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三月到五月用小川绅介奖的奖金在山形附近拍的片子时的日记 今天发全文献给拥有悲伤和爱的伟大的女性
2012.2.29
终于又可以拎着摄像机出门了。
而这次不是走熟识的森林和草原。随着一声富有弹性的震动和逐渐强大的呼啸声刺痛耳膜,一脸疲倦的努力睁开眼,已踏实的落在了日本的土地上。
只是铉窗外漫散的雪花,让我感到有一丝寒意。
幸好有中山大树昨天在网上给我订的去米泽的夜班巴士车票,还有给我仔细写好从机场去车站的详细路线,我才没能像以前一样走丢。东京的交通像细胞组织一样的细密,但静心分析下也能找到规律。如果找不到你要去的地方,可以进到一个便利店随便问一个售货员,要问女的,总会蹦出一个甜美的中国姑娘慢声细语的会告诉你该怎么走。
上次去米泽时是坐的新干线,记得好像两个小时就到了,但这次拍摄的时间长,节省费用,选择夜间大巴是最合适的,只是在清冷的车站要等待八个小时有点难熬,我又不愿付上500日元存上大行李去溜达,只好抱膀睡觉在梦里等待。快到晚上十点时,冷清又洁净的滨松盯地下候车室有了三三俩俩的候车人,在这还是冬天的季节里,学生装的女孩子们露着大腿,但好像腿都冻的青红,看的我直发冷。
拿出在北京打印好的车票上车<夜间巴士都要在网上提前预定>,车厢里竟和候车室一样的冷清,等到发车时前后也不到六个人,想想这样的长途汽车在我的祖国……,当然,更不会有这样舒适的躺椅,自然就迷糊了。
2012.3.1
还在睡梦里就听到一个词“有内喳哇”(米泽),就立刻精神了抓起背包,行李下车就看到了清晨灰兰色雾里接我来的魏芳。也让我一颗悬疑的心真正的落了地。我只是微博的私信里告诉她我到的时间啊,真是高科技和友谊的结合。
早在来之前,她就帮我订好了房间,能做饭,洗澡的留学生“公寓”,据说因为房东太太是北京人,又知道我是做纪录片的,为我打了折扣。魏芳从家里拿上了电暖气,儿童桌,我又从房东家扛上来冰箱,在超市里卖了些手纸,大米,酱油,醋等必需品。
下午小梅从家里拿来了碗,筷子,杯子,一个小家自然齐备了。
山川晚上也从高田家赶来,带来了亲手做的小菜,也带来了一些新的信息,录下了也许是一个新的线索:还有一个嫁过来八年的媳妇,找了个精神有问题的日本人。。。
也许这真是我要拍摄的主人公,但难度之大也可想而知,晚饭前“静”酒吧的老板静又给我带来一床厚的被褥,近三个月的生活和工作就这样要开始吧。
2012.3.2
小梅,山川,魏芳和杨静都是中国嫁过来的日本媳妇。都有十年以上,也都有了孩子,有意思的是孩子都不会承认自己和中国有关。小梅,山川和魏芳是在中国时认识的日本丈夫嫁过来的,也都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先,但时间长了,也自然是进入了生活的角色。或者说一切为了孩子吧,这好像在哪里的母亲都一样。
小梅在学习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将来想做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在日本能考上这个“驾照”是很难的,所以她的工作就是照顾老公,孩子和学习,这也与他开通的婆婆的支持有关。魏芳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甘于做贤妻良母的家庭主妇,刚刚在去年申请了一个政府的项目,在米泽市成立了一个组织,面向世界用网络的形式推介米泽的当地特色物产,观光旅游方面的咨询,也在一个面对在米泽的外国人的工作生活方面提供技能培训,生活铺导的组织里工作,乐此不疲的忙碌着,对于一个生活在这里的“外国人”能做这样的工作,米泽政府也很支持。山川是从上海来日本的,时间最长,快20年了,之前一直做工,这几年岁数大了,一直想找个政府里的工作,却始终未能如愿,但她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使她的长相和实际年龄的不符,又像旋风一样的做各种公益事业。也不误照顾年老体迈的公公婆婆。
静在中国年轻时感情出了问题,痛苦中就想着换个空气和地域以减轻痛楚,遇上个去中国相亲的日本人就很快的过来结婚了,她说那个男人比她大很多但看上去很斯文,刚嫁过来时在工厂做工8年,后来到酒吧陪酒,现在自己经营一家中国酒吧,因为很文静,又落落大方不做作,生意还不错,只是生活上颠倒了黑白,显得很疲倦。
昨天阳光普照了一天,暖阳阳的光照射在街道旁快有一人高的雪墙上,感觉一天就要融化成雪水似的,而今早推开窗,一股清新的冷空气伴着雪花扑在脸上,外面已是漫天大雪,家家户户的房檐都像顶了个巨大的厨师帽,昨天在窗前还能看到的有轮廓的山也隐藏在皑皑雪中,米泽的春天看来要迟到了。
快中午时,雪还未停,约了魏芳开车去拍空镜,因为雪大,很费劲的才找到去年的拍摄地方,是挨着神社旁的一个公园,有一条护城河,河中有一座红色木质的拱桥,前景是一些并排的樱花树,天空有些灰暗,又有雪,雪中的树和桥就明显的有些孤独。
朝日新闻的记者内藤先生提前在那等我了,他们很感兴趣一个中国导演为什么会对米泽地区的中国人感兴趣做纪录片呢,拍完空镜找到旁边的博物馆里很暖和的咖啡馆做采访,魏芳做了翻译,后来闲聊时,才知道内藤先生已有60岁,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从见面时就判断出他也就40出头,让我更加自信的认为自己过于苍老了。
2012.3.3
昨天晚上用录像机回放看画面时没有听到声音,可录音系统也没有问题,魏芳就带我去了一个做纪录片的日本同行小川恒二那,他这几年改做婚庆录像了,看来做纪录片的境况在哪都差不多啊。小川的工作室很不错,看着很多婚礼录像的“样品”和几台苹果电脑,摄像器材就知道生意不错,小山很愿意帮我这忙,把磁带里的素材输入电脑再回放,有声音的,原来是扬声器系统关掉了,不是没录上。一场虚惊。
今天早晨阳光又明魅起来,又是一年的三月三,可是风筝还是没有飞上天,街上的行人还是包裹的严实,除了女孩子的大腿,青红的露在外面。
昨天魏芳和我约好去中中国媳妇孙末,我想起去年见到她的日本女儿时用日语和我说“鸡瓜子”的事,原来他的女儿7岁去中国时认为鸡爪子好吃,我没有准备,就匆忙的把昨天魏芳带来的鸡腿用葱,姜,蒜,糖抄了一下拿去,尽管把糊了的那部分刮掉了,但“品相”还不是那么好,味道我更没敢尝,不知她女儿会怎么认为。
孙来自中国吉林,很少和当地中国人接触,认为闲言碎语言多,她离婚嫁过来又离了婚,原因是婆婆虐待她从中国带过来的儿子,现在没结婚,但和在幼稚园开车的日本男人在一起过日子,女儿除了会说你好,“鸡爪子”就不会说汉语了。他们最近要翻盖房子,我在想要不要把她的生活拍进去,或者能不能拍到。因为在日本拍片难度很大,最重要的因为就是“隐私”和名誉是在一起的,尤其是进入家庭拍摄,尤其是日本老人的观念,但也不会直接回绝,而是会说,我的家里太乱了,拍出来不好看之类的话哈,山川和小梅的婆婆们都是这样回答的。我只有慢慢的等待了。
今天给酒吧的老板静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接,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觉看来睡不踏实了。
2012.3.4
今天没拍什么。
中午来个内蒙老乡,集宁的,在山行工学院读研究生,他带来了啤酒和送我的浴液,香皂,我做了家乡菜让他很开心
下午和魏芳和他的孩子们逛了两家二手店,很有趣,魏芳还送我一套崭新的滑雪服,虽然不贵,但有心意,很温暖。因为过几天要去滑雪场拍小梅,就有自己的装备啦。
晚上小梅也带着孩子来吃晚饭,我依然是烩菜一锅,因为有花椒,大料,炝锅,他们觉得很中国味,好吃。就想家了。
静终于打来电话,说这几天都太忙,因为要报税,很多帐要做,但也透漏出我这个片子的拍摄难度。正如我想像的一样,因为上次来米泽只是半个月的签证,在一个星期的拍摄也似乎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而这次是要住近三个月,情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毕竟她们来日本已经十年之久了,思维方式,生活方式也自然会受到影响,尤其在这个概念“模糊”的行业里。
其实日本的行业划分很细,酒吧就是供客人下班后回家前的一次放松,虽然有陪酒女郎但也只是陪陪酒,唱唱歌,说些客人感兴趣的话题,总之轻松娱乐的让男人打着酒嗝回家。而客人一般要在酒吧买瓶自己口感和消费能力的酒,把名字记上,但酒吧的酒要比商店贵出很多,每次来喝完再付上“座位费”两三千日元。“风俗店”则是提供色情服务的场所,目前米泽还没有。
静约我明天见。
2012.3.5
昨天的雪变成今天的雨,淅淅沥沥的,湿润的空气中的天还是灰蒙蒙的,远山在雾气中半隐半现,就像藏着神仙一样拥有灵气。
下午拍魏芳给在米泽生活的外国人上电脑课,她特别换上了一身鲜艳的桔色大衣,扎了条丝巾,黑靴子,打扮了一下好看了许多。今天是教会大家使用Facebook,,但到两点半上课时只来了两个年龄大一些的韩国人,看来中国人在国外都很忙啊,生活的压力感很强,没时间学习的。下课后和她又去市政府找人,政府大楼很朴素亲和,没有收发室,也没有门卫,市民随便进进出出,很多机构在不同的楼层,开放式办公,几十号人除了电脑键盘的摁键和音量微弱的接电话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压制自己的个性在这也算是一种美德吧,所以下班后先到酒馆放松一下也就不难理解了。而且如果不在外面逗留一下直接回家好像也会让老婆认为没有朋友而看不起,当然也不全是这样,魏芳的老公下班就回家,因为财政大权由魏芳掌控,她老公没散钱喝酒哈。
在日本,大部分男人也不会下厨房作坊,据说厨房是太太神圣的领地,而不得侵犯,但不知现代的日本太太是否还愿意坚守这神圣的领地呢?
