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娄晓阳 摄影 宋晨
白岩松前段时间来杭州主持了“风云浙商”晚会后,为了买一份刚出版的《新周刊》带给老朋友舒羽,在深夜的杭州街头走了35分钟。这期的专题名为《做点无用的事》,上面有白岩松接受胡赳赳采访的一篇文章《做无用的事,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一颗更安静的心》,白岩松带着它来到舒羽咖啡馆,并在杂志上写下“无用才有用”几个字。
“做点跟升官、发财、成名没关系的事,做点跟自己的情感和精神有关的事”,和白岩松的这次聊天让舒羽很有同感,“不谋而合,跟我们咖啡馆的口号‘让我们一起来,虚度光阴吧’太贴近了。这个时代的脚步太快了,马不停蹄,像过去的我。快有错吗?没有,那是必经的过程。那么慢呢,慢才是生活的艺术。别让‘快’统治了欲望,而又迷失了自己内心真正的要求。现在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做所谓‘有用’的事,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做点无用的、虚度时光的事呢?前不久为一本杂志写一篇关于黄公望的文章,黄公终日在山林游荡,焚香煮茗、游焉息焉,历时五年,在八十多岁时作了《富春山居图》,送给无用法师,你说他这行为是有用还是无用?”
从富春江边到西子湖畔到运河桥西
舒羽是一个水的深度结缘者。
舒羽出生于富春江边的县城桐庐,自小喜欢音乐,小学五六年级开始学古筝,并就读浙江艺校音乐系,于是来到西子湖畔。又在浙江传媒学院学习播音主持,1999年开始在浙江电视台民生休闲频道工作了5年,主持人、记者、编导什么都干过。如今她的舒羽咖啡馆开在运河边的桥西直街1号,推开窗望出去就是著名的拱宸桥,桥下四只趴蝮威武地趴在石墩上,每天看着运河上船只繁忙,川流不息,这和西湖相比是另一番景致。
一直与水相依,再加上她写诗,酷爱阅读,舒羽一眼望去就是那种如水一样婉约娴静的江南女子。但这只是她的一面,她的骨子里有狮子座的自信和果断,就像她的人生轨迹,经历了A-B-C的过程,而每一次的转变,在她看来都是一种必然,因为她是个特别向往内心自由的人。“我喜欢音乐,但长大后感到音乐是内心的事,不一定要从事舞台表演,所以就去做了主持人。荧屏前固然光鲜亮丽,但经常念着别人写的台词,说着需要说的话,又想,假如拥有一个自己打造的空间,或许能实现更大的自我价值,于是就辞职去开了一家影视文化传媒公司。六年后,我发现除了不断累积的数字和工作案例之外我再也得不到什么,就写起了诗,开了现在的这家咖啡馆。白岩松曾经指着身边几位朋友说,‘利来利往,以为有用的百年后都是无用,而写诗的舒羽所做的好像无用,却恰恰是有用的。”
“我做决定从来不优柔寡断,想到了就去做。就算失败了,又怕什么呢?大不了重来。”
假如已经够了,何必还要那么多?
自从2011年5月28日舒羽咖啡馆开业以来,她已经有半年多时间没有迈进过自己公司的大门了。她把公司放手给合作伙伴去管理,而咖啡馆的日常经营,也请了信任的朋友打理着。所以,舒羽现在的日子过得相当闲散。因为晚上耗费在书本和电脑上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她说:我的早晨是从中午开始的。如果想到要写什么,就混作顾客,在咖啡馆里随便找个角落写作。有朋友来的日子,就谈谈天,无事一身轻。不过诗名在外的她已日益受到媒体的关注,我开玩笑说,面对媒体似乎也快成了她的工作之一了。就在采访她的那天,前后就有央视四套、《新京报》等记者来访——诗人舒羽和她的咖啡馆现在的名气相当响亮。
你能想象两年前的她,完全是一个职场女魔头的样子吗?“承办演唱会期间身上会带好几个手机、对讲机,千头万绪的,你不仅要抢时间还要抠细节,但说话却得奉行极简主义。”舒羽打理公司那段时间,演唱会、论坛、电视晚会、文化节庆等大大小小一年有几十场活动,谈话间说到我是三门人,她便说起那一年光一个浙江三门青蟹节就有十多个系列活动。比如开幕式演出,大到明星邀请、舞美搭建、节目安排、录播协调,小到文案撰写、后勤服务、车队调度、安全保障等所有的环节都可能会出现问题,而有了问题第一个就会找她。“那时我感到自己处于强烈的分裂状态,脚步在不停奔跑,内心却极度向往沉静。也常常问自己,这么奔忙是为了什么?一个人对物质的要求何其有限,而生活本身又是那么简单,如果够了,又何必要那么多?”
