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过秦论原文、注释、翻译 过秦论原文对照翻译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秦孝公:姓赢,名渠梁。公元前361——前338年在位。 据:据有。 崤(尧yáo)函:崤山、函谷关。崤山,在今河南省洛宁县西北。秦时函谷关,在今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两地都是秦国东方的屏障。秦孝公占据殽山,函谷关那样险固的地方(关隘),)拥雍州之地,(拥:拥有。 雍州:传说我国中原古代分为九州,雍州是其中之一。约为今陕西省中部、甘肃省东南部一带地方。拥有雍州一带那样辽阔的地方,)君臣固守以窥周室,(窥:窥伺。有待机侵夺的意思。 周室:指东周王朝。 (秦国的)国君臣子牢固据守来(窥探)周王朝,)有席卷天下,(席卷:象卷席一样占领土地。)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包举:全部占有。 宇内:指当时中国全境。囊括:象以囊盛物一样,包罗无余。 四海:意同“四方”、“天下”。)并吞八荒之心。(八荒:四方、四隅极远的地区。荒,荒远。以上四句极写秦孝公君臣统一天下的雄心(象卷席日子那样卷起,象用布包一样)有并吞天下,占领海内,控制全国的意图,吞并八方的野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商君:即商鞅(央yāng)。卫国人,姓公孙氏。辅佐秦孝公实行变法有功,封于商(今陕西省商县东南一带),号为商君。 佐:辅助。在这时,商鞅辅佐秦孝公,)内立法度,务耕织,(务:努力从事。)修守战之具,(修:整治。 在国内建立法律制度,致力于耕种纺织,修造防守进攻的武器,)外连衡而斗诸侯。(外连衡:对外施行连衡的策略。连衡,即“连横”,当时纵横家张仪所倡行的使六国分别事奉秦国的策略。 斗诸侯:使六国诸侯(齐、楚、燕、赵、韩、魏)自相斗争。 对外实行连横,来使诸侯各国相斗。)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拱手:两手在胸前合抱。形容轻而易举。 西河:指观在山西、陕西间的一段黄河。这句说:因此秦国人毫不费力地取得了西河之外的土地。于是秦国人毫不费力地取得了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