晚7点,静终于打来电话,说快到我住地了,接我去她酒吧,这是我等待几天后听到的最好的声音,我正兴奋的准备下楼却又敲门声,荻上先生来找我,这次住房也是荻上先生提供的租房信息,又是小梅的中文学生,66岁了,热爱中国文化,我不能怠慢,他是来邀请我参加星期五的欢迎会的,送走了荻上再去静酒吧已8点半,静已经在招呼客人了。陆续又进来两拨人,看来又没法拍了,就要“锦”的电话去转转。毕竟第一次来米泽时第一个认识的是“锦”,锦从中国回来说今晚才到米泽,但酒吧在开业,锦漂亮的妹妹小波和另一个哈尔滨女孩“梅”给锦打理,有个70岁的老头在唱歌,还有几个日本人在喝酒,据说这的中国人开酒吧的有十几家,而每家都有自己的老客户,因为常去酒吧的也要有一定经济实力的“有钱人”给面子才能维持生意,酒吧老板也要经常和一些客户出去打打高尔夫,吃个饭应酬,联络下感情。酒吧女或老板娘在夜晚和客人来临时,就已经投入工作状态,对每个客人都要热情,洋溢还要绝对表现的自然的释放情感,因为客人只需要简单,轻松。客人偶尔摸下手,顺手搂个腰,甚至拍下屁股而又不至于翻脸的酒吧才有的赚。直到最后一个客人打着酒嗝被计程车拉走,在精疲力劲的收起笑容,拿起钱包,卸妆离去。
2012.3.6
昨天没有等到老板娘卸妆离去就晕了,在静家喝了两杯,锦家三杯,日本的烧酒喝时好下口,但晕的也快,据说第二天头开始疼,幸好我还没有。
今天中午山川又像旋风似的从高田赶来,说起3.11要去仙台悼念的事,去年日本大地震时山川正在仙台出差,要不是她老公及时开车赶去接她,他就要困在那很久,山川是基督徒,对那场灾难内心疚结,回来后每月都寄点钱捐给受灾的人,尽管她自己的钱也不多。而3月11号又是山行成立在日华侨筹备会的日子,我也为要拍哪边而纠结。
晚上在小梅家吃饭,正巧来日本采访震后一周年的山东青岛半鸟都市报的记者刘也从东京赶来找魏芳,一起吃了小梅做的日本料理。拍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算有了一点新内容。
2012.3.7
米泽的阳光开始变得温暖,虽然屋顶,街道旁还存留厚厚的积雪,但离冰雪消融的日子已不远。窗前的樱花树上曾经积雪形成的“树挂”正在温暖阳光的亲吻下融化。像颗颗泪花滴落在我的窗檐。
今天没拍,但并不沮丧,因为和从沈阳到日本大阪铃木通了电话,她是借给我手机的韩国大姐的朋友,这次是第二次通话,她来日本已15年了,在沈阳时做过老师,表达能力很强,甚至很有趣,在电话里就说个不停,又是东北话,很亲切,说她的还在没在这上大学,“因为日本的大学就是玩,在家玩在学校玩,这样国家的未来还能发展吗”。她在大阪做搓澡工,听电话里是50多岁的样子,看来拍她的难度不大,但大阪离米泽还很远,魏芳在网上查了夜间大巴车票,这是日本最便宜的交通方式,也将近两万日元,我在考虑是去还是等她五月初回来再拍。
小梅下午打来电话,明天没事,可以陪青岛的记者刘去福岛的灾区采访。荻上先生开车,魏芳也去,这也算是新素材吧。
晚上自己去了白天和魏芳找到的“三日月”酒吧。推开门正碰上在门口扫地的老板月,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月是中国人的话,还真会把她当成日本人的。
酒吧还没有客人,聊得不错,其实去年我来后他们也知道来了中国导演的事,米泽毕竟不大,凭直觉能拍出内容。又尤其她是单身,顾虑会少些吧,再加上她的父亲喜欢相声,小品之类的表演,也就能理解文艺上的那些事吧。
如静说的,月在这开酒吧的外国人中,是有“感觉”的,我相信了。
喝了两杯酒,留下两千元后回家,感觉米泽的街道不那么清冷了。
2012.3.8
又一次证实了我“生物钟”的准确,7点15分就醒了,因为小梅昨天说荻上先生的车8点到我楼下等,并嘱咐过我别喝多了起不来。我当然知道日本人是最守时的,即使我喝多了再难受也不会误时,一旦误时,在对方的信誉就会大打折扣的,诚信会受到严重的质疑,是没有理由解释的。
果然收拾停当,下楼不到一分钟就看见荻上的车过来。但小梅他们却是迟到了,因为给孩子做早点。一路奔向仙台方向,荻上虽是60多岁的人,但车开的快,反映机敏,中途在一个叫鹿妻站的地方停下,青岛记者刘对高耸矗立在路边的战斗机感兴趣,拍了起来,(这是空军基地),我对车站旁的一尊雕塑肃然起敬,雕塑由一个抽象的人形和鹿角组成,双手握着传统的日本鼓,像一个萨满的形象。相传这个地方很早前有个猎人上山打猎,在高高的山岭森林里碰见了八只跳舞的鹿,美丽的鹿,头对头,角对角的在欢快的舞蹈感染了猎人,竟情不自尽的和鹿也舞蹈起来,多么美妙的故事,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我相信这会在古代发生而不是传说。快到仙台时,高速路面颠簸,车也随之起伏,偶尔也有挡住的路段,这段公路都是受震后海啸所致,仙台靠海的地方被海水覆盖,有的房屋一楼已被掏空一半,明显是海水冲撞的后果,有的地方已是夷为平地,堆积了一些散落的门窗木框。
我们到了松岛,这曾有“日本三景之一”的美誉,旅游圣地,现在已是凄落的景象,一只孤独的海鸟,单脚矗立在码头的木板上。
中午在松岛的一个寿司店吃的饭,刘记者请客,店老板给我们看了去年受灾时的照片,海水冲过堤坝,涌进了饭馆,和靠背椅一样高,虽然房子没倒塌,但老板损失惨重,整个日本的经济在这次灾难中损失多少,是不得而知的。
去福岛的路断了,封闭着,我们只好绕道回米泽,途经宫城县“亘理”的地方,拍了被海啸冲毁的汽车,有几百辆报废的车堆积在一起。
车里都有生活物品,女人的高跟鞋,孩子的玩具,甚至还有录像机。而这些曾经的车的主人……
网上曾看到对日本地震海啸后幸灾乐祸的“爱国者”发的帖子。此的此景,我真的很悲伤,在灾难面前,我们地球上的人类都是孤独的孩子啊。
回到米泽天色已晚,在一家居酒屋吃饭,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在日本是不过的,我责无旁贷的按中国礼节请了小梅,魏芳和荻上,很简单,却发现没有带钱包,只好硬着头皮向魏芳借了一万块。
2012.3.9
昨晚去三日月酒吧已是11点多,还有两个客人在喝酒,老板月,已微醉,她说每天都会醉醺醺的回家,如果不喝酒思维就和客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喝了酒也就无所谓看谁顺眼不顺眼了。我想那她看我“顺眼”也是喝了酒吧。当然也是聊的挺投机,她甚至说我是“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热爱人”的人,真准确。讲述自己的经历时,我发现她的眼里噙满了泪花,两点半打烊,她有专门的出租车接,并执意送我回家,出租车里放的歌很好听,她说歌词是“给我个翅膀吧,让我能自由的飞翔”。
今天早晨头有点沉,但还得早起收拾屋子,小梅和魏芳都要带人来吃饭,中午小梅带来广东女孩阿霞,她刚嫁过来9个月,最近一直找不到工作,就像扫厕所,打零工的活都很难找,主要是语言障碍和不会开车,因为日本特注重的是“服务意识”,语言不过关,当然就没法服务了,她也沮丧了一阵子,下午小梅阿霞我们三个人去“人才交流中心”,在日本拍摄的难度在于拍任何一个场所都要提前预约,甚至直接回绝拒拍,因为都会涉及每个人的隐私,而关于日本的隐私的重要性,小梅也举过一个例子,有一户人家看到旁边的邻居几天都没人出入,感到奇怪,就报告给社区,社区再往上级报,上级再做回复,调查,等一切手续下来,才能把门打开,发现里面的人已经死了。要是在中国,警察早一脚把门踹了,所以隐私有时也会害死人呐,她说。
还好经过交涉允许我只拍“局部”,并把洽谈的地方安排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这么快的得到许可,一定是小梅拿着有我采访的朝日新闻报起了作用,还真得感谢内藤记者,因为未来的拍摄有这份报纸会有很好的作用。
阿霞终于得到一个面试的机会,是一周的时间在山行大学工学部做清洁工作,当然这得星期一面试通过之后,阿霞已显得很开心。
因为帮阿霞找工作,下午的中文课小梅就迟到了,学生就是荻上先生,有留,狩野。狩野先生曾经在银行工作,现已退休,和荻上一样喜欢中国文化。每个星期都会开车从山形跑到米泽来学习汉语。有留是个和尚,在日本和尚的地位也高,因为都是家族传下的寺院,有留也喜欢中文,是更爱在酒吧的卡拉OK的中文歌里找到感觉。
今晚是新中文老师刘的欢迎会,又加上我来就一起欢迎了,因为和这三个热爱中国文化的日本人已经是老朋友了,吃饭时我和小梅说有留很腼腆也很有趣,喜欢中国女孩,小梅说他谁都喜欢,果然在晚上“二次会”时到酒吧唱歌时,有留就唱了周华健的“花心”。再到“静”酒吧时他又唱了“我只在乎你”。
2012.3.10
昨晚连着的三顿酒有点累,在日本聚会都会这样安排,吃完晚饭后,到一家酒吧喝和唱,叫“二次会”,再到下一家就是“三次会”了,但是酒吧的酒都会加很多水和冰块稀释,只是有酒味。喝多少也不会大醉,只会有点累。
今天没拍摄,享受了一个星期六的休息日。中午留学生小韩带我去留学生公寓吃饭,留学生的条件很好,几个小伙子都是从吉林来的,但可能学习完之后也都会留下来找工作吧。小韩下个月就毕业了,要去南方(东京一带)找工作。
下午晕忽忽的又睡了一大觉。
晚上9点多跑步去中国叫“华堂”的超市买东西。日本的超市到了快闭店时,就会有很大的折扣,主要是食品,白天卖1000元的,打折后就是500,或者更低,所以留学生或家庭主妇经常在9点后买第二天的食品,而蔬菜类很贵,一头日本大蒜就要100多日元,葱,姜都不便宜,米泽牛肉很有名,和淞板,神户并称为日本三大和牛之一,据说都是拥有“贵族血统”所以很贵,目前还不打算吃“奢侈品”。
在超市巧遇了魏芳,推了一车东西,告诉我明天早晨8点50来我楼下,送我和青岛刘记者去车站。
2012.3.11
昨天睡的早今天起的就不晚,魏芳接上我刘记者赶到车站时还有10分钟开车。去仙台要到山行转车,车厢很少,只有四节,坐火车的大多是老年人,日本的老人出门都很精神,几乎没有胖的,而年轻人大多数会选择自驾车,看样子今天的乘客也有去仙台参加悼念活动的,因为在几束洁白的菊花放在行李架上。
山川在中途上车和我们汇合,也是抱着一束白色菊花,在列车上拍了她和刘的对话,并没有人来阻止,可能是我拍的巧妙,也可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乘客把我当成了日本媒体的。
中午在山行换乘去仙台的巴士,到了山行,明显的感觉是到了“大城市”。街上的人很多,匆匆行走,真体现了这个国家的节奏。
最早知道仙台这个城市,应该是在中学课本上,鲁迅有在此学医的经历,所以不陌生,但这次日本的地震加海啸,让全世界对山行没有了陌生感。仙台站的人今天格外多,有全国各地的人来海边祭奠,还有西方人,据说基督教会的,车站专门有一个组织,提供交通信息,介绍今天祭奠活动的地点,真是周到有序。山川选择了一个悼念地,我们在中午坐了城市巴士,到了若林区的深沼海岸。公共车的终点站旁有一个新建的房子,已有很多人在这拍照,这还临时支起个棚子,当地生还百姓为接待外地的祭奠者,用特大号铁锅煮着荞麦面,免费的招待,我们也热呼呼的吃了一碗,还有高校的义工忙碌的给“客人”端茶倒水。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社神职人员吹奏着音乐,山川翻译说演奏者解释这个曲子来自于古代的中国,韵律缓慢而忧伤。
