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芒:什么是历史
我首先想提几个关于历史的问题,现在引起大家困惑的,尤其我们处在一个历史的关键时刻,我们对历史的反思应该是我们当代的中国人,特别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中国文化人,特别愿意思考的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历史?
先提几个问题,第一问题:到底有没有客观的历史?有没有所谓的历史真相?我们经常讲要还原历史真相,到底有没有这个东西?有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见,一种是没有什么历史真相,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女孩子,象胡适讲的实用主义;另一种是历史是由胜利者撰写的,谁赢了谁就有权去写历史,按照它的需要;还有一种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是一位意大利的哲学家说的。他的意思也许不是否认客观的历史,但是这句话经常被人们说:既然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那就没有古代史、过去的历史,只有当代人说的历史;还有一种说法是历史是死人的王国,人死了就不存在了,你还说历史干什么呢?现在我们很多人在搞记忆、口述历史、目击者历史等等这些都经不起推敲,因为记忆可以是不可靠的,我们经常听一些老先生谈过去,因为年代太久,经常有差错,所以记忆不太让人相信;目击者也可能出错,因为记忆有误,所以报道也不可能真实;口述历史或者写历史的人,他本身是带有片面性的,他从他的眼光、立场出发,他要否定某些东西、强调某些东西,这些都有不同的解释。这是一派主张:没有所谓的历史真相。客观的历史,要看怎么说,站在什么立场上说,所以我们经常对一位历史学家作出这样的批评: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写历史?是资产阶级的立场上还是无产阶级、还是人民大众立场上写历史。历史具体写什么内容不需要批判,只需要批判你的立场就够了,它的前提是其实没有什么历史真相。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已经过去了,这是一派观点。另一派是反对这派观点的,还是应该承认有历史真相,历史真相不能抹杀,是什么就是什么,发生的就应该如实地记录。在中国古代文天祥有句诗“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齐国太史对君王有种记载,他的君王是弑君而上位的,弑君是贬义词,“崔杼弑其君”把它记录在太史的简上,于是崔杼就把他杀了,后来他弟弟当太史时又这样写,崔杼把他弟弟也杀了,后来有太史的学生来写,正好捧着他写好的简来送上去,还是这句话,最后崔杼没有办法,就没有杀他,这说明历史的客观事实实际上是不可否认的,这在春秋战国时代人们还有一种共识:要想抹杀历史是不对的。历史的史解释是记事者也,从又持中,史字是又字与中字拼起来的,它的意思是:又是再次记载,中是要持平,不偏不倚。哪怕是帝王,太史也要秉着历史真实来写,来记载这个历史,是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中国古代的传统。还有孔子的《春秋笔法》,后人的理解说记载的过程中埋伏褒贬,可以埋伏一些个人观点,恰好也证明孔子时代还是认为有个客观东西在里面,你可以把自己的褒贬埋藏在里头,但是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不能篡改,这是中国古代历来有这个看法,当然后来就慢慢变味了,一些历史学家、太史成了帝王的御用文人以后,就完全是唱赞歌了。西方也有两种意思,一是历史学,一个是历史事件。我们今天讲历史有两种含义,要么上历史课,这个是历史学、历史技术的意思;一个历史事件,它本身是客观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历史事件意义上的历史学是一门经验科学,不能颠倒事情先后、事实真相。西方自古以来有这种说法,都认为还是有历史真相的,还是应该有一个客观的历史,完全为所欲为、信口开河那是不行的,至少要有点根据,这两种观点争论不休。前种观点否认历史真相,到今天变成戏说历史或者说影射史学也是带有一种利用历史的蛛丝马迹来说自己的观点,但历史真相完全不在乎。
