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剧鬼如来那猎奇的造型真心让我内牛满面啊……
他化阐提在黑暗中张开双眼,看着眼前的虚无,他从床上坐起身,把头扭向房门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流淌着,像在一条干燥的被子上泼一盆水,水在被单上滑过,然后穿透被单纤维的缝隙,钻进被子的棉絮里,挤出里面的空气。他化阐提拉开双层窗帘,屋外的光线露了一点进来,冲散卧室里一望无尽的黑暗。
夜深,人静。
静不下来的是人心。
他化阐提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半明半暗中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虚弱。呼吸声重合在一起,他化阐提知道那是幻觉,幻觉使他听到门外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如同脉动一样和心脏的缩放紧密相连。
他打开了房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朝外迈出了一步,断灭阐提的呼吸声在他背后,实实在在。断灭阐提背靠在门边墙上,用手指拈断手里的残烟。他化阐提转过身看着断灭阐提,兄弟俩在走道的灯光下无声对视,更像对峙。
最后,断灭阐提扭过头避开了他化阐提的目光。
“你满意了。”断灭阐提压低声音说,“我断了自己最后一条回头的路。”
“很晚了。”他化阐提拍了拍断灭阐提的肩。断灭阐提顺势抓住他化阐提的手臂,他化阐提的嘴角抽了下。“很晚了,回去睡一觉。”他化阐提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哄二十几年前那个不睡觉的孩子。
“哥……”断灭阐提的另一只抓住他化阐提的肩膀,他的头低垂着,最后整个人萎顿地蹲下去,抓在他化阐提肩上的手顺着手臂下滑,最后停在他化阐提裹着绷带的手腕上。很多年前,有个孩子也是这么抓着他哥哥的手,蹲在地上哭,怎么劝都劝不住。“哥,对不起……”
断灭阐提在哭。他把脸埋在两腿间,垂着头,蓬乱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他没有哭出声,就这样攥着他化阐提的手腕,攥得紧紧的,他化阐提轻轻地抽了口气。
“哥,我回来了,你不要为难她好吗?我不想让她难过。”
有那么一刻,他化阐提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那种凉意从心脏向四肢百骸游走,最后冰得全身都要战栗,发抖。断灭阐提的那个“她”他化阐提见过,净无幻,断灭阐提的大学同学,现在的女朋友。斯斯文文的一个年轻女人,说不上漂亮,就是看着干净舒服。他化阐提想,这么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姑娘,怎么就能够让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弟变得如此的……如此的……残忍?
“哥,哥,你怎么了?哥?”他化阐提耳边响着断灭阐提的声音,他低着头看着还蹲在地上但是已经仰起头的弟弟,那张脸有点恍惚,他化阐提颤抖着手拍了拍弟弟的脸,那张脸很真实很温暖,有那么一瞬间他化阐提心底涌出一个很荒唐的想法——狠狠扇断灭一个耳刮子。这个想法刚涌出来就被他化阐提在内心划拉成碎渣,顺带把产生这样想法的自己痛宰一百次。
鬼如来想得没错,他化阐提在弟弟面前就是个傻的,无药可救。
他化阐提的眉头皱了几下又舒展开,“断灭,回去睡吧。很晚了。”他化阐提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着弟弟的头顶,乱蓬蓬的头发,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柔软,硬了不少,有点扎手呢。
“哥,你在发抖。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他化阐提扯开断灭阐提的手,摇摇晃晃地拐进房间里。他没有关房门,断灭阐提赶紧跟进去,他看着他化阐提晃到床前,在床上坐下就没再动了。过了很久,断灭阐提听到布料的摩擦声,他化阐提半掩在黑暗中的身体动了下,双手张开,捂住了脸,再慢慢弯下腰,把手和脸都埋在腿间。断灭阐提听到吸气的声音。
他化阐提冲断灭阐提招了招手,断灭阐提过去挨着他化阐提坐下,想了想,他拉起旁边的被子搭在他化阐提身上,然后用双手环住他化阐提的身体抱住他。
“断灭啊,我需要你你知道吗?”他化阐提的声音很疲惫,“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罩着你吧?”
