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张力维演过的角色,时代印记淡于人物本身,这也让她的表演时隔二三十年,看起来还很自然清新。
《海霞》改变生活轨迹
这是近年来张力维接受的第一次采访。现在她身体很好,安然享受着生活,之前所有的媒体采访都被她婉拒。她说,退就要退得干净些,既然不再演戏,就没有必要出镜。回顾张力维的演艺生涯,她的确是个与话题绝缘的人;戏以外,安静地做自己。
如果不是《海霞》剧组在全国范围内挑选演员,张力维可能会继续在前门做一名售货员。她把这一切归结于偶然。张力维的父亲是研究钢铁的工程师,40年代曾留学美国,响应建设祖国的号召回国。因为父亲被说成是特务,1970年张力维初中毕业就去了商店工作。那时商店成立了一个文艺宣传队,要她去跳舞。她有个老师是海政歌舞团的,1973年听说《海霞》选演员的事,就带着她去应考。都走到门口了,张力维却打了退堂鼓:“我又不会表演,还是回去吧。”老师说:“都走到这儿了,也给你约好了,试试吧。”剧组的主创人员都在考场。那时的张力维既不会朗诵,也不知道小品如何表演,给的一段剧本念得声气微微,像蚊子一样。
觉得没什么机会的张力维回去不久,收到通知去试定装照。当时全国范围内已经选了很多演员,除了她以外都是专业院团的演员。虽然试定装照的时候有个化装师说:“这小姑娘不错,眼睛很有神”,张力维仍没想过会是自己。到了七月底,她当时所在的单位接到文化部来函,要她去北影报到,彩珠由她来饰演。
当年的体验生活做得十分深入。《侦察兵》《海霞》《南征北战》三个剧组集中在北影厂训练行走、俯卧、实弹打靶,以至于《海霞》的演员们跟真正的海岛女民兵实弹演练时,以平均九点几环的成绩胜出。张力维虽然近视,枪枪都在九环以上。劳动、训练只有一样没有达标,就是挑水。大概是瘦的关系,她担起水来左摇右晃,始终挑不出荡悠悠的节奏。那时拍[]电影不是商业行为,没有时间和金钱的限制,一天拍20多个镜头已经不少。
拍完《海霞》,张力维回原单位不久,就被调进了北影厂。在众多厂外演员中第一个调她进去,跟她能吃苦的个性分不开。她在商店工作学会蹬三轮,可以拉着700斤大白菜满街走。进了剧组,她也帮着置景拆景搬道具。很多人都记着张力维一边喊着“靠边靠边”,一边蹬着三轮进摄影棚的情景。全组人对她印象都是懂事,知道北影剧团要招学员的事,大伙就“密谋”:“谁来问,都说张力维好。”那天北影厂来考她的是老演员李百万。两人见面聊了会儿天,张力维问:“你考我点什么啊?”李百万说:“考什么啊,直接看这片就有了。”
在《海霞》筹备期间,张力维就考过中央五七艺术大学(五七艺大是“文革”时电影学院、戏曲学院等单位暂时合并的学校)。她朗诵的《包身工》,成绩优异。小品里演的小老太太也让人觉得很是那么回事。考试组的老师们一挥手:“得了,你也别考文化课了,写篇作文交过来,出外景去吧。”她到食堂打饭见着崔嵬,崔嵬的爱人是主考官,老导演也说:“你呀,没什么问题,去吧。”没多久,正在拍戏的张力维辗转听到落榜的消息,据称是因为她视力不好。她清楚还是政审没过关,老师是为了照顾她情绪才找的理由。等她再次进入北影,不少老师见面就说:“你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飒爽侦缉员
二十多年前的观众熟知张力维,很多是因为她出演的反特电影。反特片糅合了侦探、悬疑、惊险种种元素,往往与攸关国家安全的机密有关,故事性娱乐性强,过程惊心动魄,信仰的力量又发人深省,结局也符合观众对正义必然胜利的心理预期,一直是相当有观众缘的影片类型。1978年,张力维出演了《猎字“99”》中的女侦查员。这部由严寄洲执导的影片剧情紧凑线索复杂,围绕着“猎字99”号心脏分机图纸的丢失展开:机密泄露后,署名AC的特务要国外特务机关火速取货的秘密电报被公安局破译。AC是个潜伏多年的老特务,8年前就曾行动过。偷拍图纸的手套被证明是仓库保管员王长生的,他却很快因牛奶中毒倒下。给王长生热牛奶的吴医生,因为之前仓库失火遗留的针盒,成了最受怀疑的对象。影片一开始,陈佩斯饰演的假冒杨其昌回国探亲的特务已经暴露,而AC直到结尾才显示出庐山真面目,情节设置上很有希区柯克式的悬疑风范。有一场戏,假冒杨其昌的特务推着自行车赶去跟AC交易,张力维演的女侦查员冒充杨家小侄女的小学老师拦下陈佩斯,趁乱抢走自行车。一腔正气的侦查员以笑闹的方式延迟了敌人的交易时间,在这段与时间赛跑的紧张情节里,颇具喜剧幽默。
剧本要求女侦查员以烫发的形象出现,那时烫发的几乎没有,只是出国和文艺演出才能凭单位证明去做。张力维和洪学敏拿着证明从四联烫完头发回来,厂里人纷纷来瞧“稀罕景”。田华在影片里饰演党委书记,第一个发现假杨其昌的马脚,她为人和善,张力维记得她经常给演员们带点吃的。演公安局长的里坡,则给张力维起了个外号“张胖子”。她一直很清瘦,刚到剧组时里坡很关切:“你太瘦了,得多吃点”。一拍定装照,镜头的膨胀率显现出来,里坡看着她的照片说:“这完全是张胖子嘛!”