两点四十六分,海边的祭奠正式开始,在一个只剩下地基的空地举行,旁边已是残垣断壁,祭台上摆着鲜花和贡品,香炉里烟雾缭绕,可能是一个有名的寺院住持着祭奠活动,人们依次有序的上香,排出了很长的队,表情肃穆,没有过度的悲伤,但有人用白色手帕擦拭眼睛。不远处的堤坝外,有人在岸上面朝大海,双手合十,闭目低吟。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的巨大声响,和天空上直升机的轰鸣声笼罩了整个海岸线。
晚上从山行坐车回米泽,外面又下起了雪,雪花贴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2012.3.12
昨天在回米泽的路上,山川又说起我这个片子的难度,因为她经常给法院的做翻译,知道的不少,来的年头又多。中国媳妇在这的问题很多,尤其是在国内文化水平不高的,通过“中介”介绍过来的,也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也不了解嫁的是什么人,就是要出来,很多都是因为国内的婚姻破裂后“换个环境”生活,有个中国媳妇在国内就是不爱吃肉,尤其是牛肉,没想到过来后嫁给的是养牛大户,语言不通又没有社交圈子,抑郁了几年,在前年自杀了。当然,也有在国内条件好的,有个南方某歌舞团的年轻民歌手,长的也很漂亮,十年前也嫁了过来,才知道日本老公是个修自行车的。像这样的故事当然很难拍到,既然出来了,都有认命的想法而不愿被人知道,尤其是国内的亲戚朋友,越来越封闭自己,无法排遣苦闷,最后疯掉,抑郁的很多。我还听说一个嫁过来的中国媳妇,杀了日本丈夫的事件,这些大都发生在日本东北部的农村,因为在日本的传统里,长子是守家业的,老二老三都可以跑出家去求学闯世界,村里的女孩也都远走高飞,脱离农村,家里的老大就难找媳妇了,就会通过“中介”来找,而中介一般都会“通吃”两边,隐瞒男方实际情况,夸大女方品相,而女方多是一心奔向国外,顾不了“接收单位”怎么样了,能出来就行。
中午魏芳继续教Facebook的使用,还是那两个韩国人在学习。其中一个是借给我手机的,在这经营个韩国小店,另一个是在开酒吧,还邀请我去她酒吧喝酒,她请客。
下午小梅接上我去见了“中国通”蛙田先生,蛙田1941年生在吉林,5岁到了哈尔滨,对哈尔滨有特殊的感情,10年前退休后在哈尔滨师范大学学习了五年汉语。中文说的非常好,有点口音,就像我的老家鄂伦春族说的普通话,还有倒装句,好听。70岁和50多岁的人差不多,日本人真是显年轻。
小梅接到找工作的阿霞的电话,说面试通过了,山行大学一周的保洁,每天8小时,每小时700日元,这样一个星期,这份工作能给她带来合人名币两千多元的收入。令她很开心。我不知道能不能拍到她的工作状态,因为小梅说,阿霞的日本老公听说小梅看到阿霞穿的单薄,把毛衣给她的事,认为自己虐待了老婆,很生气,还和阿霞大吵一架,小梅也感到委屈。我更隐约感到拍摄的难度了。
晚上在月家拍了化妆后去工作的状态,月喜欢看凤凰卫视的纪录片,很愿意接受拍摄,感觉有给自己的生活记录下来的必要,后半夜她那又来了两个也是开酒吧的日本女人串场,因为都醉了,我们一起唱歌,喝酒,拿着我的摄像机相互乱拍一气,很有内容。
回到驻地,已经是早上两点,头痛,因为在雪里走了半个小时,在敖鲁古雅伤过的腿也开始疼起来。
2012.3.13
昨晚下的雪到了早上才停,刚有的“初春”的感觉消失了,米泽又回到了冬天。
早起洗了澡,清醒了许多,今天拍小梅滑雪。快十点时,我们到了米泽的滑雪场,魏芳提前联系的名叫“味自慢の洋风民宿”的旅馆接待我们,男主人60岁,以前曾在宾馆当过大厨师,厨艺高。每年都有慕名来赏味的食客,住宿条件好,又是自己种的纯天然蔬菜,就有不少“回头客”,女主人荒川也很贤淑,客气的忙前忙后。
我们喝过咖啡(我几乎不喝咖啡但这的味道真不错),就去滑雪,第一次上缆车到接近山顶的起点,没有安全带,向下看,真是有点紧张,晕,下缆车时穿着雪板站不住,一个大跟头栽进了雪堆,很狼狈,小梅就知道我是啥级别的了。
小梅慢慢控制速度Z字形的向下滑,享受着滑雪的乐趣,而我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几个跟头就翻下去了,摔得脑袋和屁股都疼。她说,你真猛,胆真大,哪里知道我是不会刹车啊。后来旅馆男主人帮我拍了几个镜头,才算有了在滑雪场的素材。
晚上和蛙田先生去上他教的中文课,6,7个日本年龄大的学生一起念课文,“你要了几个菜,桌子上放不下了,吃不了可以打包,那就再要一两个菜吧”,每个人的表情和嘴型都很有意思,认真而显滑稽,差点让我笑出声来。
2012.3.14
去年和山川去参加国际交流会时认识了上海来的小叶,应该四十大几岁吧,人不漂亮,但慢声细语的诉说让我有了好感,拍了一点素材。小叶是通过“经济”人介绍来的,据说找的是个考古专家,对她挺好,她却想着自己挣钱,因为上海的儿子要上大学。小叶以前在上海时的工作是一个邮递员,骑着车子在弄堂里送信,很快乐,但来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的工作是在藏王山上的一个小旅店做工,藏王是个旅游景区,上次看见她背了个旅行包,里面全是方便面,水,零食什么的,昨天和她通了电话,她还在藏王。说21号下山,25号回上海,看儿子。她也接受了我的拍摄,但说得老板同意才行,并说老板很不好打交道,会算计,日本的同事都不喜欢他,今天早上午魏芳打电话给老板,说有中国导演要去藏王拍摄的事,得到了同意,还把一万元一天的食宿费优惠到7500元,(但小叶说过淡季的优惠价是5000元一天),看来在日本的经营场所拍摄,还是容易沟通的,但都要提前预约。小梅也是向她婆婆“预约”了我要明天和她一起去的事,得到了许可,但还不能在家拍,小梅的婆婆一个人过,在离米泽50公里的村子(当地叫部落),不管怎样,能见到就好,毕竟未来还有两个月,先熟悉吧,就像蛙田先生第一次见面时无意中说出,“我喜欢了你”,就是接受吧。
上午和留学生小韩还有他的同学小吴在山形大学工学部打乒乓球,也是前天预约的结果。
2012.3.15
今天和小梅去看她的婆婆,路上零星飘散的雪花,后面是绵延的有树的雪山,在雪花的映衬下发出青灰的颜色,很好看。
小梅的婆婆住在“农村”,但日本的农村环境都非常好,干干净净,依山傍水的,没有中国农村鸡刨狗跳的风景。老人家几年80岁,身板结实爱笑也幽默,很友善,让我略有紧张的心放松下来,因为这第一面关系到以后的拍摄,
我们去了一个葡萄酒厂,这个酒厂已经有70年的历史,品尝了各种口味的酒后在一个荞麦面馆吃了午饭。
晚上拍小梅去车站买票,新干线去东京的,她进到车站里和工作人员说拍摄的事,就看见那职员拿起电话向上级请示,连声“哈依”“哈依”。后来小梅说,拍是可以拍,但要写申请递交,两周后才能拍,而且是收费的,差不多10万日元吧,听的我咂舌,就在外面拍了点,省了这十万,而且两周后小梅已经在中国了。
2012.3.16
本来约好今天一起聚的中国人在卡拉ok见,但昨晚魏芳打来电话大家都有事,还有听说要上镜头,也就不来了。所以今天在卡拉ok的就我们四人,魏芳,台湾人阿珍,原玲。
发源于日本的卡拉ok在日本是大众消费,每个时段收费都不一样,周一到周五,白天每小时才10日元,再点上喝的每个人消费也不过500日元,年轻人来唱,老头老太太也会结伴来唱,据说在日本不会唱歌的人很少,前几天在酒吧里拍就看到了,而且越年龄大的唱的越好,“有味儿”,因为人生的悲喜只有经历过才能有感而发吧。
原玲也是去年认识的,山东烟台人,十年前在日短期留学后找了日本丈夫留了下来,她在米泽的一个老人院工作,工作很稳定,收入也还不错,只是缺失了人生里最为珍贵的东西,爱,“有一种爱只能在空气里触及”。
晚上魏芳的老公请吃铁板烧自助餐,他不会说中文,人很实在,话不多,老家是北海道的(我从小就对北海道印象深刻,就是因为看了好几遍《追捕》),所以对她老公就更有好感,但语言障碍,无法沟通,只好把肚子吃撑了。
2012.3.17
今天是星期六,米泽的天又开始阴沉起来。
魏芳帮我建的facebook上收到秋山的信(秋山珠子是东京一个大学的老师,教中国文学,也常常在日本的中国影展上做一些重要翻译),“你好!我是秋山,好久不见!米泽是我学生时候待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想起它每一家院子里都种着果树,是江户时期米泽大名(将军)为了避免老百姓挨饿,下令种果树的历史遗留,它的时间概念与东京不同,我好还念它,祝你拍摄成功”,这又让我多了解了一下米泽。
早上给蛙田先生打了电话,约他中午来吃土豆丝,确认他能赴约后,赶紧收拾屋子,擦地,洗碗,上百度下载土豆丝的做法。因为上次和他见面,他对在哈尔滨时吃的土豆丝记忆犹新,我除了会做内蒙烩菜和炖羊肉,是不会炒菜的,但有了百度加上用心,味就不会差。
魏芳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三日月的老板月也中午赶到,这很不容易,因为我认识的其他老板中午能起床的几乎没有,但月虽然每天都要陪客人喝酒到很晚,但第二天都会早起,下午在健身房,生活的很有条理。
客人们都很满意我的厨艺,有了花椒,大料,就有了“中国味”吧。
给小叶打通了电话,说了后天去藏王拍她的事,她很认真的告诉了我行车路线,米泽——山行——换巴士到藏王温泉终点。
2012.3.18
日本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在深山里,有一种特别的蛤蟆,它和同类相比不仅外表更丑,而且还多长了几条腿。人们抓到它后,将其放在镜前或玻璃箱内,蛤蟆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的真面目,不禁吓出一身油,这种油,也是民间用来治疗烧伤烫伤的珍贵药材。”晚年回首往事,黑泽明自寓是站在镜前的蛤蟆,发现自己从前的种种不堪,吓出一身油……
今天实在没事,翻看从中国带来的这本黑泽明的自传,《蛤蟆的油》,以应付无聊。
其实我很少看电影,票太贵,再说好电影又不在电影院,而好电影一定要用大屏幕来观看才有感觉和对得起创作者。黑泽明明的电影我也没看过,真是惭愧,但知道《姿三四郎》,《罗生门》,《七武士》是他的作品。可是他的这本自传却勾起了我的记忆,因为记忆是不可靠的啊,所以每个时期都有文本的记录才有晚年最真实的记忆依据。黑泽写他有记忆的是,光着身子在脸盆洗澡弄翻的情景,后来他妈妈吃惊的告诉他那是一岁时的事,我想起了我的原始记忆,好像是在很黑的夜里,我不知做的什么梦,在一个大大的床上(其实是北方的火炕),突然有巨大的响声,现在想起来像是推土机撞墙的声音,那声巨响后就不记得了。后来长大了我也问过我妈,说起这件事,我妈也很吃惊的告诉我,那是我两岁时的一次地震。后来我真的就对地震恐怖了,没想到现在却在了地震频发的日本拍片,但日本政府和国民在地震的应对方面确实做的好。去年的损失是因为地震后引发的海啸和核泄漏所致,经过这二十多天的感受,我也对地震的紧张情绪放松了许多。
2012.3.19
昨天下午新认识的“斯那库”老板优打来电话,约晚上去她店里吃饭,还约了几个留学后留下来工作的中国人。
