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识自性,修法无益
“如不识此而修,则是未离心之作用及有为之见,与自性大圆满道悬隔,不得无修光明轮。”
假如不认识自己的妙心,没有正确的知见,不知从佛性起修,而着相向外求取,那就没有离开妄心的作用,那就是有为的邪见,那与“自性大圆满道”风马牛不相及,得不到“无修光明轮”。自性大圆满,就是佛性本自具足,本来圆满,并非从取而有,从修而生。无修光明轮,就是佛性本来光明无量,照十方国,具足一切妙用,能起万千变化。光明轮不是修出来的,而是自心本具的。所以说:“道,不属修,而属悟。”悟道,即醒悟、明白、契入真心,恢复本来。就是在修法时,于一念断处,“囗力”地一声,证悟本真。悟后要不要修?要修!因为无始以来的我、法二执还在,还不能开发大神用,须将这二执消尽,才能彻证本源。那么,怎么修啊?这要看各人的习染轻重,而用不同的方法,但最好是无修之修,用观照的方法。大手印的方法是,当妄念一起,就“呸”地一声,将妄念喝断,从而保护真心。但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比如念佛、持咒等。当妄念起时,就念阿弥陀佛,或持一句咒语,不跟妄念走,将妄念转化,同样可以保护真心。更或当妄念起时,凛然一觉,一切化空,妄念也就歇下来了。所以,要得到“无修光明轮”,须明证这妙明真心之后才行。假如不明白什么是真心,那就得不到了。
“于见宗未得印证,则虽修亦无保任之境,故以印证见宗为首要。”
见宗,就是正知正见,即在正知见的熏习下,认识了本性。假如你还不认识本性,则“虽修亦无保任之境”;即使你在勤勤恳恳地用功修行,也得不到“无修光明轮”;因为你没有“保任之境”,不知保什么啊!就是说,你对于前面讲的正知正见还拿不准,不认识本性,脚跟站不稳,还在疑惑,那你保什么呀?譬如我们有个小孩子,要小心照顾他、保护他,不要饿着,不要冻着,不要让他跌倒了,无微不至地关怀他,抚养他长大。如果你根本没有小孩子,那你保护谁呀?
保任,是两段功夫,先保后任。就象对小孩子,先要保护他,待小孩子长大了,就放任他,让他自主自立,自己做事,自己工作,不必管他了。保任,看起来只两个字,做起功夫来,要走好一段路呢!要做保任功夫,须先见本性;不见本性,保什么呀?那什么是本性呢?上面讲了很多,即现在能见、能闻之性,认取它,不要怀疑,好好地保护它。怎么保护?“不是不见,不是不闻”,而是“了了觉之,不着见闻”,在日常生活中,不是不看东西,不是不听声音,而是不分别好坏、美丑,不起爱憎、取舍之心。尽管看、尽管听,心里什么也没有——“荡然无住”,这就是“保”了,保成熟之后,就不要保了,放下它,一切处都可以去,什么事都不妨做,而丝毫无住,这就到了事事无碍、任运逍遥的境界。关于“事事无碍”真净克文禅师有一偈颂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手里拎猪头,一边啃着猪头肉,一边念诵戒条: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我在吃素,我刚从淫坊出来啊,哈哈哈哈!趁出,就是被赶出来。淫坊,就是妓女院。在妓院里钞票花光了,被老鸨赶出来。喝酒欠债,酒馆来讨酒钱,穷得无力偿还。就这么邋遢,就这么潦倒了,从而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能有人会问:手把猪头,口诵净戒……不吃素,不是破戒了吗?非也!他未曾吃荤,他是吃素的。为什么?他心空了,没有着相,未曾觉得肉好吃而多吃,菜不好吃而少吃。没有爱憎、取舍之心,就是吃素。相反有的人虽然吃素,但执着在味道上:这个菜味道好,鲜美;那个菜味道不好,难吃!非常挑剔,就等于不吃素。如果我们的心真的空净了,吃了还等于没吃,尽管手把猪头也不要紧。
话又说回来,若没证到这个地步,你就这么放任啊,那你“入地狱如箭射在!”你的心没有真正空净,“业”就粘住你、缠住你,不放你过去。举一则这样的公案:从前有个禅师爱吃牛肉,他说:“吃就是不吃!”他的心空净了吗?没有啊!只是嘴上说说,心里空不了,业障就粘住他,要他还债。这禅师一口气不来,就入了牛胎,作牛还债。有一天,农夫把牛牵出来,遇见宝志公禅师。志公一看:哟!这不是某某禅师吗?你不是说“吃就是不吃”吗?你不应该做牛啊,你怎么作牛还债啊?这牛泪流满面,!!!自己撞死了。所以,不到真正空净的地步,胡说大话,要下地狱的。我们是决心证大道的,证到什么地步,就说什么地步的话,不得胡来!要想证到“事事无碍”的地步,首先要做到见地纯正,明见真心,再进一步除妄习而入于无为。着相而修、有为而修,俱不能证到“事事无碍”。现在有的人心不空净,妄求神通,坏了!非但不能成佛,却是成魔有份!你想要神通,魔就到你心里现神通,变个佛相给你看看,你以为是真佛,高兴地守住它,魔就住到你心里去了。魔王还要扩大他的影响,让你去说法,接引一班魔子魔孙。这都是着相之故,所以我们不能着相,不能有为而修。
“故以印证见宗为首要。”这是最重的一句话。见宗就是明见本性。恒河大手印把见宗置于首要地位,曹洞宗的“五位君臣”也突出了这一点。临济宗有“三玄三要”,其中“句中玄”里的初要,就是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同样突出了这一点。
“后可印证自住之智慧,是即住自本性,非由他求,亦非昔无今有。”(此为初要)
先要证见本性,然后才能够显发“自住之智慧”。明悟后,保任本性不失,勤苦用功,扫荡妄习。如果在任何顺境、逆境中,都能心如止水,毫无走作,那么,各种神通妙用便不求自得。“住自本性”,就是自心本具,自然由本心发出。“非由他求”,不是修什么法求得的,也不是佛菩萨赐给我们的,更不是什么鬼神附体而显现的。“亦非昔无今有”,也不是以前没有,现在才有,而是本来就有的。有人问:“你说本来就有,那我现在怎么没有呢?”你现在妄想、妄习还没除光啊!首先你要认识佛性,明悟这能见、能闻的性能就是本性。然后时时保护它,不要着相,不要跟境界跑。保护圆熟了,心真的空净了,神通就会自然显现。
如果不是“住自本心”,不是自己开发出来的,那都是不相干的,一口气不来,就什么功能都没有了,自己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做了坏事,还要下地狱,很危险啊!我们上海就有好几个所谓“有神通”的,将到临终,附在他们身上的精灵离开他走了,这时他们不但没有神通,肉体还非常痛苦,精神上更是内疚,深受良心的谴责,只是“痛啊!苦啊!”地叫着,堕入下三道去了。我们修正法的人要引以为戒啊!
第三讲 大手印之定
熟识法身
一、烦恼即菩提
“令心如河流,任运自然住,起伏不作成立与遮遣,即得法身自相。”
我们做功夫,要让心象河流一样,随弯就折。自己毫无主观的住着,一切任运随缘,没有我见,亦无滞碍。一切时都象流水一样,安然自在地流去,功夫就要这样做。我们凡夫私心重重、妄念多端,什么都要符合自己的心意;我要这样,就得这样才好,不然心里就烦恼;所以业障深重,不能见道。我们现在用功修道,就要改变这种住着的妄习,要能够随缘就物,弯就弯、折就折,不能固执己见。比如我们干工作,升就升,降就降,均无所谓。不可因迁升而喜、下降即恼。因为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自己,所以需能上能下。我们学佛了,知道一切声色货利皆如空花水月,不可求、不可得,心常空寂,没有烦恼,所以什么问题都好商量,什么事都能无私地负担起来,勇往直前地干。假如大家都这样舍己为人地去做,社会就安宁,民族就兴旺,国家就富强。所以学佛对世道人心大有裨益,实在应该大力提倡。
我们做事情时,不去管它成功还是失败,只是竭尽全力去做,成不喜,败不恼,总结经验,纠正错误,再接再厉地干。若能做到思想坦坦荡荡,无曲无私,不动不摇,即自然证法身的本来面目。同样,不因一起念,而生“心光被乌云所遮”想;也不因妄念息下时,而生“遣除”想。因为一生起“离”与“出”之念,就是妄上加妄,还是有所执着,不得解脱。大手印是讲无为而作,一切无染,任运随缘,时时如此的,功夫较高一层,是较难做的。假如一时做不到这样子,还要做其它功夫,等后面再讲。
所以,我们须时时如此,念头来了不睬它、不压它,也不跟它跑,任运随缘,应万机而无住,这就是我们的法身自相。我们自己的法性本来就是如此,它能随机起妙用,不是死在那里不动。它反应非常之快,快得超过光速。凡夫之所以反应慢,就是因为妄想多,象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光明放不出来,功能因而变小了一样。发神通就是妄念消尽后,心的功能完全发挥出来了。一切众生皆具有佛性,而佛性本具无穷神通妙用。只要我们能够象流水一样地无心,任其自然,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心,时时这样任运腾腾,就能恢复法身的自相,而大显神通了。法身自相并不是一念不起,死板板地什么也不知道。它是活泼泼的,随缘起用、妙用无边。所谓无念,不是说一个念头不起才叫无念,而是念起无住叫做无念。空即是有,有即是空啊!
