨的歌,它正在大声的悲叹,说帕里斯的婚姻害死人,……它遭受了悲惨的杀戮。
(第二曲首节)就像有人在家里养了一头小狮子,它突然断了奶,还在想念乳头,在生命初期,它很驯服,是儿童的朋友,老人的爱兽;它时常偎在他俩怀中,像一个婴儿,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的手,迫于肚子饥饿而摇尾乞食。
(第二曲次节)但是一经成长,它就露出它父母赋予它的本性,不特邀请就大杀羊群,准备饱餐一顿,这样报答他们的养育,这个家沾染了血污,家里的人不胜悲痛,祸事闯大了,多少头羊被杀害了,天意如此,这家里才养了一位侍奉毁灭之神的祭司。
(第三曲首节)我要说当初去到伊利翁城的是—颗温柔的心,富贵人家喜爱的明珠,眼里射出的柔和的箭,一朵迷魂的,爱情的花。但是忿怒之神后来使这婚姻产生痛苦的后果,她在宾主之神宙斯的护送下,扑向普里阿摩斯的几子们,她是个为害的客人,为害的伴侣,惹得新娘哭泣的恶魔!
(第三曲次节)自古流传在人间有一句谚语:一个人的幸福一旦壮大起来,它就会生育子女,不致绝嗣而死;但是这幸运会为他的儿孙生出无穷尽的灾难。我却有独特的见解,和别人不同:我认为只有不义的行为才会产生更多的不义,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是正直的家庭的幸运永远是好儿孙。
(第四曲首节)那年老的傲慢,不论迟早,一俟注定的时机到了,也会生个女儿,它在人们的祸害中是年轻—辈的傲慢,新生的怨恨,恶魔,不可抵抗,不可战胜,不畏神明的莽撞,家庭里凶恶的毁灭者,像她的父母—样。
(第四曲次节)正义之神在烟雾弥漫的茅舍里显露她的笑容,她所重视的是正直的人;对于那些金光耀眼的宅第,如果那里面的手不洁净,她却掉头不顾,去到清白的人家,她瞧不起财富的被人夸大的力量,一切事都由她引向正当的结局。
七 第三场
[阿伽门农和卡珊德拉乘车自观众右方上。
歌队长啊,国王,特洛亚城的毁灭者,阿特柔斯的后裔,我应当怎样欢迎你,怎样向你表示敬意,才能恰如其分的执行君臣之礼?许多人讲究外表,不露真面目,在他俩违反正义的时候,人人都准备和受难者同声哭泣,但是悲哀的毒螫却没有刺进他们的心,他们又装出一副与人共欢乐的样子,勉强他们的不笑的验……但是一个善于鉴别羊的牧人不至于被人们的眼睛所欺骗,在它们貌似忠良,拿搀了水的友谊来献媚的时候。
你曾为了海伦的缘故率领军队出征,那时候,不瞒你说,在我的心目中,你的肖像颜色配得十分不妙,你没有把你心里的舵掌好,你曾经举行祭献,使许多饿得快此的人恢复勇气。但如今从我心灵深处,我善意的……,“辛苦对于成功的人……”你总可以打听出哪一个公民在家里为人徂正直,哪一个不正派。
阿伽门农我应当先向阿耳戈斯和这地方的神致敬,他们曾经保佑我回家,帮助我惩罚普里阿摩斯的城邦。当初众神审判那不必用言语控诉的案件的时候,他们毫不踌躇的把死刑,毁灭伊利翁的判决票投到那判死罪的壶里;那对面的壶希望他们投票,却没有装进判决票。此刻那被攻陷的都城还可以凭烟火辨别出来。那摧灭万物的狂风依然在吹,但是余烬正随着那都城一起消灭,发出强烈的财宝气味。为此我们应当向神谢恩,永志不忘,因为我们已经向那放肆的抢劫者报了仇,为了一个女人的缘故,那都城被阿耳戈斯的猛兽踏平了,那是马驹——一队持盾的兵士,它在鸠星下沉的时候跳进城,像一匹凶猛的狮子跳过城墙,把王子们的血舔了个饱。
我向众神讲了一大段开场话。至于你的意见我已经听见了,记住了,我同意你的话,我也要那样说。是呀,生来就知道尊敬走运的朋友而不怀嫉妒的人真是稀少,因为恶意的毒深入人心,使病人加倍痛苦:他既为自己的不幸而苦恼,又因为看见了别人的幸运而自悲自叹。我很有经验——因为我对那面镜子,人与人的交际很熟悉——可以说那些对我貌似忠实的人不过是影子的映象罢了。只有俄底修斯,那个当初不愿航海出征的人,一经戴上轭,就心甘情愿成为我的騑马,不论他现在是生是死,我都这样说。
其余的有关城邦和神的事,我们要开大会,大家讨论。健全的制度,决定永远保留,需要医治的毒疮,就细心的用火烧或用刀割,把疾病的危害除掉。
此刻我要进屋,我的有炉火的厅堂,我先向众神举手致敬,是他们把我送出去,又把我带回家来。胜利既然跟随着我,愿她永远和我同在!