优从哈尔滨来8年了,很漂亮,瘦瘦的,是我认识的唯一还在白天工作的酒吧老板,酒吧刚开一个月,给她帮忙的是从齐齐哈尔来了18年的李大姐,18年了乡音未改,一口东北话,听着亲切,人也直,有啥说啥,看来会是片子的一个新主人公。
晚饭是中国厨师小李做的,还有山东青岛人王涛,在日本十多年了,讲起在东京上野,遇见中国黑社会时,还记忆犹新的感到恐怖,他生动的表情加上青岛口音,让优和李姐快笑出了眼泪,还有个呼和浩特的寒,来日本7年没回中国,因为晕机,仨小伙都在百货店里工作,想想挺可惜,学无用武之地。
小梅知道我要去“藏王”拍上海小叶,早上打来电话说要送我去,怕我坐错车,我只能感谢的接受,因为她做出的决定是改变不了的,就像她要考的心理质询师的专业,在日本学生里都会认为很难的,何况她是“外国人”,但她说即使今年考不上,明年也要继续考。
在路口等她时,又下起了雪,不知是穿的单薄了,还是这二十多天来种种不顺,让我感到了强烈的孤单感,看到远处被学覆盖着的青灰色的山,想起在敖鲁古雅拍片时看到窗台上一个小木板上写的话,“悲伤也要流幸福的眼泪”,此刻真有感触。
我怕小梅自己开车回来的路上犯困不安全,给阿霞打了电话,她的一个星期的工作还没有开始,也愿意陪小梅,我们就一起吃了回转寿司后上路了。一路风景很好,高低起伏的雪山,山坳里的人家,她俩在前面聊着天,有风景,有故事听,我就又迷糊了。
午后两点到了藏王旅游区,小叶和她的日本同事接上了我,小叶穿着酒店制服,化了妆,盖住了脸上的雀斑,比去年见她时年轻了许多。今天拍了她的日常工作和讲述,而我想了解她和日本丈夫的关系却始终避而不谈,但谈到他的父亲时却一下哭了,她十一岁时父亲病故,家境一落千丈,早早的结了婚,但丈夫赌博成瘾,不久就离了婚,一人把孩子养大。两年前通过“中间人”来了日本,嫁给大他25岁的日本丈夫,我想也是和更多的人一样吧,为了取得永住权,而不得不走的一步。想起那天在蛙田先生的课堂上一个日本学生说的话,大多数嫁过来的中国媳妇都是为了来挣钱,这样的人来了再苦也不值得可怜。我不知道小叶听了会怎么想。
2012.3.20
我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这家旅馆拍摄的,每天7500元,包括早晚的两餐,晚餐前小叶和她另一个日本同事四点半就开做准备,这家温泉旅店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二十多间客房,和容纳50人的餐厅,却只有4个人工作,包括老板自己。厨师只有一人,因为日本的食品基本上都是“半成品”,买回来分类,加热,做个造型摆在盘子,碗里就可以了。小叶不仅要在餐厅为客人点单,端菜,洗杯子,碗,还得在客房铺床单,整理房间,尽管很讨厌这个老板(老板以各种方式要得到她却未果,包括要给她项链,许诺让她开店等)但干起活来却认认真真尽职尽责。
晚饭有一块熏鱼,一个小牛肉蔬菜火锅(如果不是小叶过来告诉我牛肉放在火锅里,我就把牛肉给吃了,以为是生吃的呢),一只生虾,一碗荞麦面,小菜,很好看的小盘小碗摆了半桌,从来没有小资情调的我又要了杯酒,而背后就是站在茶台前为客人服务的小叶,我心里很不舒服,也就没品出这美味的晚餐。
旅馆外面有雪山,透过窗户就能看到悠闲的人们坐着缆车,缓慢的向山顶游动,再自由的溅着雪花滑行到山底,浪漫而刺激,小叶穿梭在各个房间,整理清扫,细致而又麻利,无暇也没有兴致顾及外面的风景,对她来说,生活最大的快乐和意义都在她的儿子身上,所以一说起她的儿子,脸上和眼睛里就会很明显的绽放出光芒。
中午拍了小叶和另外两个日本员工吃“工作餐”,我看到碗里很简单,怪不得小叶说这个老板“抠”呢,我也侧面的观察了一下,感觉小叶没说错,而日本员工也不满意这老板,但可能是下级对上级“绝对服从”和“逆来顺受”的国民意识,在无时无刻的约束着他们吧。今天虽然是小叶的最后一天班,她也仔细的整理好房间,份外的活也坐了,我对她的态度真有点崇敬了。
晚上在她房间聊天,所谓房间其实就是一个阁楼,在窗前都站不起来,如果放张床都会没有多余的空间。她显然很兴奋,开心,因为明天就要下山,过几天就能回到上海见儿子了。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雪花在暗黄的路灯前被风吹的上下翻飞,像无数的飞蛾在火边舞蹈。
2012.3.21
昨天晚上终于泡了个温泉。藏王山上有很多小旅馆,都有天然的温泉,这家旅馆也是,客人先要浴室是把头和身子洗净,再到另一个温泉的池子里泡。热气腾腾,有浓烈的硫磺味道。
温泉分男女,中间隔着木板,但也有用半隐半现的竹帘隔开的,小叶说这也有“男女混浴”,前段时间日本媒体也有说,中国游客在男女混浴的温泉就盯着看女性的报道,有日本人和她说过此事,她反问道:你们日本男人就不看吗?
据说藏王的温泉“开汤”已有1900年的历史。藏王的滑雪场也很有名,但中国大陆的游客却很少来,台湾的游客很多,都是来看冰雪覆盖在树上形成的奇特的冰树景观的,山形为此专门开通了台湾的航线。
小叶从老板那领了一个月20天的工资,17万元(合人名币一万多),她也知道这的工资不高,但现在日本的经济不景气,她又不愿去做“来钱快”的生意(很多通过中介人嫁过来后取得了“永住”都会离开农村,离开丈夫,跑到东京,大阪等繁华的都市,做按摩,陪酒一类来钱快的工作,因为为了能来日本她们也向介绍人支付了一大笔介绍费。而介绍人都会两边收钱,所以很多中国妻会借钱办手续来,可来了就完全不一样,悔之莫及,但又不能回去,只能苦水自咽肚里,擦干眼泪,努力翻身,为了尊严和面子而要放弃尊严和面子。演绎悲喜人生)。小叶下山后看了以前的同事丽丽,丽丽五年前带着女儿来自吉林九台,嫁给了日本人,丈夫是建筑工人,丽丽白天在做按摩(正规的),晚上还要在俱乐部性质的酒吧陪酒,为了供女儿能完成学业。
2012.3.22
小叶是腼腆,内敛的典型南方性格,而丽丽则是开朗、没心没肺、性情外向的北方大妞的代表,是目前遇见最善表达的主人公。
昨晚,我们在她租住的狭小的公寓吃了晚饭,她几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告诉了我想了解的一切。小叶在旁止也止不住。晚上我们又去了她工作的酒吧,在小叶的掩护下,拍了山形夜店的生活,丽丽穿着中国旗袍,在色彩绚丽斑斓的灯光下,楚楚动人卡拉着OK,“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我和我的摄影机也陶醉其中,几杯烧酒昏呼了。
本来决定昨晚回米泽,却被认识了真诚实在的丽丽而留下了,昨晚我们仨睡在了一个房间,她俩一个被窝,我们中间之隔一扇纸糊的窗(也许叫门吧),可能我的呼噜和屁声也没让她们睡踏实。因为早晨小叶一脸倦容的说我半夜还在说梦话,好像是蒙古语。
小叶回家取行李,说那老头(大部分嫁过来的媳妇都会称丈夫是老头,因为年龄大多会相差15到20岁之间,甚至更大)一定还以为会烧菜给他吃,可她不会的,要拿了东西就走,我开始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惺惺相惜这些取了中国太太的日本人来。
丽丽像旅游景点的讲解员一样,给我介绍她工作的地方,这个空间以前是个变性人的酒吧,也常有变性人的表演,陪酒而吸引了很多客人来,但去年地震后就冷清了,直到几个月前的关门停业,她就在这个酒吧的一角用围帘遮挡一个小空间做按摩,和老板对半分按摩费,尽管价格很低,但现在来按摩的客人很少,像今天就没有客人,我也不好意思光拍不消费,今天我就成了她的第一个顾客,还真能感受到她的基因里有习武父亲的能量,按的专业。瘦弱的小叶也拎着巨大的提箱来了,丽丽说她摇身变成了摩登女郎,小叶晚上要做7个小时夜间巴士去东京,我又咬牙请她按了一次,当然也不用太咬牙,因为昨天睡在丽丽家省下了房费。
送走小叶,丽丽又把我送到昨晚的住处,我一个人可以无拘束的打呼噜了。
2012.3.23
我住在莉莉的新男友租的房子里,典型的日式传统民宅,一楼客厅,厨房,卫生间,洗澡间,二楼榻榻米,木板,米白色墙,木质脊柱和天花板。如果除去现代设施,如洗衣机,冰箱,电视之类的,好像回到唐代的感觉,比钢筋水泥的楼房舒服多了。
莉莉的新男友是个老师,一年前在酒吧认识的,对她的照顾很多,包括资助她女儿上学的学费。因为莉莉虽然取得了永住,但还没有离婚,所以他们的事日本老公还不知道。
今天中午去莉莉女儿丹的学校,东北文教大学,拍丹的毕业典礼,这个大学主要专业是培养幼儿师资和看护的,所以女生多。女孩子都穿着鲜艳的和服,头扎鲜花,涂脂抹粉的,真像花园里鲜艳的花朵,百花齐放。丹也穿着中国旗袍,在花丛中显得简单了些,莉莉穿着正装,戴了眼镜,和昨天在按摩房判若两人,成了知识女性,不断的拿着手机为女儿拍照。
典礼结束后,她要回尾尺泽的家取东西,昨天也说过我可以拍(让我很吃惊),开车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她家,这是我第二次到传统的日本农家,却是第一次能拍摄的家庭,可见莉莉在家里还是有地位的,昨天她也说过,她嫁的这个老头人挺善,对她和孩子也很好,唯一不行的地方就是不给钱,甚至还得她挣钱买衣服给老头。
这是一个更典型的日本农村家庭,房子很大比我想像的好多了,还有她女儿很好的房间,看的出这日本家庭对她母女是照顾很好的。她的丈夫人很和气,公公也爱笑都在看“相扑”的节目,84岁的公公还在吃类似中国的“旺旺雪饼”的饼干,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一听就知道牙口很好,莉莉说日本90多岁的老人太常见了。
她这两年很少回来,卧室里还挂着和日本老头结婚时的照片,照片上显得很亲密,恩爱,而现实是,日本老头所付出的真情实意其实是中国或者韩国媳妇作为来日本的桥梁。她的日本丈夫还给我门泡了方便面,沏了茶,我倒有点坐卧不安,感到歉疚似的。
莉莉打开中国三妹寄来的包裹,看到从里面拿出的瓜子,笑着和她说了什么,莉莉翻译说“中国人爱吃鸟吃的东西”,是的,我们从小磕大的瓜子在日本是喂鸟的,在鸟食商店有卖。
吃方便面时,她的新男友打来电话,我在镜头里观察她丈夫的表情,警觉而又无奈的保持微笑状,我更觉歉疚,像跟着即将出轨的妹妹来到妹夫家一样。
回山形的路上,天暗了下来,一直在下雨,雨刷刮在车窗上,前面的路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像我的心情。莉莉接到酒吧领班打来的电话,说晚上黑社会老大来,点名要她陪酒,新男友也打来电话,说快到山形了,晚上回家给他先放上洗澡水。
我一个人从山形坐火车回米泽,雨这在下,打在车窗上形成看不清的朦胧的图案。
2012.3.24
如果不是魏芳打来电话说房东给我换间屋子,得马上搬家的话,我真要留在山形拍莉莉接待日本黑社会老大了,当然得巧妙才行,否则后果难测。
日本黑社会是地球上唯一合法的组织,去年日本地震,山口组还捐了很多钱,另一个黑帮组织“住吉会”还在网上发布,开放各种事务所作为庇护中心,给受灾的老百姓提供食宿,所以有老百姓说,这些不良分子不仅没有趁火打劫,救援效率可能比政府要高。
莉莉说真正的黑帮老大是没有纹身的,而且为人也和善,看来她真的有过接待经历。