讲到空有,这对学佛的关系非常大,把空有的关系完全弄通之后,方能迅速进步。做功夫的人总是说一切皆空,不要著有;而凡夫做事都是著有,空和有好象是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这是因为大家对“空”、“有”理解不同的缘故。凡夫说空,是一切没有;佛法说空,只是无体性,而不是无假相;所以说“即色即空”,而不是离开假相说空。我们说空,不同凡夫一无所有的空,而是不住着假相的空,是“空即有,有即空,空有不二”的空。所以,无念不是一念不起,而是念起不随不住,要搞通此理。佛性真空,不是不显现,因为起用必显现故。假如空了没有相,即不是自性了。因为有心必有相,心就是相,相就是心,心相不二故。我上次讲了,镜子里一定有影子,没有影子不成为镜子,所以佛性一定能显现色相,没有色相就不能称为佛性,因为没有妙用,佛性就变为死空、顽空了;但佛性不是顽空,它是灵明廓彻,能起一切妙用,能现诸般色相的,所以是“森罗万象心中圆”。
讲到这里,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听,镇江有个金山寺,寺里有个镇山法宝。法宝就是苏东坡的玉带,玉带由一块块方玉用金线串起来的。这玉带怎么留在金山寺了呢?原来苏东坡和金山寺的方丈佛印禅师是要好的朋友。苏东坡的诗词作得很好,也是信佛修持者,自负功夫已到八风不动的地步。佛印禅师要试试他功夫深浅,故意贬抑他说:“苏东坡的诗真是狗屁不值。”苏东坡听了这话,不禁心中大气,就大兴问罪之师,气冲冲地过江来责问佛印禅师。佛印禅师笑道:“好个八风不动,一屁就把你打过江来。”这是个笑话。
有一次,苏东坡到金山寺来访问佛印禅师,禅师这时正在禅堂里领众坐香,那正是止静的时候,闲人不好进去。苏东坡知道这个规矩,就在客堂里坐等佛印禅师出来。这枝香坐完后又加了一枝香,所以出来很晚。苏东坡等了很久,心里非常焦燥。香完开静,佛印禅师出来了:“哎呀!苏大学士,请坐请坐。”苏东坡说:“嘿呀,你还叫我坐呀!我要在你这秃驴的头上坐!”他们是好朋友,在说笑话,骂禅师是“秃驴”。禅师听了道:“噢,你要坐在老僧的头上啊?好、好、好,我有个问题问问你,你要答得出来,老僧的头给你当坐具;若答不出来,就把你身上的玉带解下来,给我们做镇山之宝。”苏东坡哈哈一笑:“随你什么问题,我都能一问十答,我的妙解很多,释义很广。”佛印禅师说:“好,我问你,四大本空,五蕴非有,你在什么地方坐?”意思是说你要在我的头上坐啊,我的身体是四大五蕴,是空无所有的,你怎么坐法?苏东坡想:四大是空的,五蕴本没有,一切都没有啊,那我落空了,坐在什么地方呢?不能坐在虚空里呀……想来想去,来回走了三圈,一时答不上来。佛印禅师乘机叫小沙弥:“来呀,把他的玉带解下来,他答不出来了。”于是苏东坡的玉带就留在金山寺做镇山之宝了。这就是空而有、有而空的公案。其实这个问题不难答,因空非顽空,有非实有,空不碍有,有不碍空,空就是有,有就是空,心就是相,相就是心。故不妨答他:“真空不碍妙有,就在你这假相头上坐!”或者就在椅子上一坐,说一声:“如是坐!”或者竖起一指,说:“就在这里坐!”更或竖起指问他:“在什么地方坐?”这些答案,随手拈来,正不必动脑筋也。
有人问《金刚经》座主:“无人相、无我相,那么,谁说谁闻呢?”这个问题看来很难,无人无我,就无说无闻了,还能在这里讲经听经吗?其实《金刚经》是破相见性的,不是属顽空,事相虽无,佛性不无。可以答他:“只说无相,不说无人。”我们的佛性,妙有非有,真空不空。大家如果把空与有、有与空的道理搞清楚,进一步绵绵密密地于一切时保任,不住相、不落空,就可以圆证大道了。不然,我们一遇境相就粘住,不自在,何时得了?
宗下有很多这样的公案,宋朝徽宗皇帝的时候,有一位丞相把各宗各派的长老都请来,开一个无遮大会。就是一点儿没有遮盖,各述己见,直接痛快地呈示本性,圆证大道。有个讲《华严经》的座主说:“在我们教下讲来,成佛需三大阿僧祇劫。而宗下说,一棒一喝就能成佛,这完全不符合佛的教导。现在请问在座的诸大禅德,你们如果一喝能透得过华严宗所说的五教,我承认你们一棒一喝就能成佛,假如透不过五教,那就是魔说。请你们哪个出来讲一讲?”华严宗把佛法分为五教:小乘教、大乘始教、大乘终教、大乘顿教、大乘圆教,教义由浅入深,修法循序渐进。当时赴会的禅宗硕德有圆悟克勤祖师,八十岁开外了,是大慧宗杲禅师的师父。他用眼睛看了看四十多岁的净因成小禅师,净因成禅师会意了,便站出来,对华严座主说:“你这个问题不难答复,不值得在座的大祖师给你讲,让我小长老对你讲一讲。我们先把五教的教义定一定:小乘教著有,有道可成,有涅槃可证,有生死可了;大乘始教讲空;大乘终教讲非空非有,既不是空,也不是有;大乘顿教讲即空即有;大乘圆教讲非空而非有,非有而非空,圆融无碍。是不是这个意思?”华严座主曰:“对!”净因成禅师大喝一声,问众曰:“你们听到没有?”众曰:“听到了!”成曰:“听到了,那就是有啊!透过小乘了。”徽宗皇帝当时着青衣小帽掺杂在大众中坐着,他关照丞相,不要讲出去,让他好好听听怎么讲。过了一会儿,声音消散了,成又问:“你们现在听,还有声音吗?”众曰:“没有了!”成曰:“没有就是空,透过始教了。”又曰:“现在没有而刚才有,就是非空;刚才有而现在没有,就是非有。这不是非空非有吗?透过终教了。再者,若无刚才的有,现在说什么空呢?若无现在的空,说什么刚才有啊?说有之时空在有,说空之时有在空,这不是即空即有吗?透过顿教了。大乘圆教呢?我一喝不做一喝用,尽管喝,没喝过,时时处处不着相。吃饭没咬着一粒米,穿衣没挂着一丝纱。尽管工作很忙,就象没有工作过一样。这就是《金刚经》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精义,说有之时,纤毫不立;说空之时,周遍沙界;空有不住,圆融无碍,这是最上乘的大乘圆教,是《华严经》所说的最高境界——事事无碍法界。这也是禅宗的本质。”大众闻后,莫不信服赞叹,徽宗皇帝也点头不已。佛法实在是最崇高的宗教,是最好的人生哲学。我们能信受奉行,还有什么成败得失的烦恼啊?恒河大手印讲的是最上乘的佛法,我们既然十分庆幸地听到了这部法,就应依教奉行,时时令心如河流一样,无所住着地任运而作,才能证得法身自相。
“心起知为智慧功用,观照及一切时皆如是。故放逸不修与勤积修习,其法性无增减。”
心里起了念头,应该知道,这是智慧功用,是法性的妙用。不仅观照时是这样,一切时都是这样。所以,放逸不修时,法性没有减少;勤积修习时,法性没有增加。法性本身是不增不减的。
我们不少人学佛做功夫,往往压念不起,以为一念不生地坐上十天半月、乃至十年八年,是好功夫。殊不知,这样修死定,不得真实受用,不能出三界,只是压伏一时,一经翻动,妄念生起,更胜于昔。纵不翻动,死坐在那里,有什么用啊?久久死定,会变成土木金石的。真做功夫须活泼泼地在事境上锻炼,知道心念起处,是本性的妙用,不去着相,则智慧日增。我们修行要成活佛,不是成死佛,要起种种妙用,利乐众生,这样才有价值。不是死坐在那里不动,那不成了泥菩萨了吗?
前面讲过,见到本性之后,须要在事境上勤除习气。观照,就是除习气的最好办法。观照,就是佛性的妙用啊!不仅观照时是妙用,一切时都是妙用。比如游山玩水、探亲访友、看戏跳舞都是妙用。不是不能看戏,但不要被戏看了去,被戏里的情节转了去。正看时,随着戏里的悲欢离合而频起喜怒哀乐,看过后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脑筋老是跟着戏里的情节转,这个人这么好,那个人那么坏……这就叫做被戏看了去,这怎么行?看戏也能用功练心,看看这个心能不能被转动。若能达到“犹如木人看花鸟”,就是好功夫了。但这并不是说,戏里的好人坏人都不知道,戏的情节也不知道。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成了死水一潭了吗?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分别取舍,不为戏里的情节所动。看而不看,不看而看,丝毫无住。“人间事不过总是戏”,我们放不下这个,放不下那个,其实这都象戏一样虚妄啊!一口气不来,这场戏就演完了,执着它干什么?
我们做功夫,勤勤恳恳地用功,法身没有增加一分;我们放逸,法身也没有减少一分。换句话说,我们成佛,法身没有增加一分,做众生也没有减少一分;升天没有增加一分,下地狱也没有减少一分。它没有生灭去来,亘万古而不变。美国有一位叫卢胜彦的“活佛”这样说:“做功夫,佛性(天心)就升上天,不好的恶心就降到地下去。”一个升上来,一个降下去,一颗真心分成两个,那可真糟糕透了!有的法师讲经时说:“假如我们做了坏事,做坏事的妄心下地狱;真心升到天上去。”也是把真、妄分成两个心。他们不知道真心(佛性)和妄心原是一体,妄心就是真心,真心就是妄心。比如,水(喻真心)起了波浪(喻妄心),波浪就是水,水就是波浪,怎么有两个呢?有人问:“没有两个,为什么人家说三魂七魄呢?三魂七魄不是有十个吗?”如果真是这样,一个人岂不变成十个了吗?不是啊!所谓“魂”者,属于阳,是光明无私的正气;“魄”者,属于阴,是黑暗污秽的邪念。三魂七魄,是说一个人光明的成分少,只有三份,而黑暗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多,有七份。不是把一个人分成十个东西。如果我们把七份黑暗的邪心都驱除掉,都转过来,完全化成光明,就成道了。象吕纯阳祖师之所以称“纯阳”,就是“魄”都化除了,黑暗都化为光明,而成仙道。因此,真心和妄心不是两个东西。你下地狱,真心也跟着你下地狱,但它的光明并没有减少,也没有污秽,它也不痛苦。犹如一颗珍珠被污泥包裹了,珍珠的光明并不减少。你升天,它也不快乐,它的光明也没有增加。我们的自性时时刻刻都是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来不去、不动不摇、不生不灭的。
“贪嗔、烦恼、苦乐感受等之自性,知其皆是法尔,即得法身妙用。”
