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1、Tonight
友客鑫,黑酒吧。
烟雾缭绕、暧昧不明的室内,我跳着毫无技术可言的脱衣舞,寻找着今晚的客人。
直到我的身上只剩下红色的内衣时,角落里一个男人朝我勾了勾手。我立刻抛了个媚眼,然后用曾惯用的,风骚无比的步子走了过去。周围全是男人们的口哨声,烟、酒的气味弥漫在整个酒吧里,不远处那个男人的红色的发,仿佛唯一的灯光,我第一次是想要靠近的靠近一个男人。
他舔了舔嘴唇,拉过我的手,为我披上他的西服,忽然闪现的扑克牌让周围的人呼吸一滞,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我的鼻腔。他仿佛毫无知觉似的,拉着我消失在人群中。
他带我来到一个房间,全是晃眼的白色和红色。一眼,我便看见了那些名贵的、上好的红酒。
“来一杯吧,先生。”我轻轻地说。
他点了点头,取出了玻璃柜中的酒。灯光投射在玻璃上,映出了他的容貌,灰蓝色的眼眸中泛着金色,金色是欲望的颜色,高挺的鼻子,微微抿着一丝弧度的薄唇,真是一个很美的男人。但是我还是喜欢他红色的发,因为他也有我最喜欢的红色的发。
“呵呵~诺拉,你真美呢~”他的目光打量着我,我顿时生出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看穿我的,我有念,并且可以很好地隐藏想要杀戮的情绪。只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眼睛,我灰蓝色的眼睛中,也闪烁着金色,他也知道,那是杀人时兴奋的、欲望的颜色。
他含过一口酒,用坚硬而温暖的臂膀搂过我,让我靠在他的怀中,吻上我的唇。
他真的很温柔,温柔到我已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碰我的身体,该不该去杀他。碰过我的男人,都必须死。
我害怕,我害怕我不敢杀他。他也像原先的那些男人一样,很快便醉倒了。我望着摆放着名贵红酒的玻璃柜,整个世界的色彩就只有红色,灰蓝,和一成不变的白色。
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将匕首轻轻从靴子内侧拔出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环住我。我的手在颤抖,迷人而带着湿润的耳语在我的心上一圈一圈的旋转,仿佛针尖,划刻着那两个名字:西索,诺北。
那温柔的耳语是这么说的:
“我终于找到你了,亲爱的姐姐,诺北。”
2、Long Long Ago
很久以前,我的确不叫诺拉,那时的我,叫诺北。
西索和诺北一直都是在一起的,直到七岁。
小时候的天空,是那个女人,那个有着最明艳的红色长发的女人,那是我们的妈妈。她给予了我们流星街中最好的庇护——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无疑是一个很强的女人,但是再强的人,在流星街都有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灰色的天空依旧是灰色的,垃圾堆依旧是垃圾堆,唯一不同的,是垃圾堆中,多了一抹明艳的红,如此明艳的红色,只有可能是那个有红色长发,红色眼眸,只穿红色长裙的女人。
西索在我身边,大叫着想要扑过去,我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要靠近。
“别过去!”我趴在他的耳边说。
“……”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然后眼泪不可自制的流了下来,我知道他明白了。
希望那个女人死的人,有太多了。呵呵,亲爱的妈妈,你那天临走前对我说的一番话,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么?死在我们的亲生父亲手中?