孝公既没,(没:死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惠文、武、昭:指秦惠文王驷(前337一前311在位)、武王荡(前310一前307在位)和昭襄王则(前306一前251在位)。蒙:承受。 故业:旧有的基业。因:依循。 遗策:遗下的国策(指连衡)。秦孝公死了以后,惠文王、武王、昭襄王继承先辈的旧业,沿袭前人留下的策略,)南取汉中,(汉中:指今陕西省南部一带。)西举巴、蜀,(举:全部占有。 巴、蜀:今四川省。)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膏腴(余yú):肥沃富饶。收:取得。向南占领了汉中,向西攻取了巴蜀一带,向东割取了肥沃的土地,向北收取了险要的城池和地区。)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会盟:聚会结盟。 弱秦:削弱秦国的势力。弱,作动词。 各诸侯国惊恐害怕,集会结盟来想方法削弱秦国,)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爱:吝惜。 肥饶之地:肥沃而出产丰饶的土地。不惜珍贵的器物、贵重的宝贝、肥沃富饶的土地,)以致天下之士,(致:招致,收罗。 士:有知识、才能的男子。来招纳天下的志士能人,)合从缔交,(合从(粽zòng):同“合纵”,当时纵横家苏秦所倡行的使六国联合抗秦的策略。 缔交:缔结邦交。采用合纵的策略缔结盟约,)相与为一。(相与为一:相互连合成一体。 互相援助结为一个整体。)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孟尝:孟尝君田文,任齐相。平原:平原君赵胜,任赵相。春申:春申君黄歇,任楚相。信陵:信陵君魏无忌,曾任上将军,联合五国击退秦军的进攻。在这个时期,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这四位君子,都既聪明智慧又忠诚守信,既宽厚道又友爱待人,既能尊敬能人,又能器重谋士,)约从离衡,(约从离衡:结成合纵而拆散连横。约,相结合。)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兼:合并。 共同约为合纵,离散了秦国的连横,聚集了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的力量。)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 宁越:赵人。 徐尚:宋人。 苏秦:字季子,东周洛阳人。曾兼相六国,任纵约长。 杜赫:周人。 属:类。于是六国的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这一班人替他们谋划;)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齐明:东周臣。 周最:东周成君的庶子,曾在齐任官。 陈轸(针zhēn):楚国游说之士,曾在秦、楚任官。召滑(骨gǔ):楚臣。 楼缓:魏相。 翟(宅zhái)景:魏人。 苏厉:苏秦的弟弟。 乐(月yuè)毅:任燕昭王上将军。 徒:辈。通其意:指沟通联合抗秦的意图。有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这一类人沟通他们的意见;)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吴起:卫人,曾任魏、楚将领。 孙膑(摈bìn):齐将。 带佗(驮tuó):楚将。 倪良、王廖:都是当时的军事家。 田忌:齐将。 廉颇、赵奢:都是赵将。 伦:辈、类。制:统率。有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这一些人统率他们的军队。)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师,叩关而攻秦。(叩关:进攻函谷关。叩,敲。他们曾经凭着十倍大的土地,上百万的军队,直逼函谷关去进攻秦国。)秦人开关延敌,(延敌:迎战的意思。延,引接。)九国之师,(九国:指齐、楚、韩、魏、燕、赵、宋、卫、中山。)逡巡而不敢进。(逡(jùn)巡:迟疑不进的样子。秦国人敞开关口迎敌,九国的军队,徘徊着不敢前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亡矢遗镞(族zú):指轻微损失。镞,箭头。 费:耗费。 )而天下诸侯已困矣。(秦国没有耕费一支箭,一个箭头,可是天下的各诸侯国已经十分困窘了。)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赂:贿赂,出财物买通别人。这里指割地与秦,换取秦的欢心。 于是合纵解散盟约破坏,各国争着割让土地去贿赔秦国。)秦有余力而制其弊,(制其弊:利用九国的弱点加以控制。弊,困乏。)追亡逐北,(追亡逐北:追赶逃亡、溃败的敌人。北,这里指战败者。)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漂:浮起。橹:大盾牌。这句夸张形容死伤的惨重。秦国有充足的力量利用他们的弱点,追逐败逃的军队,使无数尸体横卧,流淌的血可以使盾牌漂浮起来;)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因利:依借有利于已的时机。 乘便:凭据便于制敌的地形。宰割:分割。趁着有利的形势和方便的条件,侵略诸侯各国,分割天下的土地。)强国请服,弱国入朝。(请服:请求顺服。 入朝:入秦朝拜,表示顺服。因而强国请求归服,弱国前来朝拜。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延及:延续到。 孝文主:昭襄王之子赢柱,在位三天就死去(前250)。 庄襄王:孝文王之子赢楚,前249一前247年在位。享国之日浅:在位的时间很短。浅,少。传到孝文王、庄襄王,他们在位的时间很短,国家没有大事。