我们之所以有贪嗔、烦恼、苦乐等等感受,皆是法身自然的妙用。假如没有法身,就生不起这些感受:但有这种情感不同的变幻——时而欢乐,时而忧愁烦恼,这都是贪、嗔、痴三毒在作怪。遇到不如意事就烦恼,求而不得就嗔怒,满足不了自己的心愿就悲苦怨恨,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就欣喜快乐。这些感受都是空无自性,都是对境生起的妄想。所谓“万法本闲,唯人自闹”,这都是有根本无明的缘故。讲到无明,修法的人都害怕,就是这东西害人,使我们在六道里轮回!假如没有它,我们早就成佛了!但是你不要怕,无明并非实有,不过是个妄想、幻影,我们只要一觉,就把它照破了。因为它不是一个实有的东西,所以,不能用什么物体来把它敲破。只要觉悟贪、嗔、痴、慢、疑等都是我们着境粘心所起的妄受,都是无明妄想,它本自法尔如此,是空无所有的。法尔者,“本来如此,并非有意造作”之意也。我们明白了这个妙理,一切苦乐、烦恼,一觉就化脱了。正如《圆觉经》所说:“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我们平常说“业障深重”,什么叫业障啊?业障是你着相。假如你不着相,什么烦恼也没有,业障又从何来?所有苦受、乐受,如同我们睡觉做梦,梦境当中,恶梦、美梦宛然,但你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如果能够猛醒,一切放下,不着相,就得法身妙用了。法身妙用并不难,只要我们时时清醒,时时不住相。
有人说:“哎呀!参禅学密很难,还是念佛求生西方容易呀!”其实,他弄错了,念佛、参禅、学密都一样,没有什么难易之分,不过随各人的根性不同,选择一合适自己的法门而已。念佛是用佛号打扫自己心地上的积垢,用持名的方法使自己清醒过来。莲池大师说念佛是“声声唤醒主人翁”。就是一声一声虔诚地念诵圣号,把自己的本性唤醒,不要住相,不要粘境,从而亲见佛性,于临命终时,得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参禅也一样,时时照顾话头,看着妄念从什么地方来。念头一起,就问它:你从什么地方来?迎头一棒。这妄念本来没有,是虚妄的幻影,一打它就没有了。这和念佛一样,都是为了消尽妄想,从而亲证本来。但有人说不一样,他说念佛有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以及莲池海会诸菩萨接引,往生西方,横超三界,而参禅不能。其实他们也弄错了,接引横超是有的,但接引横超并不是拉你去。永明寿禅师说得很清楚:佛如天上的月亮,心就好比一盆水,心清净了,月亮的影子才能现出来;若心不清净——是污水,天上月亮虽有(佛虽放光照你,而你却看不见),也现不出来,那你就不能生西方了。憨山大师说,念佛要念得得力,把爱根斩断,生西才有希望。爱根就是无明妄动的爱情,这是生死的根本,不斩断它,心就象污水,月亮的影子在污水就现不出来。不是佛不来接引你,不放光照你,只是你自己看不见,犹如盲人不能见到太阳一样。再说,参禅的人用功,心地空净了,那就是净土。因为心就是土,土就是心。佛说:“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心清净了,佛土才净,此时你发愿生西方,定蒙阿弥陀佛慈悲接引往生。阿弥陀佛不似我们凡夫,凡夫会有爱憎之感,你跟我结缘得好,我就接引你;你没有和我结缘,我就不睬你。佛菩萨是行无缘大慈的,没有这种劣见,你没跟我结缘,我倒要与你结缘,慈悲接引你。就密宗讲来,阿弥陀佛不管你是念佛,还是修其它法门,当你临命终时,他都放光来照你,接引你生西。而且不光是修行的人,就是不修行的人,造恶的人,他也照,也接引。只是这些造恶的人业障深重,看不见佛光,或者见佛光强烈,吓得逃走,没有福气生西。《阿弥陀经》云:“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善根、福德、因缘,三者缺一不可。想生到西方去,要善根、福德、因缘具足才行,不是马马虎虎地念两句阿弥陀佛就能去的。
诸位菩萨,我们要真正用功,把妄心完全息下来才能成道啊!大手印讲的是心地法门。一真法界——华藏世界,就是大手印。西方极乐世界就在这个大手印当中,不出大手印之外。西方极乐世界的“凡圣同居土”,就在这个大手印的第十三层,“实报庄严土”就是华藏世界的第二十层。我们娑婆世界也是第十三层,和西方的“凡圣同居土”是平行的。佛说:“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就是说,从我们这儿,向西方去,就是极乐世界的“凡圣同居土”。我们只要深信不疑,做一切善事,发愿回向往生,都是可以去的,佛菩萨不会拒绝的。并不是没有念阿弥陀佛的圣号就不能去。有人说,我念佛念得少,恐怕不能去吧。此话不对!生西与否,不是看你念得多少,这不是买卖,而要看你念佛的质量如何,心地是否虔诚,心里是否清净。假如你心里真清净了,临命终时一念也能生西。吾人果能反省一切色、声、香、味、触、法都是空花水月不可求、不可得,一放一切放,清净无染地念一声“阿弥陀佛”,这一念清净心就能与佛相应,而生到西方去,也不需要十念、百念、千万念,就看你临命终时能不能一心不乱而正念分明。临终时,能心不颠倒,意不散乱,而正念分明,这是深得念佛三昧的功夫啊!功夫能做到这步田地,就靠现在勤恳扫除妄习而积累起来的。所以现在用功,要虔诚地放下、放下、再放下,使心清净无染,将来才能稳操胜券,往生西方,这也是法身的妙用啊!我们把禅宗、净土宗、密宗融于一炉,是因为它们本来是一体的。不要去分密宗呀、禅宗呀、净土宗呀,本来是一个佛宗啊!
二、无修之大自然住
“如不达自然任运,必妄念纷驰而落凡愚。故常应不离无修之大自然住。”
我们在一切时、一切处的举措施为,都是真心的妙用,一切色相都是自己的化身。自当随顺种种因缘应付操作,尽一己之力,为群众造福,这就叫“自然任运”。如果不明白、不通达“自然任运”的道理,必定着境粘心,贪得无厌地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妄念纷飞,那就把大好的一尊活佛埋没为凡夫愚妇了。我们修法原为见性证道,一切不着。假如想发神通,想得到什么东西,或是求佛菩萨保佑升官发财,那就与学佛背道而驰了。现在我们只要时时刻刻任运无住,于一切妄想境不加了知,而又非同木石,而了了分明地应机随缘,这就是佛事。我们在前面讲过,不要认这个色身为我,要以空寂为体;不要认妄念,要以灵知为心。用心地法门来修,就如用米来烧饭一样,必定能成饭;不这样修呢?就是用沙来煮饭,费尽功夫,也煮不成饭。我们明白了这清净无染而了了分明的灵知之心就是佛,便不再着相,而任运自然地为群众服务,以在事境上锻炼,除尽妄习而圆证佛果。反之,必定妄念纷飞,自落凡愚,而生死不了。我们这些凡夫多生历劫着相惯了,一下子是改不过来的,非但在饮食起居上挑拣分别,即使在修法上也挑拣个不停。这个说:“净土宗好,可靠;禅宗危险,不可靠。”那个说:“密宗好。”另有人说:“密宗也不好,密宗妖气重重。”哎呀,这个好,那个不好……,都是盲人摸象,妄自分别,胡说乱道。他不知道佛说的法是平等、平等、又平等的,不过是应各人的根器不同而说不同的法门,这叫做“应病与药”。象我们吃东西,你喜欢吃甜的,就取甜食;喜欢吃酸的,就取酸食。若爱吃酸的人说甜食不好,爱吃甜的人说酸食不好,念佛的说禅宗危险(其实禅宗并不危险),参禅的说密宗有妖气(其实密宗并无妖气),这都是偏重自己所好,妄自分别,非但自取烦恼,而且无形中得了个谤法的罪。你喜欢哪一宗就修哪一宗,不要说别的宗派不好,任何一宗都是一样的。你说参禅难,修其它宗也不容易;你说念佛容易,修其它宗也不难。
庞居士说的:“难难难,十担麻油树上摊。”是讲初步修行人不明白修行诀窍,所以很难很难,犹如“粘鱼上滑杆”,鱼身上的鱼鳞粘乎乎滑溜溜的,要上那油滑的竹杆,谈何容易!但一经点破,原来这能说、能行、能哭、能笑的就是我人的自性,它镇日在我们面门放光,丝毫没有隐藏,不需要寻觅、祈求,只一切放下即是。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所以庞婆接声云:“易易易,百草头上西来意。”不难不难,参禅悟道容易得很。百草头上就是任何事物的头上,这“头上”的涵意就是离开相看,别往下着相看,离相能见物的功能就是自性的妙用啊!这不是很容易吗?所以我们做功夫不要分宗别派,说这难那易,只时时刻刻认清这离相而了了分明的真心,不要认影子,影子是取不到的。此时理虽明了,但多生历劫的住相习气还要来侵犯。圭峰禅师说:“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须常觉察,损之又损。”所以我们必须时时觉察,一有念起,即便觉除。如妄念势强,一时转化不了,就念佛或持咒以化之。佛号和咒语就是慧剑,用以斩断着相的妄心和情思,有无穷的威力。我们只要虔诚持诵,定获佛菩萨加持,因此,成道没有什么难处。同样的,要生西方极乐世界,任何一宗只要发愿都能往生。我们常说,念佛的范围很广,不是念一句阿弥陀佛才是念佛,诵经也是念佛,做善事不着相也是念佛,惺惺在觉也是念佛。为什么?因为佛是觉义,你时时不迷,回向西方极乐世界,这不是念佛吗?净土宗说,欲上品上生,要“读诵大乘”。为什么要读诵大乘?是叫你明理呀!叫你明白生死等现象是从何而有的,怎样才能了生脱死。你把这些道理搞明白,空尽妄心,毫无住着,才能上品上生。假如你住在相上,死死执着,认为这个世界不好,要去西方那里享福,这就坏了。纵然能去,也不过是下品下生。因为你心不空净,只能生凡圣同居土,不能生方便有余土和实报庄严土。
什么是禅呢?本色自在的清净心是,即宗下说的“正法眼藏,涅槃妙心”。这涅槃妙心,不就是净土吗?不也是密宗的秘密宝藏吗?所以禅、净、密看起来是三宗,实是一体。密宗有很多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方法,譬如颇哇法、大弥陀法、迁识法等,都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念观世音菩萨也一样生西,因为观世音菩萨就在西方,他也放光照你,接引你生西方极乐世界。往生之所以有九品,就在着相不着相上分别啊!假如你明白心就是土,土就是心,生即无生,无生即生,丝毫不住相,无生之中不妨往生。这样的往生是妙用啊!无生不是死在那里不动,生生不已就是不生,不生就是生生不已,这才得无生之妙谛。