回到米泽有亲切感。凌晨5点睡梦中被电话惊醒,是莉莉打来的,刚说完一句顾桃老师,就开始哭泣(她这几天也没叫过我老师的),信号又不好,断断续续的听她哭,赶快挂了在拨过去,我突然想是不是她日本男友因为我拍摄她的事而恼了,如果是这样,刚有感觉的开始将就此停止,我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拨通了她电话,莉莉已平静了许多,但还伴有抽噎声,原来她晚上回到男友住处就发现他和以往不对劲,没有了热乎劲,后来洗完澡在床上,发现男友的后背有几道血印子,她说,明显是女人的指甲挠的,而男友还死不承认(我也听哩哩说她男友帅气,有很多女人追的事),让她很难过,我也整懵了,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只能敷衍含糊的说,你多想想他好的那一面之类不疼不痒的话。总算哄的她不哭了,我却不好睡着了。
上午魏芳送来210房的钥匙,说下午过来帮我搬家,我赶紧起床搬,怕她下午来帮忙,我的东西不多,但来这置办的朋友拿来的锅碗瓢盆,冰箱、床之类也忙活了几个小时,而费时的又是要把整个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还给房东。下午魏芳来帮我把垃圾分了类,我始终记不住到底是星期几把垃圾放在指定地点。还有点不放心莉莉,晚上打给她电话,里面杂乱的音乐里听见她活泼的声音,说,“我没事啦,不和你多说了正陪客人呢,拜拜。”小叶也回到了上海,猫也开始了那边的工作。
2012.3.25
昨天下午魏芳教会我怎么用路边自动洗衣店洗衣,洗衣店里面有近十台滚桶式洗衣机,还有几台烘干机,自助洗衣,第一步把不超过10公斤的衣服放进滚桶,第二步,选择洗涤方式,第三步放进去五枚100日币,第四步你就可以翻阅旁边书架上的漫画杂志,或去旁边不远的“大海鸥”超市逛逛,半个小时后衣服洗完并已甩干,真是方便。我问魏芳,有没有自动洗澡机呢,她说还真有,一般都在老人院,我又问她,那有没有自动做饭机呢,她说,这个嘛,应该在研发吧。
昨天晚上在微博上看到转发的一个叫“走饭”的女孩抑郁自杀的消息,很难过,想起去年一个演员朋友尚于博也这样离开,尚于博是我在日本在中山大树的中国独立电影周上认识的,高大、帅气、乐观,谁也想象不到他却是抑郁症,更想不到跳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朋友说,得抑郁症的人无时无刻想的事都是死,而你表面还看不出来,我知道我自己内心有忧伤,而且是充满力量的忧伤,能让我小心翼翼的悲悯的观看这个烦躁的世界,不必呐喊,不必愤怒,每个人毕竟都会卸妆离去。当然,还有来不急卸妆就离去的。
再记录几天走饭的语录,因为所有的新闻都会成为历史,而历史都不一定被人记住。
1.我踏上的每条路的名字,都叫做迷路。
2.我不相信有世界末日这种好事,就算有肯定也是在我自杀后发生。
3.自从不是小孩后,每一次过年都是受刑,也只有小时候融入过现实世界,后来我用面瘫来面对现实。
4.搞那么多仪式干吗,就觉得葬礼可以搞搞,因为不用我亲自忙活。
5.天也没塌只是黑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妨碍天再亮起来。
6.我每晚都很使劲的想睡着,然后就把我的右耳压得很疼。
7.最近自言自语到魔障了,刚才我一边把右手拿着的吃完早餐的塑料袋递到左手,一边嘴里冒了一句“给你”。
8.我也不想说这个世界什么坏话,都是我不好。
9.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离开,拜拜啦。
今天就不在想记什么,把前天在超市200元钱买的白色的小盒浇点水,看着它发呆。
2012.3.26
生活永远在继续,太阳照常升起,而今天的太阳下面是漫天大雪。带着阳光的色彩和温度的雪花弥漫空中,早上出去买包子就被这扑面而来软腻的雪撞个满怀。
上午没啥事,吃完包子打几个电话。莉莉说刚醒,后背血道子事件已过去,第二天晚上男友一直在酒吧陪伴她到后半夜,最后背她一段回家的路,也有女朋友悄悄劝她,别太在意男人这事,哪有纯洁的爱啊,能帮你就得了,看来女人劝女人还是有作用的,她回去就跟男友说,既然别的女人能在你背上画画我也给你画张画。真可能她男友背上多了几条血道子。阿霞已开始工作,清扫留学生走后的空房间,说每天都很累,要跪在地上拿刷子把缝隙里的污垢都清理干净,还有墙壁上的油渍,排风扇等,都是细活,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不知她那柔弱的身子板能不能吃得消。在优酒吧认识的李大姐挺自在,她正要去泡温泉。
中午和月吃了午饭(很好吃的海鲜定食)后再温泉接上了李姐,青岛小伙王涛去魏芳的课堂,还算拍出了点新内容。
下午和月去温泉,当然也不能拍,这是来米泽快一个月的第一次外面“洗澡”,很新鲜。
这个叫“鹰山の汤”的温泉很大,里面各种热度和功能的水池都在冒着热气,因为今天是星期一,热汤里泡着的基本都是老年人,外面还有个露天的“热汤”,泡在里面看着头顶掠过的浮云,飞翔的乌鸦,竟觉得属于自己的生活太少,都在别人的情绪和生存里,不知该悲还是喜了。因为是第一次来温泉澡堂,每个池子都感觉一下,最后从蒸房里出来突然看见两个女人走过,猛一下还以为自己蒸晕走错了房间呢,再看那些老头依然泡在池子里,才想起日本的澡堂里搓澡堂里搓澡或按摩的都是女性,当然岁数都是偏大的,微笑着视而不见的穿梭在男人帮。
穿好衣服出来等月的时候,困劲上来了,身子酥酥的,躺在休息区里睡着了,感觉真好,可惜月出来的太早了,推醒了我。
晚上11点去了月酒吧,月已微醉,但她说越醉的厉害反而越清醒,因为是自己的店,所以得照顾好每个顾客的情绪,旁边有几个日本人唱歌,曲调迷离忧伤,正巧月的老师麦口来了,说是老师,是因为麦口帮她很多,月从麦口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也许更是因对男人的知识。麦口是开日本酒吧的妈妈桑,风情万种,但总会适可而止,在她能承受的限度上,我来月酒吧三次,而三次都会碰见她,今天也是麦口的客人走了,关店来的,也微醉,用肢体,用眼神,用酒杯上的唇来交流,真实的让你爱怜。今天是周一,又下着雪,能有客人已是不易,麦口略带沙哑却真真切切的歌唱,我颤颤抖抖的在拍摄(因为语言不通,也生怕她翻脸,上次拍时,月就突然告诉我关机,说麦口有点生气,不想拍了),这时有开门声,又来了一个客人,月立刻说,关机,别拍了来的是暴力团的。我关机后又回到吧台,坐到了刚来的客人旁边,其实除了牛仔裤和皮夹克上有刺绣的花纹外,在他微笑又略带腼腆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暴力”来,反到有一种伤感和温度写在脸上,我们还互相交换了香烟,但看得出“暴力”哥根本不喜欢我的中国烟,可能是月解释的好,“暴力”哥深沉而柔情的唱了怀念妈妈的歌,示意我可以拍(我本来已把摄像机装回了摄影包),又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从容冷静的在镜头里看到了人性里的光辉。
回驻地的路上,雪还在下,大片的雪花覆盖了我身后的鞋印,背后的街一片模糊,而暴力哥那深沉的怀念妈妈的歌,流露出真情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晰。想起以前一个朋友说过的话,因为爱,所以深情而绝望。也想起月说过:我喜欢看阴云里的月牙,因为她并不完整。
2012.3.28
昨天在昏晕的状态下迎接了中山大树,大树是日本人,但在中国陆陆续续待了8年。如果不知道他是日本人的话,一定会把他认做福建,浙江一带的人,中文非常好,长相南方人。中山在中国留过学,做过生意,但接触中国独立电影后深陷其中,致力于中国独立电影在日本的推广,这次是来送稿费给我,在做一个关于中国独立电影的采访。
昨天基本没拍,带着他走了一圈中国酒吧,今天快傍晚时又去滑雪,日本人从小就上滑雪课所以尽管他去中国后多年不滑,但做我的老师还绰绰有余,我开始能体会滑雪的乐趣了,只是像一个大笨熊在耀眼的世界里,滑稽的表演摔跟头大全。今天滑雪后又带他去了两个中国酒吧,在优家吃了日本炒面,喝了啤酒,听李姐讲在日本的故事,挺生动,只是没法拍,因为对面桌两个日本老头在喝酒,日本老头还动手动脚的让我看着别扭,李姐瞟过去一眼说,这个日本人最色,但还不能得罪,毕竟优刚开业不久,还得维住客人,优也确实不易,白天要在工厂上班,晚上还要开酒吧,而客人形形色色,都得面对。
2012.3.29
这两天大树在米泽,和他在一起有些习惯开始“日本”了,包括昨晚酒吧喝完再吃碗拉面回家才算酒局真正的结束,虽然没怎么拍摄,但很开心,才感觉前段时间心里太过紧张。
早九点半蛙田先生接上我,去新泻领事馆,因为睡眠不足,路上硬撑着不让眼皮合在一起。怕70岁的蛙田先生没精神开车,三个小时的路程实在不进,中午时到新泻,蛙田先生从后备箱拿出一套西装换上,很精神,又发现魏芳也是一身很得体的职业装,而我却没想到这点,但即使想到了,我也没有正式场合的正装,蛙田先生看出了我的窘迫,便说,你们的工作不用正装,日本的纪录片导演也是很随意的。
新泻领事馆是中国政府在日本两年前建的第六个领事馆,副总领事宫女士接待了我们,宫女士介绍了来日本的中国媳妇的一些情况,我也把拍摄的主题和想法汇报下,以消除一些官方对“独立”或许存在一种误解吧。合影留念后出来时,蛙田先生说,你成功了,而我却不明白他说的“成功”是什么意思。
晚上大树要回东京,魏芳我们三人吃了烤肉,虽然是进了一家便宜的店,很好吃,但因为点了米泽牛,还是花掉了一万多元,看来从明天开始,应该节约花销了。
2012.3.30
今天早晨阳光和昨天一样明媚,房间里暖暖的开始有些温情了,而不是电热气发出的干燥冷漠的热。米泽的春天是不是悄悄的来了。
上午打通莉莉的电话,告诉她我去看她和她女儿丹,因为明天她和新男友要去东京送女儿去学校。她迟疑片刻后同意,我几乎是在一分钟之内刷牙洗脸穿衣服,安电池,装磁带,把锅里的鸡蛋塞进面包后,穿鞋锁门奔向汽车站,可是公交车还是没有赶上。给魏芳打电话叫出租车,花了一千二到了车站,有点心疼。但至少我可以一个人出门不用总麻烦魏芳了。
从米泽到山形中间的站也都熟悉,高田是山川的家,赤汤是温柔乡,电车上人很少,清清静静,只有些学生坐车,每个人都在玩手机。冬天里女生露着青红的大腿现在是春天了却包裹起来,真是奇怪。
到了山形我按着莉莉告诉我的地址坐了环城公共汽车,20分钟后到按摩院找到她,给她吓了一跳,连说几遍,你真神,女儿丹回尾花泽取东西,我吃了她包的饺子后又帮她包要带给女儿的。莉莉干活很麻利,嘴也不闲着,一会说女儿,一会说男友,还说有一次来酒吧的客人带了四个熊掌(日本有些地方是可以打猎的)让她做,她也不知道怎么做,就打电话问她妈猪蹄的做法,把熊掌当猪蹄给客人做了。
晚上和她新男友还有女儿一起吃了饭,很好吃的日本拉面,发现她的新男友对她和女儿也不错。吃完饭,莉莉又赶回酒吧,要化妆上班了。丹开车送我去车站,说很担心妈妈的身体,为了她这两年的大学费用,可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学好。听得出,丹对室内设计这个专业兴趣并不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2012.3.31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一个月了,刚来米泽一个星期的时候还有的“急躁”情绪现在已完全平复,似乎我的拍摄对象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今天蛙田先生来做客,还有优和李大姐。优的小女儿很可爱,她炝的土豆丝让蛙田又回忆起了在哈尔冰的日子,魏芳来后听李大姐生动的讲述来日本的事,我想这几天应该在她家里拍一下,但面对镜头还能不能这么生动的表达呢。