及至始皇,(始皇:赢政,庄襄王之子。即位后二十六年,尽灭六国,建立秦王朝,自称始皇帝(前246一前210在位)。)奋六世之余烈,(奋:振起,发扬。 六世:指秦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六代。 余烈:遗留的功业。 到了秦始皇,发扬六代祖先遗留下来的功业,)振长策而御宇内,(振:挥动。 策:马鞭。 御:驾御,治理。这句形象表达秦用武力统治天下。)吞二周而亡诸侯,(二周:指东周后期的东周君、西周君,分别在今河南省洛阳市和巩县一带建立政权,西周亡于昭襄王五十一年,东周亡于庄襄王元年。这里是附带提及。像挥动长鞭赶马那样来驾御天下,吞并了西周、东周,灭掉了诸侯国,)履至尊而制六合,(履:踏上,登上。 至尊:指帝位。 六合:上下四方。意同“天下”。 )执敲扑而鞭笞天下,(敲扑:都是杖类:短的称敲,长的称扑。 鞭笞(痴chī):鞭打。这两句形容秦始皇政治手腕的严厉。)威振四海。(振:震动。登上了尊贵的皇位而统治全中国,用残酷的刑罚来奴役天下的百姓,威势震慑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自越王勾践六世孙无强被楚击败后,其后代散居东南、西南一带,建立许多小国,有东越、闽越、瓯越、骆越等,统称百越。桂林、象郡:秦在南方设置的两个郡:桂林郡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桂平县西南;象郡治所在崇左县境。向南方夺取了越族各部落的土地,把它改设为桂林郡和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系颈:把绳子系在颈上,表示认罪。 委命下吏:把生命交托给秦的低级官吏。下吏,指狱吏。这里是服从统治的意思。 越族各部落的头领,俯首投降,听众秦国小官吏的摆布。)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蒙恬(甜tián):秦将。秦始皇灭六国后,派他带兵三十万北逐匈奴,修筑长城。 藩篱:用竹木编成的篱栅,这里借指边防。)却匈奴七百余里;(却:击退。 匈奴: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秦始皇就派大将军蒙恬在北方筑起长城守卫边防,击退匈奴七百多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胡人:古代对西方、北方少数民族的泛称,这里指匈奴族人。 牧马:指胡人的侵扰。士:指六国之士。 弯弓:拉满弓。 报怨:报仇。胡人不敢到南方来牧马,已亡六国的遗民不敢拿起武器仇雪恨。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先王之道:指尧、舜、禹、汤、周文王、武王治理天下的理论和方法。 百家之言:指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著作。 黔(钳qián)首:战国和秦代对人民的称呼。 于是秦始皇废除古代帝王的治国方法,焚烧各学派的著作,企图使百姓愚蠢糊涂;)隳名城,杀豪杰;(隳(灰huī):毁坏。豪俊:雄豪杰出的人物。毁坏著名的城堡,杀害杰出的人物;)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兵:兵器。 咸阳:秦朝都城,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 销:熔化。 锋镝(敌dí):刀锋和箭头,泛指兵器。镝,箭镞。)铸以为金人十二,(金人:铜人。)以弱天下之民。(收缴天下的兵器,集中到都城咸阳,销熔这些刀箭,用它铸造成十二个铜人,来削弱天下的老百姓。)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践华:据守着华山。践,踞,据。 因河:依借着黄河。 池:护城河。这两句意思说:然后依险设防,借以固守。)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不测之溪:指黄河。不测,无法计量,形容极深。然后凭借华山作为城墙,就着黄河作为护城河,依靠亿大高的华山,对着深不可测的黄河,把这作为坚固的屏障。优秀的将领,强劲有力的弓弩,把它险要的地方;)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劲弩(nǔ):强弓。信臣:可信赖的臣子。陈:设置。 利兵:锋利的兵器,也指善战的军队。 谁何——通“谯呵(俏喝qiàohē)”,喝问盘查。忠实的臣子,精壮的士兵,投置了锐利的兵器,而谁敢把他怎么样。)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关中:指函谷关以西秦国原有的土地。 金城:坚固的城墙。万世之业:秦始皇统一后,曾下诏说:“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天下已经平定,秦始皇的心中以为函谷关中这样坚固,象是千里的铜墙铁壁,真是子子孙孙称帝称王的万世不朽的基业。

