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苏词“又（惟）恐琼楼玉宇”句辨析
网友“覆水难收52901281”在我的博文上留言：“昨天央视歌手唱苏轼《水调歌头丙辰中秋》，其中唱道“惟恐琼楼玉宇"，但百度多为“又恐琼楼玉宇”，究竟哪个是对的？”
这个问题开始并未引起我特别重视，就凭个人记忆回复了。后来一查资料，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原来苏轼这首入选历年教材、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非常著名的作品，居然存在着两种文句不同的版本问题。
百度搜索，早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多数人也是凭记忆认为课本上都是“又恐琼楼玉宇"。但也有网友指出，在1982年前出版的《语文》八年级下册25课是：“惟恐琼楼玉宇”，只是从2002年更新的《语文》八年级下册25课才改为“又恐琼楼玉宇”，据说是编者经古书调查的结论。还有的说北师大版的语文课本也是“惟恐琼楼玉宇"。
那么“古书”上的版本情况究竟如何呢？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由清代著名学者、词人及校勘学家朱孝臧整理编年，近代词学大师龙榆生校订笺注的《东坡乐府笺》，大致采用的古本有傅干《注坡词》本、王氏四印斋影元延祐本、毛氏汲古阁本坡词等。其中前两种都作“惟恐琼楼玉宇"，只有毛氏汲古阁本坡词作“又恐琼楼玉宇”。但《东坡乐府笺》作“又恐琼楼玉宇”。
中华书局 2002年版的《苏轼词编年校注》参考的古本，其中【宋】傅本•北京图书馆藏清钞本宋傅干《注坡词》十二卷，【元】元本•元延佑庚申刊《东坡乐府》二卷，都是“惟恐琼楼玉宇”。但以后的版本大都作“又恐琼楼玉宇”，包括：【明】吴本•天津图书馆藏天一阁钞明吴讷编《唐宋名贤百家词》本《东坡词》三卷，【明】毛本•毛晋编汲古阁本《东坡词》，【明】二妙集•焦竑编《苏长公二妙集》《东坡诗余》，【明】明刊全集•明茅维编《苏东坡全集》本《东坡词》二卷，以及后来龙榆生编《东坡乐府笺》三卷，曹树铭校编《东坡词》三卷，朱祖谋《疆村丛书》本《东坡乐府》三卷，唐圭璋编《全宋词》本《苏轼词》等等。
这些资料都是网友提供的，我没有条件一一检索，不一定准确，但至少可以说明两点：一，确实有古本作“惟恐琼楼玉宇"，二，确实是大多数版本都作“又恐琼楼玉宇”。
要对这两种版本作出取舍是困难的。能否认为较早的版本是对的，或者认为后来的版本是经过学者考订的，都不好说。《语文》教材的编者“古书调查”根据多数版本改为“又恐琼楼玉宇”，当然是可以的，但“古书调查”其实也并非确定哪种正确的绝对可靠办法。这里面可能有刻版之误，甚至有可能作者自己也修改过。如果一定要确定对错，只能问苏轼本人，这当然更不可能。
也许是人们大都认为“惟恐琼楼玉宇” 和“又恐琼楼玉宇”在文意上只有细微差别，两可，所以不同时代的版本虽有不同，教科书上也有改变，但并没有专家学者专门考究取舍的理由。
那么我们能不能就这两种版本文字的细微差别权衡一下呢？首先从音韵上来看，此句当为仄仄平平仄仄，“又恐”都是仄声，虽然第一个字可不论，但能都入律更好。而“惟”是平声，似乎差一点。再从文意上来看，“惟”是“只是”的意思，“又”在两种选择之间。那么“惟恐琼楼玉宇”和“又恐琼楼玉宇”比较起来，前者想“乘风归去”的成分就大一些，后者就小一些，或者说想留在人间的心思重一些。联系下半阙重人间亲情的描写，总体上看来，“又恐琼楼玉宇”还是比较切合全词的“入世“思想倾向的。再则，“又”比“惟”颂唱起来也顺口得多。
因此，我认为采用“又恐琼楼玉宇”确实比较好。不过“惟恐琼楼玉宇”也不算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