她是这么对我说的:“好好照顾弟弟,妈妈走了。”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带上所有的食物,拉着西索,也离开了这个即将充满危险的家。
我们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所以我们要躲避的人太多了,那时候我还不会念,只能靠着妈妈曾经的训练,和比同龄孩子们稍微强健的身体来解决前来挑衅的家伙。当然,这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无休止的躲藏中,终于还是有一天,有念的人,来了。
我和西索靠在流星街外围的铁丝网上,分食着抢夺而来的为数不多的食物。
“过两天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嗯。”
“打起精神来嘛西索,要好好长大啊~”
“嗯哼。”
“这样才对嘛~=w=”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姐姐。”
“……”
又恢复了寂静。
仿佛有预见似的,我嘱咐了好多东西,然后黑夜吞噬了我们。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似乎很久,危险就这样来了。
来的是一个男人,他有着灰蓝色的眼睛,努力挤出温柔的笑脸,说要带我们走。
流星街的孩子从来不会跟别人走,更不要说,他是那个男人……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他是杀了妈妈的那个男人,我们的父亲。
我握了握西索的手,用我们独特的交流方式告诉他了一个讯息:你从这翻出去,然后离开流星街,跑得越远越好。
他瞪着我,忽然明亮的眸子暗了暗,点了点头,于是我便看向了那个男人。
突然,我感到有人偷袭,并不快的手刀。我知道那是谁的,很轻松的,我躲了过去,望向了手的主人——西索。
[不要这样,西索,你知道为什么。]我无声的告诉他。然后决然的挡在他的面前,面对那个男人。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为什么流星街外的孩子,有个好父亲,而要对付我们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手中的动作却有计划性的,完成了我所预先考虑好的事:跳到旁边的那棵树上,将西索抛到铁丝网外的世界。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秒,我成功了。尽管那个男人是个有念的家伙,但他也跟不上我的速度,跟不上我一直都在练习的,速度。
“姐姐!!”西索灰蓝色的眼睛中第一次泛出了金色,我却笑了。
“走!”我不再看他,而是再一次望着面前的男人。
“我和你走。”我这么告诉他。
他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那个人的女儿。”
言罢,他带走了我,把我带到了一个黑色的深渊。
3、Dark Days
他是个变态,一个徒有一张英俊容颜的变态,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的变态,更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教会我念,却把我卖给人贩子,再让我自己逃回来的疯子。
我被他折磨了十年,直到后来,他也死了。我杀的。十七岁生日的那天。他有瞬间的错愕,然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每一个和我在一起的夜晚,他都会讲那个故事,那个关于他和妈妈,还有另一个女人的故事。
他和那个女人从最初的时候,就是伙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一直在一起,也以为会永远在一起。
忽然有一天,一抹红色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中,那般明艳,那就是当年的我的妈妈,与他一见钟情般的,在流星街这个不该产生“伙伴”之外的感情的地方,相爱了。然后就有了我和弟弟,西索。
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由衷的爱着自己哥哥的妹妹。她似乎信奉着一个道理: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近乎疯狂的爱终于让她想毁掉他,却被妈妈发现了。妈妈杀了那个女人,带着我和西索离开了。因为可笑的是,他曾经说过:最重要的是妹妹和我们的妈妈,若有人杀了她们,他必定亲手杀了他。妈妈知道,她与他之间,终于开始了致命的追逐。
后来故事结束了,她死在了他的手中,而他,死在了他们的女儿手中。不是个美好的结局么?
可是这个结局,断送了我的一切,十年的时间我学会了两件事,一个是杀人,另一个,是忍耐。杀不掉的,只能忍耐。
我总是会想起西索,想当时的他是否逃走,是否拥有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我似乎是把自己所有失去的,都附加在了对于他的期待。只是我不敢去找他,我已经太脏了。
我离开了流星街,用一种最为低贱却平稳安全的方式离开了流星街这个充满了罪恶的回忆的地方——我加入了被所谓政府选中的女人中,被驶来的卡车,送到了流星街以外的世界。
妓女,不过是我的一个伪装身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那样的地方,似乎只有在那样的地方我才会觉得,我很干净,比其他人都干净。我杀着一个又一个“恩客”,我是个杀手。这时我的名字,才叫诺拉。
我把大部分除了以上两件事以外的时间全部用来寻找西索的消息,当我看见他在天空竞技场战斗时的录像时,我才明白我的担心有多荒唐,他是他和她的孩子,理应如此疯狂如此强大,我很想念他,我唯一的至亲,西索。
我还是不敢去找他。
可是终于,他找到了我,以我并不熟悉的姿态,在我没有任何预感的情况下。
4、Tomorrow
我将要二十七岁了,西索也是,就在明天的清晨。
西索是比我小了十三分钟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他就在我身边。
我慢慢地平复了心情,抚摸着他的脸。
“西索,”我叹了口气,“谢谢你。”
他用他的温柔,使我的理智溃不成军,却还是感受到了他当年挣扎着的灰蓝色的眼睛中泛起的金色,已不再是悲恸、急切和恐惧,欲望和嗜血早已占据了那里。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捧起我的脸,吻上了我的眼睛。禁忌这种东西从不会存在与我们之间,我们只是想在一起,二十年只在弹指一挥间过去,我们终于在一起。
“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呀~”
“你很快乐。”
“那是因为很久以前姐姐就希望我快乐~”
……
他不再是当年只有七岁的西索,也不是我在录像中和网站资料上看见的西索,他只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我的西索。
二十年前我们都还小,却因为那件事情分开了二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都长大了,才发现原来二十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最为亲近的血缘的羁绊,和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永远。
相拥着,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含笑而眠,一夜无梦。
我们果然是他和她的孩子。
明天是我和他二十七岁的生日。
一切才刚刚开始。
END
1999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