“故常应不离无修之大自然住。”所谓无修者,乃“无修之修是为正修”也。大手印是最上乘密法,它不要你念咒,不要你结手印,不要你修什么法,一切任运自然,毫无住着即是。这种修,即是大自然住。禅宗开悟后也是如此,无修而修,不要对治。对治法门是针对各人习气而专修的除妄法。譬如,淫心重的人专修不净观、白骨观;特爱讲话的人专修禁语等,这是息妄归真的方便法。大手印不要这么对治,它告诉我们,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显现,都是真心的妙用,时时无住,即是无修而修的大修行。念佛的人,念头一起,一觉即空,就是念佛,不是非得要念一句“阿弥陀佛”才算念佛。但用功须契合自己的根机,不可拘于一格。念佛有几种不同的念法:念起即觉,为实相念佛;观自己就是阿弥陀佛,为观想念佛;观佛相好,为观相念佛;时时不离一句“阿弥陀佛”,为持名念佛。我们用功,须选用一种适合自己习性的方法来修行,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假如你不能念起一觉即空,那就念名字佛。如果默念还不顶事,念头还动,那就出声念“阿弥陀佛……”,总是要把你的妄念斩断,转为无念才行。同样是念佛,明白这个道理和不明白这个道理,力用大有区别。不明理念佛,时时着相,执着西方的阿弥陀佛;明理念佛,就晓得念佛是借阿弥陀佛的圣号,把我们心里的龌龊扫清,把我们着相的烦恼、愚痴都扭转过来,以证和阿弥陀佛一样的清净佛性。因用功的方法不同,将来生西的品位也因之而别。这不着相的修行,即是“无修之大自然住”,无住之住,叫自然住。
禅师开示这样讲:“有佛处莫停留,无佛处急走过。”有佛的地方你不要停留,没有佛的地方赶快走过去。这是说,既不能著有,也不可偏空,有无两边都不立,中间亦无有,那就是中道义,也就是天台宗的“空、假、中”一心三观。所以,相不是没有,而是幻显起用的。假如真性不能显示幻相而起用,那是一潭死水,佛性还有什么价值?我们用功修行,就是为了除尽执着幻相的妄习,而不是死坐在那里不动。若能觉醒,时时不住于相,也不执于法修行,就走上正路,入于“无修之大自然住”了。
“无论何时,唯以认识直指见宗,一切尽摄。”
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唯以认识直指所示的本性为正知见,真正领悟我们这个心就是一真法界。一真法界是统摄一切的,森罗万象都包括在内,任何色相都是自心显现的妙用,所以,不要去着相。境界好也罢,境界不好也罢;顺我的心也好,逆我的意也好;都不去管它,那就时时刻刻都见性。《六祖坛经》云:“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上阵打仗,心里有生死出入之见,这不行。我被人杀了也无所谓,“将头迎白刃,犹如斩春风”,哈哈!斩掉就斩掉好了,斩了这个躯壳,我们的真心是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还是堂堂地斩不掉。这就是见性人的作略。
从前,嵩岳元圭禅师在宴坐时,见一帝王,带了很多随从,威风凛凛地站在面前。那帝王见禅师不起立迎接,心中很不快,问禅师道:你认识我吗?禅师说:我观佛与众生都是平等的,对你能另眼相看吗?那帝王说:我是岳神,掌握着生死大权,能令人活,也能令人死,你怎么能用平常的眼光来看我呢?禅师哈哈一笑说:我本无生,你能令一个无生的人死吗?在我看来,身体和虚空不二,我和你不二,你能损坏了虚空和你自己吗?就算你能,我的真心却是不生不灭的。你能损坏的只是我的躯体,你不能损坏我的真心哪!你还没有证到这个真心,怎么就说叫我生、叫我死呢?那岳神被他说得怔住了:哎,这话我没听说过,还有不死的真心在吗?禅师继续开示说:比如你现在是大神,你以前也是人啊!只因你为人耿直,刚正不阿,做了很多善事,所以现在成了操生死权柄的大神。但是,是谁做了岳神?你做人时的躯壳已经没有了,是识神做了岳神。你那识神和我们的佛性不一样,差那么一点点,差什么东西呢?有“无明”在,佛性就成为识神,把无明去净,识神就恢复为佛性了。纵然“无明”还在,佛性也不减少一分,因它是不增不减的。现在是谁做岳神?就是这个不生不灭的佛性啊,而你全不知道!那岳神经禅师开示后,如梦方醒,当时就拜元圭禅师为师,皈依了佛门。
还有那些依草附木显灵的,是什么神呢?那是鬼呀!他在世的时候贪得无厌,造罪下了地狱,地狱罪受满了,出狱之后,因为贪习还在,遇到草木就附上去,这草木就灵验了。这实在是贪鬼做祟,不是什么神。神者是大的鬼王,神通比其它的鬼大,都是着相。所以我们无论何时,唯以认识“直指见宗”所指示的真心为要,心量犹如虚空,森罗万象,无一不包括在我们的心性当中。我们要恢复本能,就要从现在做起,一切放下,时时认识这个佛性,不要住相。才有住着,赶快念佛,赶快持咒,最好一觉即空。明白这个道理去修,修净土也好、修禅也好、修密也好,都容易迅速成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去修,都难成正果。
“不可于各各妄念起伏上,作各各调伏对治。”
这里讲,调伏对治妄念,不可在各个妄念起伏上面着手,须在妄念生起的总根上下功夫。凡夫的妄念多啊!有的好色好得厉害,有的贪财贪得厉害,有的好名好得厉害,各人的妄念习气不同,若一一分别对治,以妄治妄,其妄更甚。如在妄心动处下手,则一了百了,归家稳坐矣。教下也有对治法,比如“六度万行”里的“布施度”就是对治我们的心量小、悭吝的要法。又譬如五戒“杀盗淫妄酒”,就是对治我们妄心蠢动的法门。比丘戒二百余条,也不外戒心不动,所以,最大的戒是心戒。心一动就是犯戒,不是等事情做出来才算犯戒。从前有一个徒弟问师父:“师父啊,如何是破戒?”师父说:“当隔壁女子洗脸擦面的时候,你听见她的簪环首饰声音,那就是破戒。”为什么听到这些声音就是破戒?因为你听见声音就着相,簪环首饰是女人饰物,你着了女人相就起别的念头。
大手印是从根本上修,对各种妄念不讲一一对治。见到本性之后,时时照顾它,不令此心着境,时时照空。以真心来摄持一切,森罗万象,万象森罗,都是妙明真心中物。心是根本,遇一切境都不动心,一切都不予理睬,那么,即生成就有何难?若在枝末上修,一个个妄念分别对治,那就不胜其烦,那真是太难太难了!不讲对治,是大手印的修法,诸位若有不对机的,也可修对治法门,如:淫心重就修不净观、白骨观等,根据各人的情况不同而选择不同的修法。
三、子母光明会
“妄念与烦恼,皆法身本觉智慧相。”
妄念和烦恼,都是法身的本觉智慧相。法身无相,而又无不相。说它无相,是指法身本体没有具体的形象可见;说它无不相,是指森罗万象、万象森罗,一切有相的东西都是法身的显现,没有一个有相的东西在法身之外。妄念与烦恼都是有相的东西,当然不在法身之外。妄念、烦恼从什么地方来的?它的来处就是法性,法性是生起一切法的根本。佛性是成佛的根本。法性、佛性说起来是两回事,其实是一回事,都没有离开法身。本觉,就是本来具足的觉性,就是人人本有的灵明真心。这个真心,能生起广大智慧,能起一切妙用,能显现千差万别的形象。所以,妄念也好,烦恼也好,都是法身本体的妙用。法身是根本,若没有这个根本,哪里会有妄念和烦恼呢?有水才会有波浪,水是根本,波浪是水的动荡相。有镜子才有影子,镜子是根本,能显影子是镜子的妙用。有法身才会有妄念与烦恼,法身是根本,妄念与烦恼都是法身的本觉智慧相。假如没有法身,妄念与烦恼也无由生起。
“其自性亦即法身本体光明之真实。”
妄念与烦恼的自身性质,也就是法身本体光明真实不虚的显现。这里提到了光明,法身本体具足无量光明,是一个“大光明藏”。在修行的过程中,有的人看到了红光,有的人看到了黄光,有的人看到了蓝光,有的人看到了绿光……各种色彩都有。假如你修大圆满脱噶,就要看光,光放大之后,就会看到明点。这明点先是白色,再看下去就变成彩色,五彩、六彩、七彩,都显现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本性光,由日光、月光、灯光等引发出来的。这和现代激光技术的道理一样,把红宝石放在激光器里,用脉冲氙气灯发出强光照射,受这光线的激发,红宝石自身特定频率的光,“哗”地一下被激发出来了。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按密宗的理论讲,第八识——阿赖耶识,就在心包里,有两条脉管从后面连通心包和眼睛。密宗观光修行,外光由眼睛打进去,将我们自心本具的法性光激发出来,其原理和激光技术无二,所以说密宗蛮科学的。
依照中医理论,五脏六腑通过经络连通全身,每个手指都有其对应的脏腑。结手印,就是安排好脏腑的位置,持咒是用咒音鼓动气机。咒音不是无的放矢,不是随便念点什么都可以的,而是佛菩萨在禅定当中,将自心化作的符号。你用心持咒,和佛菩萨发出的符号相同,就能和佛菩萨感通,得到佛菩萨的加持力。这和科学上的“共振”原理相同,所以密宗很科学,并不是迷信。
我们现在讲的恒河大手印,是无修而修,一切时、一切处任运自然。这最易和佛菩萨感通,因为佛菩萨都是任运自然的。我们首先要识得自己的真心,先要明白包括妄念与烦恼在内的一切事物,都是自己真心起现的妙用,这就是前面讲过的“见宗”,也就是禅宗讲的“明心见性”。然后,一切时、一切处保护它,时时处处都不着相。保护圆满,就成道了。这个法很直接、很痛快,不是一一对治的法,无修之修才是真修,所以说大手印是无上乘的修法。不要怕妄念,不要怕烦恼,妄念与烦恼是法身生起的妙用。把这妄念、烦恼息下来就是了,息下狂心,即是菩提,并不是要去掉它。就象去掉波浪就没有水一样,去掉妄念与烦恼,岂不是连法身也去掉了么?法身又怎么能去得掉呢?只是息下妄念与烦恼,而不是去掉它们。不要认为妄念与烦恼不好,它正是真心的显现,也正是显神通起妙用。恒河大手印就是叫我们认识这妙理,在从事一切工作时不执物相,而将妄心、妄念化作真心的妙用。
“知之,即名本体住之光明。”
知道了这个道理,就叫做“本体住之光明”。住,就是不动。假如你能知道妄念与烦恼都是本体的妙用,能息下它不动,即是做事时不执不住、随缘应用,这样的“知道”就是法身发出的“本体住”之光啊!住,有“安住”意,就是脚跟站稳,在禅宗里叫“脚跟点地”。认识到妄心的起处就是真心,不再到别处去找,这就站稳脚跟了。还去求什么师父给开顶授法呢?师父能给你开顶成道吗?老实讲一句:没有这种事!师父要是能给你开顶成道,佛那么慈悲,老早就给大家把顶都开好了,使大家成道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凡夫啊?说给你开顶,那是象征性安慰安慰你,使你的心情愉悦、稳定下来,易于进道而已。我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后,自己奋发用功,开自己的顶,不倚赖他人。清清楚楚地认识真心不在别处,妄念与烦恼的起处就是我们的真心。时时保护它,不随妄念转。才有走作,赶快念佛,或者赶快持咒,将妄念化去,这回光返照是保护真心的妙法。做功夫要向内照,不要向外照。外面的东西太多了,有好吃的、有好穿的,有好玩的……这些全都是影子,统统了不可得,跟它转,就完了。须安住不动,脚跟站稳,将着相旧习消尽,自然会放大光明。其实,平时我们都在放光,念头一动就是放光,不过这是妄光。妄心发出的是妄光,真心发出的光才是真光。何谓妄光?着相而生妄念,就是妄光,妄光也有光明。前苏联的科学家发明了一种机器,能把人体发出的光拍照下来,据介绍那光环有七、八厘米厚。妄光有限量,而真光没有限量。如果我们能时时保护这本然的一段真光,它就会越放越大,乃至照十方佛国,无所障碍。这是我们自心本具的大光明藏。我们应当如是安住,这是无住之住,不是住在什么东西上,而是要你心安稳,不动摇,不疑惑。