1982年,张力维主演了另一部反特题材的电影《R4之谜》。这部电影除了惯常的追踪侦破、承受来自上面的幕后黑手的压力之外,还加入了细腻的感情线索。张力维饰演的女侦查员李安发现1971年经手的陈小小致人死亡案存在不少疑点,但这个已沦为阶下囚的陈小小偏偏是自己未婚夫原先的恋人。李安情感上受到冲击,在到劳改场复查的过程中,场长秘密下令赶走李安,还要对陈下手。七年来饱受折磨的陈小小,宁愿服刑也不愿回顾过去。怎样为“情敌”翻案,怎样使毒药R4浮出水面,怎样找到真凶,压抑在李安的心头。
张力维看到剧本的第一感觉是,这会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导演只要照本宣科,别走样,就能抓住观众。所以她很痛快地到西安剧组报到,但这次却是张力维最不愉快的拍摄经历。《R4之谜》的拍摄期间,把张力维从小带大的外婆过世,她刚回家料理后事,就被剧组催促回去拍摄,邻居们大为不平:“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在西安水土不服让她患上肠炎,一度腹泻不止,腰肌劳损让她不得不去医院打封闭针支撑下去。那会儿张力维瘦到了80多斤,穿上警服“片儿似的”。这些对她而言是演员这个职业不可避免的,必须承受。她在本厂拍戏比较少,经常被其他电影厂借调。更辛苦的拍摄她也经历过,还曾为《大众电影》写过一篇《1975年,那个冰冷的春节》讲述拍戏的甘苦。在东北剧组里过年,老乡看着她说:“丫头,你这过年也不回去,就吃这个,你妈不心疼呀?”
拍戏以外的不愉快才是张力维抵触的。《雁鸣湖畔》拍摄期间,书记和导演闹矛盾,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哭也要找僻静的角落。《R4之谜》的辛苦她可以承受,但主创人员的态度令她不满,觉得第一导演没有把精力放在拍摄上,而与第二导演李安棣、主演乔榛等的合作还很顺利。
李安在劳改农场为麻痹场长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私底下却为了给陈小小洗脱罪名四下奔走,甚至为了让她打开心扉,把未婚夫还给了陈小小。在劳改场的镜头,取自于南京某看守所的真实场景。除了字幕上有名有姓的演员之外,身着囚服进行劳动改造的都是真的女犯。她们看到有剧组来拍电影很兴奋,也自愿充当群众演员。张力维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女犯,很漂亮,过去是文工团的演员,不记得是什么罪名在服刑,看守所警官说起来也十分惋惜。跟女犯们不长的相处,张力维觉得她们也不过是犯了错的普通人。
《R4之谜》中,单人摩托、双人摩托张力维都开得有模有样。蔡明看了电影之后夸奖:“你开得够英勇的。”她回答:“你没看见摔的时候。”有个镜头是李安开着摩托急转弯,本来就不宽敞的路被围观的人堵得严严实实,正对着她的是摄影机,四下全是人,转弯很困难。张力维急转弯后,摩托果然要倒。不能碰到摄影机,也不能伤了自己,她果断从车上跳了下来。摩托熄火,人稳稳站住。摄影师大声问:“摔着没?”她说:“站着呢!”在学校张力维就有个绰号“张大胆”。她跟班里男生说自己敢捉蛇,别人都不信,她说:“哪天你找到蛇我就捉给你看,赌一斤巧克力。”有天学院开会,快上车了,男生大喊:“张力维,过来!”路边盘着条一米多的蛇,张力维一把抓起来,在手上缠绕起来,男生倒吓得一哄而散。巧克力是赖掉了,“张大胆”的绰号被同学叫开。
（文：石任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