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遥望玉门关
——情归西部之二十六
作者:寅公 说起玉门关,人们马上会想到一首脍炙人口的唐诗,这就是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诗中那悲壮苍凉的情绪强烈地感染着人们,引发起人们对这座古老而富有神奇传说的关塞的向往。驱车玉门关,一路茫茫戈壁,百里不见人烟。玉门关,是丝绸之路西出敦煌进入西域北道和中道的咽喉要隘,出此二关便已身出中原,因此乃古来兵家重地。自西汉张骞“凿空”,出使西域以来,通过玉门关这座海关,中原的丝绸和茶叶等物品源源不断地输向西方各国。而西域诸国的葡萄瓜果等名优特产和宗教文化相继传入中原。当时玉门关,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
“听塞外羌笛胡角马嘶,张骞李广俱往矣。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秦燧汉关今犹在。”还未到玉门关,便有这两句在路边。驰骋在戈壁沙漠里,心情并不干枯,相反,一望无际的黄色与蓝色竟让人有一种湿润的感觉,那种空旷是温温的,没有恐惧与寂寞。
玉门关又称小方盘城,是一座四方形小城堡,位于敦煌市西北的大漠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与阳关刚好呈相反方向,和敦煌组成一个三角形。南边有盐碱沼泽地,北边不远处是哈拉湖,再往北是长城,长城北是疏勒河故道。东西走向的长城蜿蜒逶迤,一望无际,每隔5里或10里,就筑有一座方形烽火台,在长城烽燧的周围,还有明显房屋遗迹。在东西长城之南,另有一支南北走向的用板土芦苇筑成的长城,绕过玉门关西侧,向南直达阳关,关城北坡东西走向车道直通西域。古代丝绸之路从敦煌分为南北两路,敦煌是南道与北道丝路的分界点,向西北经玉门关进入哈密、吐鲁番等地,叫天山北路;向西南经阳关进入楼兰、若羌等地,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行,叫天山南路。因此,玉门关和阳关也就成为丝绸之路上通往西方的重要关卡,是西行商旅和文臣武将的重要停息站。
可惜玉门关距离敦煌市之间还有百公里的戈壁滩。秦时明月汉时关,昨日的辉煌也早已不再。余下的只是一座耸立在干枯的疏勒河道旁,戈壁滩中已有部分坍塌的废弃正方形小城堡。黄土夯筑,沟壑纵横,面积约600多平方米。置身残垣断壁间,仍能隐隐感受到边关的铁马金戈之气,使人不得不慨叹历史的沉重和苍凉。玉门关城垣开西、北两门,二门各嵌以对联,西门联云:“汉关秦月,千秋巨壁超金塔;黄漠绿涛,万里春风度玉门”;北门联为“莫愁前路无知己,西出阳关多故人”;门楼上高悬“无边晴雪天山出,不断风云地极来”楹联。城墙高达10米,上宽3米,下宽5米,上有女墙,下有马道,人马可直达顶。登上古关,举目远眺,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胡杨挺拔,泉水碧绿。不远处的戈壁绿洲,点点羊群如星辰点缀之中,刺目的阳光让人恍然自失。红柳花红,芦苇摇曳,与古关雄姿交相辉映,使你心驰神往,百感交集,怀古之情,油然而生。
玉门关与阳关同时设置,并为西睡边塞上进入西域的两大关口。玉门关一度曾为荒芜凄凉的代名词,西汉时为玉门都尉治所。王莽篡位后不久,丝路中断,此关封闭。但自东汉建武至延光一百余年中,丝绸之路又三通三绝。东汉时,玉门关已改为玉门都尉所辖。两晋南北朝以来战争频繁,又因中西方海上交通日益兴盛,丝绸之路呈现出衰颓迹象。到隋唐之际,晋昌(安西县)到伊吾(哈密市)的大道畅通,又是捷径,玉门关迁至今安西县双塔堡附近。从此,旧玉门关就逐渐衰败了。关口湮没,长城坍塌,路无人迹,终于沦为废墟。如今的玉门关已经被风化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台,昔日车水马龙、驼铃叮呼的繁华景象已不复再现,成了“春风不度”的荒漠寂野。想当年汉将班超为击退匈奴,率铁甲三千出敦煌,走玉门,从此征战西域数十年,班超年迈时曾上书汉武帝,只求生入玉门关,回到中原以度晚年,最后他如愿死在了洛阳。当历史课本上的文字和今日苍茫天地中的废墟所重合时,心中的感怀无法描述的。
玉门关的得名与中国玉石之王和田玉有关。相传自从丝绸之路畅通之后,西域诸国的商队络绎不绝地经小盘入关,到中原经商。于阗国的特产“和田玉”也源源不断地经过小方盘,运到内地。
于阗国王为换回中原王朝的大批丝绸,派了一队官兵,专门往内地押解运送玉石。这队官兵押运了几次后,出现了怪事——驮运玉石的骆驼一进小方盘城,就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束手无策时,一位有经验的拉骆驼老人告之“要用上等玉石,在此城关门上镶嵌一圈,关神才会高兴”。押运官按老人的建议办后,骆驼才平安地到达了长安。关城也因城门被砌上了一圈闪光的上等玉石而更显雄伟,并被称为玉门关了。
倘徉在玉门关的小方盘城中,我惊诧于这种用黄胶土版筑的城垣,能在刀霜剑雪般的苍茫大漠中横卧两千年而不毁,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使我在恍惚间突然从深邃的历史隧道中发现长城那苦难沉重的背影里,有一种近乎凄凉的审美之光。大凡诗人描写长城,不外乎关山月三字,而关往往是指玉门关。嘉峪关虽然号称“天下雄关”,可名气的确没有玉门关那么响亮。“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等脍炙人口的诗句,使得玉门关家喻户晓。从安西到玉门关还有几百公里的汉长城遗迹:焦土瓦砾、断壁残墙逶迤起伏在莽莽苍苍浩渺无涯的大戈壁滩上。但是所有的历史书或教科书讲到万里长城的长度,都是计算到嘉峪关止,令我大惑不解。战争和大自然的残酷无情,使得边塞悲歌成为唐诗中的一绝。战争与文化一旦交手,硝烟火药味好象也带有墨息书香,这个军事要塞一变而为长城中最富有文化气息的边关了。因此,玉门关成为当时长城一座承东接西的口岸、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长城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它的本来意义了。“胡琴琵琶与羌笛”跟“马边载人头,马后载妇女”形成鲜明的对照。文化这东西始终是无敌的,当我们把长城从建功立业的内涵上彻底拆除的时候,长城所独具的美学意义才会凸现:它是古代人类和大自然的一场深刻的对话!如果说人类曾经战胜过大自然,勿宁说是时间和空间战胜了大自然,反过来,人类在空间和时间上却获得了最终胜利。
长城就是长城,它只是一个建筑奇迹,抑或是一道长长的历史风景线。
唐诗宋词中更多的是对玉门阳关的边塞吟哦,因为众多的文人骚客和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成就了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和再无故人的阳关那两大名关的赫赫声名。仅留下半边烽墩的阳关和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的玉门关的美,不在于它们的深邃,而在于它们所寄托的悲壮与离愁。透过茫茫风沙,从高高隆起的干裂坚硬的黄土层里,从断裂的古长城残垣断壁坚硬厚实粗糙的表面中,我似乎找到了古诗中描绘的玉门古关的那种苍凉景色,读到了中国某一页苦涩历史中的某一段。
2006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