秦王既没,余威震于殊俗。(殊俗:指风俗不同的边远地区。秦始皇死后,遗留下来的威望还震慑着边远的地方。

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陈涉:名胜。秦二世元年(前209)七月,和吴广在大泽乡(今安徽省宿县西南)起兵反秦,是我国第一次农民大起义的领袖。 瓮牖(友yǒu)绳枢(书shū):用破瓮颈作窗户,用绳子缚系门扇。极言穷困。瓮,陶制盛器。牖,窗户。枢,门上的转轴。氓(萌méng)隶:封建时代对劳动人民的蔑称。然而陈涉是一个用破瓮做窗户,用绳子系门轴的穷苦人家的子弟,是一个耕田作奴隶的人,)而迁徒也,才能不及中人,(迁徙之徒:被征发出去戍守边界的人。中人:平常的人。 而且是一个被征调往渔阳守边的人;他的才能比不上平常人,)非有仲尼,墨翟贤,陶朱、猗顿之富;( 仲尼:儒家创始者孔丘,字仲尼,世称孔子。 墨翟:墨家创始人,世称墨子。陶朱:春秋时越国范蠡(里lǐ),帮助越王勾践攻破吴国后,隐居江湖。后又迁居于陶(今山东省定陶县西北),从事商贩,称陶朱公。 猜(倚yí顿——春秋时鲁人。他到猗氏(今山西省临猗县南),从事畜牧业,大富。没有孔子、墨子那样的才能德行和陶朱、猗顿那样的财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蹑(聂niè)足:插足、置身。蹑,踏。 行(杭háng)伍:军队。倔起:同“崛起”,突然兴起。 阡陌(qiānmò):田间的纵横小道,借指田野。他出身于军队之中,却在田野里突然起义,)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罢(疲pí)散:疲乏、散漫。罢,通“疲”。将(酱jiàng):率领。率领疲惫困乏的士卒,带领几百人,转过头来,攻打秦朝;)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斩:砍。 揭:举起。这两句说:砍伐树木作兵器,举起竹竿当旗帜。)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云集:象云一般聚合。 响应:象回响随声而至地应和。赢(盈yíng):装足。 景从:象影子随形一样跟着。景,同“影”。他们砍下树木做武器,高举竹竿当旗帜,天下的百姓象云那样集合拢来,象回声那样应声而起,担着粮食,如影随形体那样紧紧跟着。)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殽山以东的英雄豪杰,于是一起行动起来就把秦朝的统治推翻了。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且夫(扶fú):表示进一层的连词。 要说这时秦朝的统治力量,并没有缩小减弱啊。)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自若:依然如故。 雍州的土地,殽山函谷关的坚固险要,仍然象从前那样啊。)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陈涉的地位,不比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九国的君王尊贵;)鉏耰棘矜,( 鉏耰(优yōu):古代用于击碎土块的农具。 棘矜(琴qín):用棘树做的矛柄。矜,矛柄。)非銛于钩戟长铩也;(銛(先xiān):锋利。 钩戟:长刃矛。 长铩(杀shā):大矛。农具木棍一类的东西,不比钩戟长矛锋利;)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谪戍之众:被征发防守边疆的平民。被征发守卫边塞的戍卒,不比九国的军队强;)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向时:先前,以往。深远的谋划,行军作战的策略,也不如从前的那些谋士。)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但是成功和失败却有不同,功绩事业也恰恰相反。)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度(铎duó)长絜(协xié)大:比量长短、大小。度,量。絜,用绳子比量。)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同年而语:相提并论的意思。同年,同时。 试拿殽山以东的各国与陈涉比比长短和大小,比较一下权势和力量,那更不能相提并论了。)然秦以区区之地,( 区区:小,少。)致万乘之势,(致:取得。 万乘:指天子。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出兵车万乘(一车四马),所以以万乘指天子。)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 序:安排,区分,使有次序。 八州:指九州中秦所据有的雍州之外的冀、兖、青、徐、扬、荆、豫、梁等八州。 朝同列:使原来和秦处于同列的诸侯前来朝见。 有:同“又”,用于整数、余数之间的连词。这两句指完成帝业。但是秦国靠不大的地方,得到帝王的权势,统辖八州,而使同等的六国来朝拜,已经有了一百多年了;)然后以六合之家,殽函为官;(然后把天下作为家,把殽山函谷关作为内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一夫:一个人。指陈涉。 作难:发难,起义。 七庙隳:宗庙毁坏,指王朝灭亡。古代天子立七庙。这句的意思说:因陈涉起义而秦朝随之灭亡。)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身死人手:指秦王子婴被项羽杀死。 笑:嗤笑。 然而一个人发动起义,帝王基业就毁灭了,皇帝死在别人手里,被天下人讥笑,这是为什么呢?)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攻守:攻,指秦始皇统一以前秦国历代的兼并攻取;守,指陈涉起义后秦朝的防卫守护。秦国历代采取种种强有力的措施,不断进取,兼并六国,终由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对人民不施仁政,实行暴力统治,形势因之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终于导致秦王朝的灭亡。这两句对此进行总结。 是由于没有实施仁义,攻取天下守住天下的形势就不同啊。