[克吕泰墨斯特拉有宫中上,众侍女抱着紫色花毡随上。
克吕泰墨斯特拉市民们,阿耳戈斯的长老们,我当着你们表白我对丈夫的爱情,并不感觉羞耻,因为人们的羞怯随着时间而消失。我所要说的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而是我自己所受的苦痛生活,当他在伊利翁城下的时候。首先,一个女人和丈夫分离,孤孤单单坐在家里,已经苦不堪言,何况还有人带来坏消息,跟着又有人带来,一个此一个坏,他们大声讲给家里的人听。说起创伤,如果我丈夫所遭受的像那些继续流进我家的消息所说的那样多,那么他身上的伤口可以说此网眼更多。如果他像消息里所说的死了那样多次,那么他可以夸口说,他是第二个三身怪物革律翁,在每一种形状下死一次,这样穿上了三件泥衣服(埋葬三次)。为了这些不幸的消息,我时常上吊,别人却硬把悬空的索子从我颈上解开。因此我们的儿子,你我的盟誓的保证人,应当在这里却又不在这里,那个俄瑞斯忒斯。你不必诧异;他是寄居在我们的亲密的战友,福喀斯人斯特洛菲俄斯家里的,那人曾警告我有两重祸患——你在伊利翁城下冒危险,人民又会哗然骚动,推翻议会,因为人的天性喜欢多踩两脚那已经倒地的人。这个辩解里没有欺诈。
说起我自己,我的眼泪的喷泉已经干枯了,里面一滴泪也没有了。我的不能早睡的眼睛,因为哭着盼望那报告你归来的火光而发痛,那火却长久不见点燃。即使在梦里,我也会被蚊子的细小的声昔惊醒,听它营营的叫;因为我在梦里看见你所受的苦难此我睡眠的的时间内所能发生的还要多呢。
现在,忍过了这一切,心里无忧无虑,我要称呼我丈夫作家里看门的狗,船上保证安全的前桅支索,稳立在地基上撑持大厦的石柱,父亲的独生子,水手们意外望见的陆地,口渴的旅客的泉水。这些向他表示敬意的话,他可以受之无愧。让嫉妒躲得远远的吧!我们过去所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现在,亲爱的,快下车来!但是,主上啊,你这只曾经踏平伊利翁的脚不可踩在地上。婢女们,你们奉命来把花毡铺在路上,为什么拖延时间呢?快拿紫色毡子铺一条路,让正义之神引他进入他意想不到的家?至于其余的事,我的没有昏睡的心,在神的帮助下,会把它们正当的安排好,正像命运所注定的那样。
[众侍女铺花毡。
阿伽门农勒达的后裔,我家的保护人,你的话和我们别离的时间正相当;因为你把它拖得太长了。但是适当的称赞——那颂辞应当由别人嘴里念出来。此外,不要把我当一个女人来娇养,不要把我当一个东方的君王,趴在地下张着嘴向我欢呼,不要在路上铺上绒毡,引起嫉妒心。只有对天神我们才应当用这样的仪式表示敬意,一个凡人在美丽的花毡上行走,在我看来,未免可怕。鞋擦和花毡,两个名称音不同。谦虚是神赐的最大的礼物;要等到一个人在可爱的幸运中结束了他的生命之后,我们才可以说他是有福的。我已经说过,我要怎样行动才不至于有所畏惧。
克吕泰墨斯特拉 现在我问你一句话,把你的意见老老实实告诉我。
阿伽门农 我的意见,你可以相信,不会有假。
克吕泰墨斯特拉 你在可怕的紧急关头,会不会向神许愿,要作这件事?
阿伽门农 只要有祭司规定这仪式。
克吕泰墨斯特拉 普里阿摩斯如果这样打赢了,你猜他会怎么办?
阿伽门农 我猜他一定在花毡上行走。
克吕泰墨斯特拉 那么你就不必害怕人们的谴责。
阿伽门农 可是人民的声音是强有力的。
克吕泰墨斯特拉 但是不被人嫉妒,就没人羡慕。
阿伽门农 一个女人别想争斗!
克吕泰墨斯特拉 但是一个幸运的胜利者也应当让一手。
阿伽门农 什么?你是这样重视这场争吵的胜利吗?
克吕泰墨斯特拉 让步吧!你自愿放弃,也就算你胜利。
阿伽门农也罢,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就叫人把我的靴子,在脚下伺候我的高底鞋,快快脱了,当我在神的紫色料子上面行走的时候,愿嫉妒的眼光不至于从高处射到我身上!我的强烈的敬畏之心阻止我踩坏我的家珍,糟蹋我的财产——银子换来的织品。
[侍女把阿伽门农的靴子脱了。阿伽门农下车。
阿伽门农这件事说得很够了。至于这个客人,请你好心好意引她进屋;对一个厚道的主人,神总是自天上仁慈的关照。没有人情愿戴上奴隶的轭,她是从许多战利品中选出来的花朵,军队的犒赏,跟着我前来的。现在,既然非听你的话不可,我就踏着紫颜色进宫。
[阿伽门农自花毡上走向王宫。
克吕泰墨斯特拉海水就在那里,谁能把它汲干?那里面产生许多紫色颜料,价钱不过和银子相当,而且永远有新鲜的,可以用来染绒毡。我们家里,啊,国王,谢天谢地,贮藏着许多织品,这王宫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缺乏。我愿意许愿,拿很多块绒毡来踩,如果神示吩咐。我家这样作,当我想法救回这条性命的时候。因为根儿存在,叶儿就会长到家里,蔓延成阴,把狗星遮住,你就是这样回到家里的炉火旁边,象征冬季里有了温暖,当宙斯把酸葡萄酿成酒的时候,屋里就凉快了,只要一家之长进入家门。
[阿伽门农进宫。
克吕泰墨斯特拉 啊,宙斯,全能的宙斯,使我的祈祷实现吧,愿你多多注意你所要实现的事。
[克吕泰墨斯特拉进宫,众侍女随入。
八 第三合唱歌
歌队(第一曲首节)这恐惧为什么在我这预知祸福的心上不住的飘来飘去?我没有被邀请,不要报酬,为什么要歌唱未来的事?为什么不把它赶走,像赶走一个难以解释的梦一样,让那可信赖的勇气坐在我心里的宝座上?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自从水师开往伊利翁的时候,沙子随着船尾缆索的收回而飞扬以来。
(第一曲次节)我如今亲眼看见他们凯旋,我自己是个见证;但是我的心自己学会了唱报仇神的不须弦琴伴奏的哀歌,一点也感觉不到来自希望的可贵的勇气。我的内心不是在乱说——这颗心啊,它正在那旋到底的旋涡里面绕着那预知有报应的思想转来转去。但愿这个猜想不正确,不会成为事实!