必须要让自己慢下来,回归到内心的宁静。开咖啡馆就像一种机缘。她来到桥西直街的时候,舒羽咖啡馆所在的位置属于这一带最幽绝的地段,居然还空着,“它就立在拱宸桥头,看起来很梦幻,那么生动、鲜活,亲水平台旁是一座400年的古桥。它空在那里,像一个奇迹,好像等着我一样”。
开业才半年多的舒羽咖啡馆如今成了运河边甚至杭州的一个文化地标,这里经常举办诗歌、绘画、音乐等各种文化沙龙,成了文人、艺术家爱去又必去的所在。它中西合璧式,粉墙黛瓦的建筑泡在芬香的咖啡味里,油画中的美女傍着千年古运河,既古意又现代。
诗是一种文字的折叠,像扇子
舒羽从未想过要当作家,过去无论是在电视台还是文化公司,最多也就写点文案。也许是压抑太久,也许是因为她目睹了太多的繁华与绚烂,一次出差途中她看见一架黑色吊灯,便脱口而出:“黑色是最彻底的奢华,就像沉默是最深的呼喊”。朋友大呼:“你能写诗!”
从2009年6月开始敲下第一首诗开始,到2010年5月,平均1.4天一首诗,她写了260多首。她通常直接在新浪博客上写作,如果遇到灵感突袭,她会随手取过餐巾纸写下只言片语。舒羽笑谈:餐巾纸有宣纸的晕染效果,不信你试试。
2010年,跟踪已久的编辑从博客中精选了100多首舒羽诗歌,《舒羽诗集》出版了。在这个诗歌凋敝、诗人自娱的年代,《舒羽诗集》创造了“舒羽现象”,就这样一个圈外人以火山喷发般的速度跑进了圈内,并一举得到了学术界和读者群的多重认可;作家出版社起印1万册,如今还要加印;去年底诗集在台湾出版,并受邀在台师大等十多所大学巡回演讲,拜会了余光中、林磐耸等台湾艺文界人士。很多人可能还记得去年舒羽留在湖南卫视《天天向上》节目中,那句“黑色是最彻底的奢华”的诗句,它似乎成了来到运河边的咖啡馆和诗人舒羽约会的接头暗号。无论何时,诗意在生活中都不该褪色。
“相比其他文体,诗有比较繁复的意象和色彩,它是文字的一种折叠,像扇子。因此有人说,如果能写诗, 那么散文、小说或许也可以尝试。”除了诗歌创作,舒羽写的美术、音乐、舞蹈等艺术评论也受到很多业内人士的好评,艺术沙龙的主持也是不二人选。她认为“艺术是相通的,诗书画古来一家,技法只是基础,就像绘画贵在格调,除了涵在的意义,艺术作品的灵性,以及它与人之间的存在关系才是最重要的。”舒羽的散文集也即将出版,此外,属于舒羽心灵孵化计划的还有小说与古琴。
时尚周末=SWⅩ舒羽=S
SW:最喜欢的诗人是谁?
S:国外的多一些,像米沃什、里尔克、R.S.托马斯、沃伦、沃尔科特。
SW:平时看诗比较多一些吗?
S:中外的诗集都会读,国外的著名诗人基本都浏览过。但还是看得比较杂,兴趣所致,什么都看,闲人看杂书嘛(前提是如果我能忍住不再打开《红楼梦》的话)。集中阅读主要在睡觉前的几个小时。书多了,碍手碍脚,尤其碍眼,现在好了,我可以调兵遣将,暂时不看的就派去咖啡馆站岗,人家说朋友聚餐口水多过茶,而我的咖啡馆,书比咖啡多。
SW:最近看过哪些好书?