贾谊(前200——前168),世称贾太傅、贾长沙、贾生。洛阳(今河南洛阳东)人。西汉初期的政论家、文学家。年少即以育诗属文闻于世人。后见用于文帝,力主改革,被贬。改任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堕马而死,自伤无状,忧愤而死。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著有《新书》十卷。代表作有《过秦论》上、中、下三篇,《陈政事疏》(亦名《治安策》),《论积贮疏》等。《过秦论》总结了秦代兴亡的教训,实则昭汉之过。《陈政事疏》和《论积贮疏》是批评时政之作,提出用“众诸侯而少其力”的办法,巩固中央集权制。要“驱民而归之农”,巩固政权。其文说理透辟,逻辑严密,气势汹涌,词句铿锵有力,对后代散文影响很大。鲁迅曾说,他与晁错的文章“皆为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汉书·艺文志》著录有赋七篇,被贬长沙途中渡湘水时作《吊屈原赋》,以自谕。谪居长沙三年,作《鹏鸟赋》,假托与鹏鸟的问答,说明“万物变化之理”,对死生荣辱,万物众生,皆不在意。发自肺腑,哀伤之情跃然纸上。假辞赋之要,抒忧国之情。其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所著文章五十入篇,刘向编为《新书》十卷,已散佚不全。明人辑有《贾长沙集》,今人辑有《贾谊集》。

[说明]《过秦论》分上、中、下三篇,本文为上篇:主旨在总结秦王朝兴亡的历史教训,论证秦的过失,故题为《过秦论》。

文章指出秦朝速亡的原因在于“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所谓“仁义不施”,实际是指政治措施违反人民的意愿。作者能提出这论点,有因传统的民本思想的影响,也由于受到了以陈涉为首的农民大起义的教训。文中所表现的作者对陈涉本人及其发难亡秦的功业的赞赏,就可说明这点。他思想中这种进步因素是可贵的。

全文以秦的由兴至亡、转攻为守的历史事实作论据,最后突出中心论点。议论展开中又采取前后对照、彼此比衬的手法。所以事理明白,结论坚确,使人信服不疑。结构上大开大阖,表达上大事铺陈,多用排叠语句,有助于加强文势。加以用字精审,文采丰富,都增强了感染力量。


【赏析(上)】

  《过秦论》共有三篇。其中写得最好、影响最大的是这第一篇。它最早附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篇末,列为第二篇;后来褚少孙补《史记》,又把它单独附在《陈涉世家》的篇末。《汉书》《文选》也都选录了这一篇。今传贾谊所撰专著《新书》,当由后人搜辑而成,对此文则明确标出它是三篇中的“上篇”。在《史》《汉》《新书》《文选》四部书中,本篇凡五见,文章字句颇有出入。

