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假期漫长而无聊,哦,提起七月,让我想到在七八九这三个月份里的某一天该是我的生日,至于生日的秘密我早就失去了好奇心,因为还年轻,还有漫长的日子要过,如果没有意外,死亡到目前为止还是个“遥不可及”的含义。如果说世界就是二元对立的,那何必急着寻求自己的极点呢。
在七月的开始,我就认识了武月,她妈妈把她领到我面前的那天,穿了一件裹身的碎花连衣裙,武月还紧紧的贴着妈妈的大腿躲在后面偷偷的看我,妈妈示意她到我这边来,她还委屈的撅起小嘴要哭,最后她还是我用一个巨大的火龙果哄过来的。武月就快七岁了,妈妈在小城里找到了工作,这样她就可以留在城里继续读小学了,半年前他们就搬来我的隔壁住了,我也是闲来无事,偶尔帮忙照看武月。
我本来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武月很安静,坐在地板上冲着窗外吹嘘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向日葵,圆圆的脸蛋儿,西瓜太郎式的发型,还有看着我就微笑的样子让我格外喜欢,即便喜欢我也很少亲昵她,我就喜欢坐在她的视线外,看书乏了的时候可以看看她。不知道孩子的天性到底是什么,看着我就会微笑,这算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么?我孩童的时候的微笑是否也存在与别人的眼睛里呢?我忘记了,但是我很想在武月成年的时候还能见到她,并且告诉她她孩提时代的微笑在我眼里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即便我无以为证。
武月妈妈每天的打扮让我不得不多加注意,特别是昨天,她穿了一件豹纹的短裙,后背是粗线条的十字相交的肩带,她披散下来的卷发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易的就暴露了脖子上深深的印记,那一刻,我回避的目光竟泄露了我的羞怯。
“你觉得我妈妈漂亮么?”武月拉着我的手。
“恩、是的,非常漂亮。”我想对一个孩子母亲的赞美就是对他们自己神圣的肯定,一旦否定了一个孩子的意愿,他们的失望会为童年的记忆扑上阴霾,在未来的成长中或潜意识里会留下陷阱。
“恩,幼儿园的小朋友也这么说……”她的话语间充斥着自豪和胜利感。原来一个女孩的虚荣并非来自她开始懂得欣赏自己,而是来自对任何一件事物的膜拜,就像她对自己母亲的膜拜,这是危险的却也是合理的。
以后每一次她母亲送她来这里,在她身上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一种不能自持的芬芳的情欲味道,我能感觉到她炙热的手掌里正燃烧着火苗和她少女般灵动的眼眸,我分不清她眼里的是爱情还是一个少妇的情欲。她除了和我简单的寒暄我找不到任何一种关于母性的慈悲。我恍惚觉得武月是她本身存在的一件东西,一个挂件,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把钥匙,是提醒她每天必须要回家的理由。
我想,一个丈夫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妻子每天穿成这个样子,但是,情人则不然。在每个男人心中,都幻想着自己能拥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和一个风情万种的情人,而二者永远会在自己现实的生活里对立,最好他们存在于两个不同的空间,男人则可以在不同的空间中穿梭,享有他们,而女人则都以为自己就是男人的一切,他们自豪的向他人透漏:哦!他是如此迷恋我!
所以,妻子和情人就是不同空间的。永无和解 的可能。
武月在喝果汁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杯子还弄了自己一身,于是她低着头走到我面前,只能用眼睛偷偷的看我会不会生气。我当然不会。我脱下她的脏衣服,并把她放进浴缸里,给了她一个塑料小鸭子,一捏可以响的那种,那是我儿时捡来的玩具。然后给她洗衣服,小孩子的衣服总是有一种浓浓的奶香味儿,特别温和,像露水,像还没升起的朝阳,像不会把露水晒干的阳光。洗完衣服我用厚厚的浴巾把她抱到床上,正琢磨着给她找什么穿呢,她突然扬起笑脸用手指了指床边的抱抱熊,对呀,他们差不多一般大,于是我无情的脱了抱抱熊的裙子穿在了武月身上,刚刚好。有时候物质本质的差别就在于此,有生的和无生的。即便武月能穿着抱抱熊的衣服坐在床上,但是我却不能抱着她在夜里哭泣或安睡。
武月爸爸的到来像是个不速之客,他没有钥匙,所有我只能请他进来等会儿。他一见我尴尬的样子我也没好意思让他换鞋,正巧武月也在我这里。我招呼他坐下,并给他沏了杯茶,武月见到爸爸就迎了上去,却遭到爸爸的推阻,只是靠在沙发边泪汪汪的抠着手指,我看他及其严肃且拘谨的样子,就从冰箱顶上摸出了烟,打火机和烟灰缸。他是抽烟的男人,中指和食指间已经泛黄,粗大的骨节说明他没少卖力气,鲜艳的蓝色汗衫还有新买的折痕,略带泥点的裤腿和灰尘覆盖的胶鞋让我知道,他就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即便是抽着烟他也没能放平一直紧蹙的眉头。简单的攀谈我似乎已经了解的更多,他来找妻子回家,为了家或是为了一个卑微男人的尊严。
夜晚微凉,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电,我披了一件衣服在屋子里踱步,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突然想起了儿时玩的捉迷藏,于是我在黑黑的屋子里试探着摸寻着我能想到的东西,如果找对了,就是游戏的胜利,我可以奖励自己一颗坚果吃。一个人玩游戏没有竞争自然少了些乐趣,但是乐趣是什么呢?是陪伴胜利者的喜悦和一场欢庆活动么?孩子玩的游戏永远有规则,无论输赢都不伤人,因为他们是伙伴,是为了合伙共同打发这漫长的童年的。可是如果不是孩子了,游戏依然要继续,但是性质却变了,流行着一种不成规定的原则:认真你就输了!
夜半的争吵是我原本就想到的,隔墙有耳。我没有仔细听他们都嚷了些什么,但是我确定他们在搞破坏,疯狂的砸东西,甚至会拿刀相威胁。我肯定拿刀威胁的一定是女人,这样的女人最愚蠢。武月,如果你现在正躲在墙壁的一侧哭着看着这个疯狂的女人,你还会认为她是你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漂亮妈妈么?等你长大了,你还会以她的美貌为傲么?……那么,你能理解她么?
武月家的战争以最和谐的姿态结束了。临走的那天,武月妈妈哭泣着留给我几个袋子,她说都是好看的衣服,她回乡下了就再也穿不上了,但是自己又舍不得扔,所以请我帮忙处理吧。我接过袋子告诉她保重。我惊奇的发觉女人的等级竟被这些衣服牢牢的牵制,在男人眼里常常觉得女人如衣服,男人永远容不得让尊严和面子赤身裸体。他们可以不爱衣服,但是他们需要衣服。
她随便的挽着发髻,换上了极为朴素的衬衫,拉着武月的手跟在丈夫后面走了。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希望武月能转回头向我招招手,但是没有。
用一个搭建家的木板铺砌的滑行道,看着是那么完美,向往自由的人往往也渴望依赖,但是,既然选择了外面世界的骁勇,必然失去原有的安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准则竟然如此牢不可破。
武月,希望你有一天也能明白:只有要依赖的人才能迫使我们强大。
—— X.Y 2011/7/23 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