“其直指自性光明之见宗,能熟其自相,即名行道之始觉光明。”
上面讲了本觉光明,妄念与烦恼就是本觉光明相。现在讲始觉光明,什么是始觉光明呢?就是“直指自性”的光明。直接指示给你:那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知之心,就是佛性,就是一真法界,就是大手印。你这样认识,就是见宗,就是始觉光明。但是我们无量劫来着相惯了,“对境生心”是熟路,而对于“荡然无住”却很生疏,还要有一个“熟处转生,生处转熟”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保护”过程,也就是“观照”的过程。
“能熟其自相,即名行道之始觉光明。”熟,就是成熟,不是着相成熟,而是观照成熟,明心见性成熟,时时不住相,一点没疑惑,这就叫“熟其自相”。假如我们听了之后,将信将疑地:这就是佛性吗?这就是成佛的根本吗?恐怕不是吧!若是的话,应该发大神通啊!怎么没有神通呢?那是你没有熟,你还生疏啊!假若我们一点都不疑惑,时时能照顾,这就是行道之始觉光明。这是真修行,不一定有什么形象,不一定有打坐的相。念佛的相或持咒的相。而是妄念一起,就看见它,不跟它跑、不理睬它,它马上就转空了,了不可得。行住坐卧都如此,你看不出他做功夫,其实他时时处处都在做功夫,这是心地功夫,称之为“行道之始觉光明”。为什么说是“光明”?念头一起,就能看见,若不是光明你怎么能照见它呢?有人说:“我念佛念得不好,念了很久,还是有很多妄念。”要我说,你念得很不错,妄念起了,你能照见,这就是始觉光明啊!妄念就象房间里飞荡的灰尘,没有光明你看不见。如果透进一线阳光,你就会发现,灰尘原来这么多啊!所以,打坐时、念佛时照见妄念,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是始觉光明,开始觉悟了。进一步就是不跟妄念跑,不理不睬,全神贯注地念佛或持咒,心念耳闻,听得清清楚楚,妄念自然就息下来了。这就是“行道之始觉光明”。
“为任运于此而无分别之体与道两光明之自相,即所谓之光明母子相会也。(本觉母,始觉子也。)”
妄念与烦恼,是本觉光明;见宗和行道,是始觉光明。本觉光明是“体光明”,始觉光明是“道光明”。这“体与道两光明”之自相——这两个光明各自的形象虽有不同,但它们在本体上却是一个,是无分别的。我们任运于此,任运于这两个光明无分别的本体,就是所谓“光明母子相会”啊!母,是本觉光明;子,是始觉光明。母子相会,就是本觉合始觉,两个光明合为一个。中阴身救度法就是这个原理。中阴,又称中有。人死过之后,有三天半到四天的“闷绝”状态,然后“中阴身”生起,如三岁童子,四十九天内七度生死,起现种种境象。所谓“闷绝”,就是大昏迷,昏迷时妄念不动,因为他的身体——地水火风四大分散了,眼耳鼻舌身诸根失去了摄取外境的功能。妄念不动,自性光明就要显现。不过这种光明叫死光,死后发出的光,三到四天内两度现起。这死光每次起现的时间不长,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倏——”就消灭了。死光也是自性光,若能在死光起现时“一把擒来”,及时体认它,立即就成道了。死光,就是母光;能觉察到它,就是子光。及时体认,就是母子相会,及时合上去就能顿证报身佛。这是“中阴救度”的第一阶段——死位中有。若不能及时体认,就错过了这个机会。然后中阴身生起,并显现种种业相,生前做好事就现好相,做坏事就现恶相,美好的相、恐怖的相都要显现。同时,前十四天每日都有佛菩萨放各色强光、现双身相接引。此时若不惧强光、不生狂妄分别之心,及时地合上去,也能得生佛国净土。在中阴身生起的第四日,西方极乐世界无量光佛放红色强光,并且现出与白衣佛母面合交抱的双身相,这时你若能不起分别、惊异、恐惧之心,毅然地合上去,就能立即得生西方极乐净土。有佛菩萨接引前十四天,是“中阴救度”的第二阶段——法性中有。紧接着是“中阴救度”的第三阶段——轮回中有,《中有教授听闻解脱密法》一书示之甚详,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我们打坐修行,能够照见妄念,这是好事,不要起疑惑,应继续精进修行,待到功夫成熟,“啪——”一下子脱开,子光、母光合成一体,一大光明藏也!那就成道了。念佛的人也是如此,时时处处一句佛号,久久功夫成熟,能念之心、所念之佛一时脱落,无能念之人,无所念之佛,明明历历、了了分明,这也是子、母相合,也是“光明母子相会”啊!
“不忘已认识之见宗自相光明,对于境界功用中之妄念烦恼,不起任何遮遣与成立、取舍等为最要。”
不要忘记已经认识到的“见宗自相光明”。何谓见宗自相光明?我们能够照见一切事物,这都是法身本体所起的妙用。照见事物,不为事物所转,而了知这能见的功能正是我们的本性,从而在相上见性——透过相而见到本性,这就是见宗。见宗也是法身所起的妙用,也是法身自体的放光相,这放光相是无相之相,称之为“见宗自相光明”。这并不是用眼睛看到,或者用耳朵听到。前面我们讲过无情说法:“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那是说用眼睛听声音,现在我们是用耳朵看光明。眼睛怎么听?耳朵怎么看?照一切事物、听到一切声音的功能,就是我们的本性。离开本性,一切皆无有,若能这样体认,就是见宗自相光明。这光明能用眼睛看到吗?所以说用耳朵看。这是看吗?默契、体验、领悟、神会是也。
我们对于在境界上、在功用中泛起的妄念与烦恼,不生起遮遣它、成立它、取着它、舍弃它等心,以一切皆影幻,无可取舍故。须不理不睬,不生任何心,方合道妙。遮,是盖复;遣,是赶走。遮、遣都是压制。成立就是随着它跑。比如,你做生意赔了本钱,烦恼生起来了。又一想:“我是学佛的人,不应该这样烦恼,为什么还起烦恼呢?不好、不好!”越想越懊悔,越搞越烦恼,这就是遮遣。再如,你已经能够不为事情的成败动心,你自以为定力强,“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这个境界很好!这就是成立。我们应该这样做功夫:动也好、静也好、顺也好、逆也好、轻安也好、烦恼也好,都了不可得,统统不放在心上。甚至遮也好、遣也好、成也好、立也好、取也好、舍也好,全都不往心里去。妄念、烦恼来了,既不跟它跑,也不理睬它,任它起灭,一凛觉就是了。前面我们已经讲过,你如果功夫做到“没有爱、恶之心”的程度,那你命终之后,就不再轮回六道了。
一个“不忘”,一个“不起”,最为重要。不忘“见宗自相光明”,不起“遮遣、成立、取舍”等心,这是最最重要的啊!我们不要忘记,这能看、能知、能说、能行的功能,就是本性的妙用,时时刻刻熟悉它。妄念与烦恼来了,不压制它,不随它跑,没有任何遮遣、成立,没有任何爱憎、取舍,一切都了不可得。坦坦然然,平平常常,一种平怀,泯然自尽,任它风云多变幻,我自无喜亦无忧。心常空空地,气常平平地,意常淡淡地。我们时时处处都要这样做功夫,这个功夫不管哪一宗都是用得着的。
四、频除乐、明、无念诸功力
“日久护持如是之境,有乐明无念诸功力而遮本元自面者,当揭此皮壳,自性之相方能赤裸呈现,是为智慧由内明朗。”
如上讲的不忘、不起之境,护持的日子久了,即有“空、乐、明”等境界出现,那是功力引发的初步入道境界。乐是快乐,明是光明,无念就是心空,“空乐明”的境界出现了。内心空净,无比轻安,这个身体好象没有了,轻松得就象卸下一副重担一样。欢欣愉悦,无比快乐,比那“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要快乐百倍,这种快乐非任何世间快乐能够比拟(四禅八定,修到三禅就有此乐,修到四禅,此乐才会消融)。心光发露,明亮透彻,就象一轮明月当头朗照,醒时梦时都沐浴在光明之中。这“空乐明”好不好?好倒也好,但你若住在上面,起心动念:“好啊!我得空净,我有快乐,我放光明。”那就坏了,那就会遮盖住本元自面。什么是本元自面?就是前面反复强调的自性啊!若着在“空乐明”相上,就象在自性的外面包上一层皮壳,那还能见到自性吗?应该揭掉这层皮壳,不要住着这“空乐明”。
我曾再三关照诸位,修心中心法,不许见光,不许见佛。不是不允许你见到,而是不允许你着相啊!自性非明非暗,你说它光明,不对;你说它黑暗,也不对。我们前面讲过,功夫做到最后,如“腊月三十之月”,不见有光了。但这并不是黑暗,就象人在空气中不见有空气,鱼在水中不见有水一样,“如入芝兰之室,久闻不知其香”,不取不舍,浑化相忘了。说不许,是不许你住相。住在相上,就是“成立”,就是“取”,这都是妄想执着。除掉这妄想执着,才能彻悟本来。观世音菩萨“耳根圆通法门”,功夫做到后面也是这样:“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所空灭”,能觉和所觉空净到极其圆满的时候,能空和所空也消失了,连空也没有了,这时才“生灭灭已,寂灭现前”。能空和所空有生有灭,能乐和所乐,能明和所明同样有生有灭。这些有生有灭的东西都统统消匿,那不生不灭的“寂灭”大涅槃就朗然现前了。寂者,寂而常照,照则起用万机;灭者,照而常寂,寂者,如如不动。如如不动曰“如”,起应万机曰“来”,“如来”的境界岂是泛泛的“空乐明”可比的?这才是真正的成佛。
应该揭掉“空乐明”这层皮壳,自性之相才能赤裸裸地呈现出来。“是为智慧由内明朗”,这才是从内心发出来的智慧之光,这是真光明,能朗照十方,无所障碍。“空乐明”的光明是有限量的,不能朗照十方。
“故宜频除乐、明,曰:泉水汹涌激流妙。”
所以应该频频地扫除这“空乐明”。禅宗修持也是这样,如僧问曹山:“朗月当头时如何?”就象一轮明月当头朗照,心头充满光明,您看我的功夫可以了吧,这种情况怎么样啊?曹山禅师说:“犹是阶下汉。”功夫到这里,还在台阶之下面,没有升堂入室,还差得远呢!僧云:“请师接上阶。”请师父您发发慈悲,接引我走上台阶,得以升堂入室。曹山云:“月落时相见”,待月亮落之后,再和你相见。(元音上师问众人:“月落时作么生相见?月亮落之后,怎么相见哪?”众默然良久,上师曰:“止!止!别想了。拂袖归方丈去也!”)