第二个问题是到底有没有历史规律?历史能否做假设?一种是否认历史有规律的,认为历史就是偶然性,历史上发生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能更改,那是偶然的,我们在看历史的时候,都是一大堆故事堆,谈不上历史规律,也谈不上从中吸取某种历史教训,历史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过去历朝历代总结一些规律:比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但是那个当权者顾忌这种规律,建国初期可能顾忌一下,到后来就完全不管了,他不是不知道有这种说法,但总是说我不一样,我可能侥幸,这次只要我小心,就可以不犯那种错误,所以说历史的教训对他们来说是没有的。甚至说历史不能评价,它没有规律怎么评价?发生了就发生了,没发生就没发生,没有什么评价的意义,凡是对历史进行评价的都是事后诸葛亮,但当时就未见得就是你评价里面所认定的那样,所以历史本身是供人们猎奇的一大堆资料。三国演义说:古今多少事,都会笑谈中。无论你当年是多么英勇,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顶多是开个玩笑,所以现在有很多人认可历史不能假设。但也有人想做假设,比如当初慈禧太后再开明点,就会怎样怎样?当初袁世凯如果不称帝,又会怎样怎样?认为如果那样,中国可能就完全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也就是说这个没有完全必然性,是偶然性。一个人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改变这个历史,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你想,一个人灵机一动就可以改变历史,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呢?它不能提供历史的教训,全看当事人当时是怎么想的,所以与其做种种假设,不如不做假设,这是一派反对有历史规律的观点。相反,认为历史有规律的也有很多,比如黑格尔讲,历史的发展是有它的规律的,提出一种历史与逻辑相一致的观点,历史和逻辑怎么会相一致呢?历史是历史,逻辑是逻辑,但他们认为历史是有规律的,是按步就班,一步一步来的,从大体上说,历史不可能倒退,在局部的地方可能有小小的倒退,那只是历史的一个漩涡,但大的潮流是往前的。历史有客观规律、有进步、有发展、不可抗拒。孙中山有句话: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也是相信历史有它的必然规律,《史记》里《太史公自序》讲道:“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王道之大者也”。唐太宗有句名言:“以铜为镜,可能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历史它是一面镜子,你从历史里面可以知道王朝的兴替,它是有规律,曾经发生的事情,如果违背它的规律,它还是会起作用,这是强烈主张历史有规律的。那么既然历史有规律,那就值得研究、评价、假设。我们就可以假设当时如果顺从历史的规律,那么就会怎样怎样,因为历史有规律,你的假设就有标准,不是随意瞎说的,这也是一派。在当今的历史学界,都有争论,到底历史有没有规律,还是一大堆偶然的经验事实的堆积。
第三个问题:历史有无意义?它涉及到我们是否能够不关历史,一切从头开始。如果觉得历史有它的意义,那你就必须要尊重历史的意义,以往的历史它是有意义的,是不能忽略的。如果以往的历史完全是无意义的,或者说历史虚无主义,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从头开始。这也存在两派,一派是激进主义,就是对待历史的一种虚无主义,切断历史,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我们很多人都有这样一种观念,象胡风的一句话:“时间开始了”,在这之前是没有时间的,没有时间就根本没有意义,我们从此以后要跟我们的历史彻底决裂,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推翻,按我们现在的意志来办,改天换地,甚至人也要脱胎换骨,要改造思想、改造世界观,不断地革命,他后面的潜台词就是人是可以任意创造历史的。当年毛泽东也强调要厚今薄古,尽管他看古书看的比较多,“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对待历史也是这种态度,就是历史的旧帐不要老是纠缠,我们要向前看,对历史的事情我们应以粗不以细,这也是对待过去一种虚无主义观点,过去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们今天,我们今天可以重新来。另一派是保守主义观点,主张历史有意义,甚至极端的认为全部的意义,古已有之,全部的意义都在古代,今天什么东西都可以在古代找到,包括今天特别前卫的一些观念,如女性主义、自由主义、个人解放,在孔子时代就已经有了。然后强调中国特色,主要是强调中国传统的特色,回到传统,这都强调了历史本身固有的意义,而且那所有的意义都追溯到我们传统的之中,这是另外一派。