(第二曲首节)太重视健康……因为疾病,那和健康隔一道墙的邻居,会压过来。一个人的好运一直向前航行……会碰上暗礁。那时候,为了挽救货物,战战兢兢,稳重的把一部分扔下海,整个家就不至于因为装得太多而坍塌,船只也不至于沉没。宙斯的赠品,既丰富而且年年来自犁沟里,解除了饥馑。
(第二曲次节)但是一个人的生命所必需的紫色的血,一旦提前流到地上,谁能念咒把它收回?否则,宙斯就不会把那个真正懂得起死回生术的人杀死,免得他破坏秩序。如果我的注定的命运不但不限制我的能力,而且让我从神那里更有所得,那么我的心便会抢在我的舌头前面把我的话讲了出来;现在,情形既然如此,它只好在暗中嘟囔,非常痛苦,而且无望及时解释清楚,当我的情感正在激动的时候。
九 第四场
[克吕泰墨斯特拉自宫中上。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也进去——我是说你,卡珊德拉——既然宙斯大发慈悲,使你能在我家里同许多奴隶一起站在家神的祭坛旁边,分得一份净水。快下车来,别太骄傲了!据说连阿尔克墨涅的儿子也曾卖身为奴,吃过奴隶吃的大麦粑。一个人如果被这种命运逼迫,那么落在—个继承祖业的主人手里,是一件很值得感谢的事。有些人一本突然收万利,可是他们对奴隶在各方面都很残忍,而且很严厉…………你已经从我这里知道了我们怎样待奴隶。
歌队长(向卡珊德拉)她是在跟你说话,说得这样明白。你已经陷进命运的罗网,还是服从吧,只要你愿意,也许你不愿意。
克吕泰墨斯特拉 如果她不是像燕子一样只会说难懂的外国话,那么我可以叫她心里明白我的意思,用我的话劝劝她。
歌队长 你跟她去吧!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话是最好不过的。快离开座位下车来,对她表示服从!
克吕泰墨斯特拉我没有功夫在大门外逗留;因为羊牲正站在那中央的神坛前,等候着燔祭。你如果愿意照我的话作去,就不要耽误时间;但是,如果你不懂希腊话,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就用外方人的手势代替语言答复我。
歌队长 这客人好像需要一个能转述得清清楚楚的通事。她像一只刚捉到的野兽。
克吕泰墨斯特拉她准是疯了,胡思乱想,她从那刚陷落的都城来到这里,还不懂得怎样忍受这嚼铁的羁束,在她还没有流血,使她的火气随着泡沫一起吐出之前。我不愿意多说话,免得有伤我的尊严。
[克吕泰墨斯特拉进宫。
歌队长 可是我,因为可怜她,决不生气。(向卡珊德拉)不幸的人啊,快下车来,自愿试试,戴上这强迫的轭!
卡珊德拉(抒情歌第一曲首节)哎呀,哎呀!阿波罗呀间波罗!
歌 队 你为什么当着罗克西阿斯这样悲叹?他不喜欢遇见一个哭哭啼啼的人。
卡珊德拉(第一曲次节)哎呀,哎呀!阿波罗呀阿波罗!
歌 队 她又发出这不祥的声昔,向神呼吁,这位神却无心援助一个哭哭啼啼的人。
[卡珊德拉下车,走向宫门。
卡珊德拉(第二曲首节)阿波罗呀阿波罗,阿癸阿忒斯,我的毁灭者啊!你如今又把我毁灭了!
歌 队 她好像要预盲自己的灾难,她虽然作了奴隶,心里却还保存着那神朋的灵感。
卡珊德拉(第二曲次节)阿波罗呀阿波罗,阿癸阿忒斯,我的毁灭者啊!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带到什么人家里了?
歌 队 带到阿特瑞代家里了。你要是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可不要说这话有假。
卡珊德拉(第三曲首节)这是个不敬神的家——它能证实里面有许多亲属间的杀戮和砍头的凶事——一个杀人的场所,地上洒满了血。
歌 队 这客人像猎狗一样,嗅觉祖灵敏,在寻找那将要被她发现的血迹。
卡珊德拉(第三曲次节)是呀,这是我相信的证据:这里有婴儿们在哀悼他们被杀戮,他们的肉被烤来给他们父亲吃了。
歌 队 你是个先知,你的声名我们早已听闻,但是我们不寻找神的代言人。
卡珊德拉(第四曲首节)啊,这是什么阴谋?什么新的祸患?这家里有人在计划一件莫大的祸事,那是亲友们所不能容忍而又无法挽救的,援助的人却远在天涯。
歌 队 这些预言我不能领悟,前面那些我倒明白,因为全城都在传说。
卡珊德拉(第四曲次节)啊,狠心的女人,你要作这件事吗?要把和你同床的丈夫,在你为他沐浴干净之后——那结局我怎么讲得出来呢?但是事情很快就要发生,这时候她的左右手正在轮流伸出来。
歌 队 我还是不明白,因为这时候这谜语,由于预言的意义晦涩难解,把我弄糊涂了。
卡珊德拉(第五曲首节)哎呀呀,这是什么?是死神的罗网吗?不,这是和他同床的罩网,这谋杀的帮凶。让那不知足的争吵之神向着这家族,为这个会引起石击刑的杀戮而欢呼吧!