“泉水汹涌激流妙”,泉水借着山势奔流,波涛汹涌,水势很大,这股激流,难以扼制。比喻功夫做到一定的程度,微妙的智慧迸发出,就象“泉水汹涌激流”一样,挡也挡不住。当年憨山大师文才很好,善于写诗词,他做功夫做得把诗词全忘光了。有人请他写首诗,他一句也写不出来。后来有人弄了几首唐诗请他吟吟,他一吟唐诗,诗句马上跳出来了。根本就不要思索,有如山洪爆发,想停也停不住,一发而不可收拾。憨山大师知道这不对劲,不能让文思遮蔽住佛性,就毅然地把这一似“泉水汹涌激流”的玄妙,“啪”地一下斩断了。这都是能遮“本元自面”的皮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应当断然地把它揭去。
“生乐、明之力及现世乐、愉快等相时,力念方便能摄之‘泼’(P),与般若能断之‘诶’(ei),猛然从上落下,以破贪着功力之皮壳(以上二藏字,合成为‘泼诶’(Pei),即‘呸’字,译音泼吒。)。”
当生起乐、明的力用,以及生起现世的欢乐、愉快等现象时,用力念一声“呸!”,把这一“呸”猛然从上落下,以破除贪着“空乐明”等功力的皮壳,使自性朗然现前。藏文字母“P”音“坡”,有“方便能摄”之义。括是摄受、含容,“P”字有含容一切妙义的方便性。藏文字母“ei”音“诶”,有“般若能断”之义。断是截断、排除,“Pei”字有排除一切障碍的般若性。“Pei”音“呸”,能含容一切妙义,排除一切障碍。这个“呸”就这么好。
五、修习“不修之大修”
“如是一切时能保任离绝道验之关要、无可言说之自性了彻者,入定、出定行持无别,上座、下座修持亦无别。”
如上面所说的那样,在一切时候都能保护、任运这“离绝道验之关要、无可言说之自性”。道验,就是修道的验证,常常验证自己修道修得怎么样,修到什么程度了,空乐明出现了吗?若出现了一点,高兴得不得了,心常常粘在这里。还有的人没有空乐明、没有神通,心里总在想这些东西,拿这些东西验证自己,我怎么没有消息啊?怎么不发神通啊?是我不行吧?是这个法不灵吧?有这些东西梗在心头,慢说成道,就连空乐明的境界也给障住,不会出现了。我们前面讲过,空乐明是在修座和保任自性的过程中出现的,即使出现了,也要“呸”地一下离开它。你若没有,少一层障碍,岂不更好!但真用功修道的人,在修习过程中,空乐明自然会开发。只是不可追求,任其自然开发而不住着,即无妨碍。离绝道验,就是离开这些验证、断绝这些验证。关要,就是关键、要点。离绝用“空乐明”等觉受来验证修道的成就,这是成道的关键,修行的要点。
自性就是法身,法身无相无不相,它是不可言说、不落思维的。任你怎么说它,它无相貌可说;任你怎么想它,它没东西可想。语言说不出,思维想不到,这叫“言语道断,心行路绝”。经云:“唯此一实事,余二皆非真”,可言说、落思维的任何有相事物全是虚妄不实的,统统了不可得。只有这“言语道断,心行路绝”的自性是唯一真实不虚的,称之为“实相”,这就是大乘佛教的“一实相印”。
我们应该时时不忘“离绝道验之关要”,不用“空乐明”等觉受来检验是否成道;时时任运这“不可言说之自性”,在一切时不取不舍。这样的保任一刻也不能离。了彻,就是明了、透彻。修行人这样保任,保任到自性明了透彻的时候,“熟处转生,生处转熟”了,就是“了彻者”。此时,“入定、出定行持无别,上座、下座修持亦无别。”大定无出入,如果入定时心能定下来,出定之后,心又随外境跑了,那就不是大定、不是真定。真正的大定,无时不刻不在定中,禅堂里寂静也好、闹市里喧哗也好、打坐入定也好、做事繁忙也好,都是一样,在行持上没有差别。真修无修,不修才是大修。我们修心中心法,不只是上座结印持咒修持,更须于下座秒秒不离观照。我早就告诉过诸位,观照是正行,打坐是助行,但是忽视观照的人还是不少。我在这里再次强调:观照是不可忽视的正行!观照正是刚才讲的“保任”啊!座上结印持咒,左右摄着这个心,座下绵密观照,也是左右摄着这个心。上座下座在修持上是没有差别的!
“此为不修之大修,自住等遍之智慧。如河流之瑜伽,无毫发之修正,然亦无刹那之驰散。”
恒河大手印的修法是“不修之大修”。真修行没有修的形象。你看他好象是不修,实际上他时时都在修,他这是不修之大修。因为他时时都在观照,时时都在保护己灵。
没有修行的形象,谓之“无修”;一切都了不可得,连“空乐明”也不可得,谓之“无得”;自己本来是佛,只要息灭妄想执着,不用再加点什么,本自具足一切妙用,谓之“无证”。这就是所谓“无修、无得、无证”。无修者,本不生灭;无得者,本自空寂;无证者,本来是佛。这是“自住等遍之智慧”啊!等就是平等,遍就是普遍,即自自然然地安住在平平等等、遍满一切的大智慧上。等遍,就是一切时、一切处、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高我低,没有我高人低,也没有我的法高,你的法低。人就是喜欢纷争,各执己见,以为自己说的都是真理而毁谤他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是说非、说好说坏。举个例子:有一种自动伞用起来很方便,但并不坚固,用不了多久就坏掉了,人们称之为“短命伞”。这种伞在我国的消费者看来,是不好的。因为我们喜欢坚固耐用。可是在外国人的眼里,这种伞很好!因为它很好用,价格也便宜,物美价廉,正好用一用就丢掉。我们不习惯扔东西,就说这伞不好;他们扔东西习惯了,就说这伞很好。其实伞就是伞,伞本身并没有好坏,说好说坏都是人们的妄心分别,所谓“万物本闲,愚人自扰”也。如果“自住等遍之智慧”朗然现前,不起分别取舍之心,你就可以听到“短命伞说法”了。
我们前面讲过“无情说法”,无情怎么说法呀?听不到无情说法,那是无明遮蔽了你的真心,你的差别心宛然存在之故,因此,你的知觉性只能遍满你的身体。打你的头,头会痛;打你的脚,脚也会痛。打这把椅子,你就没知觉了。假如打破无明,除去“对境生心”的习气,扫掉了分别取舍之心,觉性就能遍满一切事物,心量犹如虚空,没有任何东西在你心外,那你就横亘十方、竖穷三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日月星辰、茫茫宇宙、山河大地、花鸟虫鱼,所有一切有情、无情都在你的心内。如帝网珠,光光相映,颗颗相圆,他在你心内,你也在他心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拈出一个,就是全体。就象现代的“激光全息照片”一样,其中任何一个小小的部分,都包括了整张照片的信息。这就是“等遍”。若欲如此,就须起修,如何修?“如河流之瑜伽,无毫发之修证,然亦无刹那之弛散。”
瑜伽,意即相应。如河流之瑜伽,就是象河流那样相应。你看那河水,河道弯,它就弯着流;河道直,它就直着流。它处处与环境相应,并不是只能直不能弯,也不是只能弯不能直。我们的真心本来就象河流一样,与一切境界相应。前面不是已经讲过了吗,“妄念与烦恼,皆法身本觉智慧相”。法身就是我们的真心,就是自性。它从来就是不来不去、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它从来就“无毫发之修正”,也“无刹那之弛散”,这才是一切事物的根本。我们做功夫,从根本做起,也应该象河流那样,与一切境界相应,没有成败得失,没有爱憎取舍。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做时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做过等于没有做,心里不留任何痕迹。这样做事,智慧技巧应手而生,忙而不乱,多而不杂,效率很高。倘若事前期望、畏惧,背着思想包袱,做事时就不会得心应手。更在事后或因成功而沾沾自喜,或因失败而懊丧恼怒,“喜风吹倒菩提树,怒火烧毁功德林”。那早已不“瑜伽”了。
我们要象河流一样,弯就弯、直就直,风来了起起波浪也无所谓。喜笑怒骂都是佛性的妙用,发一发脾气也没关系。为什么?你如果太顺从他,他以为你软弱可欺,欲望更加高涨,一下子要害许多人,那怎么行啊?这时就须要“菩萨心肠罗刹面”,发火教训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让他赶快回头,这是教育呀!所以,我们学佛的人也不能总是软软弱弱的,看到坏事情该发火就发火。是不是真的发火?发火是外表,是教育人手段,不是心里失去了控制,不是嗔恨心生起来了。从前,梁山缘观禅师座下有一个园头(管理菜园子的,种菜供大众吃),他问梁山:“家贼难防时如何?”家贼比喻妄念,跟着妄念跑,就把自性光明遮蔽了,等于是妄念这个“家贼”把法财偷走了。妄念来了,怎么办哪?梁山说:“识得不为冤。”你能看见它,认识到它是妄念,不跟着它走就是了,那就不冤枉。若是跟着它跑(执着它、压制它都是跟它跑),那就白修了,岂不冤枉!但是园头是开悟的人啊,他不是这样说说听听就算了,他要“觌面相呈”,把定要津、不放过话头。几问几答之后,他突然问:“忽然倾湫倒岳时如何?”忽然间发了大脾气,就象山洪爆发,把山岳都冲倒了,怎么办?梁山禅师从法座上走下来,一把抓住园头:“??黎,莫教湿却老僧袈裟角!”连袈裟角也不能弄湿,比喻心不动。就是说你尽管发脾气,心要把持住,一点不能动啊!
到这里就“无毫发之修正,然亦无刹那之驰散。”没有定也没有乱,定和乱都不可得,平等一如,一如平等。你说:我这里入定了!那你还有“定”在,有“定”就一定有乱,因为“定”是对“乱”说的,没有乱还讲什么定啊!讲真一定有假、讲善一定有恶、讲美一定有丑,如果没有“假恶丑”,还用讲“真善美”吗!我们的心要真正平等,既没有乱也没有定,既没有修正、也没有驰散。功夫要做到这种程度才行。
“颂云:未曾修习未曾离,亦不离无修习义。”
这个颂分三段:一、未曾修习;二、未曾离;三、亦不离无修习义。
“未曾修习”,就是刚讲过的无修之大修,无毫发之修正,然亦无刹那之弛散。这不是不做功夫,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说“未曾离”——也没有离开做功夫,但你不能住在做功夫上,做了还同没有做,这就是“亦不离无修习义”。功夫尽管做,而不生做功夫之见,做也不可得,离也不可得。修行好比乘船过河,船还在中流,就不能离开船,若这时离开船,岂不就掉进水流(喻生死之流)里淹死了么!等船到了对岸,必须离开船,若不离船,怎么到不生不灭的涅槃彼岸啊!真正修行到家,既不曾修习,也不曾离开;既没有此岸,也没有彼岸;既无六道可堕,也无佛道可成;既无生死可了,也无涅槃能证。“无生死可了”才是真了生死,“无涅槃能证”方称真证涅槃。这不是说说就算数的,唯证乃知。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
“于此自性大圆满根本道,有成如‘卐’字者(于圆满法如量得解),或顿时得解脱,则为色心大离体所显一切法身之妙用,无有能修所修。”
大圆满法里有好几种修法,最主要的就是“彻却”、“脱噶”。“彻却”就是立断,立即就断掉妄念、妄心、妄习;“脱噶”意即顿超,顿然超越生死苦海。顺序是先修“彻却”,后修“脱噶”。先要立断,就是先要见到自性,见到自性就是见到了根本。恒河大手印就时时刻刻指示我们见到自性,所以大手印是大圆满的先驱,是大圆满的根本,也可以说大手印就是大圆满,故称“自性大圆满根本道”。
佛的胸前有“卐”字。“卐”本不读作“万”。因为它表示万德庄严、清净无染,大家就把它读作“万”了。万德庄严,清净无染,就是“于圆满法如量得解”。“卐”字是象所写的那样向右转。有人说,胸前“卐”字向右转是真佛,向左转是假佛,就这样辨别佛的真假。那魔王也能显现佛相,你又如何辨别呢?又有人说,佛胸前“卐”字放光,照得人心清凉就是真佛,照得人心热恼就是假佛。这都是在相上作文章,没有说到根本上去。我们说,无相才是真佛,有相都是假佛。因为“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也!报身显光明相,化身现色身相。《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佛的化身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好,但那是假身,你认着这个假身,就不能见如来。法身才是真佛,法身无相。报身、化身都有相,所以都不是真佛。若从究竟说来,假就是真、真就是假,全假即真、全真即假。若没有法身,从何显出报身、化身呢?报化身离开法身能显现吗?就象离开水显现不出波浪、离开镜子显现不出影子一样,离开法身也显现不出报化身。法身在哪里呀?法身就是眼前的森罗万象啊!森罗万象离开了法身就无从显现,我们透过相来见性,性就是相、相就是性。分真分假都是我们自己的妄心分别,法身无相,无相而无不相,法身本来就如此。有成如“卐”字者,就是成就万相庄严、清净无染,就是“于圆满法如量得解”啊!