第四个问题:到底什么是历史?两种观点:一种历史是过去的事,与今无关,就象人死了不能复生,所以历史无非就是旧事,旧事重提没有意义。历史就是我们以前曾经做过的事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就象地球在50亿年以前是一块熔岩,这就是历史,对我们今天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属于历史的;第二种观点,历史不但与今天有关,而且更与我们的未来有关,历史是一个整体,历史还在进行中,历史不仅仅是过去的事情,我们今天正在历史中,我们未来还会继续走我们的历史,所以历史要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我们忘记过去,就意味着失去未来,不要以为我们忘记过去可以重新开始,忘记过去你今天就无从起步。
所以这四个问题都有正反两派,首先讲的是反面,然后讲的是正面,反面是否定的,正面是肯定的,都有这两种冲突,下面对这四个问题我想做出我自己的回答。
首先回答什么是历史?我认为历史就是人,是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人与动物的区别那就是人是有历史,而动物是没有历史的。恩格斯讲过动物也是有历史的,但是动物的历史是人给它创造的,实际上还是人的历史。从两个方面讲,一个方面从人的本质定义,我们知道马克思主义有个著名的定义:人是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动物,这是马克思主义常识,一般都这样认为,但是七十年代以来,人类学家和动物学家已经研究出来了高级灵长类黑猩猩已经能够制造和使用工具,那人和黑猩猩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一直是个悬案。最近我想到一个问题,人与黑猩猩有个根本区别,在这个定义里面没有表达出来,就是人除了是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动物以外,还是携带工具的动物。黑猩猩用完了工具,比如棍子,它把棍子制造出来了,跑到白蚁洞里去钓白蚁吃,吃完就扔,它不会带在身上,而人能够携带工具,他可以带在身上,到另外一个地方,他制造的东西又可以拿出来用,这是人的特点。我们从来没有看到一个黑猩猩带着一个工具跑,只有人手里拿着或者背上背着他制造的石器、棍棒,然后到处去游荡,去狩猎。他能携带工具也就意味着他能传承工具,他能够传下去,而黑猩猩却不能,用完了就用完了,到另一个地方再找,但人知道他到另一地方不一定能够找到他想要的工具,所以他必须带着。这样就必须手脚分工,用手拿着,所以他就直立起来了。黑猩猩的前肢不是用来携带的,还要用来走路、爬树,而人的手脚分工就是从这里来的,他可以一代代的传下去,传给他的儿子,教他怎么使用,这就是历史,做为历史事件的历史就是这样来的。另外一个,作为历史技术,人有一个与动物很根本的区别就是语言,动物也有语言,但它是一种记号、信号、呼喊,狮子来了,大家快跑,发出一种声音,大家就跑了。但是人除了有这样一种信号以外,他还可以制造出一种符号,什么叫符号呢?就是说他发明一种发声是代表这个狮子的,不是喊大家逃,代表恐惧、代表主观情绪,而是代表这个狮子,等到所有其他同伴都领会了这样一种发声以后,我们可以用符号,发声来代表狮子,模仿狮子,讲述狮子,狮子没有来,但是我们可以谈论狮子,我昨天见到一个狮子,怎么怎么样,我们可以用符号来谈,符号和信号、记号之间的区别就在这里。符号不是应对某一个事件,而是可以抽象出来,这个事件不在眼前,我可以代表它,我可以用它形成一种命题语言,什么叫命题语言?这是一个狮子,我可以装扮成狮子,表演给同伴们看,昨天那个狮子是这样的,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飞跃,产生了命题语言,人类学家认为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动物只有信号,它不能命题,不能讲述,我们看到黑猩猩在一起时是沉默的,互相梳理毛发,一言不发,没什么可说的;而人在一起是喧闹的,是嘻嘻哈哈,能够讲述,因为他形成了一种命题语言,可以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将来要做的事情,可以计划我们下次狩猎,这种命题评议就形成了一种概念,它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可以以一种发声概括无数的事情,具有普遍性,成为了一个共相,所以人的记忆和动物的记忆也不一样,人的记忆是概念的记忆,动物是情绪化的记忆。