  从明、清到当代,几乎所有的古文选本都选了这篇《过秦论》(上),因此前人对它的评语也很多。如清人姚鼐在《古文辞类纂》中评它为“雄骏宏肆”,近人吴闿生在《古文范》的夹批中评它“通篇一气贯注,如一笔书,大开大阖”。归纳大多数评论者的意见,主要说这篇文章气势充沛,一气呵成,是古今第一篇气“盛”的文章。因此吴闿的意见是比较有代表性的。我这篇小文就想先从气势充沛这一点谈起。

  从语言的角度看,所谓气盛的文章,多用排比句或对偶句,本篇固不例外(如第2段中从“于是六国之士”以下,先用一“有”字领起,贯穿下面三句,罗列了大量人名,就是排比句式;如“蒙故业”以下四句,每两句一对仗,就是对偶句式。也有排比兼对偶的句式,如开头说秦孝公“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即是)。但这还只是从表面现象去理解。在古典散文名篇中,用排比句或对偶句的文章并不少,却不一定篇篇气盛。如孔稚圭的《北山移文》,造句或排或偶,比比皆是,然而读起来并不感到气很盛。可见用排比句和对偶句只是使文章气盛的因素之一,是属于外在的艺术技巧,而不是主要因素。

   本篇之所以以气盛为特点而传诵不朽,之所以使人觉得有说服力,我以为有三个原因。第一个是最主要的,即这篇文章虽是说理文,其中却用了十之七八的篇幅来叙事。用叙事来说理,可以说是本篇最大的特点。作者用千把字的篇幅概括了从秦孝公到秦亡国这一百多年来的历史,概括地说明了秦之由盛而衰的全过程和主要现象,同时还贯穿了作者本人的观点来说明其所以兴衰的关键所在。这就帮助我们对这一段历史事实有比较清楚的认识。这个特点为什么就能使文章读起来有气势呢?关键在于:一、作者既能用概括扼要的笔墨来表达丰富的内容,让读者感到短短一篇文章竟然包涵了这许多东西,自然觉得文章饱满充沛,读起来思路自然而然跟着作者的笔锋走,那当然会显得气“盛”了;二、贾谊对秦国由盛而衰、由兴而亡的叙述是很有条理的,上来抓住一条纵的线,即从秦孝公之兴到秦王朝之亡,始终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来安排文章的层次先后的;而对某一特定时间内的某一点,又突出地加以铺陈发挥,使人不仅看到“线”,还看到“线”上的一个个用浓墨重彩着重描述的“点”。于是你不由自主地会顺着作者所安排的次序往下推,往下读,他不中断,你就不能中断,他不节外生枝,你就不能旁及其余。因此,这也给人带来了气盛的感觉。

  第二个使读者感到文章气盛的原因,亦即本篇所具有的另一特点:贾谊在用写赋的手法来写说理散文。写赋是需要铺张和夸大的,贾谊写这篇文章可以说通篇都采用了这种手法。比如第1段“有席卷天下”四句,“席卷”“包举”“囊括”“并吞”等词,基本上都同义;“天下”“宇内”“四海”和“八荒”,也都是同一个意思。同一个意思而一连写上好几句,既有排比又有对仗,这就是写赋的夸张手法。下面第2、第4、第5等段中,都有类似的句子,不胜枚举。所谓“铺张扬厉”,主要就是指的这一类句子。这样,气势自然就充沛了,自然让读者感受到作者的笔锋锐不可当,咄咄逼人,读起来有劲头,有说服力,而且有欲罢不能之感。这是由于作者本人原是一位辞赋作家的缘故。作为作家,贾谊不仅是政治家,也是文学家;作为作品,《过秦论》同样具有文学作品的艺术特色。

  还有第三个原因,也是这篇文章所具有的第三个特点,即作者用全篇对比到底的手法写出了他的论点。对比手法并没有什么希奇,而本篇精彩处却在于作者用了四个方面的对比:即秦国本身先强后弱、先盛后衰、先兴旺后灭亡的对比;秦与六国的对比;秦与陈涉的对比;陈涉与六国的对比。几种对比交织在一起,结构自然宏伟,气势也自然磅礴,话也显得更有分量了。主客观形势的不同,强弱盛衰难易的不同,都从几方面的对比中显现出来。而文章气盛的道理,也就不难理解了。