“或顿时得解脱,”我们念佛也好、参禅也好、修密也好,应该时时处处都在做功夫,一刻也不能离。行也如此、坐也如此、睡也如此、吃饭也如此、做事情也如此,久久功夫成熟,触机遇缘,“啪!”地一下子就断掉了。执着色相的妄习,是多生历劫养成的,就是因为它才有了六道轮回,它象绳子一样捆住你,使你的佛性不能发显。你现在用功修法,就是要把这根绳子磨断,越磨越细,越磨越细,最后细如发丝,“啪”地一下就断开了,这就叫做“顿时得解脱”。假如你不努力做功夫,就不会顿时解脱。顿时解脱的一刹那,不一定在座上。我曾再三地对诸位讲,修心中心法不一定是在座上打开本来,也可能是走路的时候,也可能是在睡觉做梦里,也可能是在做事的时候,突然内不见身心、外不见世界,“啪”地一下就打开了。但你要绵密做功夫啊!假如你今天做做、明天停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或者座上做功夫、座下就放野马,那是不行的。因为你没有把妄想执着这根绳子磨细,那它就不会断。我们应该时时用功,安住于“大圆满根本道”,功夫成熟,就会“顿时得解脱”。
“则为色心大离体所显一切法身之妙用。”成如“卐”字或顿时得解脱,就是法身的妙用,这妙用是色心大离体所显现。“色”指色身,就是我们的这个躯壳;“心”指妄想执着的妄心。我们的心总是住在这个躯壳上,执着它为“我”,这就是“身见”,身见居五种“见惑”之首。惑就是迷惑,所以这个躯壳就是“无明壳子”。色心大离体就是不再执着这个躯壳为我。“无明壳子”一旦打破,法身的妙用就显现出来了。
我们学佛的人中,有不少人追求神通。求神通最不好,一有所求,就不能“于圆满法如量得解”、就不能“顿时得解脱”。也就是说,求神通障碍见性。见性才是根本,但得本,不愁末。你只要安住在本性上,时时刻刻做功夫,日日消减你的妄心妄习,损之又损、损之又损……啪!断开来了,神通妙用就自然现前了,这不是求来的。求来的神通没用,凡是有所求而得,都是有为法,都靠不住。有的人自称有神通,能预知未来,其实那是“依通”,他依靠一个“耳报神”。耳报神是什么?就是我们前面讲过的“灵鬼”啊!由于它过去世贪心重,造了大罪恶了,从而堕地狱受大苦。苦报受尽,出离地狱,由于贪习还在,又生饿鬼道,常常依附在人的身上,吸取人的精血。人若心空无住,它就无法依附;人若追求神通,正好被它所乘。鬼有“鬼通”,你若被他所乘,它就会在你的耳边告诉你:明天有什么人来,有什么事情发生,第二天果然如此。你要是误认为有神通了,那就上它的当了,其实这和神通毫不相干。不能听它的,不能理睬它,不能依靠它。你若依靠它,就被它缠绕住,不能成道了。
我们不能追求神通,须于一切时、一切处绵密用功,对一切境界不理不睬。如此久久精进行去,就会突然打开本来,能所双亡,根尘脱落,顿时解脱。根尘脱落就是“色心大离体”;能所双亡,便没有能修之人和所修之法。此时就“无有能修所修”。佛性本来就是圆满而具足一切的,它妙用无边,能显现万有。我们只要坚持努力做功夫,总有一天能够突然脱开,“无有能修所修”的境界朗然现前,那时一切神通妙用不求而自得。我们要有坚固心,持之以恒,时时心空无住,事事消归自性,才会圆满成就。
六、下机渐道凡夫的修定方法
“倘未得坚固,则是起现妄念、为他力所转之下机渐道凡夫。尚须舍愦闹、驰散处,以勤修具足之禅定固聚。否则,纵久修习,道验不生。”
未得坚固,就是没有坚固心,不能持之以恒。前面所讲的修行方法——不修之大修,是对上根人说的,他们根基很好,能够听从大手印的说教,努力作向上的功夫,这就是能得坚固。假如不是这样的人,不能坚持努力用功,那就是未得坚固。未能坚固的人,总是懈怠因循,总有不修的借口:或是近来身体不适、伤风咳嗽,或是今日事情太多、没有时间,或是环境嘈杂、太闹了……总之今天是不行了,等明天再说吧。就这样“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什么时候能够修行成就啊!这种人一定是“起现妄念,为他力所转”,跟着妄想跑,随着境界动,那他就是“下机渐道凡夫”。他的根机是下等的,适合走三大阿僧祇劫的渐修道路,今生也就是种种善根,这一世不容易成道了。
但是,未得坚固之人,并非今生连一点成道的希望都没有。“尚须舍愦闹、驰散处,以勤修具足之禅定固聚。”内不随妄念转,外不为境界动,须要有具足的定力,这种定力谓之“禅定固聚”。须要舍弃繁华热闹的地方,因为这种地方会引起他心绪纷乱。须要找一个安宁、清净的地方,精勤地修习禅定功夫,以获得必须具有的定力。他如果这样坚持用功,今生还是有希望修成的。否则“纵然久习,道验不生。”在闹市里面,因无定力,心随境转,又不肯离开闹市到清净的地方去修禅定,那么,纵然是长时间地修习某个法门,也不会生起“道验”。这里所说的“道验”,就是我们前面讲过的“空、乐、明”。不是说要摒除“空、乐、明”,要急呼“呸”字以揭去“空、乐、明”的皮壳吗?是的。那是要你直证“见宗”,不能执着“空、乐、明”,更不能认为得到“空、乐、明”就是成道。并不说“空、乐、明”不好,好是好,好事不如无。如果对“空、乐、明”生起求取、住着之心,就不可能了彻“自性大圆满根本道”;所以我们不详细讲“空、乐、明”。可是现在我们既然提到了“道验”这个问题,就稍微讲一点渐次法:
坐禅习定,有粗住、细住、欲界定、未到定、初禅、二禅、三禅、四禅这八个阶段。所谓“道验”,就是验证修到了哪个阶段。譬如念佛,若能够把心系在佛号上,而不会驰散,这就是“粗住”,才伏住了粗妄。进一步,心贴贴地不动了,和佛号打成一片,心外无佛,佛外无心,就是“细住”,又伏住了细妄。再进一步,心里豁然开朗,身体像云、像影一样腾空了,觉得离开了坐处,这就是“欲界定”。所谓“三界”就是欲界、色界、无色界。地狱、饿鬼、畜生、人类,还有六层天,统属于欲界;再往上,初禅、二禅、三禅、四禅,这四层天属于色界;更往上属于空界天,分“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四层。
到了“欲界定”,再继续修习,如果身体世界忽然化空,这就是“未到定”,离开了欲界,还没有到色界,还不到初禅。功夫更进一步,内不见身心、外不见世界,就到了初禅。初禅具有“八触十功德”。“八触”就是“动、痒、轻、重、冷、暖、滑、涩”。觉得身体没有了,但产生了这八种感觉。八种感觉不一定同时出现,但不外这八种。动,是动得飘飘然,超过了世间的狂欢;痒,是痒得欣欣然,超过了世间的欲乐……总之,八触都是很舒服、很快乐的感觉。离欲而生喜乐,所以初禅称为“离生喜乐地”。“十功德”就是“空、明、定、慧、善心、柔软、喜、乐、解脱、相应”,这里面已经包括了“空、乐、明”。定者不乱、慧者不愚、喜者不忧,还有善心、柔软、解脱、相应,这都是极好的境界,所以称为“十功德”。舍弃初禅八触十功德的觉受,才能进入二禅。二禅称为“定生喜乐地”,定中生起喜乐。舍弃二禅的“喜”,才能进入三禅。三禅称为“离喜妙乐地”,产生了超越欢喜的微妙快乐。舍弃一切觉受,才能进入四禅。四禅称为“舍念清净地”。此时清净平等,“空、乐、明”等等一切觉受都没有了。
我们修的是大乘禅、圆顿禅,不是修上述渐次禅,当然不讲这一层层的功夫,但我们也没有离开这些。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境界,一概不理不睬,这些感受不久就过去了。我们是以见性为宗,不管这些事情。不管并不等于没有,这些过程还是有的,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恒河大手印是大乘佛法,把“空、乐、明”视为皮壳,必须把这皮壳揭掉,自性之相才能赤裸现前。如果是下机渐道凡夫,他的心不定,总是跟着境界跑。好色的人,看见年轻貌美的姑娘,他的心就跟着跑;贪吃的人,看到美食当前,他的心就动荡不安。他座上座下总是放野马,不要说直契“见宗”,就连“空、乐、明”也不会现前。所以说,这种人“纵久修习,道验不生”。
“故闭关修持,以免行仪上易生习性之染污,乃能于根本定之自地道验智(即道力证验之智)与后得智(或出定之后得智)相融也。”
离开愦闹、弛散处,找一个安宁、清净的地方闭关修行,可以避免“行仪”被习性所污染。“行仪”就是行持和仪规。比如我们修心中心法,座下忘了观照,心为外境所转,这就污染了行持;座上提不起咒语,心随妄念迁流,这就污染了仪规。所谓“习性”就是“习以成性”,习惯成自然了。凡夫最大的习性就是对境生心,总是着相。譬如爱财的人看到一个发财的机会,心就怦怦乱跳,晚上就睡不好觉了。当年庞居士说:“金多乱人心”钱一多,心就乱了,于是把万贯家财沉于江底。他只要明心见性,不要这障碍修道的金银财宝。这是真修道人,以至后来得大成就。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当然不能说一个也没有,但确实是很少了。
下机渐道凡夫,行仪上易生习性之污染,若能闭关修持,“乃能于根本定之自地道验智(即道力验证之智)与后得智(或出定之后得智)相融也。”根本定之自地道验智,就是根本智。根本智与后得智相融,就是前面讲的“子母光明相会”。这就是说,下机渐道凡夫,若能闭关修持,今生也能成就。这段文在“根本定之自地道验智”后面加了括号予以注解:即道力证验智。证验就是验证,验证什么?修道人当然验证道力,这是验证道力的智慧。你用什么验证道力?除了“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知”,还有什么!这就是明心见性的“性”啊!这就是根本智。“后得智”也有个注解:或出定之后得智。这里的“出”是“超越”的意思,超越了定与不定。这是妙用啊!后得智就是妙用。
“闭关修持,虽有护持,依赖于根本定体之行持。”
闭关就要有人护持。护关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外护,一种是内护。外护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你在关房内用功,不能出去买菜,也没功夫烧饭,就要有人护持你,这是外护。内护是指导你修行的,使你不入魔障,指示你证成大道。闭关修持,虽然有人护持,但主要还是“依赖于根本定体之行持”。根本定体,就是自性。自性本来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只因无始劫来,无明妄动,对境生心,从而沦入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要靠自己努力修持,豁破无明,不能依赖他人。如果护关的人能够代替我们成道,那么,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老早就把我们度光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凡夫!生到西方极乐世界也不那么容易,阿弥陀佛也不能把你拉了去,还要你精勤念佛,把爱根斩断,才能生西。印光大师说,生西要“娑婆印坏、净土文成”。你如果爱根不断,贪着金银财宝,恋着妻子儿女,分明是“娑婆印”未坏,那怎么能生西呢?
