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里有塞浦路斯预言家宣布神谕:每年向宙斯献祭一个外乡人,才会使土地变得肥沃。为感谢理会这道神谕的波席列斯国王,先把他作为第一个祭品。后来国王对祭礼上瘾,到埃及来的外乡人全被这样供了。赫拉克勒斯也被捆绑着送到祭供宙斯的圣坛前。他反其道而行之,干脆把波席列斯国王连同他的儿子和祭司统统干掉。当年,我读此文浑然不觉,文革一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神谕显灵啊。那些年头,中国出了活神仙,当仁不让该受祭礼,每人天天跪拜之后去杀人,土地才有大寨似的肥沃。至于那二十几年敬献了多少人,怕宙斯都懒得数。遗憾我没有赫拉克勒斯的本领,要不然有好戏。
![捆绑 捆缚](http://img.aihuau.com/images/01111101/01094128t01305d7915513ab375.jpg)
我那阵子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浑身绷紧,看弯曲在面前的囚犯,那捆在背后的双手连臂,象一个正方型从脑下到腰上,中规中矩,指头粗的捆绳深深的陷近去,让鼓起的皮肤一截截象腰鼓似的高出绳索的平面,有一段绳索埋进拉皱的衣服,手腕并拢到指尖弯曲悬得象个疙瘩,指尖到手掌的皮肤已逞暗红色调,充血的指头粗壮如乌黑的樱桃。但我知道,他远远没有我的绳子捆得惟妙惟肖而无孔不入。我试着将自己的指头动一下,让两指 尖碰一碰,可指尖在何处我不能感觉了,再想动手,也然,我才恍然大悟,整个肩膀以下的上肢完全失去知觉,唯有肩胛绷裂着的胸腔里,有潮水般汹涌、荡击、回旋,越来越多“潮打空城”。曾记得我小时候一次上山挖煤给跨踏的黄土埋了半身,也有过血液上涌,但那感觉没有这绳索厉害。不能流通的血液给心脏加大压力,不知是心血管收缩不正常,还是血液因为少了该去的地方而分量过度,到处乱串,一会胸,一会腹,一会大脑,一会双目,甚至灌注脖子,象吵架人激动至要挥拳的模样。据说李逵被宋江捆了一绳索,大慨脸红脖子不粗吧。随着时间推移,绳子还很有安眠作用,让我开始昏眩,不易把持的痛、闷、紧、刳,勒、急、胀、捂等等感觉从脑海到细胞,象蚂蚁在撕咬,蜜蜂在群攻,洪水在淹没,一种紧了又紧的勒索,一种扎了又扎的针刺,一种锯了再锯的拉动,悄悄演示在皮肉与绳子之间那不到一寸的深度。我的脑袋开始嗡嗡鸣响,眼睛阵阵发愣,呼吸声象老人喘息,心口要爆炸如雷管燃烧。我咬牙将上涌的血液压下去,又扑上来,再压,再扑……,我开始数一、二、三、四……,数到神情晃惚,眼前一黑。
后来我被难友消遣谈论,醒来是因人中穴被掐疼而发胀,嘴唇里有水在灌注,睁开眼睛见派出所的所长在给我倾倒半碗药水,剩余不及喝进的就顺手倒在口边流到脖子下的衣服上,湿一大片。这时候手臂感觉不同,绳索已经松了一点,就那一点,让心脏缓解压力冲力。啊!东坡怎么没有想到:月有阴晴圆缺,党有绳索汤药,此事古难全。他可是挨过绳子,肿过屁股的呀。那以后,我手臂有了博鸡之力,提重物就知道了地心靠近,引力加大。于是,自然而然的放下,摔摔手,看绳子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