  下面我们再一段一段地简单分析一下。

  前三段,主要写三个方面:一、秦国世世代代有野心;二、秦国实力愈来愈强大;三、由于靠实力,秦国统一天下并不很难。第1段着重写有野心,第2段着重写有实力,第3段兼而写之。全篇的铺排和对比都从这三方面入手,把具体事实贯穿进去,用概括的语言勾画出大的轮廓来,使叙述的内容有了倾向性,有了作者自己的观点。如说“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秦无亡矢遗链之费”和第3段结束处写“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等等,都是极写秦之野心和实力,极写得天下并不难。与此同时,作者也写了另一方面,如“四君”“九国之师”“六国之士”等等,愈写对方也就愈反衬秦之强大,这是烘云托月的手法。但我们却感到:愈写秦之强大,就愈见秦之骄横愚昧;愈写秦之自信太强,就愈见秦之主观片面;愈写秦之野心极大,就愈见秦之眼光短浅。作者虽处处叙而不论,却处处为最后一段的议论在“蓄势”。这样的文章,读起来自然感到饱满酣畅了。

  这里想侧重谈谈第3段。第3段开头只说了九个字:“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这当然是事实。但也并非一点可写的事都没有。可是作者不准备在这里多费笔墨,只把那一条贯穿于秦之各个时期的纵线画出来就够了。从行文方面来说,一篇气盛的文章也不能一点不喘息。第3段开头的十几个字,就给全篇形成一个短暂的停顿。明代古文家归有光就说过,这是“如人吐气”(见归有光《评点史记》)。我们固然不能形式主义地看问题,硬要在一气呵成的文章里安插一个“气口”;但文章写到这里,自然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如人吐气”,还是必要的,也是学写作的人应予注意的。

  前面说过,第3段写秦始皇:野心与实力,兼而写之。但第3段与第2段还不一样。第2段是用正反对比手法两面写,第3段却全从正面写,把秦始皇的实力和野心描绘得淋漓尽致,愈写愈足,愈写愈神气。甚至到了第4段开头处,还要找补两句:“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吴闿生夹批:“再加二句,十分酣恣。”这就像给皮球或车轮打气,打到最大限度,再加上两下,自然球胎或轮胎就非爆裂不可了。然后一下子反跌下来,改从陈涉方面写起,却又处处对陈涉寓褒于贬,这就更加写出秦之灭亡实有自取其祸之道了。

  最末一段是“论”和“断”,仍用对比手法把几个方面综合到一起,然后得出结论,即所谓“断”。为了使结论下得郑重,于是又把秦重新提起总说一遍,才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收尾。文章须能放能收,能开能合,始见本领。贾谊在这篇杰作中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金圣叹在《才子古文》(历朝部分)卷二中对本篇加批语说:“《过秦论》者,论秦之过也。秦过只是末句‘仁义不施’之语,便断尽此通篇文字。……至于前半有说六国时,此只是反补秦;后半有说秦时,此只是反衬陈涉。最是疏奇之笔。”这是说得相当扼要的。

  应该承认,这篇文章在当时确实起了好影响。贾谊作为士大夫,固然站在封建统治阶级立场为汉王朝出谋划策;但他却能认识到农民起义的力量,认识到秦王朝灭亡的关键在于失掉民心和过分迷信武力,封建统治者野心大而虐待人民,终于被人民灭亡。有了这个认识,统治阶级才开始考虑如何缓和社会矛盾,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政权。这才说明农民起义真正推动了历史前进的车轮。有了贾谊这一番描绘,汉朝的皇帝才能真正总结秦代由盛而衰、由强而弱的经验教训。因此,我们一面学会了怎样作文章,一面也借鉴了历史。我们读《过秦论》(上)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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