“我不想像你们那样活着,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断灭阐提把下巴靠在他化阐提肩上,脸擦过他化阐提的脸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化阐提那被绷带裹了一半的脸露出来的皮肤是冰冷的。“见不得光。”那四个字像鱼刺,在断灭阐提的喉咙里卡了下。
“端木燹龙呢?”他化阐提解开睡袍上的绳结,左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时毛巾布的睡衣便从肩膀上滑了一半下来,露出半个线条凌厉的肩膀。他化阐提的左肩上没有伤口,由于长期不见阳光,和脸、脖子处的皮肤比起来,有点病态的苍白。他顺势把右肩抬了下,活动下肩关节,再把右肩往下耸拉,顺势把右手臂从衣服里拉出来,这样一来,他的上身就只剩下绷带了——脸上从额头到鼻梁绕了两圈,脖子上裹了一圈,身上从右肩上搭过去再把整个胸腹裹住一大片,两条胳膊各一圈。
鬼如来正把右手食指顶在一个不大的魔方的一角上,然后用那一角的斜对角顶在光滑的桌面上,左手手指一弹,魔方就转起来,看不清上面的花色。他懒洋洋的拉起眼皮看了眼他化阐提,目光向上的时候,刚好从寂灭邪罗的后腰扫到他化阐提的腹部,那上面薄薄的肌肉随着他化阐提脱衣服的动作收缩了下。
“回去补眠了。”鬼如来低下头,食指一个没摁稳,魔方的尖角在桌上打了滑,“跌”在桌面上。
他化阐提闭上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房间里燃了一点安神的熏香,味道淡淡的。他化阐提抬起双臂,寂灭邪罗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旧绷带解下来。熏香里混上了一点血腥味和药味。涂着药、沾了血的绷带就像苹果皮一样从他化阐提身上剥离开、垂下来,红色的苹果皮下是淡黄色的果肉,他化阐提的绷带下是正在愈合的伤口,混合着药味和不新鲜的血肉的腥味,红红黄黄白白青青紫紫,被羊肠线绷住的伤口,浮肿的边缘,咬合住曾经血肉模糊的破碎处。
“补眠?”他化阐提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以为他是个精力过剩的疯子。”寂灭邪罗似乎扯到了他化阐提的伤口,他化阐提“嘶”了一声,皱起眉头。
“你要是允许他天天晚上找靖沧浪,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安分了。”鬼如来转动手里的魔方,第一行有三个草莓,一个橘子,第二行草莓橘子香蕉菠萝,第三行菠萝香蕉菠萝橘子,第四行香蕉草莓草莓橘子……
“那他就天天补眠吧——我要他做什么!”他化阐提深吸了一口气, 放下左臂,寂灭邪罗站起身把绷带从他化阐提的右肩上绕过去。“我就不明白——那个靖沧浪到底触动了他内心的哪个变态点?怎么他就玩不腻呢?”
“靖沧浪也很想知道。”鬼如来转了几圈之后发现他真的拿那个魔方没办法,于是他用小拇指的指甲盖轻轻撬着魔方上的贴纸,神情无比认真。他费了点劲终于把一张“橘子”撬下来,于是兴致大发,开始撬上面的其他图案。
“脖子上的能拆下来吗?”他化阐提睁开眼睛问寂灭邪罗,寂灭邪罗小心的用剪子剪开他化阐提头上绷带的接口。“再过两天吧。您也知道那个部位比较敏感。”寂灭邪罗说。
他化阐提不是很满意地嗯了一声,“那脸上的拆掉吧。我下午约了个人,不想让他太开心。”
“你下午约了谁?”鬼如来撬下最后一张香蕉,低着头继续撬其它图案。他化阐提没回答他,于是他抬起头,看到寂灭邪罗刚好把他化阐提额头上的绷带解下来,一道狞长的痕斜斜的划过他化阐提的额头。寂灭邪罗很尽职地帮他化阐提把额前的头发理了理,刚好可以挡住那道伤痕。
“不是很深,用点药的话应该不会留疤。”寂灭邪罗说。
“我不在意。”他化阐提仰了下头,活动着颈关节。
“断灭阐提在意。”鬼如来嘀咕着,把撕下来的“香蕉”们轻轻粘到魔方的一面上,再用手指压牢。
他化阐提愣了下,没再说什么。
他化阐提下午约的那个人是海蟾尊。
鬼如来猜想着他化阐提知道他跟踪他后的反应。鬼如来自己都想好到时候要怎么说,“你得替你那个宝贝弟弟想一想”。就这么一句话,很简单,他化阐提一定会接受,谁叫他那个弟弟是个宝贝。没了他化阐提兴许真会碎掉的宝贝。鬼如来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却抓不准他化阐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发怒?可能,也可能不会。反正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他化阐提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好意的人,虽然他经常看起来阴阴沉沉的。当然,这阴沉的一半原因还是因为断灭阐提。阴沉而不阴冷,某一方面来说,他化阐提是个好人,好相处的人。