蛙田老师下午又来了,给我带来了烟灰缸,毛毯,碗,和茶杯,还有我最需要的坐垫,除了缺少“家庭主妇”,真是越来越像家了。
今天再没什么可记的,在网上看到新泻领事馆29号的新闻,转载如下:
3月29日,宫晓冬副总领事在馆内会见了前来山形拍摄新片的国内纪录片电影导演顾桃。
宫副总领事对专程从山形来我馆访问的顾导演表示热烈欢迎,并祝贺他获得2011年日本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亚洲新浪潮”的最高奖——小川绅介奖,称赞他的作品为让世界了解中国人和中国文化发挥了作用。宫副总领事还对其目前的拍片活动表示关注。她说,据说顾导演正在拍摄有关嫁给日本人的中国女性的纪录片,这是值得关注的题材。目前我馆领区三县华侨华人15000多名,山形县3000多人,其中不少是嫁给日本人的中国女性,希望顾导演的新片能真实全面反映这个群体的生活,从而增进中日两国国民的相互理解。
顾导演表示自己从几年前与日本电影界交往,同时开始关注日本的华侨华人。今天拜访总领事馆主要是为了让总领事馆了解自己在山形的拍片活动。他介绍说新片的片名为“樱花的颜色”,他将本着自然朴素的态度、从中国女性融入日本社会以及中日文化融合的角度客观地反映她们的状况,希望自己的新片能表现出中日文化交流及磨合的一个侧面。
协助顾导演拍片的山形米泽市华人及日本友人陪同会见。
顾桃是近年来活跃在我国纪录片电影制作领域的导演,其拍摄的纪录片《雨果的假期》获得2011年日本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亚洲新浪潮”的最高奖——小川绅介奖,其它作品还曾获得上海电视节“白玉兰”最佳自然类金奖等奖项。
2012.4.1
今天在网上看微博,说专家预测东京一带在未来四年内将有大地震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五十,甚至还预言将会造成多大损失,死亡多少人等等,也许时候4月1号的八卦,也许是地球真的累了,要伸伸胳膊腿了。前几天仙台的微震也影响到米泽,半夜我听到敲门声,起身时却感觉站不起来,房间左右摇晃了几下,才知道不是来人找我,而是地震了。
中午魏芳和她的组织开会商榷以后的工作,但不是在会议室里,是约在了吃饭的地方,上杉神社里的一家餐馆,餐馆是上杉家族的宅地改的,好像已经列入日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古色古香的餐厅里吃饭,好像回到了古代。
吃完饭和魏芳在便利店交了夜间巴士的票钱,小叶走时在千叶县见到朋友小深,可能聊了我拍片的事,更可能把我和我的工作描述的有了感情,才使她的朋友同意见我,尽管路途远,费用高,我不能放弃。
莉莉打来电话,说4号要去东京参加女儿的开学仪式,所以即使拍不到小叶的朋友,能拍到莉莉和女儿也就不枉此行了。
半夜一点的车,优说送我去车站,晚上快12点时到了优酒吧,还有几个中国人在喝酒,其中有个开中国物产店的娜娜我认识,我在那买过花椒大料。很热情开朗的哈尔滨姑娘,只是在这迷离的夜晚,娜娜的浓妆和艳抹让我差点没认出来。优穿着银光闪闪的紧身衣,两个肩膀头漏在外面,性感十足,但还不失去她本来的朴实劲。送我去车站的路上,优说在日本生活虽然累,但比国内要简单,在这很平等,办事不犯难,不像国内啥事都得有关系“不送礼办不成事”。
我早到车站20分钟,候车室的门也关了,还下着雪,真有了寒冷的孤独感,最后在窄小的电话亭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车来,一点10分时魏芳急急的打来电话,问我咋没走,车在等我,我说我在等车没见车影,原来她说的车在对面,其实是在车站后面,我连跑带跳的穿过天桥,果然看见了夜间巴士,点头哈腰的和戴口罩的司机说对不起。上车后发现全车的人都在睡觉,没有瞪着眼睛的面孔,也就没有人知道等我耽误了10多分钟,我也就放心的睡去。
一个小时后,全车人有都集体醒了,下车上厕所。一看站名是福岛,我也跟着下车,在商店里买了包福岛的饼干,尝尝辐射的味道。
2012.4.2
早上六点多就到了东京站,我又拿着大树给我写的东京站——成田站的纸条给售票柜台的带口罩的工作人员看,我很奇怪这大春天的为什么日本人都带着口罩呢,很顺利的买了票,又很不顺利的做错了车,9点半才到成田站,昨天打电话,小深告诉我上午都在睡觉。我就在车站前的麦当劳里等着中午她睡醒后联系,麦当劳里有人在化妆,有老男人蒙着报纸打瞌睡,背景音乐是低沉的爵士乐,看着窗外匆匆行走的人,成田站前自由飞翔的鸽子,真想拍下此时自己略带伤感而又期待的眼神。感伤的爵士乐还在继续,我索性闭目养神来耗掉这缓慢的时间。
深终于在12点半打来电话说化完妆过来接我。
一点四十总算见到了深,黄发披肩,很厚的粉底遮住原本应该清秀的脸(好像是日本动漫里的人物),让我揣摩不出她能否接受我的拍摄。
我们中午一起吃了“中华料理”,还有她的两个朋友,来日本快三十年的杨哥,王姐。杨哥很健谈,内容也中肯实在,王姐像朝鲜人,很富态,感觉很好。吃完饭,又在一个茶吧坐下聊,但感觉深并不愿意接受拍摄,反倒是旁边的杨哥讲到了一些片子里需要的内容,杨哥算是最早一批来留学后留下来拼搏奋斗的代表了,如果拍一个男人主题的片子,杨哥一定是不错的主角。深说来日本的女人都不会讲实话的,这是实话。
我在五秒钟之内决定离开成田搭杨哥的车回东京拍莉莉的女儿丹,杨哥和王姐可能观察到我大老远来却很失望的感觉,也觉得做纪录片的不容易,执意要把我送到涉谷丹的学校,我心里深深知道,如果没有他们的执意,我会强装熟识路坐电车去东京,但也一定又会走丢。我坐在王姐舒适的凌志轿车前坐,拍下了东京上空漂浮不定,时浓时淡的带着晚霞光芒的云。
和丹见了面,附近也没有便宜的旅馆,王姐又请吃了晚饭,我又继续搭车和她们回到横滨,王姐让杨哥给我开了房间,执意赞助我,我心里真希望能在北京见到他们。临走,杨哥说,其实我不是王姐司机,我们是一家的,在日本不能都说实话,我问那您姓杨吗?杨哥说,其实我姓张。
躺在舒适的床上,在想,我的纪录片完全真实吗?
2012.4.3
来日本一个月了,这是第二次睡真正的床,第一次是在藏王山上拍小叶住的旅馆,米泽睡的床是折叠的,不平,中间凹下去,睡的不踏实。
因为太舒适,人就懒。今天就起的晚了,快12点睡饿了才必须起。昨天杨哥,不对,是张哥告诉我今天会有强风和雨,不适合外出。中午一个出来吃面,原来我昨天睡的旅馆就在铁道边上,但我根本没感觉有车通过。下午刮起大风,还伴着雨,在站旁的胡同拍了鸽子的照片跑回旅馆。
晚上张哥的女儿过生日,我本想好好拍个生日纪录片好感谢他们夫妇,可是因为强风大雨,女儿坐的公交车堵在路上动不了,吃完饭了还没有到,张哥冒着雨开车接去了。很好吃的日本料理,一起吃饭的还有长个夫妇在瑞士旅游的认识的北京朋友。吃完饭,王姐送我回来,说明天找人帮我送到涩谷。
2012.4.4
昨天狂风暴雨,今天却又风和日丽的,看不出任何被摧残过的迹象。王姐早上来接我又把我转交给她叫“老头”的日本人,老头曾是他们夫妇最早打工时上司,现已退休,是西餐厨师的指导,年轻时很是风光,去过近二十个国家,中国还去过六次,退休后一下寂寞下来,而王姐夫妇事业做的很好,“老头”似乎又成了下属,孤身一人的很愿意接受王姐夫妇的指派。我就跟着老头后面,用眼神和首饰交流,整个半天的时间让我感觉老头很可爱,心也细,在电车上我光顾看外面风景,再回头时看到脚下的摄影包没了,正慌张的要找,老头微笑着拍拍我的肩,指着行李架,原来他已把摄影包放在和他视线平行的行李架上。
没拍成莉莉女儿的入学式,我又连比划带写纸条的告诉老头我要去池袋北口,老头心领神会的把我带到目的地。我们在肯德基等小陆电话时,给他画了张素描肖像,老头很高兴,竖起大拇指,思够一!(厉害)请他吃了中华料理分手后,一个人在池袋北口闲逛等小陆电话,小陆是去年电影节认识的昆明小妹,来日本留学快七年,开始痒了要去泰国工作,每次来日本都是她接送我去机场。昨天也是请她帮忙网上定了回米泽的票。在池袋车站门口拍了樱花的照片,身边走过的很多人都再说中国话,好像在国内一样!
终于在晚上见到了小陆和她的学妹楠楠,像见到亲人,晚饭就又是中华料理,很大的油,很香。等到晚上十点半,小陆和楠楠把我送到新宿夜间巴士的车上才分手,有这俩小妹真感到在东京有温暖。其实在东京也有很要好的日本朋友,荒井真木子,昭子,秋山珠子和麻衣子,都是电影圈的,只是我日语不通而无法沟通。听说荒井前三天就要来米泽,而我又跑到东京而无法见面的事,很遗憾。
夜间巴士很适合爱在车上睡觉的我这样的人,只是安静的一车日本人让我时刻抑制住,别打出呼噜声。
2012.4.5
凌晨4点半到了米泽,天还没亮,又下着雨,因为太早没让魏芳接站,就在电话亭里等了半个小时实在冻的够呛,又找到了车站的厕所,坐在热乎乎的马桶上补写了昨天的日记。日本的厕所都干干净净,没有厕所味,真奇怪他们是怎么除臭的,在里面坐了一个半小时,车站的候车室也开门了,天已大亮,就索性省下1000日元打车费等公交车,结果在公交车上又做过站了,在雨里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山形大学,很是狼狈。
大树发来私信,帮我找到一个日本做纪录片的女孩,因为下一步的拍摄想了解一些娶了外国媳妇的日本人和家庭的态度和看法,这部分内容由日本人来采访会能听到实话一些吧。
下午外面又下起雪,睡了觉醒来无聊画了张素描画,作为明天送给荻上,有留,狩野先生的纪念,我把去年来时和他们的合影画在了一起,用小梅婆婆给我的笔和小梅女儿的画纸。
晚上和魏芳去了优酒吧,齐齐哈尔的李姐的日本丈夫在喝酒,姐夫人很好,如李姐说的那样,喜欢中国人,姐夫曾在香港工作一年半,是20年前的事了,今天请几个在米泽打工的中国小伙吃饭,因为有个小伙要去东京工作了。李姐也是在国内离婚后来日本认识的姐夫,是目前通过介绍嫁过来的算是最好的家庭了,而姐夫愿意接受拍摄,也愿意谈论国际婚姻的看法。看来今天的见面,给姐夫了一个好感。
优的女儿9号入学式,不知道能否拍上,优得先和女儿商量后,魏芳再联系学校。
回到米泽还真有亲切感。
2012.4.6
昨天和李姐说好了我请她来帮我包饺子,中午她和魏芳来了,还自己带的面,不到一个小时就让狩野、有留和小梅吃上了饺子,荻上先生今早匆匆赶回东京了,他的母亲昨晚病故,荻上是东京人,又是旱稻田大学毕业的,年轻时为了爱情离开东京,娶了米泽的太太留了下来,退休前曾是一个制衣公司的老板。他们都喜欢中国文化而学习汉语,狩野每个星期都要开车来米泽,去年我去山形的狩野家里做客,还住了一夜,看到他学习汉语的笔记本就有好几册,很厚,字迹又工整,很有感触。李姐的饺子让他们俩很开心。