歌 队你召请报仇神来向着这个家欢呼,你是什么意思?你的话使我害怕!一滴滴浅黄色的血回到我心里,那样的血,在一个人倒在矛尖下的时候,也会随着那沉落的生命的余辉一起出现:死得快啊!
卡珊德拉(第五曲次节)看呀看呀!别让公牛接近母牛!那戴角的畜牲凭了她的恶毒的诡计,把他罩在长袖里,然后打击;他跟着就倒在水盆里。这计策是那叁预谋杀的浴盆想出来的,我告诉你。
歌 队我不能自夸最善于解释预言,但是我猜想有灾难发生。预言何曾给人们带来过好消息?先知作法的时候念念有词,总是发出不祥的预言,使我们知道害怕。
卡珊德拉(第六曲首节)我这不幸的人的厄运呀!我为我的哭难而悲叹,这挺难也倒在那只杯里了。你为什么把我这不幸的人带到这里来?是为了和他死在一起,不是为了别的;难道不是吗?
歌 队是一位神把你迷住了,使你发疯,为自己唱这只不成调的歌曲,像那黄褐色的夜莺不住的悲鸣,啊,它心里忧郁,一声声“咿忒唷斯,咿忒唷斯”,悲叹它儿子的十分不幸的死亡。
卡珊德拉(第六曲次节)那歌声嘹亮的夜莺一生多么好呀!神把她藏进—个有翼的肉身,使她一生快乐,没有痛苦。但是等待我的却是那双刃兵器的砍杀。
歌 队这使你入迷的,剧烈而无意义的痛苦是怎样发生的?你为什么用这难懂的声音,这高亢的调子,唱这只可怕的歌?这不祥的预言的路标是谁给你指定的?
卡珊德拉(第七曲首节)帕里斯的殃及亲人的婚姻啊,婚姻啊!斯卡曼德洛斯,我祖国的河流啊!从前啊,我在你河边受到抚养,长大成人,但如今我好像在科库托斯和阿刻戎岸上赶快唱我的预言歌。
歌 队这清清楚楚的是什么话呀!甚至一个婴儿听了也能领悟。你这痛苦的命运像毒刺一样伤了我,当你发出悲声的时候,我听了心都要碎了。
卡珊德拉(第七曲次节)我的城邦整个儿毁灭了,这灾难啊,这灾难啊!我父亲杀了多少他养着的牛羊在城墙下献祭!那也无济于事,未能使城邦苑于浩劫;而我呢,很快就要把我的热血洒在地上。
歌 队你这话和刚才的一致,一定是哪一位恶意的神使劲向你扑来,迷住你,使你唱这只充满了死亡的悲惨的灾难之歌。但我还看不出桔果。(抒情歌完)
卡珊德拉此刻我的预言不再像一个刚结婚的新娘那样从面纱后面偷看,而是像一股强烈的风吹向那东升的太阳,因此会有此这个大得多的痛苦,像波浪一样冲向阳光。我不再说谜语了。
请你们给我作证,证明我闻着气味,紧紧的追查那古时候造下的罪恶的踪迹。有一个歌队从来没有离开这个家,这歌队声音和协,但是不好听,因为它唱的是不祥的歌。这个狂欢队是由一些和这个家有血缘的报仇神组成的,队员们喝的是人血,喝了更有胆量,住在家里送不走。她们绕着屋子唱歌,唱的是那开端的罪恶,一个个对那个哥哥的床榻表示憎恶,对那个沾污了床榻的人怀着敌意。是我说得不对,还是我像一个弓箭手那样射中了鹄的?难道我是个假先知,沿门乞食,胡言乱语?请你发誓,证明你没有听见过,不知道这家宅的罪过的远古历史。
歌队长一个誓言的保证,尽管有力量,又救得了什么呢?可是我觉得奇怪,你生长在海外,讲这外邦的事这样准确,好像你到过这里一样。
卡珊德拉 是预言神阿波罗把我安放在这个职位上的。
歌队长 难道他,一位神,竟爱上了你?
卡珊德拉 我从前不好意思提起这件事。
歌队长 一个人走运的时候,太爱挑三拣四。
卡珊德拉 他扭住我,拼命向我表示恩爱。
歌队长 你们俩是不是按照习惯,作了那会生孩子的事?
卡珊德拉 我答应了罗克西阿斯,却又使他失望。
歌队长 是不是在你学会了预官术之后?
卡珊德拉 我曾把一切灾难预先告诉我的同国人。
歌队长 你是怎样逃避罗克西阿斯的忿怒的?
卡珊德拉 自从我犯了过错,再也没有人相信我。
歌队长 可是我们看来,你的预言好像很能使人相信。
卡珊德拉 哎哟,多么痛苦啊!要说真实的预言真是苦啊!这可怕的苦恼又使我晕眩,一开始就使我心神迷乱……
你们看见那些坐在屋前的,像梦中的形象一样的小东西没有?那些孩子好像是被他们的亲人杀死的,他们手里全是肉,用他们自身的肉作的荤菜,现在看清楚了,他们捧着他们的心肺,还有赐予——惨不忍睹的一大堆,都被他们父亲吃了。
为了这件事,我告诉你们,有一头胆小的狮子呆在家里,在床上翻来覆去——计划报仇,啊,谋害这归来的主人。但是这水师的统帅,特洛亚的毁灭者,却不知道那淫荡的狗,在她像那阴险的迷惑之神,满怀高兴的说了那一大套漂亮话之后,会在恶魔的帮助下作出什么事来。她有这么大的胆量,女人杀男人!她是——我叫她作什么可恨的妖怪呢?一条两头蛇?或是一个住在石洞里的斯库拉,水手们的害虫?一个狂暴的,恶魔似的母亲,一个向着亲人们喷出残忍的杀气的母亲?这个多么大胆的东西刚才是怎样欢呼,像在战争里击溃了敌人一样,同时又假装为了他平安归来而庆幸!