S:英国的一位乡村兽医吉米·哈利写的《万物有灵且美》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小书,它温暖、欢乐、充斥着无处不在的智慧与幽默,我们可以透过一名兽医的眼睛、双手和心灵,去触摸万物并与之对话。还有一本《拥抱似水年华》,是英国的阿兰·德波顿解读《追忆似水年华》的作者普鲁斯特的文字,轻松、智慧,又意味深长。程抱一的《卢浮宫朝圣》是一部有关经典绘画的解读文本,也值得一读。
SW:平时听哪些音乐多一些?
S:总的来说比较喜欢弦乐,想象弦儿们来来回回,抚摸一般,更贴近内心。以前自己弹古筝,后来受好友钱舟影响爱听小提琴,现在偏爱古琴。当然,大提琴低回的声音也很难抗拒。它像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慰人心。我经常听马友友,博客的音乐也是他。
SW:有没有最近看过的影像作品可以推荐?
S:《舞马》。音乐、灯光、声效、光影、文字,古老而现代,优雅又狂野,遥远而又恒久。它用舞台剧的形式向人们呈现了人与马的关系,你在其中可以读出很多:起与落、天与地、欢腾与落寞、时间与宗教、生命与死亡,但最终是爱与美,存在与永恒。
SW:平时穿着方面注重品牌吗,有没有一直特别钟爱的?
S:品牌是给人家看的,而品质才是自己的,做过生意的人都晓得价格是卖家的事。以前混充公司BOSS的时候会注重一些,现在,用的穿的只要舒服就好。你看我的布包,台湾永康街淘的,这件绿色线衣是在咖啡馆附近弄堂里一家叫融纳的小店里买的,只要几十元(笑)。
SW:在这条古街上好像开茶馆更合适,为什么想到开咖啡馆?
S:我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咖啡馆,很多人认同我这一说法。为什么开咖啡馆而不是茶馆,就像我为什么写现代诗,而不是写格律诗。其实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文化都比较综合,东西交融、自在而为,哪怕一针一线、一炊一饮,又有谁能说清它们纯属于哪个国度?尤其杭州,国际化程度比较高,自我存在而又包容一切,在一个中式建筑中、一座历史古桥旁,开一家西式的咖啡馆,这本身说明了很多问题。不过除了咖啡,我也很喜欢红茶,武夷岩茶、金骏眉等。
SW:咖啡馆里有不少你去各地旅行的照片,你的旅行计划一般是怎样的?
S:去年七月去了英法意瑞,年底去了台湾,有的为工作,有的是旅游,但我都抱着旅行的心情。一般每个月我都会去周边走走,也计划每年远行一次,像今年过年就和家人一起去丽江,逛古城、爬雪山。如果在杭州,宅着的机会比较多,我惫懒惯了,对美容院、商场等女性们普遍热爱并为之拼搏的事业反而不大热衷,不过书店另当别论。
附录:
喜欢《舒羽诗集》里提到的和一些诗句,比如
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石头的生命不会终结,因为它死一般活着。
叶芝:与人争论产生雄辩,与自己争论产生诗歌。
不为名誉而写作,诗人的名誉是寂寞。
《默契》
他问:
你还爱着我吗?
我说:
如果你还爱着我,
那我一定还爱着你。
他又问:
那你会爱上别人吗?
我说:
假如有一天你爱上别人了,
那么我想,
我一定也已经爱上了别人。
《究竟是……》(摘选)
我走进夜的深黑 就像走进你
我走进浪的呼吸 就像走近你
我坐在礁石上 就像坐在你的骨骼上
听你的血液如何流经我的身体
风摇醒了海
海 摇醒了星
星 摇醒了我
我 摇醒了你
《果》(摘选)
是谁在风中唱着爱之歌,说:
“世上没有一颗爱的果 是成熟的
能够成熟的那颗
一定已经失去了
爱的滋味了。”
《黄昏笔记》(摘选)
傍晚
我点燃了
旅舍中所有的灯盏
以避开
黄昏走向黑暗的
忧伤