下午给护士的小寒打电话,约打乒乓球,小寒是六年前来留学后留下工作的,据他说来时是在飞机上躺了一路,因为晕机,六年都没回过家,很难想像他有一天见到父母时的感受。一起打球的还有一个日本女孩,应该是他女友,长得很像蒙古族或我老家的鄂伦春族,细小的眼睛,一笑就眯成了缝,球打的也不错。
今天虽然没拍摄,但很累,胳膊疼,想必李姐也会很累,晚上还要去酒吧陪客人聊天喝酒,优打来电话,说她女儿不想拍摄她的开学典礼,这也是我预料到的,她其实是更不想让同学知道她是中国人的,或者在学校里不能“出众”,这样会遭受同学的另类眼光吧。所以在这拍片的情况和在中国完全不同。
2012.4.7
米泽的冬天和春天像两个相扑手在角力一样交替着胜负,今天冬天又赢了,外面有了忧郁的灰色,快中午时,忧郁的天空抑制不住伤悲,把刚刚泛有春意的米泽铺上了白,阳光也躲掉了。
我躲在静悄悄的房间,欣赏外面孤独的风景。
优打来电话,把我从孤独里拽了出来。我想起昨天优说今天去小野川温泉的事,下午我们都泡在了泛着粉绿色的汤里,隔壁传来优和小女儿戏水的声音。
晚饭优又请客,吃有倍数的辣的拉面,李姐没加辣,优三倍,我十倍的辣,所以一直到后半夜,胃还火辣辣的在抗议我的冲动。
2012.4.8
昨晚上我们还去了李姐家,李姐也是和婆婆关系不好,姐夫很能理解中国妻子的难处,和李姐搬出来单过了。晚上又去喝酒,我唱了日本歌《妈妈之歌》,让日本姐夫很惊讶,又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今天下午有留和尚来送了几条毛巾给我,留下一起吃晚饭,还有魏芳,优。优和魏芳开玩笑问有留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有留笨笨的用中文说个高,漂亮,温柔的就行,说完,有留的脸一下红到底。
晚上在酒吧喝酒,有留上完小梅教的中文课后也赶了过来,说今天上的是“忌讳”,还用中文念了课文,说在日本忌讳的数字是“4”和“9”,因为日本的“4”和“死”发同样的音,而“9”的音是“苦”,民族的差异,就是文化的差异,我知道在中国4是暗发的意思,9或9的倍数是蒙古族的吉祥数字。
最近拍的比较松弛,也可能是酒精在起作用,我突然想打几天工,体验一下在日本打工的感受,也能近距离了解下日本社会吧,但我的签证应该是不允许打工的,优却很快帮我找到一份工。老板是店里的常客,今天恰巧也在的富健社长,他的公司是搞装修的,我可能做的工作是刷涂料,让我想起上大学是经常刷的油画布的感觉。富健社长50多岁,宽大的脑门,消瘦的脸,很像葛优,但更像个指挥家,每次喝完酒,都是坐在吧台,表情凝重,能感觉到人很友善,但能否成为他的员工,还得等明天的通知。和三日月的月通了电话,明天她要上魏芳的电脑课,总算能拍到酒吧老板中午白天的镜头,如果她真去的话。
2012.4.9
昨天睡得也不晚,可今天一睁眼却是11点了。赶紧收拾起床,三日月的月刚好打来电话,说去上课的事,说很快过来接我。中午一起吃过饭赶到学习的地点,魏芳一个人在,给月建立邮箱,下载facebook,并教她如何使用,魏芳又多了个新学员。我的素材里多了点月的白天素材。
四点优接上我去南阳,我早听说南阳的中国媳妇很多,但有优一起去看她的朋友,也就有故事了,到南阳的车程不过半小时。到了她朋友张家,张正在烙饼,因为知道优喜欢吃饼,还炖了条鲤鱼。张在中国时挺幸福的,丈夫是瓦工,也特别的爱她,但在一次施工中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死了,对她的打击很大,五年前带着儿子通过中介来了日本,一年前拿到“永住”离了婚,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丈夫也不给钱,还要自己在外面赚钱补贴家里,日子过得还不如在中国。”现在一个人带着二十岁的儿子生活,上的也是夜班,在韩国酒吧打工,供儿子读书,优也道出了感情经历,八年前来日本时已和一个上海人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尽管上海人有家室,但对她特别好,照顾无微不至,但有些小矛盾是在和她女儿的关系处理上,优的父母强烈反对,所以有来日本的机会就极力让她出来,可是在她和日本人结婚拿到签证上飞机那天,上海男友同时也拿到了离婚证,要娶她。她很痛苦的听从妈妈的话,和真爱擦肩而过。我描述的平淡无奇,但听她的讲述,简直是一个凄美的爱情的电影剧本,看到她眼圈里的泪时,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张的儿子高高的,很帅气又有想法的小伙,让张感到很欣慰。我们吃了土豆丝卷饼,很中国东北味。
从南阳回到米泽已是晚上9点,中午富健告诉我可以去上班,优又接上像葛优的老板富健带我去了明天早上要去的“工地”认识地方。
我又去超市买了个饭盒,明天开始工作了,还真有点兴奋。
今天是4月9号,我的素材也正好拍了49盘带子,在日本忌讳的数字都占上了,在中国沾上的又都是吉祥的数字。
2012.4.10
尽管昨晚把手机上了闹钟,可是在凌晨3点和5点还是各醒了一次,再醒时,闹钟还没有响就睡不着了。把昨天买的便当盒洗了一遍,炒了鸡蛋西红柿,再热了饭装进去,又热了剩饭菜,饱饱的吃了顿早饭,优打来电话,老板让她转告我工作服已准备好,可能会小点,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各休息半小时,可以喝咖啡或茶。优放电话时说了句日语——努力吧!
第一次早早的出门,街上的行人只是上学的学生,看着过往的车辆,骑着单车穿校服的学生,明亮的大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不自觉的哼了个小曲竟是《爱拼才会赢》,可这歌是卡拉ok里最常听到的,我认为最俗气的歌。我比老板早到了二十分钟,才看清昨天晚上来看的“工地”是三个连在一起的车库,8点半老板开着大面包车来了,装了一车工具,车顶上还架着货栏,富健老板穿着满身白浆还带着斑驳油漆的工作服,和在酒吧吧台前温文尔雅指挥家的形象判若两人。昨天说我们有三个人一起工作,另一个同事是老板的儿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很腼腆。上午的活是把车库的三个卷帘门重新粉刷,在刷之前要用铁“牙刷”把卷帘门的缝隙里的污垢刷出来,再用铁丝刷子刷净,铁丝刷蹭在卷帘门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我想起小时候听到铁铲在铁锅里磨出的难受声音。到了刷油漆这步就轻松多了,老板和他儿子用毛笔勾缝,我用滚子滚油漆,三个卷帘门上午全部搞定。
中午老板和儿子开车回家,我在“工地”楼上的空屋子吃了大米饭炒鸡蛋,虽然有点凉,但却很好吃,可能是装在饭盒里吧,像小时候去山里野游一样。优打来电话,她那边也是午休的时间,而她的工作是每天要在500个游戏机的机身上打800多个螺丝孔,让她用力一侧的肩膀和腿疼痛难忍。优说我的老板给她打了电话,说我工作的挺好,一看就会,也理解他的意思。我想这不全是恭维的话,因为态度决定一切,优也完全明白我要打几天工的目的,就是经历决定态度,这个上午的经历就真的让我想大声喊出来:“全世界劳动人民万岁!”
我睡在车库楼上还没装修完工的空房间等老板来开工,刚眯了十分钟就冻醒了,地板太凉,把饭盒收拾好,背上包到外面的十字路口晒太阳等老板,在想,如果我不是做纪录片的,而是要常年做工来生存的油漆工,此时是不是会更孤单呢。
下午换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幼儿园的外墙,补了点颜色,又到另一个地方放下了工具,收工很早,老板把我送回了山形大学,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晚上洼田老师接我和他去拍上课,今天是新开课的一个班,每个学生用中文介绍自己为什么学汉语,其中有个叫川崎仁的同学说:“我要学好汉语,去中国玩,讨价还价。”逗得大家都乐了。
2012.4.11
米泽春天的雨开始了。
因为有雨,老板通知我不用上班,给东京的张哥打了电话,知道热心的张哥前几天陪北京的客人累得够呛,问候下,他过几天要回中国,月底回来。莉莉在电话里说还在跟头把式的忙活给女儿挣钱交筹学习费用,只是现在按摩的客人少,还说想吃酸菜。李姐还没起床,说下午接我去南阳洗温泉。
中午魏芳来了,听我说了“打工”的事很生气,告诉我这是非法的(我知道这非法,但为了拍片子,我和日本人最近距离的接触,这是唯一可能,我希望在月底大树介绍的日本做纪录片的女孩来之前,我尽可能的以自己的方式熟识下日本人。)
但更让魏芳有些不愉快的可能是我去山形去东京和未来要去大阪的拍摄,因为她最初认为我会只以米泽生活的中国媳妇为对象,这样也能与她的组织,推介、宣传米泽联系上,而我原本也没有为政府拍个宣传片的想法和能力,最后我们一致认为缺乏沟通而导致误解,还好不至于误解的加深,否则在这还有的一个月会和难受的。李姐和姐夫接上我去南阳的温泉,泡在热气腾腾的汤里,也把中午的不愉快的郁闷气蒸发了出来,真希望魏芳也有派遣的方式。我学着日本姐夫怎么样的泡温泉,自从上次在小野川泡过后,真的有了感觉,以前把温泉当大澡盆了,进去泡上几分钟出来冲洗下完事,其实泡温泉的步骤是,先冲净身子,泡进温泉(毛巾不能放在水里),出来后再进蒸房,蒸房出来再冲洗,再泡进温泉,如此反复几次,就是一个下午了,但穿好衣服出来时,顿感神清气爽,浑身轻松,怪不得日本人热衷温泉,高寿的人多呢。姐夫让我再量一下体重,很神奇的减掉一斤。
明天小梅去山形上课,我要去搭车去找莉莉,就给中国物产店的胖娜娜打了电话,让她上夜班时(她新接手了一家酒吧)带上几袋酸菜,我晚上取。日本姐夫又请我吃回转寿司,很过瘾,寿司店搞得也很有趣,在电子屏上点好寿司的图片,过了一会,一辆新干线列车模型,载着寿司停车在我们桌旁,我要是个小孩,就更会觉得有趣了。吃过寿司回米泽的路上,日本姐夫又在一个包装严实的霓虹闪烁的大楼前停下,示意我和他进去,和他进去后发现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震耳欲聋的快节奏的音乐夹杂着拍打机器的声音,原来这是一家游戏厅,有上百台游戏机,很多人都在不同的机器旁,叼着烟往机器里放硬币,再拍打按钮,有的人身后有几箱子银珠子,日本姐夫说,这是日本人最爱玩的“帕金扣”,店大部分都是韩国人开的,很多人玩了就会上瘾,为此倾家荡产的都有。我掏出几枚500日元的硬币给姐夫,想让他示范下玩法,日本姐夫却把我拽走了,离开了震耳欲聋的赌场。晚上去娜娜那取了酸菜,拍了一点素材,看样子胖娜娜非常愿意接受拍摄,还和我说起我见过的一个小伙子,6岁时来日本的遗孤,是在东京的山口组的青年社里的信亚,现在在米泽,我想起在优那里见过,爱笑,问我怎么来的,我学小梅的回答,坐飞机来的,本来就喝迷糊的他,笑的更摇晃了,我倒没看见他的手指,但看见耳朵上的两个耳环,笑的很可爱,也很邪气。未来的日子会再见到他吧,我想一定。
2012.4.12
