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根刺,瞬间硬生生被按到心尖上去,在那里划开淋漓的血肉,模糊的叫人不敢不忍卒睹。她夺过车笼头便匆匆上车,他“喂”了一声,她已经飞速的骑上车子大力的蹬开,他只来及得看见她乌黑的发线,在空中甩出迅疾的弧线,仿佛一只灰鸽子展开的羽翼。
他想也未多想就追上去:“赵琐琐!”
她蹬得飞快,两侧的树与人都飞快往后退去,世界只余了黑与灰,无数光影掠过身侧,疾疾的退却。他嗒嗒的脚步声越跑越急,越跑越快。她只顾拼命的往前骑,将他呼哧呼哧的喘息甩在身后。绿灯,冲过去,车流熙攘如河,而她的车似一片落叶,急急遂流而下。右转,有人过马路,车把灵巧的一偏,擦身而过,身后呼哧呼哧的声音忽然重又响起,他竟然还是追上来了。
腿那样长,跑起来飞快,真不像一只熊。
她冷血的掉过头去继续骑,车子冲过岔路,再拐一个弯,计程车在大声的按喇叭,自行车险象环生的从两个路人间窄窄的缝隙穿过去,她大力的蹬着,仿佛籍此可以摆脱一切,摆脱周泰迪,摆脱这灰濛濛的夜色,摆脱渐起的寒风。
车身猛然一顿,回头一看,他死死拉住了车后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张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
“对……对……”他喘得似乎再无法正常呼吸,最后终于被微寒的夜风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一直咳得弯下腰去。她微微抿着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周泰迪,他是周泰迪,泰山崩于前不色变,总有超过他年龄的从容不迫。
他终于安静下来:“对不起。”
她的嘴角突然微微颤抖,头顶骤然有霓虹燃亮。刹那光华滟滟,像场濠雨哗然溅落在她的身上。
曦予一反常态的安静,除了唤她一声“琐琐”,似乎再说不出旁的话来。她自顾自啜着早餐奶,在心里默默计数:一、二、三、四……果然还没有数到五,曦予已经忍无可忍般一迭声的嚷:“琐琐你一定要讲清楚为什么昨天放学后有人看到泰迪在街上狂追你的车子而今天一早你们两个一块来上学还有为什么你从泰迪家的汽车上下来你不说清楚我可真的不饶过你我们从初中到高中四年的友情你看着办吧。”
琐琐漠然在心里想,真服了这个女人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串竟然面不红心不跳还不用换气,只拿两只眼睛瞪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盯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一滴早餐奶被吸完,她往吸管里吹气,吹得利乐包重新鼓起来,圆圆满满。她左掌扶住,右掌用力一拍。
“砰!”一声惊天动地,利乐包骤然泄了气,她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曦予的面颊:“因为我们在交往啊。”
“砰”一声响,这次是曦予踢翻了凳子,一面跳脚一面像仰慕李宇春似的仰望着她,过了半晌才吐出爱恨交加的几个字:“琐琐你这个狐狸精。”
曦予对自己最喜欢的偶像,总是用“狐狸精”来形容。哪怕爽朗明快如李宇春,她也可以照例见着片花尖叫:“狐狸精啊狐狸精。”
琐琐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不理会曦予还在那里叽里呱啦,穿过走廊里追逐玩笑的同学,闪过楼梯上脚步匆忙的老师,避过所有人的视线。楼梯最高处的栅栏铁齿疏离,练了多年的芭蕾令她有良好的柔韧性。先探过头,然后转过肩膀,身子侧着挤过,便这样从容的从铁栅门的间隙穿了过去。
天台。
所有的云都仿佛可以触手可及,她坐在粗砺的水泥栏杆上,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最后的份量,往后仰着。
秋空澄静,像是一方幽蓝的果冻,抿一口尽会融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