这些事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是这样,怎么不是呢?要发生的事—定会发生。一会儿你就会亲眼看见,就会怜悯我,说我是个太可靠的预言者。
歌队长我听懂了,是堤厄斯忒斯吃他的孩子们的肉,我战栗,我畏惧,当我听见你不用比喻,把这件事明白讲出来的时候。但是其余的话,我听了却迷失了路线而乱追乱跑。
卡珊德拉 我说,你将看见阿伽门农死去。
歌队长 别说不祥的话,啊,不幸的人,闭住你的嘴吧!
卡珊德拉 但是站在旁边听我讲话的并不是拯救之神。
歌队长 当然不是,如果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但愿不会发生。
卡珊德拉 你在祈祷,他们却想杀人。
歌队长 那准备作这件坏事的汉子是谁?
卡珊德拉 你真是没有听懂我的预言。
歌队长 没有听懂;因为我不知道这诡计的执行者是谁。
卡珊德拉 我是很精通希腊语的。
歌队长 皮托的祭司也精通希腊语,可是神示依然不好懂。
卡珊德拉啊,这火焰多么凶猛的向我袭来!杀狼神阿波罗啊,哎呀!这头两只脚的母狮子——当高贵的雄狮不在家的时候,她竟和狼睡在一起—一她将要,哎呀,杀害我。她像配药一样,耍把她给我的报复也倒在那只杯里,当她磨剑来杀那人的时候,她夸口说,因为我被带来了,她要杀人报仇。
那么我为什么还穿着袍子,拿着法杖,颈上还挂着预言者的带子,给自己添笑柄呢?
[卡珊德拉把袍子脱下,连同法杖、带子一起扔在地上,用脚践踏。
卡珊德拉我要在临死之前,先毁掉你。你们去送死吧!现在你们倒在那里,我的仇就是这样报了。你们拿这个灾难去给别的女子添一朵花,不要给我添。哎呀,是阿波罗亲自剥夺了我这件衣服,预言者穿的袍子,他曾看见我穿着这身衣服,被那些仇视我的亲人狠狠嘲笑——他们无疑笑错了!我像一个游方的化缘人那样被称为乞丐,可怜虫,饿死鬼,这些我都容忍了。预言神现在把我这预言者索回,使我陷在这死亡的命运里。等待我的不是我父亲的祭坛,而是一张案板,当我死于葬前的杀献的时候,我的热血会把它染红。但是神不至于让我们白白死去,因为有人会来为我们报仇,他会成为杀母的儿子,为父报仇的人。这个远离祖国的流亡者会回来为他的亲人们结束这灾难,他父亲的仰卧着的尸首会使他回来。那么我何必这样痛哭悲伤?我既看见伊利翁城遭了浩劫,而这个攻陷了那都城的人又由于神的判决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因此我一定进去,面向死亡。
[卡珊德拉走向宫门。
卡珊德拉 我称呼这宫门为死之门。愿我受到致命伤,我的血无痛的流出,我一点不抽搐就闭上眼睛!
歌队长啊,极可怜而又极聪明的女人,你说了这许多话。如果真正知道自己的厄运,为什么又像一头被神带领着的牛那样无畏的走向祭坛?
卡珊德拉 逃不掉呀,客人们,再拖延时间也逃不掉呀!
歌队长 但是最后的时间是最宝贵的呀!
卡珊德拉 日子到了,逃也枉然。
歌队长 你有的是大无畏的精神,能够忍耐。
卡珊德拉 那些幸幅的人决不会听见你这样恭维他们。
歌队长 但是一个人临死的时候受人称赞,是一种安慰。
卡珊德拉 啊,父亲,可怜你和你那些高贵的男儿!
[卡珊德拉走到门口又退回。
歌队长 什么事?什么恐惧使你退回?
卡珊德拉 呸,呸!
歌队长 呸什么?除非你心里有所憎恶。
卡珊德拉 这家里有一股杀气,血在滴嗒。
歌队长 不是杀气,是神坛上的牺牲的气味。
卡珊德拉 像是坟墓里透出来的臭气。
歌队长 不是指使这个家有光彩的叙利亚香烟吧。
卡珊德拉 我要进去,在宫里悲叹我自己和阿伽门农的命运。这一生已经够受。
[卡珊德拉第二次走到门口又退回。
卡珊德拉啊,客人们,我不是像那不敢飞进丛林的鸟儿,由于恐惧而哀号,而是要你们在我死后,在一个女人为了我这女人而偿命,一个男人为了这结了孽姻缘的男人而被杀的时候,给我作证,证明我受过迫害。我要死了,向你们讨这份人情。
歌队长 啊,不幸的人,我为你这预知的死亡而怜悯你。
卡珊德拉我还想说一句话,或者唱—只哀悼自己的歌。我向着这最后的阳光,对赫利俄斯祈祷:愿我的仇人同时为我这奴隶,这容易被杀的人的死,向我的报仇者偿还血债。
凡人的命运啊!在顺利的时候,一点阴影就会引起变化,一旦时运不佳,只须用润湿的海绵一抹,就可以把图画抹掉。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可怜。
[卡珊德拉进宫。
十 抒情歌
歌 队对于幸运人人都不知足;没有人向它说“别再进去!”挡住它进入大家都羡慕的家宅。众神让我们的国王攻陷了普里阿摩斯的都城,他并且蒙上天照看,回到家来;但是,如果他现在应当偿还他对那些先前被杀的人所欠的血债,把自己的生命给与那些死者,作为……死的代价,那么听了这个故事,哪一个凡人能够夸口说,他生来是和厄运绝缘的呢?