今天米泽阳光明媚,小梅八点半接上我去山形,之前没给莉莉打电话,很顺利的找到莉莉的按摩店。门上写着,出去办事,按摩者打电话。打给她电话,她却在尾花泽睡觉,我只好把几袋酸菜放在门口,去车站后面的国际交流协会的大楼,我有点像特工在行动,坐电梯上到五楼的停车场,在顺着车道走上八楼的户外,迅速拿出摄像机拍了山形远处的山的镜头备用,风很大,刮得摄像机发抖,又没时间拿出三脚架,因为怕遇上管理人员,语言不通说不清楚。拍完后又迅速的收起机器,找到电梯赶紧离开,还好没遇到管理人员。去二楼拜访去年认识的交流协会的李老师,没见到他,其他工作人员写在纸上告诉我他一点半来。中午就在一楼吃拉面,在大厅的靠门的地方坐下,补写昨晚的日记,这的地下有个电影院,我坐的旁边就是五月要上映的贞子3D版的宣传台,因为是3D电影,把贞子没有脸只有长长垂下的头发做的立体等人高的模型,看着挺吓人的,没写几行字就觉得发毛,赶紧换地方等。莉莉打来电话说还在尾花泽,刚才找急忙慌的接完别人的电话顺手放进睡衣,扔进洗衣机里把手机洗了。她的丈夫正在用吹风机往干吹,还说她这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晚上魏芳约了山川、小梅在静酒吧等我,原来魏芳并没有把误解就此解开,要通过拍过的人物来制约我,从三日月的酒吧赶过去时我已醉意十足,但我坚持拍摄的主题不会变,而且会继续山形和未来大阪、南阳等地的拍摄,但也做了妥协,如用山川的镜头用马赛克遮挡,片头片尾加米泽的镜头。静有怕父母看到的采访,不用在片子里,一点半醉的回驻地,孤独感倍增。
2012.4.15
米泽的气息悄悄的散发着春意,戴口罩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也不经意打了几个喷嚏,原来日本的“杉树”花粉是过敏源,据说日本五分之一的人受杉树花粉过敏症困扰。
昨天在优的酒吧做饭,请日本姐夫吃中华料理,我做了内蒙的大烩菜,白菜、土豆、粉条一大锅,我的“老板”富健,还有三个中国大姐,典型的北方风格,豪迈派,但其中优的同事感觉不错,得体,聊起来知道是朝鲜族,有很多关系也正是我想要拍到的。
今天上午和前天认识的小形去游泳,小形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平时做一些翻译的工作,前天和魏芳、山川去她家,很好的房子和车,她说都是国内的亲属帮的忙,是我见到在日本不用“努力挣钱”的中国媳妇。
下午物产店的胖娜娜打来电话,说她店里晚上有中国人的聚会,让我过去玩,说信亚也来,我想起信亚就是爱笑的日本青年社的那个男孩。
这两天酒喝得多,睡眠又不足,迷糊的一觉就到八点了,米泽的酒吧都集中在城中心一带,静、三日月、优、爱梦也都离得不远,在这9万人口的米泽,大几十家的“斯纳库”,中国酒吧至少有十个。
快八点时到爱梦,胖娜娜正和一个日本客人唱歌,用中文告诉我这人精神有毛病,抑郁了,因为他的韩国媳妇死了。可我却没看出有任何毛病,只是感觉内向,腼腆,对人恭恭敬敬,客人为我倒酒,还学我嗑瓜子,只是没有一个瓜子能像我一样顺利的嗑出瓤来。
喝了一小时酒,也不见信亚来,娜娜说他接从东京来的朋友去了,晚上一定来。我迷糊的去优酒吧,优和李姐正陪一桌客人,中国料理的小李也在,喝到快12点,客人走光了时,娜娜打过来电话。又迷迷糊糊的回到“爱梦”,娜娜显然多了,信亚穿着黑白有花的衬衫,宽松的肥裤子,脚穿的日本木拖鞋(他说这拖鞋是青年社最常穿的,我在想,穿着拖鞋干起仗来也不方便啊)。信亚接的朋友“三歪子”曾是中国吉林“道上”混的,母亲是日本在中国的遗孤,已入籍,和信亚是拜把子兄弟,两人和别人打仗时是最好搭档,曾经辉煌的经历是两个人和十八个日本人打而没败。“三歪子”的口才极好,模仿力超强,在镜头前淋漓尽致的生动的表演,而且希望我的片子在中国和日本都能播。信亚还是腼腆,爱笑,也坐过牢,说现在也不想打打杀杀了,想好好做点生意,养个家。我倒是看出他对胖娜娜很有好感。
凌晨三点多喝完,他们要送我回家,我执意自己走,散散酒气,回的路上,一辆轿车呼啸而过,来不及看清车里的人,但我知道,一定是他们。
2012.4.16
早上胖娜娜还在被窝里就打电话给我,沙哑着嗓子说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没送我回家,告诉我等着她接我去信亚家。
胖娜娜看着大大咧咧,不记事,但心里也挺柔软细腻的。她一脸疲惫的接上我,又在便利店买了礼物去信亚家。
信亚的妈妈12年前离婚通过姐姐介绍嫁到日本,丈夫是开出租的,人很好,这几天感冒了,在屋里抱着信亚的小妹妹,小妹妹三岁多,出生时就得了病,又不能走路,只能抱着,信亚的妈妈每天在家伺候孩子。
信亚的房间里都是老虎的装饰物,他喜欢勇猛的老虎,我才看清他昨晚穿的黑白花衬衫上面其实也都是各种姿势的老虎。墙上挂着青年社的年历,上面都是各种活动的图片,好像都是赈灾,行善之类的,信亚的叫二哥的社长也在上面。他说“二哥”是北方青年社很重要的人物。
在信亚家吃了午饭,和信亚、娜娜去洗澡,“平安温泉”外面也贴着暴力团,刺青者禁入的告示,信亚还是没理会进去了,他的胳膊上刺的是“宁和鬼为友,不与人周旋”。说是在中国监狱里朋友给刺的。
晚上两盘带子拍的是优的讲座,上半部,在中国。明天要工作,说是山形的一个靠山的工厂,老板会来接我。
2012.4.17
早上的天气很好,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三个饭团当午饭,7点45准时下楼,老板和他儿子的车也准时到,日本人真是守时,不服不行。
8点30到了工地,一面靠山,很像我的老家大兴安岭,一面临高速路,好像是一个加工厂。发了安全帽,透明眼镜,小铁铲,锤子,工作服确实小了点,半拉胳膊露在外面。我们的工作是把铁架上多年腐化的铁锈表层铲掉,打磨后再涂油漆,铁架交错纵横,脚下的吊板下面是循环的污水,虽然有安全网护着,但有恐高症的一定会腿软。老板示范后,我们就各干各的,整个工地被叮叮当当的锤声、铲声沸腾了。
中午休息吃了饭团,躺在面包车旁的阴凉地,看着头顶上大块的乌云,和一只盘旋在山顶上的鹰,真想了大兴安岭。
一点半开工,才感觉胳膊酸疼,锤子砸在铁架上的声音巨大,耳朵也震的疼,我悄悄的找了兜里的手纸撮成卷塞进耳朵。
日本人干活很认真,干瘦的老板神情专注地抡着铁锤,我也不能含糊,只是边抡锤子,边想纪录片进展的事,看来人最自由的是自己的脑子里的想象,趁着工地没有别的工作人员,抽空拍了他们的工作,还把摄像机给了老板的儿子拍了有我的工作的镜头。
快到下班时,开始下雨,把砸下来的铁屑装进纸质的垃圾袋。老板看见我耳朵里塞得手纸乐了,而我知道自己一脸苦相。
有了体验,我由衷的敬畏真正在工作的人。
2012.4.18
中午在中国物产店买馒头,包子,醋,娜娜接到电话,信亚的二哥接受我的拍摄,约晚上吃饭,还特别嘱咐娜娜脱了工作服后才能开始拍。
我把馒头送回家,等娜娜接我时充好电池,写好磁带编码。
去糠野目的路上,听娜娜讲故事,一道刺眼的阳光透过云彩的缝隙射进车里,忽明忽暗,感觉奇异。
我们在小风家等二哥和信亚、小风,胖娜娜忙乎着收拾家,又把她带来的菜准备好,太阳的光芒完全聚集在西边还有雪的山上时,窗前的建筑和街道铺上了一层暖。
一个黑色的工程车和小货车在暖色的夕阳里凯旋。我在信亚家的青年社的挂历见过二哥,不陌生,人很瘦,留着修过的八撇胡,很有气场。
“二哥”是遗孤三代,6岁来到日本,十几岁开始混社会,现在做一个建筑会社,公司有四个人,二哥的父亲,信亚,小风。啤酒拉近我们的距离,二哥的父亲愿意说话,两盘磁带有内容。
晚上住在二哥的父亲家,我钻进有棉被盖着的桌子下面,只能平躺,不能侧身,难受,但在想,下一个片子的片名是不是该叫《糠野目の阳光》呢。
2012.4.19
昨天睡得晚,又无法翻身,今天起的又早,浑身疼。我发现自己的日记,只要是拍的有感觉时,文字就记录的简单。不是有意回避,而是无力赘述。
信亚昨天干活时腰扭了,但今天却像没事一样,工作服还露着大老虎的图案,小风花粉过敏,两个鼻子塞着敞开的手纸,很逗,我只能帮干点小活,拉了几推车沙子。
中午娜娜送饭,很好吃的吉野家。
晚上在优酒吧见到我的老板富健,比划着让我明白,下星期不干活。
在娜娜家拍完回家,准备明早再去糠野目。
2012.4.20
糠野目的阳光变化莫测的普照大地,柔软又炙烈。
阳光下的人却无暇顾及头顶上的天空。踏实的踩着脚下殷实的土地,流淌同样柔软又热烈的汗水。
2012.4.21
昨天一天在糠野目拍二哥和他的兄弟。中午在一个拉面馆吃拉面,穿着工作服的人都过来和二哥打招呼,我们拉面碗里多了一大块肉,二哥说这是特别招待,拉面馆老板也是黑社会的。
昨晚二哥请吃烤肉,可能是我下午卖力气的拎水泥让他过意不去,我们喝了很多啤酒,他的天才小儿子拿着我的相机拍照,还真继承了二哥的灵气。
吃完饭在娜娜酒吧继续,信亚又差点和人打起来。
今天上午抱了两大袋衣服去自助洗衣店,米泽的阳光很好,只是缺糠野目的变化莫测的色彩。
2012.4.22
早上7点30,优接上我去她家拍干农活。八点多她的丈夫就把农具搬了出来,加上亲属5、6个人。春天来了,要把种子在大棚里培育,虽然机器操作把种子洒在有肥料的盒子里,但得人工把三百多箱的“种子盒”搬运到塑料大棚里,摆放在有薄膜的土上,每年摆放的活都是优和她大女儿的,我拍了点镜头后帮她来干,还真挺累,优说每年搬到最后累得直不起腰,今年有我的帮忙轻巧多了。一只孤单的小鸟在不远处的田地里觅食,阳面山坡上的雪已经融化,优迎来了在日本的第八个春天。
下午参加魏芳和她团队组织的《雨果の假期》放映会,在公民会馆二楼,有日文字幕的DVD是山形电影局提供的,最早到的竟是二哥,带着老婆和孩子,三日月的月也来了,放映时看见她拿着纸巾擦眼睛,一定是想了在国内的儿子。
晚上小梅请我和魏芳吃了韩国石锅拌饭。后去优酒吧,日本姐夫和我老板、小李、王涛、优,一醉方休,感觉生活也可以这样美好。
2012.4.23
上午头昏脑涨。
美好的夜和酒在清醒后变得模糊。记忆实在是不可靠,纪录片总会弥补下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吧。
中午娜娜接上我去糠野目。下午在雨里拍了二哥、信亚、小风干活的镜头。
晚上我们又喝了一箱娜娜带来的啤酒,把晕了一天的头又给喝得清醒了。
2012.4.24
昨晚住在信亚家,听信亚讲在东京的故事,经过几天的感受,磨合,《糠野目の阳光》已经开始。
今天早上7点,小风和二哥的父亲接上我们去工地,今天的工作是拆房子,八点时,二哥和三兄弟和房子主人在外面端着酒杯面对房子念叨着,再集体鞠躬,应该是敬土地神吧,绕房子一周,把酒洒在四角,信亚拿着装盐的盘子向老房前的树下撒,仪式感很强。之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叮叮当当的开始拆门卸窗,热火朝天大干了起来。信亚说日本人搬家,只是把存折和贵重的金银细软带走,剩下的一切,包括家具电器,被褥衣物,锅碗瓢盆等都由拆迁公司分类处理。
今天真是看到了,开了眼界,也感觉到日本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浪费的国家。
娜娜这两天酒吧生意不好,想着改名的事。优最近也要停了白天的工作,专心上夜班,静的生意越来越好,但看她有心事,不很开心。三日月的月6、7月份要回中国看儿子,上海的小叶5月9号回来,我要去仙台接她和拍摄。
2012.5.1
还没有感觉到春天的气息,米泽就一下子进入了初夏,樱花在炙热的光下热情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