人的记忆可以在没有任何情绪的时候,可以回忆我们以前所经过的事情。所以历史的两重含义在这里都具备了,一个是做为历史事件,人可以携带工具;一个是做为历史记述,人可以形成命题语言,这两个层次具有同一个特点,都是作为一种媒介,携带工具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媒介;讲述命题语言是人与人之间的媒介,它们的层次是一样的,都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都具有普遍性。比如说携带工具,这个工具不是这次使用的,我以后还会不断使用它,以不变应万变,每次到这个场合我就用它,携带工具的意义就不用到处去找。那么概念也是,我把它命名为狮子,我就可以用狮子称呼这个现象了,就不用找别的名称了。《圣经》里面讲亚当给万物命名,这是很重要的,有了名称以后我就可以讲它,可以叙述它。命名和携带工具在心里上是同样的层次、同样的结构,就是用一个东西来代表所有的东西,我们今天把它称之为抽象。什么是历史?历史就是人,从这点我们可以看出来人的本质就是历史,人只能够历史的存在,如果没有语言,如果没有携带工具,人就还不是人。
第二个问题历史有无意义?当然历史有意义,历史学就是人学,这里面有很多内容。人类从最初携带工具、发明语言产生出来以后,它还有不断发展的过程,从最起码人与动物的区别,到野蛮人与文明人的区别,在历史中不断的发展,从低级到高级、追求自由、追求理性、追求合理等等,这个过程整个来说都是人学。历史学就是人学,研究历史就是研究人。人是怎么来的?怎么发展的?又要发展到哪里去?历史学的意义在这里。研究人类怎样从低到高,一步步的超越动物,发展的越来越文明,把自己的文明发展的越来越高。黑格尔认为,在历史哲学里面,人类历史就是自由意识的发展史,人类历史文明程度的高低就看他的自由意识发展到哪个阶段、哪个程度,而自由意识就是人的本质。而动物是自然、本能,受必然性所支配,这个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说切断历史是不可能的,切断历史相当于自杀,只有懂得历史,才能意识到我们自由发展水平到了哪一步,也才能够超越我们已有的层次,去追求更高的层次,这种追求本身就是在创造历史。那么回归历史也是不可能的,就象成人长大了不可能回到童年,整个从童年、成年到老年都是你自己,猴子就不能发展为人,为什么?是因为它不愿意超越。鲁迅有个比喻,当年有个猴子想站起来走路,结果被其他猴子咬死了,所以猴子今天还是猴子。要超越自由,要从自由的低层次超越到高层次。
第三个问题历史有无规律?我认为历史有规律,但不是自然规律,而是自由的规律。自由规律和自然规律很不一样,它不可重复,不能象做实验一样,在实验室里再重新造一个。不可重复在自然科学看来就不是科学了,但是它有规律。自由的规律体现在自由本身是分层次的,最低层次的就是任意性,想干什么干什么,第二层次是反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反抗说明人就是自由的,驴马就不会反抗,人就会反抗。再高点就是选择性、目的性,我们有个目的,要去追求;更高的就是自律性,自己给自己定规则,以便实现更多的自由。总而言之,从低到高的上升过程有必然性、规律性,它不象自然科学那样可以定量的分析,但它有个趋势。我们当代中国历史处在追求更高一级的自由,也就是目的性这个阶段。发展是硬道理、全国人民奔小康这都是目的性,但是还没有达到自律性,自己给自己建立法则,所以我们还有待于更加发展我们的自由意识。历史在事实上是不能假设的,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但是在哲学上是可以假设的。只要你有哲学的眼光、有人性的眼光,你就可以在历史中做出假设,甚至于是必不可少的,历史一定会引起假设,它是为了促进人性的自觉,推动人性的发展,也就是推动意识的发展,所以说历史的假设是推动历史的前提。
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历史真相?历史真相就是人性的真相,它有它的客观性,是渗透了主观性的客观性,掩盖历史真相,就是泯灭人性,不是善意的谎言。今天我们讲的很多历史的谎言,它掩盖了人性、粉饰了兽性、阻碍了历史的发展。我今天就讲这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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