十一 第五场
阿伽门农(自内)哎哟,我挨了一剑,深深的受了致命伤!
歌队长 嘘!谁在嚷挨了一剑,受了致命仿?
阿伽门农 哎哟,又是一剑,我挨了两剑了!
歌队长 听了国王叫痛的声音,我猜想已经杀了人啦!我们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妥当办法。
队员子 我把我的建议告诉你们,快传令召集市民到王宫来救命。
队员丑 我认为最好赶快冲进去,趁那把剑才抽出来,证实他俩的罪行。
队员寅 这个意见正合我的意思,我赞成采取行动,时机不可耽误。
队员卯 很明显,他们这样开始行动,表示他们要在城邦里建立专制制度。
队员辰 是呀,因为我们在耽误时机,他们却在践踏谨慎之神的光荣的名字,不让他们自己的手闲下来。
队员巳 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出,主意要由行动者决定。
队员牛 我也是这样想;因为说几句话,不能起死回生。
队员未 难道我们可以苟延残喘,屈服于那些沾污了这个家的人的统治下?
队员申 这可受不了,还不如死了,哪样的命运此受暴君的就治温和得多。
队员酉 什么?难道有了叫痛的声音为证,就可以断定国王已经死了吗?
队员戌 在我们讨论之前,得先把事实弄清楚,因为猜想和确知是两回事。
歌队长 经过多方面考虑,我赞成这个意见:先弄清楚阿特柔斯的儿子到底怎样了。
[后景壁转开,壁后有一个活动台,阿伽门农的尸体躺在台上的澡盆里,上面盖着一件袍子,卡瑞德拉的尸体躺在那旁边,克吕泰墨斯特拉站在台上。
克吕泰墨斯特拉刚才我说了许多话来适应场合,现在说相反的话也不会使我感觉羞耻,否则一个向伪装朋友的仇敌报复的人,怎能把死亡的罗网挂得高高的,不让他们越网而逃?这场决战经过我长期考虑,终于进行了,这是旧日的争吵的结果。我还是站在我杀人的地点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是这样作的——我不否认——使他无法逃避他的命运;我拿一张没有漏洞的撒网,像网鱼一样把他罩住,这原是一件致命的宝贵的长袍。我刺了他两剑;他哼了两声,手脚就软了。我趁他倒下的则候,又找补第三剑,作为献给地下的宙斯,死者的保护神的还愿礼物。这么着,他就躺在那里,断了气,他喷出一股汹涌的血,一阵血雨的黑点便落到我身上,我的畅快不亚于麦苗承受天降的甘雨,正当出穗的时节。
情形既然如此,阿耳戈斯的长老们,你们欢乐吧,只要你们愿意,我却是得意洋洋。如果我可以给死者致奠,我这样奠酒是很正当的,十分正当呢;因为这家伙曾在家里把许多可诅咒的灾难倒在调缸里,他现在回来了,自己喝干了事。
歌队长 你的舌头使我侧吃惊,你说起话来真有胆量,竟当着你丈夫的尸首这样夸口!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们把我当一个愚蠢的女人,向我挑战,可是我鼓起勇气告诉你们,虽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不管你们愿意称赞我还是责备我,反正是—样——这就是阿伽门农,我的丈夫,我这只右手,这公正的技师,使他成了—具尸首。事实就是如此。
歌队(哀歌序曲首节)啊,女人,你尝了地上长的什么毒草,或是喝了那流动的海水上面浮出的什么毒物,以致发疯,惹起公共的诅咒?你把他抛弃了,砍掉了,你自己也将被放逐,为市民所痛恨。(本节完)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现在判处我被放逐出国,叫我遭受市民的憎恨和公共的诅咒,可是当初你全然不反对这家伙,那时候他满不在乎,像杀死一大群多毛的羊中一头牲畜一样,把他自己的孩子,我在阵痛中生的最可爱的女儿,杀来祭献,使特剌刻吹来的暴风平静下来。难道你不应当把他放逐出境,惩罚他这罪恶?你现在审判我的行为,倒是个严厉的陪审员!可是我告诉你,你这样恐吓我的时候,要知道我也是同样准备好了的,只有用武力制服我的人才能管辖我,但是,如果神促成相反的结果,那么你将受到一个教训,虽然晚了一点,也该小心谨慎。
歌队(次节)你野心勃勃,言语傲慢,你的心由于杀人流血而疯狂了,看你的眼睛清清楚楚充满了血。你一定被朋友们所抛弃,打了人耍挨打,受到报复。(序曲完)
克吕泰墨斯特拉这个,我的誓言的神圣的力量,你也听听,我凭那位曾为我的孩子主持正义的神,凭阿忒和报仇神——我曾把这家伙杀来祭她们——起誓,我的向往不至于误入恐惧之门,只要我灶上的火是由埃癸斯托斯点燃的——他对我一向忠实,有了他,就有了使我们壮胆的大盾牌。
这里躺着的是个侮辱妻子的人,特洛亚城下每个克律塞伊斯的情人;这里躺着的是她,一个女俘虏,女先知,那家伙的能说预言的小老婆,忠实的同床人,船凳上的同坐者。他们俩已经得到应得的报酬:他是那样死的,而她呢,这家伙的情妇,像—只天鹅,已经唱完了她最后的临死的哀歌,躺在这里,给我的……好菜添上作料。