鬼如来不知道到底是他化阐提约的海蟾尊还是反过来,他猜想前者的可能性较大,因为他化阐提现在正坐在一家和风果子店靠窗的位置上。按照海蟾尊的个性,如果没有证据或者理想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的话,他更愿意选择在暗处把他化阐提做掉,比如放炸药什么的。鬼如来把手里的勃朗宁往车主的太阳穴上顶了顶,伸出一根指头在这个被吓傻了的男人嘴上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他把眼睛靠向车玻璃降下的那道缝继续偷窥。敞亮的落地玻璃里面挂着半卷竹帘,他化阐提点了菜之后就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叉抱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化阐提为了掩饰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灰褐色的围巾,他正低着头,下巴陷在柔软的围巾里,显得有点苍白。
海蟾尊还穿着昨晚看到的那身墨绿色军装,似乎到哪里都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正在为政府军效力。他带着一副墨镜,甚至还带着白手套。现在,这个政府军不知从哪里挖角来的大佬进了那家不大的果子店,走到他化阐提对面。鬼如来听不见那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海蟾尊站在那儿,那身军装倒是把他衬得很是挺拔好看,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动作很随意,一点都不担心他化阐提会埋伏他。海蟾尊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怎么看怎么诡魅的眼睛,老远的,鬼如来都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不怀好意。海蟾尊脱下手套,连同墨镜一起揣进外套口袋里,然后坐下。穿着淡蓝色和服的女侍应把几道小点心和一瓶清酒端了上来。海蟾尊端起那个白色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筷子一点都不客气的插进那盘白色的糕点里。鬼如来突然想起来——他化阐提好像是不抽烟不喝酒的。
像是……老熟人?鬼如来不敢肯定。
他化阐提保持着抱手在胸的姿势足足有半个小时,几乎算得上一动不动,鬼如来不知道他化阐提和海蟾尊都谈了些什么,就看到海蟾尊把背靠上身后的靠垫,勾着嘴角笑了下,然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那个,先生,你看,我今天带的钱就只有这些了,这是我的钱包,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那个车主哭哭啼啼地开始向鬼如来讲述他的悲惨,鬼如来斜着眼睛转过去看着那位可怜人,抬起手一枪托把他砸晕。
这下真安静了。鬼如来把眼睛贴回偷窥的位置时,他 化阐提已经站起身了,一只手臂撑在桌上,俯着身看海蟾尊。两个人的嘴巴都没张合,他们没说话。他化阐提的脸上带着一抹笑,鬼如来很少见到他化阐提笑,更不用说笑得如此的……阴冷。他化阐提用另外一只手慢慢的解开了围巾,那条灰褐色的围巾的两头就垂到了桌面上,扫到了桌上的点心。他化阐提的那只手拨了拨围巾,然后很自然地伸到海蟾尊面前,贴上了海蟾尊的脸,接着向下,停在了海蟾尊颈侧,拇指搭在衣领上,剩下四根手指贴在海蟾尊的后颈上——这是个威胁性的动作。海蟾尊居然没有一把拨开他化阐提的手,而是把手伸进口袋里把手套和墨镜掏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戴上,就着他化阐提的姿势站起身,凑过身贴着他化阐提的耳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都对着对方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海蟾尊带着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推开他化阐提按在他脖子上的手,很随意的对他化阐提比了个调侃的敬礼手势,然后就出了那家店。他化阐提直起腰身,也不把围巾围上,就这么随意的搭着,他把头转向玻璃这边,目光透过那面玻璃和中间隔着的道路,和车内的鬼如来撞上了。鬼如来摇下车窗,把整张脸暴露在他化阐提的视线里。
“怎么发现的?”鬼如来的目光这么问。
他化阐提在这一端的表情似笑又不笑,复杂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