所以,纵然是闭关修持,也不能依赖护关的人,还是靠自己努力用功,把我们自身本具的根本智慧打开,再与后得智相融,才能成道。
“然如不知长养后得智,使与行仪相合,则徒以对治,不能克他缘,致被妄想之缘牵入凡愚障中。”
后得智,是相对于根本智来讲的。得了根本智,就是“见宗”——明心见性,此后还要在境界上磨练,以起广大妙用。后得智,就是妙用。长养后得智,就是长时间不间断地养护、保任根本智,时时在境上磨练,保护真心,以起无量妙用。行仪,就是行持(行为规范)和仪规。譬如我们修心中心法,座下时时观照,不随念转、不为境迁,就是行持;每日至少两小时坐修,座上手印不散、咒语不停,就是仪规。对治,是指前面讲过的,如淫欲心重就修不净观;如散乱心重,就闭关专修禅定等等。
然而,如果不知道长养后得智,使之与我们的行为规范和修行仪规结合在一起,仅仅用对治的方法来修持,那将是徒劳无功的,将不能克服外在因缘的侵袭。什么缘故呢?因为“不识本心,学法无益”。徒用对治法,不仅令人心烦,而且极易着相,不但不能克服外在因素(环境)的影响,而且还会导致被内在因素(妄想)所牵缠,从而落入“凡愚障”中。凡夫的愚昧,即“贪、嗔、痴”的痴,它会障碍成道,故称“凡愚障”。
七、了彻法身,保任于惺惺寂寂
“故长久护养、了彻于后得,是为尤要。”
所以长久护养、了彻于后得智,在境界上保任磨练,尤其显得重要。那么怎样长久护养、了彻于后得智呢?
“此无他法,只不离本定法身见,无‘能所、是非’分别,自然任运,保任于惺惺寂寂。此为无分别智止观、无为俱生法尔之自相、一切行持之心要。”
认识到法身本定,本是不来不去、无有动摇的。这个正知见谓之“本定法身见”。契入这个正知见,便无“能修之人”,无“所修之法”,无是非,无分别,腾腾任运,任运腾腾,惺惺然而不乱,寂寂然而大定。大道无形,自性寂寥。法身如如不动,乃大定之体,非关你信不信,或是作不作入定功夫也。
怎样长久护养、了彻于后得智呢?这没有别的方法,只有不舍离“本定法身见”,时时刻刻安住在本性上,于事境上磨练自己,不要着相,不要有“能与所,是与非”等等分别,这是最重要的。人总是妄想纷飞,对什么都去分别,这个好那个坏,这个是那个非,这个真那个假……在那里分别不休。你若能时时刻刻离开“能所、是非”等等分别,不住相、不粘境,一切都不可得,不可得也不可得,那就是本性时时朗然现前,就是时时不离“本定法身见”啊!“佛法无多子”,说起来很容易,但这不是听一听明白了就算数的,要落在实处。必须时时刻刻这样做功夫,才能落在实处。要“自然任运,保任于惺惺寂寂”。寂寂者,一念不生,有“不动”义,不动就是定;惺惺者,了了分明,有“观照”义,观照就是慧。保任于“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知”,即是定、慧双融,定中有慧,慧中有定。慧中没有定是狂慧,定中没有慧是死定。所以,下机渐道凡夫只是闭关修定还不行,出关后还要在事境上磨练,以长久护养、了彻于后得智。“自然任运”就是随缘;“保任于惺惺寂寂”就是不变。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发了大财无所谓,穷得叮当响也无所谓;有粥吃粥,有饭吃饭,不起分别、取舍、攀缘之心。古德云:“惺惺寂寂是,惺惺妄想非;寂寂惺惺是,寂寂无记非”,这是“长久护养、了彻于后得智”的绝妙口诀,不但慧中寓定、定中寓慧,而且还防止了死定和狂慧。
“此为无分别智止观、无为俱生法尔之自相、一切行持之心要。”这里讲的止观,并非天台宗的“摩诃止观”,或者别的什么止观法门,而是“无分别智止观”——没有分别的智慧所行的止观。寂寂就是止,惺惺就是观,止即是定,观即是慧。“无为”就是廓然无造作,“俱生”就是森罗万象,“法尔”就是本来如此。无为、俱生、法尔三个词,活泼泼地烘托出法身的无相之实相。“一切行持之心要”就是一切修行法门的核心。所有的修行法门都离不开惺惺寂寂、都离不开定慧交资、都离不开止观。念佛的人把心缘在佛号上,就不起别的念头了,这就是止;佛号听得字字分明、清清楚楚,这就是观。参禅的人,疑情笼罩全身,无暇生起妄念,这就是止;提起一句话头,了了分明,这就是观。我们修心中心法也是这样,结印、持咒摄住了身心,这就是止;心念耳闻,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就是观。大手印教我们“自然任运,保任于惺惺寂寂”,寂寂就是止,惺惺就是观。
明朝末年,密云圆悟禅师住持宁波天童寺。当时,天童寺外围有很多茅蓬,供精进参禅的和尚居住专修。有一年冬至时节,密云禅师令侍者给茅蓬里的和尚送棉衣。有一位茅蓬老宿对侍者说:“老僧自有娘生褂,不用寒衣。”侍者将此话汇报给密云禅师。密云禅师说:“此僧似有悟处,恐未实,更于语下搜看。”就令侍者再去问:“娘未生前着何衣?”老宿答不出来了。密云禅师就嘱这位老宿参究“娘未生前着何衣”这个话头。三年后,这位老宿圆寂了,并没有参破话头、没有道出一句转语。火化后,舍利无数,好多人都惊叹:这么多舍利,这位老宿修行得很好啊!密云禅师说:“舍利十斛,不及转语一句。尔等试代答看。”不仅赞叹舍利的人答不出,当时天童寺里的五百和尚谁也没有答出来。密云圆悟禅师叹道:“习道恒沙无一悟。”答不出,那是没有契入“无为俱生法尔之自相”的缘故,若契入如是实相,不用思索就答出来了。不妨答他:“才谢桃李嫩,又添菊梨新。”嫩嫩的桃花、李花刚刚凋谢,新鲜的菊花、梨花又相继开放了。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和盘托出“无为俱生法尔之自相”啊。我们前面讲过无情说法、讲过“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一归何处啊?时时处处不离法身、时时处处不离自性。这些花卉都是无情,无情也能说法,这都没有离开我的法身啊!自性如如不动而又变化无穷,如如不动称为法身,变化无穷称为报身、化身,三身原来是一身。有的人总认为只有变化出很多人身才是化身,他不知道森罗万象、万象森罗都是我们的化身。日月星辰、山河大地、鸡鸭狗猫、桌子板凳、饮食起居、男女老少,都是“无为俱生法尔之自相”,都是从一真法界流出,都是我们的化身。只因你妄想执着、刻意分别,才无端生出“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从而把一尊大好天真佛埋葬在六道里,从无六道处幻现出六道轮回,从无苦处幻现出无边苦海。现在,只要你痛下决心、精勤修法,把无始劫来形成的执着、分别之习气去掉,便可当下成就、当处解脱。
“如以分别心,入有作为之网者,无有解脱时也。”
有的人把神通作为成道的标准,以为有了神通才有作为,老在那里分别猜度:某某有神通,某某没神通。你自己有神通吗?你没有神通怎么能分辨别人有没有呢?更重要的是,神通并不能作为解脱的标准。鬼神都有神通,难道它们都解脱了吗?如果它们都解脱了,为什么还作佛事超度它们呢?求神通就落在网中,落入了有作为之网。一旦以分别心落入网中,那就没有解脱的时候了。
念佛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本来光明的自体,也是为了去掉分别心。如果你在那里分别念佛遍数多少,疑来疑去的,我一天念三百遍是不是太少了?我才念了一年,能不能生西呀?这些都是分别心。念佛念得好不好关键在质量,憨山大师说:“口念弥陀心散乱,喊破喉咙亦枉然”,质量不好,遍数再多也没用。要把分别心去掉,分别心最坏,有了分别心,就落入有作为之网,不能生西了。念佛生西,尽管生而没有生,尽管去而没有去。这是无为法,无为而无所不为,没有去尽管去,没有生尽管生。所以净土宗的大祖师说:“生则决定生,去则实不去。”有生有灭、有来有去,都是分别心。佛法是无为法,应该去掉分别心。念佛须要深信、切愿、力行,不需要分别心。更不能争强斗胜,诽谤其他法门,那是更强的分别心,不但落入有作为之网,不能解脱,而且还招来谤法之咎。
“此即法身自住之赤露智,本未曾迷之觉性心,须决定护持相续。”(以上是第二密义)
上面所说无分别的止观,就是法身本来如是、无住之住的智慧。它不从外来、不从人得,完全是自性所开显的本有功德,一点也不曾遮盖,本来就赤裸裸地显露着,所以称为“法身自住之赤露智”。如果认真按照这无分别止观的法门,精勤修习,长久护养这“法身自住之赤露智”,一切大的神通不求而自得;如果有追求神通之心,就落入了有作为之网,不但不能解脱,就连神通也发不出来了;倘若你追求神通的分别心被精灵鬼妖所乘,引它附体的话,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这“法身自住之赤露智”,就是“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本来没有迷悟的觉性心。“开示悟入出十界,万象天真无迷悟”,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男女老少、事事物物,都是天真自然,都具有佛性,法尔如是,没有迷也没有悟,故称之为“本未曾迷之觉性心”。觉性本不曾迷,也不存在什么悟,入佛界而不增,历地狱而不减。但因无明覆盖、妄执妄取,使佛性不能开显,假名为“迷”。只要努力修道,打破无明,在事上锻炼,除去对境生心、妄执妄取的习气,就能恢复自性天真,假名为“悟”。迷和悟都是假名,只要我们把无明打破,那么迷也不可得、悟也不可得。佛性不属迷悟,即使为无明包裹,本性光明也依然存在,不曾增减一丝毫。“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修道人要损减的只是无明习气,天真佛性不曾迷悟、不曾增减。
修行不成功,就是没有护持好这天真佛性。所以说“须决定护持相续”,这极为重要。决定,就是痛发大愿、下大决 心;护持,就是不随念转、不为境迁,行住坐卧,不离这个,秒秒不离自性;相续,就是时时刻刻不能间断。假如断断续续地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一步退两步,不能相续不断,就不能成道了。譬如我们修心中心法,若每日一座,才两个小时,还有二十二小时。若二十二小时放野马,只有两小时修定,时间比例还不到十分之一,那怎么能成道啊?更若今天修修、明天停停,那就更不能成道了。所以我们说,观照是正行、打座是助行。观照就是不随念转、不为境迁,以使自性秒秒不离,这就是为了护持相续啊!修净土也是如此,大势至菩萨教我们念佛方法:“都摄六根,净念相继”。相继就是相续,净念,是指念佛功夫纯熟,能念之心与所念之佛一时脱落,无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