歌队(哀歌第一曲首节)啊,愿命运不叫我们忍受极大的痛苦,不叫我们躺在病榻上,快快给我们带来永久的睡眠,既然我们最仁慈的保护人已经被杀了,他为了一个女人的缘故吃了许多苦头,又在一个女人手里丧了性命。(本节完)
(叠唱曲)啊,疯狂的海伦,你一个人在特洛亚城下害死了许多条,许多条人命,你如今戴上最后一朵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的花,这洗不掉的血。真的,这家里曾住过一位强悍的厄里斯,害人的东西。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不必为这事而烦恼,请求早死,也不必对海伦生气,说她是凶手,说她一个人害死了许多达那俄斯人,引起了莫大的悲痛。
歌队(第一曲女节)啊,恶魔,你降到这家里,降到坦塔罗斯两个儿孙身上,你利用两个女人来发挥你的强大的威力,真叫我伤心!他像一只可恨的乌鸦站在那尸首上自鸣得意,唱一只不成调的歌曲……(本节完)
(叠唱曲)啊,疯狂的海伦,你一个人在特路亚城下害死了许多条,许多条人命,你如今戴上最后一朵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的花,这洗不掉的血。真的,这家里曾住过一位强悍的厄里斯,害人的东西。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现在修正了你嘴里说出的意见,请来了这家族的曾大嚼三餐的恶魔,由于他在作怪,人们肚子里便产生了舔血的欲望;在旧的创伤还没有封口之前,新的血又流出来了。
歌队(第二曲首节)你所赞美的是毁灭家庭的大恶魔,他非常愤怒,对于厄运总是不知足——唉,唉,这恶意的赞美!哎呀,这都是宙斯,万事的推动者,万事的促成者的旨意;因为如果没有宙斯,这人间哪一件事能够发生?哪一件事不是神促成的?(本节完)
(叠唱曲)国王啊国王,我应当怎样哭你?应当从我友好的心里向你说什么?你躺在这蜘蛛网里,这样遭凶杀而死,哎呀,这样耻辱的躺在这里,被人阴谋杀害,死于那手中的双刃兵器下。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真相信这件事是我作的吗?不,不要以为我是阿伽门农的妻子。是那个古老的凶恶的报冤鬼,为了向阿特柔斯,那残忍的宴客者报仇,假装这死人的妻子,把他这个大人杀来祭献,叫他赔偿孩子们的性命。
歌队(第二曲次节)你对这杀人的事可告无罪——但是谁给你作证呢?这怎么,怎么可能呢?也许是他父亲的罪恶引出来的报冤鬼帮了你一手。那凶恶的阿瑞斯在亲属的血的激流中横冲直撞,他冲到哪里,哪里就凝结成吞没儿孙的血块。(本节完)
(叠唱曲)国王啊国王,我应当怎样哭你?应当从我友好的心里向你说什么?你躺在这蜘蛛网里,这样遭凶杀而死,哎呀,这样耻辱的躺在这里,被人阴谋杀害,死于那手中的双刃兵器下。
克吕泰墨斯特拉我既不认为他是含辱而死……因为他不是偷偷的毁了他的家,而是公开的杀死了我怀孕给他生的孩子,我所哀悼的伊菲革涅亚。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所以他不得在冥府里夸口;因为他死于剑下,偿还了他所欠的血债。
歌队(第三曲首节)我已经失去了那巧妙的思考方法,不知往哪方面想,当这房屋坍塌的时候。我怕听那血的雨水哗啦的响,那会把这个家冲毁;现在小雨初停。命运之神为了另一件杀人的事,正在另一块砥石上把正义磨快。(本节完)
(叠唱曲)大地啊大地,愿你及早把我收容,趁我还没有看见他躺在这银壁的浴盆里!谁来埋葬他?谁来唱哀歌?你敢作这件事吗?——你敢哀悼你亲手杀死的丈夫,为了报答他立下的大功,敢向他的阴魂假仁假义的献上这不值得感谢的恩惠吗?谁来到这英雄的坟前,流着泪唱颂歌,诚心诚意好生唱?
克吕泰墨斯特拉这件事不必你操心;我亲手把他打倒,把他杀死,也将亲手把他埋葬——不必家里的人来哀悼,只须由他女儿伊菲革涅亚,那是她的本分,在哀河的激流旁边高高兴兴欢迎她父亲,双手抱住他,和他接吻。
歌队(第三曲次节)谴责遭遇谴责;这件事不容易判断。抢人者被抢,杀人者偿命。只要宙斯依然坐在他的宝座上,作恶的人必有恶报,这是不变的法则。谁能把诅咒的种子从这家里抛掉?这家族已和毁灭紧紧的粘在一起。(本节完)
(叠唱曲)大地啊大地,愿你及早把我收容,趁我还没有看见他躺在这银壁的浴盆里!谁来埋葬他?谁来唱哀歌?你敢作这件事吗?——你敢哀悼你亲手杀死的丈夫,为了报答他立下的大功,敢向他的阴魂假仁假义的献上这不值得感谢的恩惠吗?谁来到这英雄的坟前,流着泪唱颂歌,诚心诚意好生唱?
