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之名,最早出现在第5回:“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甲戌侧批:一个再见。】媚人、【甲戌侧批:二新出。】晴雯、【甲戌侧批:三新出,名妙而文。】麝月【甲戌侧批:四新出,尤妙。看此四婢之名,则知历来小说难与并肩。】四个丫鬟为伴。”“晴雯”之名,可谓“妙而文”;而“麝月”之名,则是“尤妙”。
说到“麝月”之名,研究者几乎都会引用南朝陈徐陵《玉台新咏》中的那句:“金星与婺女争华,麝月共嫦娥竟爽”。但是,其解释却有所不同。关于此句,宋淇先生提到,“黎经浩的笺注为:梁简文帝诗:‘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张正见《艳歌行》:‘裁金作小靥,散麝起微黄。’《酉阳杂俎》:‘近代妆尚靥,如射月曰黄星靥。’靥,钿之名。盖自孙吴邓夫人也。”他认为,“麝月”乃是南北朝女子的妆饰之一(参见《四海红楼》),并提到《国语辞典》中“麝月”条的解释:“古女子妆饰,钗钿之属,如‘麝月与嫦娥竞爽’,见徐陵文。而吴世昌先生则认为,“麝月”是指镜子(见《<红楼梦>原稿后半部若干情节的推测》)。此外,还有指月、茶名等说。
笔者目前较倾向于宋淇先生的解释。南北朝时,佛教盛行。妇女们从涂金的佛像上受到启发,将额头涂成黄色,渐成风习。这种妆饰,便是“额黄”(也称“约黄”)。因黄颜色厚积额间,状如小山,亦称“额山”。唐时又有一种专蘸鸦黄色的,称为“鸦黄”。南朝梁简文帝《戏赠丽人》诗:“同安鬟里拔,异作额间黄。”卢照邻《长安古意》:“片片行云著蝉鬓,纤纤初月上鸭黄。”后来,还兴起过由“额黄”发展而成的“佛妆”。“额黄”之妆,与佛教有关;而“荼縻”(群芳宴上麝月所掣之花)有一别名,便是“佛见笑”。
从名字看,“麝月”和“檀云”似是一对儿。在《夏夜即事》中,有“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见第23回)在《芙蓉诔》中,亦有“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见第78回)
李贺《美人梳头歌》:“西施晓梦绡帐寒,香鬟随髻半沉檀。”“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美人晨起,对镜梳妆,香丝如云。这“檀云”,似可形容美人的秀发了。
“檀云”为梳,“麝月”为镜。这是笔者以前的观点。其中,对“麝月”的理解,与吴世昌先生相同。现在想来,或可有另一解:前指秀发(可照应梳子),后指美妆(可照应镜子)。“麝月”和“檀云”,均和“梳妆”密切相关。
“袭人”和“媚人”、“麝月”和“檀云”成双成对,互为补充。比如,“袭人”其实也很“媚人”(在宝玉眼里,是“柔媚娇俏”的);而宝玉的“金闺细事”之一,便是替“麝月”篦头(与“檀云”有关)。
花气“袭人”,花色“媚人”;约黄效月(即“麝月”),香丝如云(即“檀云”)。这些名字,说的都是女儿之美。这是怡红公子性情喜好的一种体现。
2012-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