克吕泰墨斯特拉你这个预言接近了真理;但是我愿意同普勒斯忒涅斯的儿子们家里的恶魔缔结盟约:这—切我都自认晦气,虽是难以忍受;今后他得离开这屋子,用亲属间的杀戳去折磨别的家族我剩下—小部分钱财也就很够了,只要能使这个家摆脱这互相杀戮的疯病。
十二 退场
[埃癸斯托斯自观众右方上。
埃癸斯托斯报仇之日的和蔼阳光啊!现在我要说,那些为凡人报仇的神在天上监视着地上的罪恶;我看是这家伙躺在报仇神们织的袍子里,真叫我痛快,他已赔偿了他父亲制造的阴谋罪恶。
从前,阿特柔斯,这家伙的父亲,作这地方的国王,堤厄斯忒斯,我的父亲——说清楚一点——也就是他的亲弟兄,质问他有没有为王的权利,他就把他赶出家门,赶出国境。那不幸的堤厄斯忒斯后来回家,在炉灶前作一个恳求者,获得了安全的命运,不至于被处死,用自己的血沾污先人的土地;但是阿特柔斯,这家伙的不敬神的父亲,热心有余而友爱不足,假意高高兴兴庆祝节日,用我父亲的孩子们的肉设宴表示欢迎。他把脚掌和手掌砍下来切烂,放在上面……堤厄斯忒斯独坐一桌,他不知不觉,立即拿起那难以辨别的肉来吃了——这盘菜,像你所看见的,对这家族的害处多么大。他跟着就发现他作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大叫一声,仰面倒下,把肉呕了出来,同时踢翻了餐桌来给他的诅咒助威,他咒道:“普勒斯忒涅斯的整个家族就这样毁灭!”
因此你看见这家伙倒在这里,而我正是这杀戮的计划者——我有理呢,因为他把我和我的不幸的父亲一同放逐,我是第十三个孩子,那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但是等我长大成人,正义之神又把我送回。这家伙是我捉住的——虽然我不在场——因为这整个致命的计划是由我安排的。情形就是如此,我现在死了也甘心,既然看见了这家伙躺在正义的罗网里。
歌队长埃癸斯托斯,我不尊敬幸灾乐祸的人。你不是承认你有意把这人杀掉,这悲惨的死又是你一手计划的吗?那么,我告诉你,到了依法处分的时候,你要相信,你这脑袋躲不过人民扔出的石头,发出的诅咒。
埃癸斯托斯你是坐在下面的桨手,我是凳上的驾驶员,你可以这样胡说吗?尽管你上了年纪,你也得知道,老来受教训多么难堪,当我教你小心谨慎的时候。监禁加饥饿的痛苦,甚至是教训老头子,医治思想病最好的先知兼医生。难道你有眼睛看不出来吗?你别踢刺棍,免得碰在那上面,蹄子受伤。
歌队长 你这女人,你竟自这样对付这些刚从战争里回来的人,你呆在家里,既沾污了这人的床榻,又计划把他,军队的统帅,杀死了!
埃癸斯托斯你这些话是痛哭流涕的先声。你的喉咙和饿耳甫斯的大不相同:他用歌声引导万物,使它们快乐,你却用愚蠢的吠声惹得人生气,反而被人押走。一旦受到管束,你就会驯服。
歌队长 你好像要统治阿耳戈斯人!你计划杀他,却又不敢行事,亲手动刀。
埃癸斯托斯只因为引诱他上圈套,分明是妇人的事,我是他旧日的仇人,会使他生疑。总之,我打算用这家伙的资财来统治人民,谁不服从,我就给他驾上很重的轭——他不可能是一匹吃大麦的騑马,不,那与黑暗同住的可恨的饥饿将使他驯服。
歌队长你为什么不鼓起你怯懦的勇气把这人杀了,而让这妇人来杀,以致玷污了这土地和这地方的神?啊,俄瑞斯忒斯是不是还看得见阳光,能趋顺利的机会回来杀死这一对人,获得胜利?,
埃癸斯托斯 你想这样干,这样说,我马上叫你知道厉害!
喂,朋友们,这里有事干呀!
[众卫兵自观众左右两方急上。
歌队长 喂,大家按剑准备!
埃癸斯托斯 我也按剑,不惜—死。
歌队长 你说你死,我们接受这预兆,欢迎这件—定会发生的事。
克吕--泰墨斯特拉不,最亲爱的人,我们不可再惹祸事;这些已经够多,够收获了——这不幸的收成!我们的灾难已经够受,不要再流血了!可尊敬的长老们,你们……家去吧,在你们还没有由于你们的行动而受到痛苦之前!我们的遭遇如此,只好自认晦气。如果这是最后的苦难,我们倒愿意接受,尽管我们已被恶魔的强有力的蹄子踢得够惨了。这是女人的劝告,但愿有人肯听。
埃癸斯托斯 但是这些家伙却向我借口开河,吐出这样的话,拿性命来冒险!(向歌队长)你神志不清醒,竟骂起主子来了!
歌队长 向恶棍摇尾乞怜,不合阿耳戈斯人的天性。
埃癸斯托斯 但是总有一天我要惩治你。
歌队长 只要神把俄瑞斯忒斯引来,你就惩治不成。
埃癸斯托斯 我知道流亡者靠希望过日子。
歌队长 你有本事,尽管干下去,尽管放肆,把正义污辱。
埃癸斯托斯 你耍相信,为了这愚蠢的话,到时候你得付一笔代价。
歌队长 你尽管夸口,趾高气扬,像母鸡身旁的公鸡—样!
克吕泰墨斯特拉(向埃癸斯托斯)别理会这些没意义的吠声,我和你是一家之主,一切我们好好安排。
[活动台转回去,后景壁还原;克吕泰墨斯特拉,埃癸斯托斯进宫,众卫兵随入;歌队自观众右方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